第41章
就在谢舒川犹豫的瞬间, 宓微拉开推拉门,走了进来, 打开厨房排风和油烟机。
迅速将谢舒川炒出的黑炭倒进厨余垃圾中。
随后,他端着谢舒川超出的完好的蛋炒饭,拉着有些无措的谢舒川坐到餐桌上。
蛋炒饭的卖相只能说是非常一般,甚至结块的饭团,炒蛋也有些淡淡的焦糊味。
谢舒川炒了三遍,这是他目前做出来卖相最好的一盘。
可惜做饭这种事,没天赋就是没天赋。
宓微咽下嘴里没炒散的盐粒,灌了口水,见谢舒川坐一会就伸着脖子,又扣扣手指,一副紧张的模样,不觉好笑。
见宓微吃了一口,谢舒川询问的语调小心翼翼:“怎么样?”
宓微:“还行。”
只是盐块没炒散, 有的咸有的淡。
他用公勺舀了一勺,递到谢舒川面前:“尝尝看。”
谢舒川尝了口,顿时呸呸两声:“怎么这么咸!”
宓微笑了下:“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别人专门为我炒的蛋炒饭, 谢谢你,小川。”
谢舒川的表情有些别扭:“明明都是看着菜谱来的, 精确到每分每秒, 谁知道炒出来会这样……下次我一定会炒得更好的!”
宓微谨慎开口:“你有自己的事要忙, 不用老想着给我做饭。”
谢舒川点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眯着眼:“你是不是嫌我做饭难吃?”
宓微摇头:“怎么会?只是没有必要。”
不等谢舒川说话,宓微向他招招手:“过来。”
“逗小狗一样。”谢舒川嘴上嘀咕,身体却乖乖靠近宓微。
宓微在他脸侧落下一个亲吻, 蜻蜓点水般。
谢舒川瞬间捂住被宓微亲过的地方,耳根漫上微红:“这是奖励?”
宓微摇头:“只是你很乖,想亲亲你。”
谢舒川喜滋滋指了指自己另一边脸:“这边也要。”
等宓微亲了,他又指指嘴唇。
看着谢舒川顺竿爬,宓微哭笑不得。
但他没答应。
一下子就满足谢舒川有什么意思?
谢舒川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落在唇上的吻。
他睁开一只眼睛,宓微琉璃似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就这样温柔地注视着他。
一瞬间,谢舒川感觉自己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骤然击中——
他扑上去,语气含含糊糊:“哥哥勾引我。”
什么都没做莫名被扣上罪名的宓微:“……我怎么就勾引你了?”
谢舒川不说话,亲了一下宓微的眼睛。
这顿谢大厨精心制作的蛋炒饭宓微只吃了一口,剩下被谢舒川一边呲牙咧嘴嫌难吃,一边吃得干干净净,最后狂喝三杯水做终结。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谢舒川吃完炒饭,又迅速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水汽抱住宓微后,绣着宓微发间和自己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顿时心猿意马。
“哥。”
宓微没理。
“哥?”
宓微还是没理。
他背对着谢舒川,装作自己已经睡着的模样。
谢舒川的手从宓微身后摸上他的腰,手指一点点向上爬去。
“嗯……!”
灼热的指尖和肌肤相触,宓微的唇齿间逸出喘息,一瞬间,谢舒川笑嘻嘻:“哥,我就知道你没睡。”
宓微无法,他转过来,面对谢舒川:“谢总,你明天不上班吗?”
谢舒川茫然:“我不是把日程发给你了。”
“是啊,”宓微面无表情,“所以我才奇怪,明天六点有跨国会议的你,现在还不睡觉。”
谢舒川干咳一声,不说话了,但就是没死心,没一会,又开口。
“那……哥哥躺着睡觉,我自己动,这也不行?”
宓微无语地笑了:“你是说,你坐在我身上,然后我睡觉是吗?”
就是猪在这个时候也睡不着吧!
谢舒川显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纠结一番,最后让步。
“那哥你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衣服,我自己解决?”
顺着谢舒川手指的方向,一个袋子放在床头。
宓微之前看过,那里面都是女装。
他嘴角一抽:“自己解决?”
谢舒川对宓微张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宓微张了张嘴,实在没想到谢舒川铁了心地想这档子事。
“就这么着急?”宓微叹了口气,语调有些无奈。
谢舒川点点头,露出委屈的表情:“着急。我们都在一起了,还没有真正亲密地结合过。”
这种事情也是有利于增进感情的!
宓微的目光落在谢舒川委屈的表情上,即便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他在自己面前讨巧的手段,但……他选择纵容。
“过来,我允许你在我身上做你想做的事。”
他的唇角勾起一缕微笑,掌心朝上,对着谢舒川弯起。
谢舒川睁大眼,一瞬间呼出的气息变得灼热,他吞了吞口水:“真的?”
“还问?”
谢舒川不问了,抓过那几件衣服,从里面挑出一件O师制服,在宓微身上比了下,随后一点点褪去宓微的衣服。
他不是从来没臆想过宓微。
然而当宓微躺在床上,光裸的肌肤白得近乎反光,那双温柔又淡漠的眼落在他一人身上时……
谢舒川的心里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在亵渎对方。
眼前的,是自己常年奉若神明的月光,他即是自己的恩师,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哥哥。
在谢舒川的记忆中,是他弯腰为他讲题时,骤然贴近,令少年暗自心动的气息,是他握住他的手,说“我帮你”时温柔的嗓音。
如今这个投注诸多情感的人就这样躺在自己身下,温顺得毫无反抗。
谢舒川忽然因为自己肮脏的欲望感到羞愧,这简直是对宓微的羞辱。
宓微见谢舒川许久没动作,从床上坐了起来,晃了晃他毫无遮掩的手臂:“不为我穿上吗?”
种种念头如潮水般褪去,谢舒川看着宓微,又看着手上的服饰,语气难辨:“你真的要穿吗?……老师。”
宓微有些茫然:“不是你说要……”
“只要是我说的,老师就会答应我吗?”
谢舒川一边言语,一边攥住宓微的手腕,将那制服套在宓微身上。
“老师,”谢舒川绕到宓微身后,将自己鼻尖贴近宓微的发间,深深嗅闻,“你好香啊。”
宓微一僵,他不知道谢舒川究竟是怎么了,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谢舒川的身上感受到压迫。
而谢舒川,又为什么叫他老师,将这个神圣的词置于这种场合。
谢舒川每唤一声老师,宓微就会想起自己曾经辅导谢舒川的日子。
那,自己现在是在和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亲密得不分彼此的事么?
——真是疯了。
直到现在才忽然腾起的禁忌感让宓微皮肤泛起红,谢舒川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轻抚都能让他浑身颤抖。
“……小、小川……”宓微的唇瓣微微张开,却没办法说出连贯的词句。
他的瞳孔仿佛被水洗过一样干净,白玉般的面颊上泛着桃花似的粉,所有赽憾堆积的瞬间,从尾椎骨绽开的嫲痒顺着后颈爬上头皮。
宓微浑身一抖,压抑的声音依旧泄露些许,令谢舒川没忍住在他耳后啄吻。
谢舒川轻声说:“睁开眼睛,老师。”
宓微茫然睁眼,而谢舒川微微张开手掌,让他看清。
一瞬间,宓微睁大双眼,而谢舒川闷笑一声,擦干净自己的掌心,环住宓微:“哥哥也很喜欢我吧。”
宓微不说话,他抿着唇,眼角因为过度的愉悦浸出泪来,像沾上晨露的蝶翼。
谢舒川也不在意,指尖勾了勾宓微脸颊的发丝,按上他的锁骨。
宓微的锁骨很精致,谢舒川的指尖总是在锁骨下的小痣上摩挲,蹭得小痣边上的皮肤淡淡泛红。
宓微有些不适,那块皮肤被谢舒川蹭得发烫,他推了推谢舒川的手:“烫。”
谢舒川松了手,指尖向下。
宓微气息不稳,偏过头看他:“……你不做了吗?”
他能感受到谢舒川的躁动,哪怕腰上被人抵着,谢舒川也没有动作。
“哥哥,我可以吗?”不难听出他语气当中的小心翼翼。
宓微:“……不然我身上的衣服是为谁穿的?”
谢舒川用脸蹭了蹭宓微的脸:“哥哥。”
“嗯。”
“老师。”
“嗯?”
“我要来爱你了。”
“……”
宓微拍拍自己的腿:“来爱我。”
谢舒川笑笑,扑上去抱住他,抱着宓微坐在自己身上。
那件制服在宓微身上看起来非常合身,如果不看下半身的动作,就算宓微现在去教书也不会有人觉得有问题。
“老师,”谢舒川忽然低声道,“嗯……!”
宓微腿部肌肉一瞬间僵硬,令谢舒川倒吸一口凉气。
他忽然笑起来:“老师,我的生理课学得好不好?”
宓微耳尖微红,不敢看他。
谢舒川变本加厉逗他:“老师,怎么不评价一下?哥哥,小老师,好哥哥,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太混乱了。
宓微感觉自己像一团沼泽,周遭都是软泥,冰凉湿滑,让他无法控制自己,被污泥吞噬,拉扯,下沉。
下沉,下沉。
当污泥漫过他的头顶,完全陷入泥沼,宓微反而开始呼吸。
周围的泥,冰凉的泥变成温暖的体温,柔软无形的泥变成柔韧的肉块。
他在被谁吞噬,还是被谁包裹?
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腥臭的泥底,还是温暖的怀抱。
宓微睁开双眼,白色灯光照进眼前,他的脑海再度空白。
……
在谢舒川和顾梁烨的联手下,事情得以很快解决。
多出一个恋人对宓微的影响微乎其微,唯一一点不好的是谢舒川年轻,体力好,一次开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宓微通常很难完全拒绝他。
对于谢舒川三言两语后就跟身上没骨头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行为,宓微在拒绝一两次后发现,虽然谢舒川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行动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恋爱三个月的纪念日,谢舒川没带宓微去高级餐厅,而是选择在自己家。
被蒙上眼睛带到餐桌前,之后谢舒川给宓微解下绑眼的布带。
餐桌上点着香薰蜡烛,摆着一些看起来非常家常,但都是宓微爱吃的菜色。
谢舒川的双眼满是期待:“快尝尝。”
宓微眨眨眼,心中有些猜测。
他稍稍迟疑一下,变视死如归夹起一道娃娃菜。
……嗯?
见宓微吃下去,谢舒川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忐忑:“怎么样?”
味道还不错。
但宓微想逗逗他:“你自己没吃过吗?”
谢舒川理所当然:“我当然吃过啊,但是我吃过没用,得合你胃口才行。”
乖得不同寻常。
宓微笑笑,不再卖关子,迎着谢舒川的目光由衷夸赞:“很好吃。”
和大厨当然不能比,但如果是谢舒川做的,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和沉迦南比,谁做的好吃?”
没想到下一瞬,谢舒川问出这个问题。
宓微愣住,表情有些为难,倒不是不能提起沉迦南,只是沉迦南的手艺确实不赖,宓微不愿意打击谢舒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沉迦南好吃也没用,你做的不好吃也吃。”
谢舒川的唇角刚勾起来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做的没他好吃?”
年轻脑子转的就是快。
宓微叹口气:“怎么会呢?”
不过谢舒川脸上并没有被打击到的神情,反倒燃起斗志一般:“我一定会做一个好厨子的!”
他点点宓微的心口,又向下摸了模他的胃:“你的心,你的胃,都是我的。”
宓微:“……”这是又抽的哪门子疯?
“你怎么忽然厨艺突飞猛进?”宓微有些奇怪,谢舒川发给他的行程排得几乎都是满满的,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时间练厨艺。
提到这点,谢舒川的目光心虚地飘了飘,哪怕宓微再三追问,也没松口。
半夜起床偷偷练厨艺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会说!
于是谢总选择转移话题:“我有东西要给你。”
宓微愣了愣:“什么?”
“今天是我们恋爱三个月纪念日,你愿意给我一个相伴余生的机会吗?宓微。”谢舒川从心口处的口袋里拿出戒指盒,打开,露出那颗鸽子蛋大的钻戒。
不再是哥哥,也不再是老师,只是宓微。
不仅是哥哥,不仅是老师,也不仅仅是宓微。
只要是眼前这个人,什么身份都可以。
宓微定定看了谢舒川一会,在他忐忑的目光中忽然笑起来。
他伸出手:“给我戴上。”
做下相伴余生的决定很简单,但承担的责任却漫长,宓微不知道这一段感情的未来,但他听凭心的指引。
他的心在说,答应他——
作者有话说:先不说做了会怎样
问题是两人根本没做不要再锁我了啊啊啊
这周轮空,隔两日更orz
第42章
窗外的蝉鸣声刺耳, 炽烈的阳光透过玻璃光线照进室内,直接照到躺在床上的人眼皮上。
床上躺着两名浑身赤裸的青年, 一个相貌精致漂亮,一个带着邪气的俊朗。
漂亮的那个正被另一个环住腰身,紧紧抱在怀里。
许是光线太过强烈,被抱着的青年皱起眉,茫然睁开双眼。
宓微感到疲倦。
周身如同湿水棉花般沉重,他缓缓睁开眼,身下柔软的被褥,窗外明亮的阳光,以及身上汗液所致微微的粘腻和……腰间被人圈住的手臂。
……手臂?
他的身边还有别人?
宓微猛地坐起,他转过头,戚暨宣的脸映入视线。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现。
昨晚是戚暨宣邀请他的宴会,名流云集,因为不能喝酒, 宓微随手从侍者身边拿了一杯果汁,再之后的记忆就有些模糊。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戚暨宣滚到一张床上去的,更不知道自己和他, 到底做到哪一步。
戚暨宣浑身赤裸,腰间搭着被子, 露出的胸膛和背部隐约能看见指痕。
似乎因为宓微坐起的动作稍稍有些暴力, 戚暨宣的眉头微微皱起, 眼珠子快速转动,没过多久,他醒了过来。
戚暨宣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直到他看见自己身前站着个人,逆着光, 戚暨宣看不清对方长相。
“你……”
戚暨宣本来想问对方是谁,他的面色在看见自己身上的痕迹时难看起来。
没等他发问,对方打断他:“是你设计的?”
熟悉的声音,以及不难听出的冷意——是宓微。
电光石火间,戚暨宣明白他和宓微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他非但没有露出喜悦的神色,反而面目更加阴沉。
他和宓微相处这么久,好不容易让他对自己多了点信任,现在因为这件事,一朝回到解放前。
“不是我!”戚暨宣快速否决,“你听我说,这件事很可能是为了设计我们两个人,宓微,我绝对不会在没有你同意的情况下对你用这种手段!”
“是吗?”宓微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丝毫波动。
戚暨宣终于能够看清宓微的脸,没有任何表情,愤怒抑或怀疑,什么都没有,只有平静。
他的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管是什么情况,戚总,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宓微?你不信我?”戚暨宣不可置信地看着宓微,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闷,甚至有些颓唐。
但宓微没丝毫波动:“戚总,我只想好好上班,不想被牵扯进这样的事情里。”
他顿了顿:“这件事查不查都随你,就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宓微的确认为做了这种只属于恋人之间的事应该负责,但那要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是双方都心甘情愿,做这种事,而不是一无所知,毫无感情的时候在同张床上睡了一觉就在一起。
戚暨宣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但恐怕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他转过脸,不想让自己的表情吓到宓微,语气固执:“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
“随你。”宓微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我要上班,先走了。”
戚暨宣:“……”
听着宓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戚暨宣恨恨地抓起床头小夜灯向前方砸去。
稍微冷静点,他才有时间打量这间房间。
这是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
正是他最常住的那一间。
……
宓微并没有上班。
给荀晏发完消息请假后,他回到自己家。
身上粘腻的触感依旧停留着,衣服还是昨天的,幸好上面还干净,没有沾上什么不该沾的东西,让宓微一路上没有得到异样的眼光。
但他显然也不可能穿着这一身衣服去上班。
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宓微犹豫片刻,看着褪下的衣服,一向节俭的宓微选择将这件衣服扔进垃圾桶。
他一看见就会想起昨天的事,日后恐怕也不会再穿,索性现在就处理掉。
断舍离这件事对宓微来说并不困难。
洗完澡,宓微打开手机,和荀晏请的假已经通过,还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宓微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最终只能敷衍过去。
这件事显然不能随便说出口,而且就算宓微一直告诉自己就当作意外,但事实上显然没有这么容易。
他不可能丝毫不在乎。
至于戚暨宣……
他和戚暨宣也认识将近十年了,从沉绍旻消失开始算起,也有三年。
虽然他会时不时在自己面前晃悠,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但举止还算有分寸。
所以宓微才会在戚暨宣邀请他参加宴会时同意。
结果就出现了这样的事。
即便戚暨宣说不是他做的,但宓微现在很难相信他,就算这件事不是戚暨宣做的,那也必然与戚暨宣有关。
对宓微来说,还是远离最好。
不再纠结这件事,宓微打开工作的笔记本电脑,虽然班可以不上,但今天的工作内容却不能不做。
他投入一天的工作当中。
……
“宓总,今天部门要小聚一下吗?”
办公室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同事笑嘻嘻开口,向宓微发出邀请。
这段时间在制作游戏新地图,所有人的任务都很重,好在宓微并不是那种高压领导,时常会加奖金福利。
他想了想:“可以,那你问一下大家的意见,钱我报销。”
“耶!”
顿时,办公室外爆发出一片欢呼,宓微笑着摇头,被这氛围感染,心情变得轻快。
聚餐的最佳拍档必然是火锅,只可惜现在的天气和蝉鸣一样焦躁,吃火锅无异于蒸桑拿。
几人商量片刻,最后决定去吃日料。
宓微不太喜欢吃生食,吃了寿司和鳗鱼饭。上齐了菜品,大家就热火朝天聊了起来,甚至吃完饭也没聊够,几人决定去ktv继续。
听着什么人事和财务有一腿但被审批捷足先登之类的八卦,宓微迷迷糊糊就跟着去了KTV。
然而当他走到ktv前时,脚步却顿了下。
这是沉迦南之前最爱带他去的那家,老板是戚暨宣。
定ktv的人不是宓微,这ktv很有名,以优质服务和强隐私性著称。
显然,定ktv的人不可能知道宓微和这间ktv之间的缘由。
“怎么了宓总,ktv有什么问题吗?”
或许是见他的视线一直盯着ktv的大门,脚步却不动,有人疑惑,上前询问。
宓微回过神,冲对方笑笑:“没事。”
好在对方只以为宓微是第一次到这种场景来,对宓微挤眉弄眼:“别担心宓总,我们知道你不能喝酒,今天就以饮料代酒。”
见对方误会,宓微也没有解释:“好。”
进了包厢,几个人闹哄哄地开始玩酒桌游戏。
众人都以为宓微没玩过,给宓微讲了一遍规则,随后上手示范了一把。
顾念着宓微是初学者,几个人对宓微尤其柔和,一局结束。
赢家,宓微。
几人:“……”
几人面面相觑,不信邪,怎么可能玩不过新手!
就算宓总是个天才,那也没有学这么快的啊!
人总有短板吧?!
又玩几局。
众人:“……”
众人:“?”
大家露出恍惚的神情:“宓总,你不是第一次玩吗?怎么……”
宓微茫然:“我没说过自己是第一次玩啊。”
和沉迦南那几年,宓微陪着他把酒桌游戏玩透了。
原本玩这个游戏是为了有更合理的借口玩弄宓微,哪知宓微学得这么快,只要不出千,根本赢不过宓微。
而后来,宓微为了不让沉迦南输得太难看,基本都会给他喂牌。
他恍然:“不好意思,是不是给我喂牌了?下一局不用给我喂牌。”
从第一局后就认真玩的众人:“……”
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
宓微只玩了开头几把就没继续,免得让其他人没有游戏体验,他悄悄走出包厢,想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期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
宓微下意识道歉,却在抬头瞬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他皱起眉。
“你在躲我?”
对方垂着眼,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
被宓微撞到的人正是戚暨宣,似乎为了防止宓微离开,他攥住宓微手腕,语气低沉。
那天之后,他被宓微彻底拉黑,手机号社交平台全屏蔽,哪怕他换其他号码,也是上一秒发过去短信,下一秒就被拉黑。
摆明了丝毫不想和他有所牵扯。
戚暨宣知道,哪怕直接去找宓微,这个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可他怎么会甘心呢?就这么简单和宓微切断联系。
明明和宓微……□□上那样接近,心却无限疏远。
宓微当然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戚暨宣,就算戚暨宣是这家ktv的老板,那也不可能时刻盯着。
他仅愣了一秒,就挣脱戚暨宣的手腕:“想多了戚总,我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陌生人。”
戚暨宣扯扯唇:“你不能这样给我定罪,宓微,我等了那么久,如果要在宴会上对你用那种手段,早在沉迦南还在的时候就可以用,没必要……”
“……没必要等到现在才让你来厌恶我。”
他的声音陡然变小,语调降低,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宓微的表情。
可宓微没表情,什么表情也没有:“纠正你,我并不厌恶你。”
没等戚暨宣的目光亮起来,下一句他就重新暗淡:“我只是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扯扯嘴角,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我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他想要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朋友。
第43章
虽然和戚暨宣狭路相逢, 但并没有发生其他事。
这次撞见就像是一个意外。
按理说,彻底拉黑戚暨宣以后, 宓微很难和他碰见,但不管是在上下班的路上,还是公司楼下,宓微都能看见对方的身影。
可戚暨宣并没有上前来找宓微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宓微。
公司附近的街道下有颗香樟,长得枝繁叶茂,戚暨宣就站在树下。
哪怕宓微的视线看过来,也没有移开目光。
这个对视非常短暂,就像一只海鸥掠过海面,翅膀轻轻划开一丝涟漪,但这涟漪还未起波澜,就被下一个浪潮推翻。
戚暨宣的视线里出现第二个人。
荀晏。
他显然也看见宓微,眼睛一亮, 快步走到宓微身侧和他并肩,但还要刻意装作偶遇,拍了拍宓微的肩膀。
真够虚伪。
戚暨宣瞳色微暗。
而且……太近了。两个人的肩膀几乎都可以碰到一起。
荀晏怎么可以和他离得这么近?
嫉妒的焰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着, 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为灰烬。
他没忍住踏出一步,头顶炽烈的阳光在没有香樟树的遮蔽下直接映射在他的脸上, 戚暨宣感觉自己被毒辣的太阳烧得滚烫, 像是被谁扇了个巴掌。
让他一瞬间冷静下来。
不行。
他没资格。
现在上去除了让宓微对他更加厌恶以外, 没有任何用处。
戚暨宣是很外显的人,他看上去花哨得像个蝴蝶,在纨绔圈子里浸淫许久,于是就有人真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而那些轻视戚暨宣的人,全都为此向这个疯狂的赌徒付出了代价。
可戚暨宣并不是疯狂的赌徒, 倒不如说,他的疯狂都是理性思索后的结果,也因此,这种人才更加可怕。
戚暨宣缩回树冠笼罩的阴影下,他沉默地看着宓微和荀晏肩并肩,越走越远。
直到身影消失在戚暨宣的视野中。
他垂下眼,树下的蚂蚁一排排搬运着粮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忽然一脚踩上去,狠狠地辗了两下。
脚下的蚂蚁四处乱窜,队伍被打散,有许多黏在鞋底不成形状,想象这就是某人的惨状,戚暨宣心中郁气稍稍散了些。
……要怎样,才能让宓微原谅他?
*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想亲口向你解释。如果听完解释你还不愿意原谅我,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宓微沉默地看着手机上的短信,微微皱眉。
尽管这条短信没有署名,却一眼能够辨认出来自谁。
最后一次……宓微不相信戚暨宣会信守诺言,但他还是去到戚暨宣发过来的地址。
正是之前那间ktv的包厢。
事情总要有个了解,如果这次结束,戚暨宣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对于他来说是件好事。
一走进包厢,宓微下意识皱眉,无他,包厢光线过于黑暗,宓微摸索着找到开关,打开灯。
这种黑暗会让宓微难以自控地升起戒备心,尤其是在这个只有两个人,堪称私密的包厢里。
有了灯光,宓微迅速环视一圈,包厢的桌子上盖着一块红布,下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略微隆起,戚暨宣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他面颊有些泛红,眼神很清明。
直到宓微走近,一丝酒精的味道被敏锐的嗅觉捕捉。
宓微:“你喝酒了。”
戚暨宣微微点头。
宓微:“你就用这种状态和我解释?”
“当然不是……”
戚暨宣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递给宓微一份资料:“这件事是有人为了从我手上拿到资源做的,他们原来找的人并不是你,这是一个误会,你手上的资料是证据。”
宓微没有翻开那份资料,他甚至丝毫不为所动:“我怎么能知道戚总是不是在欺骗我呢?毕竟以戚总的身份,就算是伪造一份证据,我恐怕也无从验证。”
戚暨宣扯了扯唇:“如果是我,不会用那么拙劣的手段。”
“如果我只在乎肉.体的欢愉,那这个人选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就算一定要是你,就算我想要追求一个有意识的你,我也有千百种方法,只是那些手段你不会想知道,而我也不舍得用在你的身上。”
宓微的脸色更难看:“那我还得感谢戚总放过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彻底一点?我们回到各自毫不相干的生活,不好吗?”
“哈……”戚暨宣轻轻地笑了笑,“我不想啊。我就想看着你,我就想喜欢你,我想和你有更多更亲密的接触,我想要你的心,想要你也来爱我。”
“你……”宓微愿想刺他,忽然皱起眉,察觉到戚暨宣的身上明显不对:“你怎么了?”
戚暨宣的眼中染上一些红色血丝,额头不停渗出汗珠,他的脸色更红了,简直像蒸熟的虾。
宓微快速上前,用手背试探戚暨宣额头。
好烫!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体温,甚至更不像发烧。
似乎因为宓微的手背冰凉,戚暨宣近乎无意识地蹭动着。
宓微眉心一跳,按住他头顶:“你别动,我打120。”
戚暨宣笑笑,贴得宓微更近:“别紧张,我只是……”
“给自己下了药。”
宓微:“……”
宓微:“?”
他不可置信地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空耳听错。
“那我还是应该打120,”宓微认真说出自己的看法,“我认为你应该去精神科看看。”
戚暨宣丝毫没有被骂精神病的错觉,他甚至闷笑一声,听上去很愉悦:“真好,你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我身上。”
“我说过,我是不会用那种手段来对付你的,除了让你厌恶我,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宓微掌心,抬眼看宓微,他的眼神已经不像之前一样清明,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聚焦在宓微脸上。
“……你看,不如给自己下药,还能让你心疼心疼我。”
宓微打断他:“我不心疼你,任何一个人这样我都会给他打120。”
“嗯,”戚暨宣含糊地‘嗯’了一声,“那也没关系,至少我现在和你的肢体接触,是在你允许的情况下。既然我能够用这种方法换来合理的接触,就不会选择让你厌恶我的方法。”
宓微:“……”
宓微终于明白戚暨宣发这么一场疯是为了什么。
他是为了向宓微证明,自己不会用那种手段,证明就算要用,也只会给自己下。
宓微没办法凭判这种做法是对是错,因为他现在是局内人,而不是旁观者。
更何况戚暨宣是因为他才做出这种举动,宓微的心没有这么硬。
尽管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己导致的。
会做出这种行为,只能说明戚暨宣本身是个疯的。
宓微没回应,戚暨宣等了一会,忽然说:“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他松开宓微的手,让宓微坐在沙发上,自己摇摇晃晃起身,从被红布盖着的桌子下面摸出个什么。
是一条鞭子。
不是那种情.趣的皮鞭,看起来更像是挥赶动物的,能轻易将人抽得皮开肉绽。
他面朝宓微缓缓蹲下,仰起头,将那东西双手托上:“你可以用这个,随意惩罚我。”
宓微:“………”
他怀疑戚暨宣在勾引他。
但凡戚暨宣将惩罚两个字换成打,都不会显得这么……暧昧。
见宓微半天没动静,戚暨宣有些疑惑地扬眉:“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我之前有任何让你不愉快的事,你可以在我身上发泄你的怒气,做我的主宰。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
“我以为,我这样的人去当狗,应该还是挺好的狗吧?”
狗……
这样充满羞辱意味的词,放在情侣身上或许是情趣,但对宓微和戚暨宣的关系而言,不过是低位者向高位者的投诚。
宓微闭了闭眼,敛下所有复杂的情绪:“这就是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原因。”
“戚暨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喜欢这样的惩罚?”
他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明白,我追求的是两个平等的人之间的恋爱,这个平等是指人格上,如果你有错,或者我有错,我们可以通过沟通的方式去解决,而不是……”
“这样的惩罚。”
宓微:“我没兴趣对你做这种事。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这只能说明,对你而言,和我的这段关系是不健康的。”
“我不……”
宓微打断:“我知道你不在乎关系健不健康,但我在乎,所以我们没可能。”
戚暨宣沉默了很久,久到宓微误以为他就要放弃了,下一瞬,他的声音轻轻响起:“是不是说,只要我和你之间能形成这种健康关系,我们就有可能?”
宓微:“……”
他没想到自己讲了这么多,戚暨宣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不是。还要我喜欢。”
“当然。”戚暨宣笑了,他的面颊红到有些诡异的地步,整个人的笑容看上去向虚幻的泡沫,似乎下一秒就会破碎。
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宓微拍了拍戚暨宣的肩膀:“你去医院还是找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
宓微让戚暨宣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密码,你自己解锁……”
“0714。”
宓微:“……”
是他的生日。
怎么说,没有很意外。
宓微垂眼输入,解锁后点开通讯录,找到备注医生的电话拨了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怎么了,戚总,是不是最近失眠又严重了?”
失眠?
宓微捕捉到这个词,不由得看了一眼戚暨宣:“戚暨宣现在中了春.药,地址是华灯包厢3109。”
“好的,”只能说不愧是戚暨宣的家庭医生,多余的话一句也没问,直接给出应急措施,“麻烦您给戚总喂点冷水,如果有冰袋或者冰水能给他降温就最好了。”
“好。”
挂掉电话,宓微拍了拍戚暨宣灼热的面颊:“听见你的医生说的话了吗?戚总,趁你现在还有意识,自己到浴缸里去。”
这种高档会所的包厢里有浴室,刚好方便了戚暨宣。
戚暨宣睁眼,嘟囔着。
声音太小,宓微没听清。
他皱着眉贴近戚暨宣的唇瓣。
戚暨宣说的是——
“不是我的,只是医生。”
宓微:“……”
借着宓微的力道,戚暨宣来到浴缸前。
还没等宓微让他躺下去,戚暨宣整个人砰一下砸进浴缸里,脑袋和浴缸磕出巨大声响。
“没事吧!”
宓微赶紧拽着他后领将他整个人拉起来,好在这疼痛显然为戚暨宣唤回不少神智,他的脸上刚做出痛苦的表情,下一瞬就因为表情牵扯到撞伤更痛苦。
他眉毛动了动,余光瞥见宓微脸上的担忧,忽然变为另一种更加愉悦的感受。
不管是出自同情也好或是其他什么,至少宓微会担心他。
这让戚暨宣感到一种由衷的满足。
如果受伤就能换来爱怜,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对于戚暨宣心中所想,宓微并不知情,见戚暨宣半晌不说话,没忍住疑惑开口:“磕到的不是额头吗,难道耳朵也出了问题?”
戚暨宣:“……”
宓微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在意戚暨宣的回复:“我要开冷水了,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
哗——
蓬蓬头里喷出冰凉的水流,很快就将戚暨宣身上的衣服打湿。
为了让戚暨宣适应水温,宓微从下往上浇,腹部的衬衫被水打湿,变成肉粉色粘在肌肉上。
非礼勿视。宓微被这男色骤然烫了一下,移开视线。
……有八块——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对游总还有没有印象,游总是那种看上去很理智实际很疯狂的类型,所以我着重写了他和沉迦南赛车搏命,戚暨宣和游总截然相反,他是看上去玩世不恭,疯的光明正大,实际上戚暨宣的疯是理智思考后选择的结果。
这里也是同样,对于和小微的关系,戚暨宣选择让渡自己的权利,将自己放在低位,他没有对健康关系的认知,认为主宠就是一段牢固关系。
所以两个人不会很快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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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这段时间没更新,一来是上周无榜,加上有点卡文,二来是数据不太好,三来这是我第一次写中长篇,越写越感到不满意,想修改但无从下手,所以暂时搁置了一段时间。
没有榜单的话是周更7k,有榜单会随榜单更新,一般是1.5w或者2w,非常感谢大家愿意等我^^
第44章
冷水在接触戚暨宣的一瞬间, 他微微颤了下,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冷?”
宓微疑惑, 正准备去调节水温,被戚暨宣拉住,“没关系,就这个温度。”
戚暨宣的体温太高,骤然被冷水一浇显然太过刺激。
好在他的神智看起来已经清醒很多,但他不说话,只是靠在浴缸里,默不作声地看着宓微。
浴室环境不算小,但宓微被这赤裸的注视看得有些不适:“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戚暨宣垂下眼,说:“我不看了,你别走。”
不知道是不是浴室中飘着的水汽的原因,让他的嗓音听起来湿漉漉,像是示弱, 又或者示好。
可宓微只说:“我去看一下医生有没有到。”
“……”
戚暨宣看着宓微离开浴室,他没有再开口。
宓微走出浴室后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和戚暨宣的关系, 尽管可以单方面无视,但戚暨宣和维度还有业务上面往来, 不可能完全不联系。
何况对于成年人来说, 无视这种做法, 未免有些太尖锐。说起来他和戚暨宣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矛盾,只是面对其他人的好感,宓微总是不擅长处理。
所以在大学时,他一直和他人保持距离,避免自己遇到这种情况。
而现在这个情况发生在戚暨宣身上, 逃避是没有用的,那又要怎样面对?当陌生人?
还没想出个答案,很快,包厢的门被敲响,一身白大褂的医生拎着医药箱就走了进来。
他看见宓微的脸,愣了下,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古怪,有很快消失不见。
宓微并未察觉到这丝微妙,主动开口:“戚暨宣在浴室里。”
医生点点头,大步走向浴室,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宓微:“?”是错觉?怎么感觉对方像是在避洪水猛兽?
他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想了想,宓微跟上去,一同向浴室走去。
三个男人一进浴室,原本宽敞的空间顿时变得拥挤,医生已经给戚暨宣量好体温,此时正拿着听诊器放在戚暨宣胸膛上。
察觉到宓微进来,那医生又抖了下,不自在地和戚暨宣拉开一点距离,用两根手指捏住表盘,确保自己和戚暨宣没有一点皮肤接触。
“戚总您身体好,加上降温及时,没什么大事,”医生顿了顿,“只是需要注意冷水降温后有感冒风险,一会我给您拿一盒感冒药,先预防一下,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我再为您着手治疗。”
“当然如果您不放心我的临时判断,我们也可以回别墅用专业仪器检测一下。”
说着,那医生又偷偷看了宓微一眼。
宓微:“……”
如果说之前是不确定,那么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医生似乎一直在关注自己。
见自己和宓微的视线对上,医生不自在移开眼,犹豫片刻,还是说:“如果您需要助.兴,可以换一种方式,吃这种药多少对身体会有损耗……”
宓微:“……”
戚暨宣:“嗯。”
明明被误会,戚暨宣却心安理得地应承下来,他的视线从宓微进来那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宓微。
“……那我就先走了,”医生说,“如果您有后续需要,请给我打电话。”
宓微眉心一跳,当然不准备继续留在浴室和戚暨宣独处,“我送送你。”
“不用,您……”
宓微没等他说完,率先拉开浴室门,微笑:“请。”
医生偷觑戚暨宣一眼,顿时感到如坐针毡:“啊怎么能麻烦您……”
三分钟后。
"砰!"
等医生走出去,宓微一下关上浴室的门,放任戚暨宣一个人在里面。
“除了感冒药,他不需要吃别的吗?比如春药的解药?”
医生:“……”解药?解什么药,这可是老板特意从海外搞来的能够自己代谢的药,他来的时候都快代谢完了,谁知道为什么老板还待在浴缸里泡冷水?
当然这话显然不能对那个漂亮青年说出口,医生绞劲脑汁:“这个药没有解药,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谁知青年摇头:“我说得不只是这个,比如一些精神方面的药物,他需要吃吗?”
医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等宓微看去,又好像是错觉:“当然不用,我们老板没病。”
“那你之前说的失眠,是怎么回事?”
医生笑:“原来您是在意我之前说的话,毕竟掌握着那么大的集团,压力太大很容易失眠,没和您说应该是不想您担心。对了,冒昧问一句,您是?”
宓微默了默:“路人。”
“……”
医生微笑:“好的。”
没等宓微细问,医生继续道:“实在不好意思了,我这边还有其他老板给我打电话,就不陪您多聊了。”
宓微当然不能把人拉住不让和他走,因此只能看着医生的身影消失。
他垂下眼,无焦点的视线落在医生离开的门上,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这么好看?”
身后传来询问的声音,宓微转身,戚暨宣裹着浴袍,堪堪遮住下.身。
上身一片赤裸,还有水珠顺着流进浴袍。
宓微眼皮一跳:“怎么没穿衣服。”
“湿了,穿着难受。”
“打电话叫人给你送一套新的。”
“好。”
应得很快,宓微顿了下,说:“戚暨宣,我们聊聊。”
戚暨宣看他:“好。”
“都是成年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影响到维度。”
“好。”
“我们之间的关系,从路人开始,一切退回起点。我会尽量不用从前的眼光看待你,你也尽量不要再做这种让我讨厌的事。”
“……好。”
至少不是陌路人,戚暨宣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他知道,自己和宓微之间始终有层因沉迦南而起的隔阂,就算现在沉迦南消失不见,隔阂却不会消失。
他曾对宓微做过的错事,做过就是做过,也绝不可能当作完全没发生。
但他现在亲口得到宓微的赦免,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破而后立呢?
“戚暨宣,”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或者只是一分钟,宓微忽然说,“如果自己都不爱自己,你又凭什么要求别人来爱你?”
“对自己好一点吧。靠伤害自己换来的怜惜比泡沫还廉价,你明白吗?”
宓微已经明白了。所以面对戚暨宣这种行为,才感到格外复杂。
宓微希望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够学会爱己,而这种希望,不因为戚暨宣曾经做过的事有消磨。
戚暨宣看着宓微,没有说话。
明月依旧高悬在天边,依旧明亮、皎洁,却也尖锐、冰冷,拥有了能够保护自己的棱角。
他说:“没人爱过我,宓微,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
戚暨宣的家庭环境堪称复杂。
生父是暴发户,机缘巧合下与家世赫赫的戚母走到一起,是入赘,戚暨宣随母姓。
为了不让自己面子上过于难堪,戚暨宣的生父也改姓戚,随戚姓。
顾及面子,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只以为戚暨宣的生父和戚小姐恰好同姓。
据说两个人当初是自由恋爱,因此也有过一段时间的热恋期,闪婚、入赘,改姓都是他们热恋期做的事。
只可惜他们的热恋期实在太短了,等到戚暨宣记事以后,他的世界里就充斥着争吵。
等到再长大一点,这对夫妻吵累了,就开始漫长的冷战,哪怕是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也会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而戚暨宣通常哪一条线都不是。
在争吵的时候,他安静地当一个透明人,当他们的话题引导他的身上,他们才会想起戚暨宣的存在。
于是戚暨宣又成了被争夺的砝码。
在这种环境下,戚暨宣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寡言,直到后来,戚暨宣的生父出轨了。
这么说或许不对,他应该很早以前就已经出轨了,只不过才刚被发现。那个私生子只比戚暨宣小几岁。
而这个时候,一直将戚暨宣当作透明人的戚母才想起戚暨宣的存在,她开始抓戚暨宣的课业,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输给情妇的孩子,这对生性骄傲的戚小姐来说是一种耻辱。
当然,其实戚父出轨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那时戚暨宣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离婚,甚至要将戚父出轨的消息瞒住,明明戚父是过错方,完全可以让他净身出户。
但他还是太年轻了。
戚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戚暨宣身上,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掌控欲,大概是这类常年位高权重的人都有的通病。
但令戚母失望的是,戚暨宣和那个私生子比起来,简直像一只笨鸟,不管她给多好的饲料,多好的笼子,他也飞不高。
于是她很快失去兴趣。
戚暨宣甚至没来及因为戚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多少欣喜,就茫然地发现母亲再度忽视他。而于此同时,戚暨宣的父母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
——那个私生子出了车祸。
几乎是一瞬间,戚暨宣就明白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他僵在原地,心底泛起毛骨悚然的冷意。
他想起那天下午,他拿着不够优异的成绩单来到母亲面前时的忐忑,以及母亲接过成绩单后毫不在意地扔在一边:“既然你是个没用的废物,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母亲动手了。
父母这一次的争吵远非此前能比,戚暨宣不愿意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于是他学会了泡吧,去各种娱乐会所,混迹在各种形形色色的场合和不同人打交道。
虽然并不有趣,但这样嘈杂的环境能够让戚暨宣忘记那些激烈的争吵。
但他们还是没离婚。
也没关系,不管离没离婚,戚暨宣都是没人要的小孩。
因为他是一个‘废物’。
第45章
看着戚暨宣像是讲故事一样将那些话说出口, 宓微能够感受到他并不在意这段经历。
因为他已经长大,并不在乎父母爱不爱他。
但这段经历显然给戚暨宣的人生留下了很深的痕迹。
原生家庭好像是一个怪圈, 没有能力脱离的人想要逃离,越挣扎却越深陷,有能力逃离的人明明已经逃离,却又在某一日发现自己从未真正逃离。
伤害传递伤害,暴力滋生暴力。
没被爱过的人自然也失去爱人的能力。
宓微抿唇,忽然说:“戚暨宣,去看海吗?”
戚暨宣愣住,他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我看一下最近的航班……”
“不去沿海,”宓微摇头,“赛博海,看不看?”
戚暨宣没明白,直到宓微带着他来到维度的展览中心, 现在维度已经变成一座大楼,不再是一层。
那是一个叫《心海》的项目。
他们面前呈放的是一个巨大的展示柜,这个展示柜和墙壁融为一体, 被分成一个个格子,每个格子下面有署名。
每个格子里都有一种蓝色液体, 这些蓝色液体有多有少, 戚暨宣在里面看见了宓微的名字, 他的格子里蓝色液体是满的。
“这里是《心海》的采集中心,作为维度的合伙人,算是带你参观一下。”
宓微说,“《心海》是一款通过与脑神经相连,让使用者沉入意识深处的公益性项目, 目前还在测试中。如果测试成功应该会投入心理方面进行辅助使用。操控者无法知道受试者看见什么,但可以检测到他们的大脑波动,而这部分数据有保密协议,不方便对外公开。”
看着沉默又茫然的戚暨宣,宓微温和地笑笑:“不过我也是这个项目的受试者,可以给你公开。”
他点了一下写着宓微姓名的透明方格。
【权限访问中——】
【您好,宓微。确认打开您的心海吗?】
【收到指示。心海开启中——】
随着机械的提示音结束,戚暨宣眼前骤然暗了下来,骤然被剥夺视线,让他一瞬间警惕起来。
但很快,黑暗的环境送来更敏锐的感官,戚暨宣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宓微的存在。
轻微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畔。
就在他的思绪控制不住乱飘时,眼前骤然亮了起来。
眼前原本是展示柜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深蓝色的海,头顶的天花板就是海面,因为离天空近,所以被阳光一照,蓝色浅得透明。
周围的有各种形状的鱼类和奇形怪状的海星、水藻,构成一个缤纷又充满生机的水下世界。
让戚暨宣感觉自己在看水族馆,但这远比水族馆更有趣。
他知道,这样的状态毫无危机,和水族馆那种人造场景一样,实在别人的呵护下才能拥有的,这大概就是宓微还没遇到沉迦南,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候,他被孱弱的外婆爱护得很好。
大概过了将近有十分钟,周围的水开始剧烈波动,头顶的太阳移开,极夜降临。
失去光线的海像被墨水染黑一般,那些鱼好像消失了,戚暨宣听不见鱼尾摆动时的水声,更看不见原本波光粼粼的海水究竟有多少汹涌的暗潮。
他甚至猜测,海底会有那种漩涡,将所有代表生机的鱼虾吞噬。
毫无疑问,这就是宓微和沉迦南恋爱期间的状态。
这段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被这黑暗所感染,一样心情沉郁。
不过后来,戚暨宣发现,在黑暗的海水当中,似乎并不是没有丝毫鱼类,偶尔也会有很小的鱼在游荡,离得近了,戚暨宣能看见漆黑的影子。
这是不是说明,这些鱼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因为太暗了,看不见。
在一个人认为自己陷入黑暗的时候,是很难看见身边的光亮和生命的。
戚暨宣继续看下去。宓微的心海像一潭死水一样毫无波澜,偶尔可见的游鱼也在逐渐被黑暗吞噬。
那黑暗越来越深,深得像墨,全然剥夺戚暨宣的感官后。
一切就好像触底反弹,天上骤然破开一束亮光,照进漆黑的海底。
于是周围的游鱼就想从冬眠中苏醒的动物一样,重新变得活跃。
黑暗褪去,白昼降临。
这个世界重新变得湛蓝。
头顶的白光就在此时越加醒目,照得戚暨宣不得不闭上双眼。
再睁开眼时,戚暨宣眼前已经恢复之前的景象,一排排展览柜台在上面呈现出来。
宓微向他伸出手,他的脸上带着非常浅淡的微笑,周遭的光线沦为陪衬,甚至他的脸庞也变得虚幻,唯有唇边的笑意看起来那么真实。
他听见宓微说:“要测测你的心海吗?”
之前宓微就向他简单介绍过心海的项目,他能够根据人的经历,将人在经历时期忘却或铭记的心情诚实反应在心海中,每个人的心海情况都不一样,有些人的心海可能只有海水,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每个人的心海都是独一无二的,回溯自身心海的不同变化,能够方便心理咨询师在实时了解受试者的心里情况,究竟需不需要心理治疗介入,就能一目了然。
当然,比起自身的变化经历,最重要的还是最新的心海状况。
戚暨宣问:“可以公开吗?我的深层记忆。”
宓微蜷了下手指:“很遗憾,现在我们还没办法通过脑电波将受试者的记忆读取出来。”
戚暨宣点头,若有所思:“那就好。”
“你想对我公开吗?你的记忆。”
听见宓微这样问,他笑起来:“当然,我觉得这样你可能会心疼我一点。”
“不是有句话说,心疼是爱上一个人的开始吗?”
宓微眉梢动了下:“那很难说,如果是这样,我应该爱上了很多人才对。”
甚至还有非人类。
戚暨宣没再说,他握住宓微的手,“走吧。”
宓微带着他继续像深处走去,一个银白色的房间出现在眼前,里面摆着一个躺椅。
看起来像是那种可以按摩的躺椅一眼。
“你先把手放上去,我给你把固定装置打开。”
戚暨宣顺从地将自己的双手放在扶手位置,“咔咔”两声,卡扣的声音响起,戚暨宣的手脚和腰身被扣在椅子上。
他挑挑眉:“还需要把身子固定住吗?”
宓微拿着贴片,颔首:“有些人会看见自己非常痛苦的场景,躯体很可能会在无意识下挣扎,为了防止不小心把贴片取下来,一般会启用固定装置。”
看了看宓微手中的贴片,戚暨宣问:“只有这种方式吗?有没有其他方法?”
宓微点点头:“目前全息头盔和全息舱已经在投入建设,但是贴片是最舒服的方式。”
“好了,解惑完毕,”宓微给戚暨宣贴完,他看着他,语气温和,“祝你好运。”
……
戚暨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是自他记事以来父母的第一次争吵。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的原因,因此记忆格外清晰。
“你这个蠢货!没有我你以为外面那些老狐狸能这样恭恭敬敬叫你一声戚总?你连上层圈子的门都踏不进来。”
“你还好意思说!我难道就没有付出吗?我入赘,甚至改了姓,就连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资产都合并进你的集团,难道我没有付出吗?”
“谁在乎你那点东西?扔在我脚下我都不会弯腰去捡,我给了你超越生活的机会,你应该学会感恩!”
“感恩?我给你的戚家当牛做马了一辈子,还不足够吗!什么脏活不是我干的,我让你脏过手吗?!”
……诸如此类。
此时还是五六岁孩童模样的戚暨宣,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听着外人面前至亲至爱的父母争吵。
事实上,别墅隔音非常好,只不过他们太过歇斯底里,而门又并未合拢,这才让戚暨宣听见。
一转眼,戚暨宣已经抽条长到十七八岁,依照他对宓微说的话,现在应该就是戚父出轨被发现,而他被戚母高压控制的时候。
“不错,这次又是满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私生子呢?”
——在这里,他欺骗了宓微。
他并不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那个废物恰恰是他的私生子弟弟。
和他不同,他的弟弟只需要在父母的怀里撒撒娇,素来对戚暨宣不假辞色的戚父就能为他买跑车,他从不在意那个私生子的成绩,或者说,他早就为私生子规划好了人生。
他名下所有的遗产,都会留给私生子,至于戚暨宣,他一分都得不到。
恨乌及乌这一点也在某种程度上显现了。
为什么对方能得到这样的照顾?他想起不知道是谁对他说的,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于是那一次,戚暨宣选择没做答题,排名跌了几十名。
然后他就看见戚父笑了。以及戚母的怒容。
戚父用一种他从没听过的声音嘲讽着戚母,而戚母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戚暨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戚暨宣,我现在就要教给你第一个道理,没有人会爱你。所有人都在等你露出破绽的时候把你拉下水,你的虚弱换不来敌人的怜悯,只有贪婪的獠牙。你可以用这种手段伪装自己,诱敌深入,但绝不能让自己真的变成那个样子。”
“那个私生子会这样,不过是因为他是戚鸣手里的傀儡,一个用来报复我的傀儡。是傀儡就必须在操控者的手下当提线木偶,你想做提线木偶吗?”
“不要去求爱,戚暨宣,想要的东西应该死死抓在自己手里。”
这是戚母的箴言,在戚暨宣的生命当中留下了无可磨灭的痕迹。
二十九岁的戚暨宣面无表情的看着戚母对十七岁的自己灌输她的思想。
他懒得去求证那些想法究竟是对是错,他知道的只有一点,这样是绝对没有办法得到爱的。
这一点,戚母已经用破碎的婚姻告诉他了——
作者有话说:本周依旧轮空,不过下周四前会把戚暨宣线写完。之后的计划是荀晏和游阙以及小微个人线,顾梁烨线暂时没什么灵感,可能会砍掉,如果有人要看且我有灵感的话后期在个人线之后补
第46章
戚暨宣扯了扯唇, 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毕竟也没人爱过你。”
他继续看。
记忆里那些他原以为早就忘却的事,却又一件件呈现在他眼前。
掠过这段时间, 戚暨宣终于看见了宓微。
被沉迦南带到他面前的宓微。
那个苍白的,毫无生气的宓微。
可这只是回忆,戚暨宣没有办法反悔自己曾经做过的行为。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然后将自己曾经对宓微做过的事情再次反刍。
恍然间,戚暨宣想,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缠着宓微?
但是他太自私了。如果没有见过宓微的爱,他不会觉得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生出贪婪的心思。
所以沉迦南的折辱他从来不会拦,甚至会在暗中推波助澜,因为他想让宓微放弃沉迦南。
……他无比确信,宓微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宓微依旧在他的设计下选择接受他。
原谅一个因为想从自己那里得到爱,却意味伤害自己的人,需要多大的心怀?
又或者, 宓微并不在乎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戚暨宣想不明白。他从来都不懂宓微。
……
宓微站在能够显示戚暨宣脑电波的仪器前。
那条象征波动的绿线从戚暨宣进去之后就一直很平缓,这证明戚暨宣并没有对那些事情产生心理波动,而另一条代表从前的线倒是从一开始就高高挂起, 几乎没有跌下来过。
宓微:“……”
绿色的线代表受试者对自己从前经历的心理波动情况,红线代表受试者当时的心理波动情况, 一般情况下两条线不会又太大区别。
但戚暨宣的两条线近乎完全相反。
“唔。”
听见这样的声音, 宓微走到戚暨宣身边:“你醒了。”
戚暨宣睁开眼, 头顶的光线稍微有些刺眼,他不得不眨了好几下,缓解刺激。
“感觉怎么样?”
戚暨宣慢慢将视线定格在宓微身上,诚实地说:“不好。”
不管是重新经历一遍自己的人生,还是……
宓微愣了愣:“你看见了什么?”
“我从前的经历, 从我小时候,到现在。”
“你很想回到过去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后悔的事情?”
宓微皱眉发问。
戚暨宣微微眯眼:“为什么这么问?”
宓微说:“为了不刺激受试者的精神,受试者能看见的是他最想看见的场景。”
所以听见戚暨宣说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过去,宓微才会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回到过去弥补。
戚暨宣的视线落在宓微脸上,恍惚了一瞬,和脑海中那个苍白的身影融为一体:“……或许有。”
宓微点点头:“这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人生是不可回转的,不要后悔,如果现在能够弥补从前的自己,那就现在弥补,弥补不了的话……”
他看了看现在的戚暨宣,实在想不到他能有什么后悔的事,摇摇头:“对你现在的生活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戚暨宣摇头:“不,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影响。”
见宓微的表情很茫然,戚暨宣补充道:“但是你说得对,或许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
几个月后。
宓微后悔了。
他麻木地看着戚暨宣,看了眼安静如鸡的会议,看了眼脸色黑得像乌鱼汁的学长,以及台上兢兢业业汇报的员工。
从不在会议上交头接耳的宓总终于没忍住,捅了一下戚暨宣:“你到底想干嘛?”
戚暨宣用钢笔敲了敲自己的本子,示意:“当然是听一下你们的项目进度,不明显吗?”
宓微瞥了眼他的笔记本,上面都是笔记,嚯,写得还满,看起来真是非常认真。
但是……堂堂老总,最大的投资人之一,他们的甲方,戚总,您这样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出现在维度的内部会议上,这合适吗?!
熬了半天,宓微终于听见散会的声音,所有人一声不吭,跑得比兔子还快 ,简直像是赶着去食堂吃饭。
只留下一脸假笑的荀晏和宓微。
戚暨宣依旧坐在位置上,翻看他的笔记本,看起来像是在整理自己有无缺漏。
“戚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投《心海》。”
“《心海》是公益项目,不对外集资,已经报给上面了。”
戚暨宣的语气很无所谓:“那就再做一款和《心海》类似的公益项目。我不在乎,只要是这样的都可以。”
“《心海》的技术已经被买断,不会再用在《心海》以外的项目上,我们现在也没有新项目,如果您需要,我们会把最近的几个选材给戚总参考一下。”
“好。”
戚暨宣说完,无视了身边荀晏的目光:“我想邀请你吃中饭,有时间吗?”
“不好意思戚总,我没空。”
宓微拒绝得干脆利落,戚暨宣脸色毫无变化,他点点头,换了个说法,“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新项目,你有时间吗?”
宓微:“……”显然,戚暨宣真的很会合理利用资源。
既然是用了这样的借口,宓微就不好再拒绝了。
“当然,我也会和小微一起解答您的疑惑的,戚、总。”
荀晏微笑,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
戚暨宣毫不在意:“那就提前感谢荀总讲解了。”
说是讲解,实际上也不过是几个人闲聊,并没什么太大意义。
聊到一半,宓微借口去洗手间,但到了洗手间,他却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的洗手池等着。
因为他知道戚暨宣会跟过来。
果然,宓微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看见戚暨宣的面孔。
戚暨宣站在他身边,没说话,只是视线注视着镜子里的宓微。
在他决定和沉迦南分手以前,同戚暨宣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视。
“……你很闲吗,戚总?”
戚暨宣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会反感我这样接近你吗?”
宓微转过身,看着他,摇头:“不反感,但也不喜欢。如果你只是为了接近我,我不认为需要到公司来,公是公私是私,我不希望混淆。”
戚暨宣颔首,他的神情很平静:“我知道,所以我不是单纯为了你来的,我说对那个项目很感兴趣,不是骗你的。”
“那就好,”宓微眉宇间的折痕松动,他笑笑,“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戚暨宣勾唇,摇头:“不算全然误会,毕竟我确实……”
他没有说完,但宓微已经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从那天之后,戚暨宣变得……含蓄了很多?这么说或许也不对。
宓微思索,比起含蓄,更像是打通了某种任督二脉,变得更加尊重宓微,不再随意插手宓微的事,就算有需要,也会事先和宓微沟通。
这是好事。
……但宓微总觉得怪怪的。
大概是因为戚暨宣的转变没有丝毫过程。
不过他很快就没有细想的余地,戚暨宣将手伸向他,他的动作很慢,似乎想知道宓微会不会躲,而宓微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立在原地。
几乎就在宓微以为戚暨宣将触碰到他的瞬间,戚暨宣停住了,他垂眼看着宓微:“抱歉,你的发丝沾上了灰尘,我可以帮你拿掉吗?”
宓微:“……”
宓微:“可以。”
那丝古怪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明明已经向他伸出手,却在快落在他发顶的时候才发出问询。
可宓微没有躲避难道不是一种回答吗?
戚暨宣非要明明白白问出口,要的究竟是什么?
戚暨宣看着自己指尖,捻起一缕宓微的发丝,柔软、光滑,冰凉,没有落上丝毫尘埃。
他骗宓微的。
但镜子就在两人身前,宓微没有去看。
他没有验证自己的说法,所以这是一场两个人心知肚明的谎言。
从顶部顺到发尾,那缕头发像游鱼一样从戚暨宣的指尖溜走,他有些遗憾。
他问:“刚才,为什么不躲?”
原来是这样。
宓微恍然,他的目的不是得到允许,而是‘为什么’得到允许。
戚暨宣似乎不要宓微回答,他很快跟进。
“我们是朋友了吧。”
这才是戚暨宣的真实目的。
从路人到朋友的跨越。
啼笑皆非。
看着戚暨宣双目一错不错地注视自己,像是希望得到主人肯定的小狗。
他偏不想让戚暨宣满意。
“是熟人。”
宓微说。
戚暨宣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很快露出一个笑容。
“好。”
“我会为了成为你的朋友努力的。”
宓微:“……”
不行。怎么回事,有种回到小学的感觉。
他能说什么?应该说什么?
宓微选择尴尬地笑了下,什么都不说。
似乎看出宓微的无所适从,戚暨宣很快掠过这个话题:“快回去吧。再不回去的话……”
他笑了下,那笑容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恐怕荀总急得要来厕所找人了。”
宓微以为戚暨宣的幸灾乐祸是对着自己的,不禁反思一下。
老板来厕所找自己吗,那听起来确实很恐怖了。
两人肩并肩走回包厢,正准备开门,差点就和包厢里的人影来个人肉对对碰。
戚暨宣眼疾手快,在两人撞上之前将手臂插在两人中间。
行色匆匆的人正是荀晏。
他眉头紧锁,目光在宓微和戚暨宣身上扫视好几下,目光巡查的重点在宓微和戚暨宣的唇上。
见到两人,尤其是宓微面色正常,他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的眉心才稍稍松懈。
“怎么去了这么久,小微,戚总没对你做什么事吧?如果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会让戚总学会什么事不能做。”
好重的火气,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才能让荀晏不顾一直在小微面前的绅士形象说出这种话。
戚暨宣下意识扬眉,又在宓微看过来之前变了脸色,对着宓微说:“没想到荀总心里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好委屈的语气,如果不是低音炮,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灾难。
宓微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荀晏脸色更冷,完全的废话,什么信息都没透露,谁知道这么长时间他会对宓微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下章结束
第47章
在事情扩大以前, 宓微上前拉住荀晏:“荀总,我们是来聊项目的。”
聊项目?
什么项目, 谁不知道戚暨宣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他没有反驳宓微,虚伪地笑了笑:“我听小微的。”
随后又道:“既然已经聊过了,戚总,我和小微就先走一步,如果确认要投我一会给你发个合同。”
说完,荀晏放低声音询问宓微。
“小微,走吗?”
宓微稍有犹豫,看了戚暨宣一眼,点头。
戚暨宣没有说话,目送两个人的身影远去,就像那天一样。
但他的心迹已经不同。
……
三年后。
维度《记忆》发布会。
记者高轩守在大门口,就等入场后自己可以第一时间抢占先机,获得最靠前的位置, 获得独一无二的情报。
他一手护着自己的‘大炮’顺带用余光观察身边人。
大多数都是和他一样抱着这样心态的记者。
他没忍住在心里叹气,任务艰巨啊。
不过这并不是很意外,关注的媒体越多, 只能说明维度的影响力也就越大。
从一个简单的游戏公司,到利用人机交互推进神经科学和心理学发展, 维度的成就离不开那个人。
——全息之父, 宓微。
作为这个时代的第一款全息, 他是时代的开创者,为不可能的世界打开通行的门。
更令人惊叹的是,他今年不过三十二岁。
高轩每想到这就忍不住感慨,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宓微在全息发布的时候曾有短暂露面讲解技术,之后一直在幕后安心当一个研究者, 四年过去,这是他第一次露面。
高轩深知这次机会的重要性,在心底回顾了一遍提前准备好的问题,高轩心里有了底。
提前五分钟的时间,保安拉下安全线,众人一窝蜂似地涌向会场中心,尽可能占到台前。
高轩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几个挎步抢到满意的位置。
不出意外,他这个位置能够拍到宓微的正脸照,哪怕新闻稿不行,这样的独家照片也会有同行来买单。
毕竟这位全息之父另一个让人津津乐道的点就是他的美貌。
他快速组装好手里的相机,试调没问题后看向自己的前方,正中央的位置。
当宓微出现在台前的时候,他立刻架起大炮,闪光灯迅速亮起。
高轩只按了两下快门,看见宓微眉头皱起来就停手。这种发布会不像娱乐圈,可不敢架着闪光灯怼脸拍,万一惹怒了承办方被彻底拉黑,以后这样的发布会就进不来了。
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首先是关于《记忆》的介绍,高轩跟着听了一耳,大概是说人可以通过《记忆》读取到曾经忘记的回忆,最早可以读到三岁。
其次,那些美好的记忆也可以通过脑电波读取技术反馈到自身,如果有需要,可以将脑电波频次印刻存储,反复体验
这是真正的记忆留存。
提问环节没开始,高轩却控制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个穿着西装的青年。
非常漂亮的一张脸,光看着这张脸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有三十岁,他的身上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气势,看似温和,实际上并不好接近。哪怕身边站着维度的老板和戚天的戚总,这份气势也没落下分毫。
高轩等了又等,终于等到提问阶段。
身边的媒体比高轩更先抢到话筒,这让他不得不等待下一个问题。
终于轮到高轩,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宓微。
“宓总,方便问一下您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吗?据我所致,全息游戏《世界降临》和前身网游《全球登录》加起来的获利几千亿美金,而您的专利项目更是一个天价数字。如今您也是最顶尖的一批富豪,但不管是三年前的《心海》还是如今的《记忆》都是公益性质。”
宓微接过话筒,他的目光落在高轩身上,平静而温和。
“从狭隘的个人角度,做《心海》是因为自己有过低谷,我很了解那样的感受,希望心海能够帮助使用者走出来,做《记忆》也是因为有想保存的美好回忆。如果是问我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要做公益项目……”
他握着话筒,想到自己之前在网络上刷到的一个阴谋论的帖子,浅浅笑了一下:“既然我有能力,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回答了这个问题,那顺带宣告一件事情,我将捐出目前资产的90%成立公益项目基金会,每笔捐款和基金支出情况每个月都会在官号上公示,欢迎大家监督,也欢迎大家实地考察和加入。”
所有人一片哗然,但宓微已经转交话筒,轻轻点了点头,离开台前。
所有人的视线跟随他变动,看着的身影从台上消失,他走得随意,一句话就交付出90%的资产,还是在这种发布会这样的场合。
一旦说出口,绝没有返回的余地,他怎么敢?还是说,这是又一次炒作?可他已经是全息之父,没有什么炒作的必要了。
日后只要宓微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哪怕不是创新的作品,也不会缺少买单的人。
……
宓微轻飘飘地离开,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是怎样在会场中抛出一颗炸弹。
对他来说,自己要那么多钱也没用,不如拿出来,帮助更多的人。
在后场,他又看见了戚暨宣。
对方西装革履,目光牢牢锁在会场监控上,视线在搜寻。
“在找什么?”
戚暨宣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原本戚暨宣作为《记忆》的投资人,也应该上台发言,但他临时有事,不得不处理,最终没能上场。
但他依然来到这里。
其实现在戚暨宣上台发言还来得及,但他……
戚暨宣看向宓微,说:“要逃吗?”
“逃?”宓微疑惑地重复着这个词。
“逃。就趁现在,去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发布会已经快到尾声,但媒体还没散场,如果要逃,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听起来是非常浪漫的形容。
这三年里,戚暨宣和他的关系如愿变成朋友,虽然谈不上至交,但也算比较亲密。
至少,他已经愿意分出自己的一点信任。
“走吧。”宓微说,他没有问要去哪,因为他只是做决定的人。
……
这座城市有一条沿江的路,晚风徐徐吹着,并不激烈。
远处商圈大厦的屏幕上显示着实时直播的发布会,上面已经看不见宓微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他从那个万众瞩目的地方走出,来到沿江路边,和戚暨宣肩并肩。
就像最普通的一对眷侣。
“基金会的人员配置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能投入运营。”
“宓微,你真的要这么做?别说是90%的资产全部拿出来,就算你全部拿出来,也会有人怀疑你没有拿干净,是在作秀。”
“人心是很贪婪的东西,你有能力做这件事,于是这件事就会从你自愿变成你‘应该’。”
宓微垂眸:“我知道。但是我要这么多钱也没用,捐赠出去帮助更多人,反而是件有意义的事情,如果因为尚未发生的事就怯步,难道不是一种因噎废食吗?”
“何况,我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我。”他无所谓地笑笑,“再难听的话我也听过。”
戚暨宣看见宓微的侧脸,他的唇角呈现出一种微微的上扬:“而且,不会的。”
宓微对戚暨宣眨眨眼:“现在我可是全息之父。”
这是他名声最盛的时候,就算有人质疑,也掀不起风浪,否则宓微可以在自己第一次赚到钱的时候就说要做公益。
这就是对于舆论的考虑。
他并不是多么舍己为人的人,他已经学会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帮助更多人。
聊天的过程中,两个人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为了保证安全,江边都装着护栏,两个人就站在护栏边上,远处江面波光粼粼,橙黄色的光下折射在江面,再往远看,是被夹在江面和黄昏间的建筑群,因为距离太远已经被挤压成一条线。
浩瀚和广阔的自然和人类造物无比自然地融合在一起,好像一副画卷。
宓微没有收回视线,看着这样的景色,他会觉得很放松。
什么都不用思考。
身边的戚暨宣终于放弃将他的视线钉在宓微身上,在这一刻,他更想感宓微所感。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戚暨宣说着,递给宓微一张红色合页。
宓微翻开,这是属于戚暨宣的捐赠记录,而被加载这张捐赠记录中间的,是一枚戒指。
拿起戒指在自己的手指上比对,宓微忽然犹豫道:“好像不是我的尺寸。”
戚暨宣接过戒指,露出一个笑容,将它套进宓微的——
大拇指。
宓微:“……?”
“卖戒指的人和我说,带在大拇指代表财富、自信和权力。”
“我希望你永远自信,永远高高在上。宓微。”
宓微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他打量了一会套在大拇指上的戒指,忽然说:“但这是对戒。”
“我的戴在中指了。”戚暨宣说,他将手背面向宓微,手指上套着一枚和宓微一样的戒指。
“据说戴在中指代表热恋,不希望被人打扰,不过我想,如果这段关系里需要约束谁,我愿意戴上枷锁。”
这段关系……宓微没有问是什么关系,从他接过戒指的那刻起他就明白了。
“我不会那样做。”
宓微将戒指从大拇指上脱下,递还戚暨宣。
戚暨宣的神色略显失落,但依旧说:“好。”
“重新打一个吧,戴在中指对我来说太大了。既然是枷锁,就不应该只套在一个人身上。”
戚暨宣一愣,双目瞬间亮起,他上前两步,张开双手,环住宓微。
他留出一点距离,只要宓微有丝毫排斥的迹象,就会松手。
但宓微没有拒绝,于是这个怀抱在停留片刻之后,彻底将宓微圈进怀里。
他心软的、爱慕的明月,和他珍贵的爱,终于彻底被戚暨宣纳入怀中。
戚暨宣的唇角勾起笑,他闭上眼,将自己的额头依托在宓微肩膀。
只需要三年隐忍——
作者有话说:为了保证2w字内写完拉进度了,下一个是荀晏。
第48章
宓微能听见属于荀晏的脚步声在黑暗的环境里响起。
直到被人从床上扶起, 拖住沉重的大脑,退烧的药丸被温水一点一点送进喉咙, 最后顺着食道下滑。
宓微睁眼,一个漆黑的人影坐在他床边,疲惫的大脑反应许久才终于了解到坐在身边的人是谁。
“阿、阿晏……”
声音嘶哑,声带像是生锈机器,如果不是荀晏就坐在宓微身边,恐怕很难听见这样的嘶鸣。
“不要说话,你现在发着高烧,嗓子也发炎了,如果不是我有你的房子的钥匙,恐怕你今天就要这样烧上一整天。”
荀晏说着,声音里藏着后怕。
今天是工作日,但一直到上班时间,荀晏也没有看见宓微的身影, 宓微很少迟到,但说不定也有偶然。
于是荀晏又等了一个小时,才给宓微打去电话, 没人接听。
瞬间他意识到宓微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好在宓微很久之前给了他一把钥匙, 原本是方便宓微不在的时候但落下什么文件, 荀晏可以去取。
但宓微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他并不粗心。
因此这把钥匙直到现在才派上用场。
用要是打开宓微的家门,荀晏一遍大声呼唤宓微的名字,一遍向着卧室走去。
当他打开卧室的灯,眉间紧缩、额上不断渗出冷汗,面色苍白又带着诡异酡红的宓微躺在床上, 看起来毫无意识。
荀晏瞳孔骤缩,快速上前,用自己的手背贴住宓微额头。
灼热的温度几乎瞬间让他意识到,宓微发烧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高烧。
荀晏立刻给宓微擦汗,降温,一边拨打医院电话,找了医生上门。
等到医生量完体温,打了退烧针,宓微就困倦地睡着了。
直到现在才醒来。
荀晏再次用手背试探宓微额上的温度:“还好,现在已经降下去了,一天都没吃东西,我给你煮了粥,稍微喝一点垫垫。”
见荀晏转身又准备去端粥,宓微伸出手,拉住荀晏的衣角。
“怎么了?”荀晏被宓微拉扯得怔愣一下,眼中有了笑意。
宓微和荀晏对视一会,长长的睫羽垂了下来:“……不想喝。”
生了病的宓微……似乎多了点稚气。荀晏这么想着,眼中笑意更深。
他没有着急离开,反而在宓微床边坐下,拍了拍攥住自己衣角的手,随后握着将那只手塞进被子里。
“那小微想吃什么?”
宓微被这个问题问住,他的嗓子特别干,每一次吞咽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很不舒服,生病削弱了他对身体的感知,他感觉唇舌木木的,明白自己肯定尝不到味道。
想了又想,宓微还是摇摇头。
荀晏没生气,他把掌心搓热,手探进被子,在宓微腹部打圈按摩。
柔韧的肌肤和纤细的腰线,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但荀晏只是观察着宓微的表情,问:“有没有感觉到饥饿?”
宓微在荀晏手指触碰的一瞬间,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尽管如此,他也没有禁止荀晏的动作。
听见荀晏询问,宓微动了动身子,点点头。
荀晏没有立即起身,他挑挑眉:“真的饿了?”
宓微移开视线,点头。
“好。”荀晏转过身,唇边的笑容更加扩大。
真是……可爱。
明明不适应被触碰,却不明说,而是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很快荀晏拿完白粥回来,宓微已经漱了好几遍口,但依旧没能将嘴巴里的苦味冲淡。
荀晏怜惜地摸了摸宓微发顶,舀起一勺粥递到宓微唇边。
宓微一怔:“我自己可以……”
虽然生病让他浑身乏力,但还没到粥都需要人喂的地步。
荀晏轻轻躲开宓微的手:“等你再好一点就能自己喝了。”
宓微:“……”他真的没有很严重啊。
拗不过固执的荀晏,宓微张口喝下。
很快,一碗粥被喂进肚子,荀晏终于满意,他用纸巾轻柔地擦过宓微唇角,没有过多停留。
“《心海》……”
喝完粥,宓微下意识开始谈起工作上的项目。
“可以不谈这个吗?”
荀晏放下碗,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语气却有些冷淡。
“小微,你生病了,可以放慢脚步休息一下,如果在这种时候还要谈工作,会让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可谈。”
“当然不是。”
宓微下意识反驳:“阿晏和我是朋友……只是我一下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有些苦恼:“工作是我的日常,所以下意识就聊起工作了。”
荀晏叹口气:“《心海》只差收尾,不用太担心,结束了我给你放个假吧?”
“放假……?”宓微一怔,“但《记忆》不是已经准备投入研发……”
“小微。”
荀晏喊他,在宓微看过来之后又微笑起来,“老板主动放假,难道你要拒绝吗?”
宓微呆呆地看着荀晏唇边的笑,迷迷糊糊点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刚才总觉得荀晏的身上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见宓微乖顺点头,荀晏觉得心又软了些。
他指尖轻轻点在宓微柔软的脸颊,见宓微只是茫然看他,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这几天我会看着你吃药的。”
“学长……要住过来吗?”
“什么?”荀晏被问得一愣,才反应过来宓微误会什么,但他没解释,微挑起眉:“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宓微有些纠结,“次卧没收拾。”
荀晏可没想过还有这种好事,他原本的计划是早中晚从公司过来探望宓微,毕竟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但现在。在宓微家里办公好像也不赖。
或许应该说是超出预期。
荀晏从善如流:“没关系,次卧我会收拾,我家务做得还算不错。”
得到这样的回答,宓微也不好说什么:“麻烦学长了。”
“床品在……”低声告知床品位置,困意再度涌上,宓微闭上眼睛。
……
给自己的房间收拾好,荀晏又没忍住回到宓微的卧室。
他站在床边,环境很黑,看不见宓微的脸,但荀晏能清晰意识到宓微就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很奇妙,或者说微妙。好像能无视感官□□的桎梏。
荀晏回想起宓微的模样,眉目依旧艳丽,甚至面颊还有高烧所致的红晕,但眼下的青黑和蹙起的眉依旧带着一层苍白病气。
生病时的宓微比正常情况下更加好接近,荀晏猜测,如果自己以照顾的名义将宓微圈在自己怀里,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抵抗。
不过他很快自嘲地笑了笑,比起这点,荀晏更希望宓微不要生病。
他忽然想起朋友说的话。
“你以为你一直恪守那条界限,他就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吗?对喜欢的人还能君子到这个地步,我真佩服你。”
君子吗?
荀晏的目光又落在虚空,这次他向宓微的方向伸出手。
可哪个君子会在晚上一遍遍亵渎心慕之人?
他并不是君子。他只是喜欢在宓微面前装作游刃有余。
他只是知道一旦被宓微发现,等待他的会是宓微的疏远。
比起不确定的爱情,他更愿意保持和宓微的友谊——只要这是他们最长久的亲密关系。
荀晏很清楚自己是个胆小鬼。
他不选择告白,是因为他承担不起告白以后的苦果,他既渴慕着更亲密的关系,又畏惧风险,不肯靠近。
“小微……”
他低低的声音像一缕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
在荀晏的悉心照顾下,宓微的病好得很快。
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让他反思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自己加班加多抵抗力变差了?他已经差不多一年没有生病了。
荀晏穿着睡衣,端着水杯走到宓微身边:“在想什么?”
宓微眺望着远处的江景,摇摇头:“在想是不是不应该让工作占据生活重心。”
以宓微的工作时长来说,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属于宓微的时间寥寥无几,可以说工作就是生活生活的全部。
“如果外婆还在……”
他说到一半,忽然住口。
荀晏是见过宓微外婆的,但那已经是在病房前,隔着玻璃,看见一个白发苍苍,插着呼吸机的老人。
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宓微的外婆是个怎样的人。
但……
“如果外婆还在,小微的生活会有什么不同吗?”
宓微想了想,肯定地说:“至少我不会再加班,会准点下班给外婆做饭。等我们两个人吃完饭,如果外婆还走得动,就和外婆一起去散步。”
“啊,我应该还会养只小狗,这样我上班的时候就可以陪着外婆,外婆也不会孤单。”
“……”荀晏吞下‘我也可以陪你’这样的话。
“这样……很幸福啊。”荀晏微笑着。
宓微看着夜空微微出神:“等我终于有能力让外婆过上好日子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人原来这么寂寞。”
“那……小微想重新开始一段亲密关系吗?”
荀晏试探着问,明明掌心掐到红肿,面上的神色却平静得像是随口一提。
宓微没有立即回答,半晌,他问:“学长认为呢?我应该开始亲密关系吗?”
“这要问你,”荀晏回答的很快,“我没办法给你答案,如果你有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那么开启一段亲密关系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说到一半,荀晏心里既有庆幸又有失落,他没忍住问。
“……小微这么问,是没有遇到这样的人吗?”
“唔,”宓微眨眨眼,有些苦恼,“我也不知道。”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想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他微笑起来,笑容看上去有些狡黠,“那应该就是学长了。”——
作者有话说:学长线开启^
虽然没表白但已经同居了,顺理成章的[垂耳兔头]
这周在榜,会更1.5w差不多是4-5章
第49章
荀晏心底猛地一跳。
他被这样的话逗得面红耳赤, 好在因为光线问题并不明显。
荀晏张口想说什么,憋了半天, 小声回答:“……嗯。小微也是我想要一直走下去的人。”
像是欲盖弥彰,他立即补充:“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宓微没忍住笑了起来,反而让荀晏有些不安。
他再度向宓微求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
“当然啦。学长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那真是我的罪过啊。”
在已经习惯叫阿晏以后,学长不再是生疏的代称。
它变成了一种微妙的调侃。
宓微微笑着说,荀晏得到答案,松了口气,用余光观察宓微的表情。
舒展的眉宇,微弯的眼睫和上扬的唇,都在说明宓微的愉悦。
——在他的面前,宓微很放松。
这就够了。
荀晏对自己说。
他顺着宓微的视线看向前方,天色已经黑了,但在高楼灯光的映照下,江面仍清凌凌泛着波。
身边就是宓微, 晚风拂过额发,在这样祥和宁静的氛围中,荀晏的思绪渐渐放空。
就在这时, 他浑身一僵,偏头看了宓微一眼, 宓微并没察觉到这样的目光。
荀晏低下头, 自己的手被身旁的手圈住——之所以不说牵, 因为宓微只是轻轻搭在上面,并没有握住。
只要荀晏稍微用力,就能挣脱。
荀晏僵着头转了回去。
宓微……为什么忽然牵他?荀晏忽然感觉今天的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
那天究竟是怎么回去的,荀晏对此印象全无。
哪怕现在坐在办公室里, 荀晏仍感觉自己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宓微的温度。
不……牵手只不过是朋友之间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罢了,氛围到了,牵个手而已,又不是亲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勉强把自己安抚好,荀晏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今天的文件,终于沉浸在今天的工作当中。
但一到下班,这个问题又冒出来。
更延伸出新的、让荀晏光是想想就心跳不已的疑问……宓微会不会有点喜欢他?
荀晏是个理性的人。哪怕是在考试、面试、谈合作的时候,也很少有这样烈火烹油的时刻。
他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思考‘他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问题在有些人看起来或许非常幼稚且毫无道理。
从现实角度来看,荀晏才华横溢且相貌俊美,三十岁就已经事业有成,他不抽烟,只在交际场上出于自身需要才喝酒,他洁身自好,对感情忠贞,他的暗恋至今为止已经长达十一年……不管怎么看,荀晏的条件都是最顶尖的。
但就是这样的荀晏,也没办法在喜欢的人面前游刃有余。
哪怕荀晏将自己的优势列成一条条摆在宓微面前,也得不到宓微的喜欢。因为宓微不在乎这些外在条件。
既然不在乎,那就是没用的。
不管他在宓微面前表现得多么理性,无非是一个男人在他爱慕的人面前保证形象的方式。
荀晏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恐怕宓微还没有下班,他一直走得很晚。
他思索片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走到宓微办公室,敲了敲门。
“小微。”
埋头在电脑面前的宓微茫然看向荀晏:“怎么了?”
“今天我妈说让我们俩过去吃饭。”
三年前,荀晏在宓微又一次一个人过年之后,像宓微发出邀请,那一年,宓微在荀晏家里过了年。
荀晏的母亲很漂亮,温婉大气,父亲也并不古板,甚至会和荀晏讨论他们制作的游戏。
后来在荀晏告知下,宓微知道他的父母是姐弟恋,从大学开始恋爱,四年毕业之后直接结婚,两人一直如胶似漆,感情很好。
宓微还记得荀晏含笑说:“我父母感情一直很好,有些时候我会觉得我无法插入他们之间,不过现在有小微陪着就好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荀晏担心自己不自在才这么说的,但那个新年宓微过得很开心。
荀晏的母亲会笑盈盈地给宓微夹菜,说他太瘦,让他多吃点,面对长辈朴实无华的关心,宓微只好照单全收,直到宓微向荀晏投来求救的眼神,荀晏才收回含笑的视线,随便找了个话题将母亲的注意力从宓微身上转移。
和谐温暖的家庭环境造就如今的荀晏。
宓微看了看电脑上的文件,沉吟一会,果断关上电脑。
“走吧。”
见宓微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荀晏失笑:“不着急。”
宓微摇头:“着急,早点过去我还能帮穆阿姨打下手。”
荀晏的母亲姓穆,宓微就叫她穆阿姨。
荀晏闻言挑眉:“那你要失望了,今天是我爸做饭。”
宓微:“……”
宓微的表情陡然变得古怪:“……叔叔还没放弃吗?”
在荀晏家,基本是荀晏母亲做饭,父亲备菜洗碗。
之所以没有把做饭的工作也招揽过去,是因为荀父实在没有做饭天赋。
就算是对照着菜谱一比一复刻步骤,做出来的味道也总是不如人意,给小区里的小流浪都是闻了闻就走开。
做到这个份上也是非常难得的一种天赋。
没想到荀父还是不愿意放弃。
想起自己父亲,荀晏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吸了口气:“没关系,我妈已经定好餐了,如果这次又失败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
宓微忍笑:“好。”
……
等宓微提着水果来到荀晏家,刚按响门铃,门就被打开。
“来啦,今天很早啊,终于不加班啦。”
宓微在门口换鞋,穆阿姨顺势接过宓微手里的水果放到客厅茶几上。
荀晏刚一进门就听见来自母亲的数落:“……你说说,阿晏都是老板了还敢这么压榨你,小微啊,要对职场PUA勇敢说不!你看这事办的,我待会好好说说他。”
“天天让你加班到这么晚,他不知道心疼我还心疼呢?快坐过来,阿姨看看你现在脸色怎么样了?”
荀晏:“……”
荀晏没忍住反驳:“妈,我哪敢让小微加班……”
穆女士对此充耳不闻:“那小微是怎么生病的?你个当老板的都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员工?男人当了老板就变坏。”
宓微连忙替荀晏说话,企图挽回荀晏在自己母亲眼里的形象。
“不是这样的穆阿姨,大概是最近天气有些变化,一下没照顾好自己……”
穆女士摇头:“哪能怪你呢,都是这小子的问题,行了,别给他说话。”
嫌弃的语气一变,骤然转成慈爱,穆女士仔细打量着宓微,语气有些心疼:“今天你叔叔听说你生病刚好,非要下厨,买了只老母鸡说给你炖汤补补,拦都拦不住……”
穆女士话锋一转:“不过我是不敢让你喝他的汤,你这大病初愈可不能再进医院,我点了老母鸡参汤,特意让酒店那边炖久一点,到时候给你好好补补。”
荀父从厨房里钻出来:“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没你的事,看好汤别炖糊了。”穆女士走过去,像拍狗头一样拍了拍荀父。
荀父撇撇嘴:“我现在的火候已经控制的很好了!”
荀父的出现一下就将穆女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宓微坐在沙发上,脸上不自觉带上微笑。
荀晏走到宓微边上,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削好皮又切块,用塑料叉子叉了一块递给宓微。
“没想到穆阿姨会知道我生病……”
荀晏顿了下,又想到白天耿耿于怀的事,感觉自己手上的皮肤好像又开始发烫,他耸耸肩:“我什么都没说,不过那两天住在你家里,就被我妈发现了。”
“听说你生病,她非说是我压榨的。”荀晏的表情有些委屈,他看着宓微。
宓微被荀晏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苦恼:“抱歉阿晏……”
“不要道歉啊。你都给我卖命工作了,现在还给我道歉,像什么话?我被误会不痛不痒,更重要的是……小微,我能明白你想要快速完成项目的决心,但是你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身体垮了,才会拖慢整个项目的进度。”
宓微抿唇,片刻后,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嗯,”荀晏笑了,“我会监督小微的。不光是我,穆女士也会监督你的,她说想让你每天以后都过来吃晚饭,时间来不及可以直接住一晚。”
宓微讶异地睁大双眼,这话来得太过突然,他只好说:“我得想想。”
“不着急,慢慢考虑吧。”
说完这句话,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荀晏起身过去开门,再回来时手上领着一锅汤。
“爸,你的汤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我这回可是对着菜谱一比一复刻的,肯定不会出错!”
穆女士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精准戳中荀父痛处:“你哪次不是这么说?”
荀父:“……”
四个人坐在桌子前,荀晏将送过来的菜一一摆盘分装,而两锅汤的对比非常强烈。
一锅汤鲜味浓,色泽清透,泛着星星点点的油光,看起来颇为诱人;一锅上面浮着层黄色的肥厚油脂,除此之外看起来非常寡淡。
荀父率先给自己盛了一碗,信心满满:“这回肯定没错,别看它只是卖相不好,但是味道好而且营养啊。外面点的谁知道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他吹了吹汤面上的浮油,喝了一口,点点头:“外面是买不到我这个味道的。”
穆女士没有怼荀父,也给自己盛了碗,一口下去,挑挑眉。
荀晏看穆女士这表情就知道,荀父这次的汤炖得还行。
他很给面子地喝了一碗。
等到给宓微盛的时候,撇去上面的油脂,嘱咐:“你现在还不好喝太油腻的。”
宓微接过,眨眨眼,对荀晏露出一个微笑:“谢谢阿晏。”
暖融融的汤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暖意从胃袋蔓延全身。
宓微有些恍惚,这样安宁的场景,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一顿饭……真像一家人——
作者有话说:虽然还没在一起但已经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家人了()
第50章
宓微从柔软的床上苏醒过来, 略微陌生的布局映入眼帘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在荀晏家。
“咯咯。”
指节和房门发出清脆的扣击声, 荀晏的声音在门口:“醒了吗,小微?”
“醒了。”宓微把额前睡得乱糟糟的碎发捋过头顶,就穿着拖鞋过去给荀晏开门。
荀晏西装革履,每根头发都用发蜡精致地梳起,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加成熟。
“你……这么快?”
宓微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嘀咕了声。
荀晏好不容易让自己的视线从宓微身上移开,无奈地笑了下:“已经八点半了。”
宓微:“!”
糟糕啊,大概是昨晚的床没睡习惯,今天就起得晚了。
“那我先去刷牙,如果时间来不及你就先……”
“等等。”荀晏叫住脚步匆匆往浴室走的宓微,用指尖把他贴在脸颊却毫无所觉的头发弄下来。
“你可以去我的浴室,我的发蜡在那。”
宓微奇怪:“我不经常用发蜡 。”
荀晏的表情有些无奈,伸出手按了一下他翘起的发顶:“翘起来了。”
“啊……”宓微下意识伸出手去摸, 却直接碰到荀晏的手指,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了动作,四目相对, 一种特别的氛围在对视中酝酿升起。
荀晏下意识抓住那只碰到他的手。
“叮铃铃——”
宓微的手机响了,是他定的闹钟。
如同骤然按下播放键的小人, 宓微手忙脚乱地关掉闹钟, 荀晏蜷起自己的手指。
等两人再对视, 旖旎的氛围被一个闹钟打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好吧。我会去好好整理一下我的头发。”
宓微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对荀晏说。
荀晏弯了弯眉:“我去外面等你。”
……
维度茶水间。
小宋是今年新进来的员工,他刚进茶水间,就看见自己的八卦搭子, 双眼一亮,走到他身边接水:“你发现没,老板和宓总请假回来上班的那段时间,两个人是一起来的,而且今天早上又是一起来的。”
“有什么问题?”
小宋没发现身边的搭子表情有些奇怪,他摇摇头:“问题大着呢!这说明他们很可能住在一起。”
搭子反驳:“这不一定吧?万一他们就是路上刚好碰到呢?”
小宋想了想:“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是我还是感觉这种可能性最强,而且我感觉,老板好像喜欢宓总。”
搭子没说话,心里想:那你还是来得太晚了,在公司的老人都知道这件事,毕竟荀晏那态度根本没想着藏。
但他没说出来。
“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让两个人发现茶水间的第三人,聊八卦被抓包的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无比心虚。
“哪个,我还有事,何总您先用。”
咳嗽的何泽宇看着一溜烟逃走的小宋,又看了看站在原地尴尬的搭子,忽然开口:“看起来是宓总给的任务不够重,你们还有心思八卦上司的情感生活?”
“这是第二次了吧,小薛?”
小薛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正是当初再茶水间议论宓微的人之一,后来宓微的项目需要扩大产能,而小薛的能力和资质都不错,他就被宓微吸纳进项目组。
作为全球第一款全息,能够参与进这个项目组对从事这行的人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如果小薛没有议论过自己的顶头上司,那肯定会非常开心。
但担忧一个月宓微会不会给自己小鞋穿,这一个月,吃不下睡不好的小薛瘦了好几斤,最后才发现——对方好像根本不记得这回事。
这让他松了口气。而随后跟着宓微一起做项目的过程中,他也见证过无数次来自宓微的贡献,彻底被宓微的能力所折服,才终于羞愧地发现当初自己究竟有多么狭隘。
从那以后,小薛再也没说过宓微的八卦——否则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这种八卦轮不到小宋来和他说。
“我知道错了,何总,这件事能不能别和宓总说。”
小薛垂着头,语气恳求,倒不是说担心挨罚,但小薛不希望对方讨厌自己——虽然以对方的忙碌程度,这件事大概率不会被放在心上,但小薛还是不想给自己的上司留下坏印象。
“我不会说的,他也不会在意这件事,但是下次说八卦记得避着点人啊。私下里说说没什么关系,不要传到上面去。”
何泽宇说完,小薛点头:“谢谢何总。”
两人各自接水,陷入沉默。
小薛打算给自己调杯拿铁,见何泽宇接完咖啡还没离开的意思,有些奇怪:“您……还有什么事吗?”
何泽宇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咳:“宓微和荀晏早上是一起过来的……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点?”
小薛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没忍住多看了何泽宇两眼。
……
带着从小薛那里听来的详细版本,何泽宇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和宓微认识也有四年了,在公司,除了荀晏,他应该是宓微最好的朋友。
当然,何泽宇也在很久之前就看出了荀晏对宓微的那点苗头,不过自从何泽宇加入宓微的项目组后,他就很清楚宓微的努力——
他不可能恋爱,他对项目的狂热程度简直不亚于燃烧自己的灵魂。
但何泽宇也很清楚宓微不可能一辈子不恋爱。
自从知道宓微和沉迦南的关系,何泽宇就开始观察宓微身边的人,并在暗中评估他们究竟适不适合于宓微在一起。
虽然荀晏现在是自己的老板,但也不影响何泽宇用客观的眼光去评价——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宓微自己的想法。
何泽宇只是出于朋友关心,不希望宓微再在感情上受到伤害。
虽然荀晏目前为止是他评估里最适合宓微的,但也不过是矮个子里拔高个。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是准备去宓微那打探一下他的想法。
……
荀晏这边也同样迎来了打探的人。
是他的朋友,大学同学,和他一届,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宓微。
当然,也很早就知道他对宓微的心思。
一年前贺锦辰去开拓海外市场,因此宓微和他并不相熟。
“你别告诉我,这样好的机会你什么都没做?”
贺锦辰不可置信地问道。
他所谓的机会指的是宓微生病和住在他家。
荀晏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应该做什么?”
贺锦辰反问:“你喜欢这么久都人在你面前这样晃,你什么都不做,这对吗?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暗恋人家十一年,我还真以为你对他不感冒呢。”
“……我只是不想亵渎他。”
“那算什么狗屁亵渎?!”贺锦辰恨铁不成钢,他反问,“你是要亲他还是摸他?我让你拉个小手搞点暧昧,不然就你们这相处,到时候他带着男朋友到你面前说‘这是我男朋友,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老实了。”
“小微不会这样。”荀晏否决贺锦辰的猜想。
但又不可避免因贺锦辰的话散发联想。
如果……他是说如果,宓微真的恋爱了,他会怎么做?会甘心吗?怎么可能。
如果没有宓微生病,如果荀晏不曾住进他家,如果宓微没有主动牵住他的手,或许荀晏当真会甘心做一个他不知道的暗恋者,只要宓微幸福就好。
——幸福就好。
既然是这样,给宓微幸福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把宓微交给任何人,荀晏都不会放心,既然是这样,那么自己去做那个给宓微幸福的人不就好了?
“不过……你说得对。”荀晏垂下眼,忽然说出这句话,贺锦辰讶异地挑起一边眉毛,过于夸张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不是,你怎么忽然开窍了?难道被我说动了?”
“我只是觉得,与其让我并不放心的人和宓微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荀晏顿了一下:“我知道宓微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和标准,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在他的判定范围里呢?明明……现在他的身边,只有我。”
那为什么,不能从今以后都只有我?
荀晏没说出口,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很胆怯,这没错,但他也可以勇敢一回。
胆怯和勇敢,这两种情绪都是因为宓微产生的,他的情绪全然被宓微牵动,当然这是荀晏心甘情愿的结果。
但其实荀晏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贪婪,他不是只要心爱之人好,自己就好的骑士,偶尔他也会想要像恶龙一样独占对方。
这是源于爱的阴暗,这是他最卑劣的部分。
哪怕口头上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光鲜亮丽,那也只是伪装,只是荀晏非常擅长忍耐。
贺锦辰莫名一抖:“……喂?你现在这样子真的很像变态啊。”
荀晏微笑,眼睛在镜片后面弯成一条缝:“有吗?”
“更像了。”贺锦辰吐槽。
他嘟囔:“你不会跳过暧昧直接搞囚禁吧?现在可不流行强O爱了,要是真这样搞,我看以他的性格,你会被彻底拉黑。”
荀晏不笑了:“你在想什么?我不会这样对待他的。”
“那样我不会原谅自己。”
荀晏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更加主动一点。毕竟是我想爱他,是我想要追求他,和他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赶稿中。今天有8k字(我会尽量写完的……[化了]《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