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凤皇向来不喜甜食,可是不知为何,一呆在谢偃身边就特易转性,跟前那碟子里的蜂蜜圆子不到半刻的时间就见了底。
上辈子的事像一场过眼烟云,被一个假的嫡女顶了包不说,还被谢偃一头摁在酒窖里……活了两辈子,心里澄透得很,这辈子一定要抱紧谢偃的大腿,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替她收拾了那假嫡女呢。
想着想着脑中就浮现出了方才的场景,虽说只是喂药,可是他的唇凑过来时,自己的心砰砰大跳,上辈子跟户部侍郎的公子拜堂时都没如此悸动过……而且这种态势越演越烈,那时泥沙进了眼睛时,他抱住自己擦眼睛……还用那种暧昧不清的方式给自己灌药,那时只是小小的脸红,现在回想起来,心脏的狂跳简直收拢不住……
话本子上说,遇到心上人就会心如鹿撞……难道?不……不是的,自己是只是为了讨好他,只是为了不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一定是这样。
沈凤皇托着圆圆的脸,一双眼睛里满是迷茫,问题还未想透,发顶就被江嬷嬷重重一点, “吆~还真是稀奇了,整日里活蹦乱跳的凤丫头,难得有如此文静的时候……难道?罢了,凤丫头还是换上道袍吧。”
江嬷嬷捧过来一个紫檀木鎏金雕花的锦盒,盒内叠着一套灰色天青色绣海棠云纱道袍,旁边还有一柄银质雕张天师的浮尘。沈凤皇瞄了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不会真的让她穿这玩意儿吧。
“小姐,这可是白云观的道士们诵经的道袍,辟邪祛煞,道士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要穿满七日,这样小姐身上的灾祸可消……”江嬷嬷神色认真,看来被那些道士忽悠的不轻。
“嗯……”沈凤皇低低的应了一句,江嬷嬷不由分说的直接在谢偃的内室给她换上了道袍,换衣服那刻脑际又映出了谢偃那张脸。
“啧啧,凤皇丫头就是穿道袍也能穿出一种别样的味道!”江嬷嬷将浮尘按到沈凤皇掌心,围着她转了几个圈,又倚在桌案前睨了很久。
江嬷嬷走过来,端详了沈凤皇的发髻半天,将沈凤皇按在铜镜前,七七八八的将她的发上的珠钗卸了个干净,手法利索给她缳了一个灵蛇髻。
沈凤皇盯着桌上零零散散的珠钗,都是工艺极为复杂的发钗,簪在灵蛇髻上倒有些喧宾夺主的突兀感,正要伸手取妆奁,拉开抽屉却满满的匕首兵书……沈凤皇颇幽怨的凝望着江嬷嬷。
“你瞧我,把厨子们搬过来,那妆奁首饰却还在昭阳院……”江嬷嬷瞟了一眼那微微破旧的雕花抽屉,回想起昭阳院那些纯金紫檀的妆奁盒。
昭阳院的妆奁盒、各类斗厨都珍稀的紧,便是随便拉出一件都有一段故事,昭阳院里虽比不得皇家的珠玉铺地,可在溧阳城也算是金碧辉煌里的顶尖儿。
“小姐,估计得在这儿住一阵子了,嬷嬷觉得平日里常用的妆奁还是要搬过来一些!”江嬷嬷从荷包取出一块缎巾细细地擦着沈凤皇地手。
“搬来搬去怪麻烦地的,叫夏管家按照曲水轩的布局再打造一套好了。”沈凤皇从抽屉里翻了半晌,发现了一根碧玺长簪,随手簪在了发上,莹绿莹绿的,倒是和身上的道袍搭。
江嬷嬷将缎巾拽到沈凤皇手中,便急匆匆地去找夏管家了。
沈凤皇举着浮尘学着老道地模样,在曲水轩乱转,顺便拿着浮尘扫了扫柱子,浮尘上却是纤尘不染,沈凤皇伸出触了触柱子,那光洁程度简直达到了苍蝇落上劈叉的程度,呵,原来谢偃那厮是个洁癖。
沈凤皇狡黠一笑跑出曲水轩,踮着脚往房顶上看,又搬过云梯搭在琉璃瓦房檐上,将道袍打了结,浮尘叉在芙蓉带上。
琉璃瓦滢着淡淡的光泽,郁郁葱葱的梧桐树遮下了大片的光影,沈凤皇扒着房檐蹑手蹑脚的上了房顶。
梧桐树上有一个小小的鸟窝,鸟窝里有一个黄灿灿的小黄莺,沈凤皇刚露头,那小黄莺就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好奇的盯着穿道袍的沈凤皇,沈凤皇笑了笑,这道袍还真的跟通灵了似地,连小鸟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小黄莺鸟咂了咂嘴,朝树下的绿影叫了几声,树下的谢偃悠闲的躺在琉璃瓦上,一柄染香扇遮住半边脸,卷翘的睫毛像一柄小羽毛扇,远远望去倒有种工笔画的美感。
沈凤皇鬼使神差的挪到他跟前,像一只撒娇的猫儿似地窝在他袖下,风起,那翠绿的袖子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大片大片的薄荷香,更添了一抹让人接近的欲望。
谢偃脸上的折扇砸在沈凤皇的发心,她小心翼翼的瞅了瞅,他双手交叉叠在脑后,唇角微微的扬着,沈凤皇凑到他脸前,从腰间抽出浮尘,笑嘻嘻的将浮尘上的丝扫着谢偃挺直的鼻梁。
扫了半天,那厮却无动于衷,沈凤皇觉得无聊便托着腮看他的五官,眉目如画,原来是这个意思,越看越觉得好看,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眼光游弋,定定的落在他胸口处的一角,一块羊皮图纸掉了出来。、
沈凤皇捡起,看了半晌,又是一幅军事图。她撇撇嘴,上次被他嘲笑,这次定要挽回面子,她将羊皮卷展开,一双眸子盯着上面的局势。
盯着盯着上下眼皮就像是抹了胶水一般,怎么睁都睁不开,树荫下十分凉爽,又有脆脆的鸟叫,沈凤皇不到片刻就梦会周公了。双手益发无力,一头扎到了谢偃的怀中。
大约是被撞得猛了些,谢偃猛地一滞,抬眼就看到了窝在自己胸口处的沈凤皇,那双如点漆的眸子里染上几丝少有的温情。
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揉了揉她如绸缎似的发丝,手刚触到,沈凤皇就醒了,慌慌张张的擦了擦口水,端端正正的坐在他身边,活像一个刚进私塾的乖娃娃,谢偃勾唇一笑,一眼瞥到了地上的羊皮卷,眸子陡然变的汹涌。
“阿偃……我查阅了大量的兵书,我能破了这阵法!”沈凤皇捕捉到他眼底的怒意,任是谁的东西被动了也该生气,为了避免他生气,忙转移话题,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谢偃看到她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霎时间心中的火气就散了,抬了抬眼帘盯着那副羊皮卷,半晌,幽幽道:“这阵法本来就是被破了的。”
语气清清淡淡的,传到了沈凤皇的耳朵里却是晴天霹雳……啥?破了的?沈凤皇敲了敲自己的头,方才还夸下海口说自己查阅了大量兵书……丢人,委实丢人……
“查阅了大量兵书?”谢偃盯了半晌她发上的碧玺簪子,又不动声色的一笑,眸底闪过一丝嘲讽。
“就是查阅了大量兵书!查了也看不懂不行吗?!”沈凤皇叉着腰,气势十足的模样。
“呵……学了不会,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谢偃眸底闪烁着点点笑意,语气也是温温和和的,沈凤皇盯着他那张笑起来能迷死天下少女的妖脸,心里的火蹭蹭的冒。
“学了还不会,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沈凤皇凑到他脸前,大声的嚷了几句,震得树上的小黄莺“啾啾”叫了几声。
谢偃伸出手戳了戳耳朵,唇角却紧紧的抿着,手也攥成了拳头,上面的青筋一根根的鼓着,沈凤皇方才的娇纵任性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像一只兔子一样,紧紧抿着嘴唇,一双眸子低低的垂着,长长的睫毛搭在卧蚕上,一幅可怜兮兮讨人怜的模样。
谢偃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发心,一双眸子滢着晶亮晶亮的神彩,沈凤皇猛地一抖,心里像是装了千万匹小鹿,扑腾扑腾的,一张圆圆的笑脸涨的得粉红粉红的,只能把头低的更低了了些……
“呵……还说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谢偃给她顺了顺毛,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细白的脖颈,眸底涌现出一抹为不可察的冷意,“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她的肌肤像块缎子一样,十分滑腻,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谢偃索性像是拎小狗似地拎了拎她的颈子。
沈凤皇脸涨的更红了,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了胸腔。此刻不是害羞,而是不小心的瞥到了他眸底的杀意,好不容易活了第二世,不会直接又被他扔下去摔死吧?这四处无人的,只有一只小黄莺还不会说话,他要是笃定她是自己掉下去摔死的,也死无对证……
越想曰紧张,一双细白的手绞在一起,一层细汗打在掌心,被日光一照,晶莹似雪。
“呵……”谢偃伸出手将她收到怀里,颇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温和道:“这簪子是曲水轩一个吊死的婢女的……不过你带着还挺好看的!”说完谢偃便拍了拍手,一跃飞下了房檐。
沈凤皇一把扯下那碧玺簪子丢了,昂着小脸看了半天的小黄莺,手心的汗才消了下去,盯着那张羊皮卷,半晌,起身,一脚踢了下去。
变态,极度变态,留一个吊死的婢女的簪子作甚?!难怪方才盯着她笑的高深莫测的,原来是笑的这个。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妄自己还被他那张盛世美颜迷惑了。
沈凤皇气恼地在房顶上踹那片琉璃瓦,正踹的起劲,忽听到那片瓦吱吱呀呀的,还未反应过来,那里早已破了一个洞,沈凤皇忙往后退了退,人变态,住的房子也变态。
谢偃忽然背着身子,扭过头,笑的不怀好意道:“忘了告诉你,你站的地方正是那婢女吊死的地方……恩……也不知你的道袍能不能真的挡住那些阿飘……”
“啊——”
沈凤皇大叫一声,顺着云梯一溜烟儿的窜了下来,倚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凤丫头,怎么这般生龙活虎的?看来二少爷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瞧你面色晶莹剔透的!”江嬷嬷环着胸,笑的颇慈和。
晶莹剔透个鬼咧,是被那厮吓的好吗?!
江嬷嬷径自在那里夸着谢偃,沈凤皇走到那云梯旁,一脚踹翻了那云梯,江嬷嬷看到自家小姐似乎是生气了,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凤丫头,是不是二少爷欺负你了?”
沈凤皇一把扑过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嬷嬷我告诉你一个妙招!”江嬷嬷扳正沈凤皇的脸,语气沉沉道:“忍!忍不了时……从头再忍……”
江嬷嬷见过谢偃给她擦眼时的神情,一个男人对你好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所以说,有时候,这叫男女间的情趣。
沈凤皇一把推开江嬷嬷,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好的建议,还妙招,是怂招吧!
“啊啊啊——本小姐要回昭阳院——”《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