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迎风开门见山道,“在下有事相求。只是这件事上,我只想与苏姑娘好生谈谈,不愿杂人干扰。”
苏韩依手中的扇子一停,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的傲慢,“这里哪有什么杂人。小女不才,看人却是一看一个准,余小公子,您莫不多虑了。”
“苏小姐信,我可不信。”眉眼温和的男人看着她,“不如寻个荫凉僻静处,我们随意说说话也可。”
苏韩依冷着脸沉默一好会,忽然红唇一扬,抬手小扇对着若干仆从一挥,沉声道,“都出去。”
等下人纷纷躬身告礼秉退之后,苏韩依目光也不看着他,只专心致志看着眼前,摆出漠不关心的姿态来,“这下,余小公子大可以说了?”
池迎风上前两步,自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见苏韩伊面带疑惑,就解释说,“这是回到你的过去的钥匙。”
苏韩伊听他说得直白,也就懒得遮掩了。她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留在这里?”
池迎风巍然不动,唇角又弯了弯,终于叫苏韩依瞧出了他的笑里藏刀来。她眼神一凝,捏着扇柄的手就稍稍用力,等他的后言。青年果真又开口,“苏小姐心中的遗憾,莫非不是只有回去才能消解的吗?”
苏韩依这下,莞尔一笑,牵起的唇角无二的妩媚和甜美,她启唇道,“你很了解我。”
她心中冷笑一声,蠢哥哥。
她起身向他走过来。脚下步步莲华,波澜不惊。“但是。现在只要我一声呼喊,我就既能得到这东西,又能少一个知道真相的人。这样,不是比和你交易更划算吗?”
池迎风和她对视,“我自然知道。但是苏小姐,你真以为这钥匙没有我,能够打开什么?”
苏韩依一愣,美眸看了看被他攥在手里的竹简。顿了顿,她说,“你要什么?”
池迎风笑说,“我要那一份文书。”
苏韩依温和地笑笑,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那柄小扇被她置在手心里,缓缓扇动起来。她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扫过他手里的东西,目光里划过一丝探究。她似乎是在等池迎风的解释。
有这种东西,为什么她的系统没有给她提示?
斟酌过后,她笑说,“合作愉快,余小公子。”
苏韩伊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就已经得到了那一份文书。池迎风并不关心她到手的方法,只关心它的真实度。而她不愧是个聪明的女人,料到他不会把它在第一时间交给江遇,因此并没有把它和好……就像是专门等待他的查阅似的。
但令他震惊的是,这份文书竟然是处死三皇子的诏令!处死皇子可是大事,为什么江遇会不知道?
池迎风皱着眉,思绪翩飞之间,指尖按在卷末的印章上。时间落款是一年前,皇帝玉玺亲批,这也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发生过了。那么真正的三皇子应该在一年前已薨。
那现在朝堂上抛头露面的三皇子是谁?与文书一同送过来的,也有解释。
是皇上当年为了安抚三皇子母妃,而特意从二王爷子嗣之中过继来的。虽然也是过继来的儿子,但其实皇帝并没有多大地重视。在他心里这个三皇子并算不上皇室中人,始终存在威胁。而他所私藏的案件,也就是天子亲批的处决书。他的身份因为鲜为人知,连大皇子也只是出于怀疑才命人盗窃的。
蹇移呢?在当日提及三皇子的时候,为什么又有所隐瞒?
池迎风秉烛夜读,把这几年前的秘辛牵扯出来的因果稍稍分析了一下,就把文书放入纸袋里装好,用印泥封紧,夜里托人送去给了江遇。
而江遇从池迎风手上得到了这份文书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将它交给大理寺处办。动作之迅速,几乎要让池迎风怀疑他是早有准备。
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局势就不平定了。大理寺那里估计江遇已经打通了关系,正好趁着皇帝病危而速度处理了下来。
三皇子还没有施展开他的动作,就已经被人关押进了宗人府。有人拿到了皇帝的玉玺,在这份新案书上轻轻一戳,这件事就变得不可逆转了。
江遇的动作很快,先斩后奏。
当宦官战战兢兢地跟皇帝禀报这件事的时候,三皇子早已经在刑场上血溅三尺了。得知这件事之后,病怏怏的九五至尊居然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蛮力锤床,怒发冲冠地大喝着要江遇来见他。
震怒的声音在寝宫回荡出很远。但除了跪伏他身前的宦官之外,没有人回应他。
不管这份震怒是因为他被人发现的恼羞成怒,又或者是不甘不愿好脸面,总之他因为这份怒火得到了力量,竟然从病榻上坐了起来,重振朝纲。
池迎风通过江遇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他本就不太关注朝政,也是不断有四皇子阵营下的人受到处分才引起他的注意。
想起江遇现在严肃的表情,他轻笑着,置于唇前的杯盏巧妙地遮住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那双眼睛很动人。
直视他人眼睛的时候,那种专注和温柔足以令人深陷,而毫不自知。江遇正恍惚着,就听他用那如三月冷泉泠泠落下的声音说着,“四皇子不必忧心。据我估计,大皇子应该还是要再次下手的。”
江遇皱眉不语。
事实上正如池迎风所说的那样,大皇子的确再去求了药,也再一次成功地让老皇帝再一次病倒。但是在此之前,老皇帝已经查到了江遇的罪状,虽说文书还没来得及颁布下来,但太子已经有所察觉。
“他这个人,蛰伏得很深。”江遇这样说着,“如果再留在这里,指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对我下手。”
池迎风说,“四皇子是打算离开吗?”
江遇回过头来看看他,笑着说,“是啊。不然在这里是等死吗?或者……你就是想看到我死?”
“当然不会。”池迎风摇头,“四皇子还欠我一个答案没有给我,在此之前,我当……”
“是我做的。”江遇打断他的话,目光沉静。“就是我做的。系统吗?086吧?是我做的。”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江遇无悲无喜地看着他,沉吟一声,“现在的我,对你而言可还有利用的价值?”
池迎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头来,他笑着,“您可是要登上皇位的那个人啊。草民哪里敢利用您呢?”
江遇皱眉,从他这一连串的敬称里才发现,自己刚才和他交谈的时候,居然半点身份的架子都没有端。他轻声说,“你是这样希望的吗?”
冗长的寂静后。
——“当然。”
江遇闻言,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他抬眼看了看窗外的灯火,墨色的瞳仁和火光一样的璀璨,“在你心里,皇位为何物?”
池迎风用八俊纹的玛瑙茶盖拨了拨茶水,听他开口,他把茶盏轻放在桌上,思酌片刻后垂眸道,“劳累此生,身枯名显。”
“那你说……这皇位,本宫求,还是不求?”
江遇声音太轻,若是此时有风拂过,那这句话就将随风而去,不作停留。
再问一遍也毫无意义。他的回答只会是那一个。池迎风笑笑,“四皇子不必求,那本就该是你的。”
这话他没有说错,是有根据的。
原本剧情之中,就是江遇取得皇位角逐的胜利。若不是和女主真的情投意合,不想受权利的禁锢的话,他才应该是那个登上皇位,风光无限的人。
此时江遇似乎看腻了窗外的喧嚣和浮夸的繁华,他缄默不语良久,似乎闭眼叹了口气,转头却笑着开口问他,“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池迎风还没来得及应声,就看到他从床边的榻上缓缓起身,精致豪华的布料在珍贵的金丝楠木轻声滑动。此时未免安静地过了头,连这点轻微的声音都被无限制地放大到了极限。
池迎风抬头,和江遇四目相对,只觉得对方的眼神深沉的可怕。他听见自己忽然紧促起来的心跳声,掌心开始沁出了汗水。
江遇缓步移到了他身前,声音低沉而美妙,却给人以漫无边际的恐慌。“你说说看,皇位有什么好?为什么它就该属于我呢?”
窗外的灯火阑珊不知何时歇了,房里只一盏将枯的油灯垂死挣扎,光芒忽明忽暗,微弱地可怜。江遇正背着光看他,棱角分明的脸被修饰地格外阴郁。他勾唇轻笑,眼里写尽了痛苦,“你就这么恨不得将我往火坑里头推?如果这么期待赴死的话,不如你自己试试看好了?”
池迎风扶着案几的手紧了紧,鬓角沁汗。他想起了过去江遇请他去交谈的时候,086的惨叫声。
……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池迎风看着他抽刀出鞘,眼睛微微泛红,似乎是愤怒,又似乎隐含悲戚。那双令人赞叹的手,那双执笔研磨的手,正拿着锋利的刀。他的心跳声诡异地平缓下来,他看着那柄迎面而来的白刃,面色却异常平静。“……冷先生。冷靖云。”
他看着眼前江遇带笑的面容陡然苍白,忽而笑了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持刀的手微微一抖,下一秒,更加狠厉地捅进了他的心窝里。
池迎风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还没怎么体会到心口的凉意就缓缓倒下。江遇把刀□□丢在一边,站立着笑出来,“我想要做什么?”
——我要你活。我还要你回来……
他呢喃着,“忘记了所有事情的那个人,是你,但不是我啊……”《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