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柳茹活了半辈子, 从来未觉得时间有这般难熬过。
从昨日被捕至今, 已经有近二十四个小时, 她在警方面前扮了一天的精神病, 入戏到几乎快要怕自己到时候都难出戏的地步了。她之前演过精神病人,做过许多功课, 知道怎么扮演才更像,要骗过别人,首先得先骗过自己, 她给她自己营造了一个瑰丽的梦境, 在她的“现实”中,黎培是挚爱她的丈夫, 而“秦青”是想要破坏她幸福的贱人。
她知道警方对她精神状况心存疑虑,尤其是那个寸头的小队长方嘉, 看她的眼光满是怀疑,可是心里再慌,戏也要硬着头皮演下去,情况发展到如今这地步,她再行差踏错一步,就将掉落万丈深渊, 万劫不复。
后悔吗?
当然是后悔的。
当年对付秦青时, 她在暗处, 身边还有个郭晓涛,更重要的是,秦青有弱点可循。可秦宜不同, 她是天之骄女,又有备而来,污蔑陷害这等招数,于她而言,不过是隔靴搔痒,况且拖得越久只会对她越不利。
正好柳元良缠了骆欢一段时间,她正烦不过。
老年人驾驶,老眼昏花,错踩刹车,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是,两车相撞,凭他的年纪,绝对撑不过这场事故,正好死无对证,而坐在后座的秦宜,无论是死是伤,短期内注定是拍不成《传记》的了。
哪怕最后真查到她头上来了,她拉着秦青女儿一起下地狱,也不算太亏呀。便是她不先动手,难道他们就能放过她了?处心积虑地挖出黎培的事,发布会是第一步,第二步怕就是要真正下手对付她了吧。
她只是后悔没早些看出那丫头的想法,否则她大可计划得更周全一些。若只是想让她身败名裂,她大概随便陪她玩玩,可《传记》她演不成,其他人也别想演,秦青那个贱人的女儿更加不行。
可是现在柳元良那边一出错,整盘棋就跟着乱了,那丫头活得好端端的,她怎么能甘心束手就擒。
过去的这二十四个小时里,除了警方审讯时,需要专心应付之外,她都在担心骆欢能不能看到她留的那章字条,一会儿想着柳元良那边出了那么大岔子,骆欢这边未必能顺利看到字条,一会儿又觉得骆欢向来靠谱,说了去接她,定然会准时到达她家。
直到见到律师后,她这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安定下来。
来和她会面的律师叫傅建业,自我介绍说是侯向文那边的人。
柳茹见他生了一副精明相,倒是有几分靠谱的样子。
傅建业介绍完自己,便直接切入正题:“我了解了一下情况,目前形势对你有些不利,你先说说想让侯总如何帮你?”
柳茹见他问得坦荡,倒是将心里那点“这地方会不会装了录音设备”的疑虑给去掉了:“帮我申请精神鉴定,单靠演技我能搞定一半,剩下的就仰仗侯总了,一旦我能出去,那些资料我就会立刻销毁。”
傅建业笑了笑:“柳小姐是个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帮你可以,但怎么能确定到时候你手上不会留副本呢?”
“你们帮我脱罪,得了这么大个把柄在手上,还怕我不听话么?”
傅建业闻言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柳小姐不是一般人,我们侯总和您合作一次,钱没挣到不说,这会儿还被你拉进这趟浑水里来,你在我们这儿,可没什么信誉可言啊。”
他这一笑,让柳茹骤然想起了侯向文那张脸,以及那个阴沉不定的性子,心里霎时生出一两分慌乱来。若非迫不得已,她是当真不愿和侯向文作对,可若不想在监狱里暗无天日般地过下半辈子,她就不得不用到手上这最后一个筹码。
“侯总的本事你比我清楚,你们能帮我出去,自然能再送我进来,我保证到时候我手上绝不会留有任何副本。”
“柳小姐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傅建业又笑了笑,“这事儿我会和侯总汇报,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听说看守所不收精神病人?是不是有专门针对精神病人的关押地方?”
柳茹话一问完,就见傅建业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微微变了两分,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会儿他脸色的笑容中像是带了些嘲意。
“确实有专门针对精神病人的羁押场所,你是想鉴定结果出来前能被关押到那边去?”
柳茹点了点头,她双唇紧抿着,方才傅建业脸上那似是而非的嘲意都让她有些受不了,她完全不敢想象被关进看守所后,会受到如何的“礼遇”,不是她自己替自己吹国民度,只是除了现在这帮学生,年纪稍微大些的,估计都能认出她这张脸来。
她倒是更愿意和那些真·精神病人待在一块儿,起码不用经受那些异样目光。
“行,你还有别的要求没?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和侯总商量了。”
柳茹摇摇头:“麻烦侯总和傅律师了。”——
侦查案件并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到的事情。
普通网友虽然不知道案情进度,但完全不妨碍他们化身夏洛克·吃瓜路·福尔摩斯,一个个都来分析动机,揣测剧情,推理案件。圈内封神国际影后买.凶.暗害极具话题度的新晋小花&嘉乐大小姐秦宜,这种火星撞地球般概率的娱乐圈大事既然都被他们撞上了,不好好看一番热闹,简直便称英雄也枉然呀。
案件一天不侦破,这事儿热度就一天下不去,华宸和嘉乐也不会让这事儿的热度轻易降下去。警方为这些舆论压力愁破了头,吃瓜路倒是围观得颇为开心。
案发当晚,在意粉们快要刷了千八百遍首页后,缺席了发布会的秦宜终于慢吞吞地更新了微博:“求婚被拒后,要怎么才能快速恢复心情?在线等,挺急的!”
意粉&吃瓜路第一反应:EXM???
大吃一惊的情绪过后,众人又突然觉得这情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当初聂宛勾引沈墨林那事儿闹出后,她也是这样,大家伙儿忙着嘲聂宛,花痴沈墨林,猜她身份的时候,她轻飘飘地发了条“脱单了”的微博,当时大家伙儿都说聂宛要是看到那条微博的话,表情一定很精彩。
现在回过头一想,聂宛知道她身份那一刻,心情肯定是更加酸爽。
不过意粉们吃惊归吃惊,见了她这条在这种特殊时期,显得画风很有些泥石流的微博后,原本那些担心情绪倒去了大半,纷纷开始在她微博评论区讨伐起顾云深来了,转发区自然又被那些烦人的、千万粉丝的大V们给抢去了前排。
“夏荔:嫁妆聘礼一手包,做饭暖床全都会,小女神不然考虑嫁我,不用你求的那种[doge][doge][doge][doge][doge]”
“余思颖:来,青言姐抱抱[心]”
“莫筱雨:你错拿了顾总的剧本,他当然不会乐意呀[喵喵]”
这三位的转发也被疯转,夏荔那边自然都是求嫁,余思颖这边全是给抱抱,而莫筱雨这边则是说要她等顾总求婚的时候,尽管多为难为难他,在这种腥风血雨的时刻,首页的画风一时倒是罕见地和谐起来。
第二日,久未露面的陈夏叶忽然也更了微博,哭诉着自己一时受柳茹蒙蔽才犯下大错,发这个视频不为求大家原谅,只为揭露真相以求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小白花形象再度发挥到了极致,可惜并没有人买单。
底下不是刷话题让她滚出娱乐圈,就是骂她出来卖就别装玉女形象了。
又隔了几日,在这种任何带了秦宜二字的相关话题都能博个不错热度的罕见情况下,西瓜电视台高层开了个紧急会议,毅然决然地决定腰斩黄金档这个收视非常一般的现偶,将原本定在寒假播出的《深宫》提档于下周一播出。
一经拍板决定,当天便开始大力度宣传起《深宫》来,短短两三天,网上和电视台里《深宫》广告的密集程度几乎也是创历史一般,在观众和网友面前,狠狠刷了一大波存在感。
不比夏荔和莫筱雨这种多受年轻人喜欢的小花,柳茹这种国民度极高的明星,那是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十八、九岁的大学生面前,通通都是挂了号的,这次的车祸事件,又被各类新闻轮番报道,热度完全不仅限于二次元了,连带着秦宜这个名字也像是也多了几分国民度似的。
除了明面上这些宣传外,西瓜卫视还让自家几个营销号开始暗搓搓地搞起了阴谋论,各种有理有据地讨论起当初《深宫》原定女主瞿小筠黑秦宜那件事背后是不是也有柳茹的影子来。这个设想当即受到了好些人的认同,在论坛和微博被热议的同时,《深宫》又借机蹭了好一番热度。
借了秦宜车祸事件的东风,又加之题材本就讨大妈阿姨们的喜欢,首播当晚,《深宫》收视便直接破二,网播更是创下了历史新高纪录。
服化道良心,剧情该搞笑时搞笑,该狗血时狗血,张弛有度,再加上连带着秦宜、徐仰,甚至是小包子范嘉言在内的,所有年轻小演员们演技都在线,其他如欧阳晴、庄天容这种演技派就更不用说。
《深宫》一经播出,口碑、网播和收视都节节高升,俨然有现象级大爆的趋势。
而在扮演皇城三霸之一范嘉言成为新一代网红后,秦宜扮演的皇城三霸之一的安宁公主就要完成使命领回便当之时,柳茹的司法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啦。
两个问题:
一、你们猜深哥哥会怎么安慰秦宜?
二、小天使们有想看的番外吗?先说说,能想到梗的话,我就写。
PS:如果没有人提番外的事,就忘了我上面说过的话QAQ
☆、第82章
方嘉最近有点烦。
自从局里接手了那个车祸案后, 就一刻不得安宁, 外面每天都不远不近地荡悠着几个记者, 偶尔还会刻意派几个长得好看的小姑娘来套套近乎, 就为了问一问案情进展。
网上一大群键盘侠整日啥事儿都不干,就爱躲在电脑后指点江山, 骂他们尸位素餐,破案效率低下,扰得本市网警不胜其烦。
比这更烦的是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最近迷上了《深宫》, 以往从不干涉他工作的妻子每天一见他回家, 就立刻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小的那个更是直接张着小短手扒在他大腿上, 奶声奶气问道:“害安宁姐姐的坏女人被惩罚了吗?”
他虽然不能透露办案细节,但案情有没进展还是能提一两句, 只是每一次这两张一大一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上一块儿露出失望的神色,方嘉只觉得比看到网上那群键盘侠骂他们千句百句还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医院里的柳乐康醒了,承认确实是受柳茹指使,才会开车去撞秦宜,方嘉以为案件终于能有点实质性进展的时候,柳茹的司法鉴定结果出来了——
精神分裂症, 无法辨认自己行为的性质、后果, 完全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
WTF???
这女人并无任何病史, 一朝犯了案,就跟着犯起了病,这也太巧了些吧?况且还是这种买.凶.杀.人的情况, 凭他当刑警多年的直觉,审讯时就一直觉得她在装模作样,虽然演技确实到了能以假乱真的地步,但他始终对此心存疑虑。
可专家的意见不容他反驳,只好继续走程序,柳茹犯下这种故意杀人的大案,在抓捕时,也曾表现出“攻击倾向”,最后局里这边直接往检察院递了强制医疗意见书,等法院最终作出强制医疗决定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大案得破的轻松感,反而心里总有点儿不得劲儿的意味。
可这期间,他却发现他妻子反而对“柳茹有病”这个结果很是认同。法院受理强制医疗的申请后,网警也早对此案情况进行过通报,方嘉甚至发现网上那帮键盘侠也都觉得这样才合理,因为他们八来八去,也只能找出一些类似于通稿拉踩、电影对打等小矛盾,要是这样也能成为杀人动机,那娱乐圈估计每天都有大案发生。
似乎一切即将尘埃落定,除非……被害人一方向法院申请复议。
方嘉心里忽然又有了点小期盼,别人接不接受这个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顾两家那两位会不会接受,他不妨再多等上两天,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反转——
对于“强制医疗”这个决定,柳茹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和她最初那个交由家人看管的设想有一定的落差,虽然她现在也没什么家人了。
不过傅律师之前她和略提了提,说医院那边侯总已经提前打通了关系,这么一来,倒也不至于不能接受,总归比进监狱来得要好一些。
等过些日子,病“治”好了,她应该就又能重归自由了。
被送到医院后,病房待遇给的单人间,医生态度也还不错,柳茹稍稍放心了一些,临近傍晚,见了来看望她的骆欢,柳茹这才彻彻底底安心下来。
骆欢给她带了晚饭,三层的保温饭盒,盖一揭开,香气直扑鼻端,香菇鸡肉粥,大骨汤,和荤素搭配得当的一小盒下粥菜,虽然都是很家常的样式,可自从被捕后,柳茹再没吃过一次像样的饭,一时不免食指大动。
粥还微微有些烫,柳茹喝了一两口,胃里稍稍好受一些,这才开始和骆欢认真聊起天来:“骆姐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的样子?”
方才骆欢一进来,就先顾着给她递饭盒了,她也没细看,这一瞧,发现她眼下的青黑都快要赶上她自己了,她是和一群神经病关在一起,整夜不敢睡觉,骆欢这又是怎么了?担心她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骆欢勉强笑了笑:“松松生病了,这些日子忙着照顾他,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没什么大事吧?”柳茹搁下饭盒,“你要是不放心,就先回去照顾他,别的事儿,我们回头再聊,我这次能出来,全仰仗骆姐帮忙,大恩不言谢,以后松松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骆欢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眸子:“已经好了,他爸陪着他呢,你慢慢吃,吃完我带着饭盒一起回去,明天仍旧给你带,想吃什么?”
柳茹答道:“什么都行。”
骆欢点点头,不再接话。
柳茹也着实饿得慌,三两下把汤、粥和菜都解决了,这才又问道:“侯向文那边如何了?东西你没给他吧?他没给你委屈受吧?”
她一连问完三个问题,就见骆欢脸色似是又难看了几分,不免也生出些歉意,侯向文那人难打交道她知道,可除了骆欢,她也无别的人可托付了。
骆欢笑了笑:“侯总那边我应付过去了,你不用担心,以后……你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惦记以前那些事儿了,我还要回去陪松松,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柳茹也对她回以温和一笑:“好,辛苦骆姐了。”
骆欢走后,柳茹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消了消食,而后又躺回病床上,本想略歪一歪,可大概是因为顺顺利利地从那鬼地方出来,算是又赢了那丫头一回,她心里说不出的轻松惬意,眼皮渐渐沉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柳茹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意识微微清醒一些,便只觉得身体十分不舒服,头钝钝地疼,身体像是被碾压过一般,尤其是身下那处……柳茹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她心头一凛,猛地睁开眼,亮堂堂的白炽灯光照耀过来,刺得她眼睛生疼,耳边有男人的轻笑声响起。
“柳小姐终于醒了啊。”
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柳茹这才再度睁开眼,看向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侯向文。
她摆了侯向文一道,早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若只是陪他……或者别人睡上一觉,这个惩罚她反倒是觉得轻了,只是……她视线扫向缩在病房一角的骆欢后,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侯总要想玩,直说便是,何必用药呢?”
“不知道柳小姐有没听过一句老话,叫做‘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侯向文手里拿着个智能机,百无聊赖地转着,见柳茹听了他的话后脸色大变,勾唇笑了笑,“放心,我不蠢到要你的命,那可是违法犯罪的事儿,柳小姐只要把我的东西原原本本交出来,或者当着我的面销毁了,我们就算两清了。”
睡前那一刻,她以为自己是重回天堂,睡醒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进了另一个地狱,侯向文有气她能理解,可她没想到骆欢竟然会背叛她,柳茹紧紧攥了一把床单,面上带上几分自嘲之意:“东西都在我那个好经纪人那里,怎么,她都能帮你给我下药,却没把东西给你吗?”
侯向文回头瞥了骆欢一眼,笑道:“是人都有弱点,你也别怪她,她只是在做‘当一个好妈妈或者当一个好经纪人’这个选择题时,选了前者而已,而且,柳小姐,相处多年的经纪人一朝背叛自己,你不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吗?”
柳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侯向文那最后一句话,顿时只觉不寒而栗、遍体生寒。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只听侯向文又道:“说起来,这一招我还是跟你学的呢,可惜九年前,秦青经纪人狠不下心,下了药也没舍得真对秦青做点什么,就摆拍了几个亲密姿势而已。可你经纪人不一样呀,柳小姐,她狠起来,可比秦青那个窝囊废经纪人厉害多了。”
柳茹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觉,只是她攥在被单上的手已然是青筋暴露,牙关紧咬着,甚至都能感受到一丝血腥味来。
侯向文指尖在手机上滑了几下,顿时一个极黏极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混杂着别的声响一起,便是不看屏幕,也能猜知内容。
柳茹见侯向文将手机屏幕转向她这边,忙偏开头,光听声音,她已经能想象出来视频中她是如何一副丑态,不用再用眼睛确认一遍。
她牙齿都快咬碎,最终还是强咽这口气,朝侯向文道:“要挟您这事儿我确实做得不地道,侯总您想如何,直接说吧。”
侯向文又笑了笑:“柳小姐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才这样你就受不住了呀?这可怎么行,当初设计秦青,找人去撞秦宜那时候的胆气呢?还是你知道沈家人底线高,不会愿意因为你而脏了手,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记得我当初就警告过你吧,我侯向文的钱不是那么好挣的,你借我的手对付沈家,拿资料要挟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天了吧,沈家的人怕脏了手,我可不怕。”
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心头惧意翻滚涌动,柳茹又恨又怕又怒,她知道侯向文不好惹,所以才在合作之时留了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会用上。可侯向文再怎么对付她,也不会比余生都在监狱度过更惨了。可此刻侯向文显然不想她打断他的话,她也只能忍着听着,只是这回淬了毒的目光,却是对上了角落里的骆欢。
“当年你把那些摆拍的照片分别寄到沈墨林和沈家老夫人的手上,如今……”侯向文看着她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又是一笑,“你说我要是把这视频发到黎培导演那儿去,他会不会嫌这东西脏了他的眼呢?”
听到“黎培”二字,心头翻涌的气血再忍不住,柳茹一口血喷出来,侯向文猛地往后一躲,血珠子溅在白色的床单上,红得分外刺眼。
差点儿被波及的侯向文敛了笑意,冷冷道:“除了你经纪人手上那份,那资料你到底留了副本没有?”
柳茹颓然地摇了摇头,找人去撞秦宜是临时起意,毕竟是要杀人,她又哪里能完全不慌乱,第二天能记得给骆欢留字条已经很不容易了,那时候,她是那样全心全意地信任骆欢,现在看来,竟像个笑话。
侯向文嘴角再度勾起,声音又温和了起来:“柳小姐这次没骗我吧,毕竟你也不希望自己心上人看到你一大把年纪还在别的男人身下叫得骚.浪的样子是吧?”
唇齿间那股铁锈式的味道仍然浓厚,柳茹正在想要如何保证,才能让侯向文更放心一些,便听见病房外一阵敲门声响起,而后有个男人的声音隔着门说道:“老板,秦小姐和顾先生来了有一会儿了。”
柳茹猛地睁大眼睛,死死盯住门口。
侯向文应了什么她没听清,只见门被打开,一男一女牵着手走了进来,就如同在黎培家里那次一样,般配得令人恨不得毁了他们。
秦宜和顾云深刚刚到门外,就被门口守着的保镖礼貌地拦了下来,示意他们留在门外听一听壁脚,虽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此刻见柳茹唇角的血迹,秦宜仍是不由弯了弯月牙眼,笑道:“哟,柳阿姨您为了逃脱法律制裁,这些天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成功了,怎么反而还吐血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安宁是秦宜在深宫里的角色名,估计大家可能不记得了,因为我也快忘了\\\\(^o^)/~——
谢谢1111小天使的营养液
谢谢阿曳的地雷
么么哒
☆、第83章
柳茹眼中几欲要喷火一般, 秦宜说完却不待她答话, 倒与顾云深一起和侯向文打起了招呼。
侯向文算是长辈, 态度随意些, 只往他二人身后瞧了瞧,问道:“你爸没来?”
“我爸年纪大了, 可不高兴见脏东西。”秦宜说着又瞥了柳茹一眼。
侯向文也跟着看了眼柳茹,眼神中带着些轻视,他轻笑了一声:“我说你们家的人也过于心慈手软了些, 对付这种人, 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行,非要走什么法律程序, 这不,差点儿让人给钻了空子。”
秦宜弯着月牙眼甜甜一笑:“我们家的人胆子小, 这不是怕走夜路会碰上鬼嘛,侯叔叔你也要小心为上呀。”
这牙尖嘴利的丫头。
侯向文嘴角抽了抽:“我要问的事情已经基本上问完了,你们先和她聊聊,不管是想让她留这儿,还是申请重新鉴定,都随你们的意。”
秦宜点点头:“我妈的事情, 还希望侯叔叔别再和其他人提起才好。”
“你妈能有什么事?”侯向文笑了笑, 又回头看向努力降低存在感, 以免自己被迁怒的骆欢,“骆大经纪人也别杵这儿碍事了,跟我一起出去吧。”
侯向文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骆欢垂首也跟着出了门,只是路过柳茹病床前时,顿了顿脚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病房内只剩下秦宜、顾云深、柳茹和……两个黑衣保镖。
不管这位真病假病,万一发起疯来,哪怕再让她给碰伤一根手指头,也都划不来。秦宜双手抱怀,冷冷地看着她笑。
方才那一番话,和骆欢那句“然并卵”的道歉使得病床上的柳茹越发的面白如纸起来,配上嘴角那一点血迹,倒不像是身在精神病院,而像是什么重症病房似的。
“柳阿姨倒是越活越天真了,我们家的人就是再不想脏了手,也不会由着你找人疏通关系逃脱罪责啊,你能出来,还多亏侯叔叔和我们家事先打了招呼呢,怎么样,被自家经纪人背叛的滋味如何呀?”
柳茹闭了闭眼,对着侯向文她可以示弱,可她在秦青面前低了大半辈子的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还会向秦青女儿服输。
“应该比你妈好一些吧,最起码我还活着。”
感觉顾云深与她交握的手加了两分力度,秦宜偏头朝他安抚地笑了笑,说给柳茹的话却是带着冷意:“对,你是活着,而且还有好些日子可活。念在你辛辛苦苦装病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如何?”
柳茹抬手擦干嘴边的血迹,眼中带着恨意,声音却还算平稳:“说说看。”
“第一,我去申请重新鉴定,没了侯叔叔帮忙,你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过关呢……”秦宜见她脸色瞬间又难看几分,笑了笑,“别慌,我既然一点伤都没受,即便上了法庭,你也死不了,加上你那个组织卖.淫罪,数罪并罚的话,最最严重也就判个无期徒刑,表现良好的话,说不定十几年就能出来了。第二嘛,你既然千方百计想进这个地方,病又这么严重,自然是一辈子好不了的,别担心,医药费不够的话,沈家会替你负担,我们家钱多,就当日行一善得了。”
这番话听的柳茹是眼前一阵阵发黑,她靠着床头在勉强维持住最后的镇定,强撑住那一口气道:“我要是都不想选呢?你以为你们家能一手遮天吗?”
“不,柳阿姨你大概是语文没学好,九年前你对别人做的事,现在被人加倍施还在你自己身上,你不觉得这时候应该要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才对吗?”秦宜定定看着她,“当然,你要是有那个本事,也可以挣出第三条路来,只是你的‘病’一旦治好,你经纪人替你买通鉴定机构的证据就会立即送去公安局,到时候可是又多了一重罪责。”
柳茹尽力装作无畏的样子,冷声道:“这事儿可是经了侯向文的手,你就不怕把他拉下水吗?”
秦宜见她还在这儿死不悔改,忽然心里说不出的腻味:“这个问题你大可以去问侯叔叔本人,申请复议期限是五天,够你好好想清楚了,是走上法庭,去清醒地承受这个世界将会带给你的非议与指责,接受你应受的惩罚,还是一辈子留在这儿与真正的精神病人为伍。”
她说完拉着顾云深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处却又顿住脚步,也不回头,只冷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觉得,像你这种懦弱了一辈子,恨人爱人都不敢承认的孬种,是没胆子走第一条路的。”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
侯向文仍在门外未走,骆欢却不见了踪影。
门内传来“砰”地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重响,侯向文挑了挑眉,走向他二人,却是笑着开口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秦宜恹恹的不太想说话,顾云深接道:“应该快了。”
毕竟不是一路人,侯向文不会越距提出要去喝喜酒,顾云深自然也不可能开口邀请。侯向文这番请他们过来,不过也就是摆明态度,既给他自己出了气,也算为之前的事而给沈、顾两家一个交代。
侯向文看着他二人慢慢走远,低声喃喃道:“沈、顾二家联姻,这商界的天,大概也要变了呀。”
病房内又一阵重物撞击声响起,侯向文看着边上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保镖,吊眼眯起,幽幽道:“差点儿把两家给一起得罪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对里面那位更狠一点才够解气?”——
一上了车,秦宜就往顾云深怀里钻。
两人并排靠着,呈一个很别扭的姿势,顾云深索性直接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由着她越搂越紧。
前排两个保镖目视前方,视线半点也不敢飘移,因为沈、顾二家的几位长辈一再交待,车速一降再降,半个小时的路程能多开上十几二十分钟,简直折磨。
秦宜这么不言不语地抱了好一阵子,才闷声喊道:“深哥哥。”
“嗯?”顾云深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
“我不想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这句话说出口,她心里才终于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明天就去申请重新鉴定,催一催年前估计就能有结果,也要做些准备,如果她要是牵扯上我妈和黎导,就及时压下来,我可不想看到他们的名字和她一起出现,她一点都不配。”
顾云深抬手在她后脖颈轻轻摩挲,声音温和,微微带了点笑意:“不是说要给她选择的机会吗? ”
秦宜轻轻“哼”了一声:“给她留点希望的泡沫嘛,还有哦,我看着像是会动用私刑的人吗?我怎么可能会让她顶着精神病这样清清白白的名声去过下半辈子。”
顾云深轻轻笑了笑:“那得给侯向文打个招呼,别让他真把人给玩出精神病来了,重新鉴定结果出来前,她还得在医院待一段时间。”
“哦,对了。还有柳乐康那边,帮他请个律师,再出份刑事谅解书吧,他伤成这样,该受的惩罚也已经受了。”
“好,这些事交给张弘博他们去处理吧。”
秦宜头埋在他胸前,闷闷应了一声。
“秦宜。”顾云深忽然低声叫她,“过几天我们去把外公、外婆还有表舅妈他们接回来过年吧,顺便见见我家里的老人。”
“外公、外婆和表舅妈是你叫的吗?”秦宜抬头瞪他,嘴角却不自觉微微弯了起来,半点威慑力也无,“也不知道是谁前些天才拒绝过我的求婚,今天还好意思和侯向文说快结婚了,你和谁结呢?”
“你说呢?”顾云深凑近她,与她鼻尖相抵,“嗯?”
“我哪儿知道。”秦宜嘻嘻笑,“我只知道微博转发里说要嫁我或娶我的人已经快有……唔……”
唇被堵住,秦宜只好用眼神控诉他。
不带这么犯规的!——
这场娱乐圈的世纪大戏终究没能在年前结束。
重新鉴定推翻了前一次的结果,也就是说,柳茹并没有精神病。
家里那一大一小又开始义愤填膺地讨伐害安宁姐姐的坏女人,而方嘉自己也终于不再如鲠在喉一般,对此案结果耿耿于怀,哪怕快要接近年节,也兴致勃勃地加班忙活起案子来。
侯向文没想和沈、顾二家结仇,把柳茹弄出去“逼供”前,自然是打过招呼的,所以第一份鉴定结果一出,华宸这边找了水军略带了带节奏,忽悠得好一部分网友相信了柳茹是真有病在身——
毕竟这种情况确实更为合理。
而当时信得越深,如今反转后,这批人对柳茹的反感情绪就越重,气得直扬言道欧洲三大哪配得上柳茹的演技,奥斯卡绝对欠这贱人一个小金人,我朝娱乐圈这部监狱风云也将因为她的到来,而终于有望成就一部巅峰之作。
当初有多少盛赞,如今就有多少毁骂。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づ ̄3 ̄)づ╭?~
读者“阿木木”,灌溉营养液 +5 2017-04-01 14:34:39
读者“Z君”,灌溉营养液 +1 2017-04-01 08:00:04
☆、第84章
重新鉴定结果出来后, 柳茹的案子开始轮番在各大卫视以及央视的娱乐节目、社会节目、法制节目甚至是晚间新闻出现。
央视某法制节目请来某专研刑案的律师对此案进行点评, 对方称该案虽未造成重大损伤, 但现今的社会中, 明星对年轻一代太具有引导力,此案若不正确处理, 可能会对三观尚不稳定的年轻人起一个不良的向导作用。更何况,和犯罪嫌疑人一样,受害人也是明星, 一般不可能单独出行, 犯罪嫌疑人深知这一点,却还选择撞车这样一种作案方式, 就说明在实施犯罪行为时,从主观上看, 她是明知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多人,而非一个人,受伤甚至死亡的后果,并且希望或放任这种结果的发生。此案未造成重大伤亡,是因为实行犯以自己重伤为代价,在最后关头中止了犯罪, 作为主犯的柳茹, 只能算是犯罪未遂。我们刑法上的规定是, 未遂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是“可以”,而不是“应当”, 就我本人的意见而言,我认为该案完全没必要从轻或减轻处罚。
这个点评的视频一放到网上,就引起了疯转,意粉或是和秦宜关系好的那几家粉丝自不用说,许多普通吃瓜路也颇是赞同该律师的意见,赞他三观端正。说到底,毕竟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娱乐圈恩怨,而是实打实的重大犯罪行为。
除了部分脑残至极的粉丝还在跳脚外,绝大部分人都在后悔自己曾经眼瞎粉上这么一个明星,而最后那部分上蹿下跳的脑残粉最终也因为柳茹经纪人骆欢在网上的发声而闭上嘴安静如鸡了。
骆欢称柳茹的精神鉴定结果显示她虽未达到精神病的程度,却也不远了,从出道不久,她就一直嫉妒所有比她出色的女星,这种心理发展到如今,已经趋向于病态了,以前只是动动小手段,这在娱乐圈也很常见,可之后却越演越烈,以致于最后发展到杀人的地步,她悔不该只看专业素质,不看人品,以致于和这么个人品低劣的人合作了多年,她虽未参与到柳茹的犯罪行为中去,但到底这些年也没能起到劝导作用,深感对不起喜欢她的这些粉丝,也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这番话一出,虽然骂骆欢自己肯定也持身不正的粉丝亦不少,但也算替大家解了最后一个疑惑——柳茹的犯案动机。
年节就在网上这样诡异而热闹的气氛中慢慢到来了。
秦宜说不想再在柳茹身上浪费时间,就也确实慢慢放下了此事。
骆欢倒戈成了控方证人,柳茹和柳元良一家关系甚僵,之前连求助电话都不接等情况一反应到警方那边,当初那笔银行流水记录就成了铁板钉钉的利诱证据,案情基本上已经大白,只等最后审判结果了。新的鉴定结果出来后,柳茹重新被羁押到看守所那天,比秦宜要激愤一些的孙诺还跑去围观了一程,回来时一脸兴奋地和她说柳茹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
彼时秦宜刚将秦家二老接回国,整日忙着在二老面前撒娇卖痴,闻言也不甚在意,倒是秦家二老因车祸之事大受惊吓,听孙诺转述后,倒是甚感欣慰,想起早逝的女儿,又因此长吁短叹了好久。
顾家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家里只剩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前些年在乡下盖了栋小别墅,每日种菜种花,住得是乐不思蜀,顾淮和苏语秋劝了好几回,最后才磨得他们松口说大年三十过来一起吃饭,这还是看在准外孙媳妇的面上。
考虑到沈、秦两家长辈间那点子小恩怨,两家人的年夜饭地点最终定在顾家前些年在郊区半山腰的一幢别墅里,环境清幽,空气清新,很适合老人家居住,最重要的是离沈家大宅远得很。
大年三十,房子里早装饰得年味十足,黄阿姨和表舅妈一起在厨房忙活,顾淮陪着秦老爷子下棋,表舅舅观战。剩下两位家长和孙诺这个厚脸皮围坐在一起,热烈讨论起八字大概已经划了一撇的婚事和将来秦宜生几个宝宝更好等事情来。
顾云深去接外公外婆了,秦宜被一群家长轮番打趣,脸都快比房里挂着的大中国结还要红了,好不容易等到门铃响,秦宜几步蹿出去开门,身后孙诺大声笑道:“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面,就这样等不及啦。”
秦宜双颊绯红,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很是面熟的女人,姿态有些拘束,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就往来人怀里扑:“李阿姨您怎么来了?”
“先生派人接我过来的。”李阿姨抱了下秦宜,松开后又细细打量了几番,“几年不见,小姐是越来越漂亮啦。”
关门前,秦宜还往外面瞥了一眼,刚刚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顾云深有钥匙,自然用不着按门铃,可这会儿心里仍是微微有些失望之意,也就持续了一两秒,就转而被见到李阿姨的兴奋之情所替代,她抱住李阿姨手臂,笑问道:“您这些年在哪儿呀,过得好不好呀?”
当年走得又气又急,李阿姨又不可能随她离开故土,一别就是九年。
李阿姨一一答了她的话,和几位家长打了招呼后,就去厨房和黄阿姨作伴了,顺便把闲不下来的表舅妈给替了出来。
秦宜还记着孙诺打趣她的仇,见了表舅妈就偷偷跟她咬耳朵:“表姐最近好像总是在聊微信,您说她是不是有情况呀?”
表舅妈可藏不住话,这招祸水东引一使,屋内几位家长顿时又把火力转移到孙诺身上,秦宜总算松快了几分。
隔了一会儿,顾云深终于领着顾家外公外婆回来了,秦宜忙迎出去。按理是她要先去乡下见两位老人才对,可前段时间忙着柳茹的事,空出功夫来后又眼看着要过年了,又去了趟B国接秦家二老,折腾来去,倒像是要两位长辈先过来见她了,秦宜原有些不好意思,被苏语秋看出来后,悄悄笑了她一番。
顾家外公外婆来的可是“顾家”,不是沈家,也不是秦家,最多只能算秦宜过来给他们相看。
于是秦宜不好意思的方向又偏了一偏。
其实早年间也是见过几次的,只是现在身份不一样,感受自然不同。顾家外婆慈眉善目,很是和蔼的样子,顾家外公倒是不爱说话,顾云深这点怕是随了他。
“爷爷,奶奶~”秦宜依旧随了以前的叫法,尾音微微上扬,语气甜甜的。
顾家外婆听了却稍稍板起脸,转头看向顾云深:“云深呀,老婆子听力不大好,刚刚你们家小女朋友是在叫我吗?”
顾云深眼中多了点笑意,牵住秦宜的手,柔声道:“叫人。”
秦宜脸又是一红,羞恼地甩开他的手,却还是乖乖抱住顾家外婆的手臂,甜甜换了称呼:“外公,外婆~”
顾家外公点了点头,顾家外婆“诶”了一声,褪了手上的金镶珍珠手镯递给她,款式古朴,花纹精致,看着很有些年头,价值不菲不重要,估计还很可能有价无市。秦宜虽然红着脸,可也不扭捏,道了谢便接过来戴上,顾家外婆这才彻彻底底笑开了。
“好孩子。”
顾家外婆笑容和蔼,观之可亲,秦宜不自觉就生了几分亲近之意,亲亲热热得抱着她手臂,扶着她往里走去,边走边似真似假地告起状来:“不是我不叫您外婆,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和他求婚,他还不答应呢。”
她声音不大,可这话一说完,屋内却突然一静,一屋子家长,下棋的、喝茶的、聊天的霎时通通都看向她这边,这下告状的这个双颊又变得绯红,被告状的那个反倒是一脸淡然。
顾家外婆笑着大声道:“他做得不对。”
秦宜忙点头:“就是。”
顾家外婆又笑着补充:“哪有让姑娘家先开口求婚的理,早在你求婚前,他就应该先求了才对。”
屋内剩下那群大大方方听八卦的家长们跟着笑了起来。
秦宜:QAQ
苏语秋手指点了点自家儿子:“别不声不响的,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呀?我们也好筹备一下。”
顾云深偏头看了看羞得耳根通红的某人,笑道:“等她拍完这部戏吧,到时候该办的都一起办了。”
秦宜头又低了几分。
听到这个“戏”字,顾家外婆倒是和秦宜抱怨起来了:“外婆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接戏,尽是演些悲剧,那几部戏我可都看了,人还没见,倒是先挣了外婆不少眼泪。”
“外婆您喜欢看什么戏,我下次就接什么。”秦宜忍羞回道。
顾家外婆思量了一会儿,正色脸道:“外婆还是更喜欢抱曾外孙。”
秦宜:TAT
沈墨林最后一个到,他这些年过得如何,秦家二老也算是看在眼里,早年对秦青如何,更是没得说,秦家二老还可以互相作伴,秦宜又跟在他们身边,唯有他一个,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秦青去世时对他的那一两分怨早也随着时间流逝而烟消云散了。
人到齐,厨房内两位阿姨开始大展身手,砂锅里的淮山栗子鸡汤早已煲了几个小时,浓郁的香味在房间里渐渐飘散,被一众家长烦得不要不要的孙诺借机跑去厨房躲难,美其名曰“偷师”,剩下秦宜和顾云深坐在几个女性长辈中间,再一次被集中火力攻击。
晚饭做好,大大的八仙桌上摆满了各样菜式,鸡鸭鱼肉,海鲜卤味,十分丰富。碗筷才摆好,众人刚刚坐下,正准备开吃,却又听见门口响起一阵门铃声。
这时候了,怎么还有客?
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那头黄阿姨已经开了门。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来人黑色大衣上染了白,他一进门,像是将外面的风雪也带了进来似的,屋内空气瞬间似乎了也冷了几分。
“不请自来,倒是扰了你们的兴致。”他声音爽朗,笑容却微苦。
作为主人的顾淮忙站起身,笑道:“沈老爷子说得哪里的话,您能来,我们自然是高兴还来不及。”
他一说完,屋内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叫人,“爸”、“祖父”、“沈老爷子”等不同称呼同时响起,说不出的热闹,沈沂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自从知道秦家二老回来,而顾家举家挪地方过年后,裴忆岚就没开颜过,沈墨林就随意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来了这边,剩下家里那个一大把年纪了还一事无成的老大,每次回家只会舔着脸问他要钱搞投资,具体投资什么,却永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老大媳妇儿这些日子也老爱跟裴忆岚抱怨沈卉的婚事,说秦宜既然嫁进了顾家,沈卉作为家里的长姐,自然不能嫁得比她差,全然不顾裴忆岚脸色越来越黑。而沈卉……哎……当着全国观众的面犯了回蠢后,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长进一两分。
这些情景一年复一年地演着,花样都没变多少,不知道为何,他今年就是觉得腻味,出了门,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带他来了这边,见了这几家子人其乐融融,心里反而更不好受了。
九年前,他为了避嫌,去了书房,由着裴忆岚一个人和秦青询问照片的事,却没想到,在那之后,一家人再没能团团圆圆吃过一顿饭。
沈沂压下心中的酸楚之意,走到秦宜身边,拍了拍她肩膀:“顾家…是个好归宿。”
起码苏语秋是真心拿她当亲女儿般疼。
晚饭后,秦宜不耐烦看春晚,拉着顾云深一起出门看雪。
屋外的雪下得很大,才两三个小时,已经是银装素裹般白茫茫的一片了,北风呼呼地吹,饶是秦宜全副武装,帽子、围巾和手套全带了,还是觉得冷,可心里莫名又有些想要宣泄出来的兴奋之意,不想进去,便又往顾云深怀里钻。
顾云深低声问她:“冷就回屋?”
秦宜摇头。
被他用大衣裹在怀里,鹅毛似的雪花簌簌从天上落下,掉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还未化,就先被他轻柔地抚了开去,秦宜索性将头也埋进他怀中。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慢慢加快,而后与她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呈同一个频率。
北风呼啸,雪花飘扬,他的怀抱却像是个能隔绝风雪的小世界。
秦宜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声,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她以前觉得甚感矫情的句子,她咬了咬唇,微微挣开顾云深的怀抱,用戴着手套的手笨拙地扯掉了毛线帽。
顾云深微微皱起眉。
秦宜自己也觉得这行为傻到冒泡,却还是仰头望向他,笑弯了那双月牙眼。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她在发顶,很快就雪白一片,雪光映照之下,那双微弯的月牙眼像盛着星光一般。
他胸口骤然暖得发烫,为她这点婉转曲折又动人的小心思。
“傻丫头。”
顾云深抬手轻轻将她发梢的雪拍落,再将毛线帽给她重新戴好,而后按住她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唇是冷的,交融的气息却是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明天完结。
如果我能写得完的话——
谢谢choco小天使的营养液。
☆、第85章
新年热热闹闹地过完后, 《传记》片方挑了个风和日丽、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低低调调地把机开了。
秦宜和黎培二人站在第一排敬香拜神, 放完鞭炮后, 简简单单完成了仪式。
这电影女主角就叫初菡, 就是黎培导演妻子的名字去掉姓,只留下后面两个字。故事从她上山支教开始, 到在战场殒命截止,绝对的大女主戏。所有人,包括作为特邀主演前来客串女主丈夫, 也就是以黎培本人为原型的那个角色的扮演者影帝祁修, 都是背景板,从头到尾, 主角只有秦宜一个人。
秦宜之前也已经拍过几部戏,合作的也都是圈内还叫得上号的一流导演, 但论对影片细节的讲究度,还数黎培最为厉害,几乎都快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当然,也和之前拍的电影类型有关系,商业片的话,镜头语言当然重要, 可受众多是不懂行的观众, 剧情、节奏和特效往往才是最直观的东西, 可《传记》是最典型的文艺片,如果非要论成就的话,它的战场应该在各大影展和颁奖典礼, 而绝非是影院。
除了特殊情况外,这片子几乎所有镜头都是实景拍摄,好在大场面不算多,搭景所花的成本也并不大。
顾云深直到去探班后,才明白黎培当初所说的“心疼”二字到底包含了多少深意。
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是冬天,戏还刚开拍,是初菡初初上山,慢慢适应村里各种简陋条件的几场戏。
室内温度接近零度,没烧炕,就普通的木质大床,被子是倒是棉花实打出来的棉被,非常厚重,只外面罩着的被套又粗又硬,摸上去冷得像冰块似的,穿着厚厚的毛线衣钻进去都能冷到牙关打颤。
黎培就爱拍这种最自然的生理反应。
第二回去的时候,已经进入春天,绵绵细雨不断,顾云深到的时候正见秦宜撑着把大伞爬坡。这场戏是班里一个留守儿童没来上课,初菡有些担心,趁着午饭时间去他家询问情况。山上的泥路又湿又滑,她脚步直发飘,紧接着一脚没踩稳,直接从一人高的小斜坡上摔下来,糊了一身的泥。
他脸色骤然一沉,周身气压都冷了下来。
监视器前的黎培却全然不理他,皱着眉道:“这条不到位,重拍。”
头发上沾的泥细细擦干净,衣服重新换上一套一模一样的,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就为了重新再摔一次。
反复拍了四五次,摔了四五次,才勉强算过,秦宜抱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到他身边,顾云深一肚子邪火,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发,眉峰蹙起,对着面前的小泥人说了句“丑死了”。
话刚落音,就见她嘴一撇,眼泪说掉就掉。
一问才知道,她这段时间入戏深,出戏难,整个人情绪都不是太稳定。
顾云深第二天就回去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没来。
起初,秦宜还觉得他不来也挺好,免得见她拍戏条件太苦,天天在剧组当制冷机器,惹得一众工作人员见他就绕道走,可一连十几天见不到人,打电话还匆匆忙忙讲不了两句就被挂掉,她不免也闹起小脾气来。
待顾云深来的时候就鼓着小脸不理人,他也不哄,两人就这么僵着,一天,两天……直到一周过去了,秦宜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还没走?
他人留在剧组,秦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小作一下,心情好的时候,就扑到他怀里撒娇,竟然慢慢把这回出戏难的坏毛病给矫正回来了。
一直到天气渐暖,烂漫的山花开得漫山遍野都是,风一吹,就枝头摇曳,清香扑鼻时,顾云深才下了山,陪着秦宜一起回了B市。
柳茹的案子终于要开庭了。
此案公开审理,观众席坐满了消息灵通的各大媒体。
这案子的庭审说到底不过也就走一个程序,公诉方手上证据充足,准备又充分,至于被告人……在回来之前,秦宜就听说她认罪态度十分良好,甚至连辩护律师也没请,当然,请不到好的律师也是原因之一。
自医院那一面后,秦宜再没见过柳茹,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起,甚至都不曾想起过她,所以,当她在被告席上见到面容憔悴的柳茹时,她着实还愣了一瞬。
卸了妆,在看守所既没有护肤用品,又要承受相当大的精神压力,不过才几个月,她就迅速老化得像这个年纪的任何一个女人一般,再不如之前那样光彩照人。
演技倒还一如既然地精彩,从法庭调查阶段,一直到最后陈述,她非常完美地演绎了一个悔恨交加的罪犯形象。
声情并茂,声泪俱下。
秦宜看得几乎想给她鼓掌。
只要不涉及黎培,柳茹倒是都还算头脑清醒,智商在线。而且最后陈词还套用了骆欢在网上发放的那个洗脑包——嫉恨过度,心理病态。
从头到尾,没提过秦青,也没说过黎培。要不是骆欢坐在控方证人席上,秦宜几乎都要以为是她给柳茹支招了,一旦提起秦青和黎培,势必还要牵扯出更多的事情来,柳茹这会儿聪明起来,倒也给她省了不少事。
也不知是迫于网上的舆论压力,还是柳茹这番表演并没有多打动庭审的法官,最终一审法院判处柳茹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车祸一案如果顺利实施成功,很大可能会造成多人伤亡,原就属于故意杀人罪中情节特别严重的范畴,再加上警方找齐了证据的组织卖.淫罪,两罪并罚,只给她判个无期,量刑其实都算不上有多重。
庭审结束后,秦宜谢绝了媒体的采访要求,带着顾云深去了趟墓园。九年前的事,到了现在,终于能真正地画上一个句点了——
从冬到夏,《传记》整整拍了近五个月,顾云深也几乎在剧组陪了秦宜有近三个月。
回来后,秦宜上电子秤一称,足足轻了五斤。
某人再度化身制冷机,家里都快不用开空调了,比这还难应付的是黄阿姨每天变着花样给煲的汤汤水水,大夏天的,每每都喝得她一身大汗。
半个月后,终于又长回来一点肉了。
当晚,被他压在身下,毫无阻隔地进入自己身体时,她才红着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是嫌我太瘦,抱起来硌手么?”明明是抱怨的语气,一说出口声音却是又娇又软。
“养胖了。”在山上的时候住宿条件不好,不隔音,回来后见她累成这样,也没舍得,倒是真有好几个月没真正碰过她了,紧得要命,“乖,放松点。”
秦宜咬了咬唇,问他:“怀孕了怎么办?”
“生。”顾云深言简意赅,一边还不忘双手抚上她的腰,剑眉微蹙。
还是太瘦了。
“我答应…”…了吗?
被他掐着腰狠狠顶弄,后面两个字生生给撞成了破碎的音调,反问句瞬间变成肯定句。
顾云深凑到她耳边,轻笑,声音微哑:“乖。”
……
第二日一大早,腰酸腿软地被他从床上拉起来,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吃饭,又被他拉着塞进车里,不知要带往哪儿去。
可他想做什么,秦宜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后,秦宜却有些意外,她怔然了半晌,乖乖让他牵着手走进了大门,隔了那么些年,里面的风景却依然未变,几乎每一寸地方,都藏着回忆。
秦宜目光复杂地看了看他。
“还痛?”顾云深挑眉回望,而后微微躬下身,“背你?”
林荫小道上空无一人,秦宜让他背着,又稳又缓地往里走着,八月份,天气酷热,不一会儿,他额上就起了细细密密的汗。
秦宜微抿着唇,心中生了几分心疼之意,可又舍不得从他背上下来。
从门口走到银杏树下的小花坛,不短不长的一段路,秦宜脑海中不断有回忆闪过,像是走了足足有八、九年似的。
“秦宜。”顾云深叫她,声音有些干。
微风吹过,有浅浅的花香味,秦宜低低应了一声:“嗯。”
“陪你长大,我用了两个七年,等你回来,又花了一个七年。”他垂眸望向她,“接下来还有许多个七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走下去?”
秦宜又抿了抿唇:“你这是……跟我求婚?”
顾云深点点头。
秦宜板起脸:“花呢?”
“没有。”他微微弯起唇角。
“气球呢?”
“没有。”
“蜡烛呢?”
“也没有。”
秦宜撇了撇嘴:“所以……顾云深,没花,没气球,也没蜡烛,这么草率的求婚,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吗?”
“你想答应吗?”
他缓缓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细碎的光线透过枝桠间的缝隙照耀在他手中的钻戒之上,光线反射,晃得秦宜眼睛有些发疼,鼻子也渐渐酸胀起来。
“顾云深,你犯规。”声音中又带出了几分哭腔。
从上次求婚被拒后,她就鼓着劲儿,打算到时候拒绝他个三四次再说,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带她回了学校。
从五岁到十三岁,上下学都是他接送,这里每一段路,他都陪着她走过无数回,风吹日晒,雷打不动。身后是她初中的教学楼,十三岁那年,她偷偷跑去高中部找他,意外听见他同学和他讨论他出国留学之事,她当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又悄悄跑了下来,躲到这里哭,被他找到后,敷衍他说是沙子蒙了眼睛。
秦宜清清楚楚记得他当时就简单地“嗯”了一声,再无别的安慰话语。
几个月后,他考上了B市最好的大学。
再过一年,她随着外公外婆出国,满心满眼全被仇恨占据,将那一腔少女心思和他全抛在了身后……秦宜眨了眨眼睛,眼眶边缘的泪掉落在地面,晕出一点痕迹,又瞬间消失无踪。
顾云深:“都哭了呀,这么不想嫁我?”
话中带着打趣之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罕见地藏了两分紧张。
“对,一点都不想。”秦宜破涕为笑。
顾云深慢慢弯起了唇角,牵起伸到他眼前的、纤长细嫩的手,将大小适中的钻戒缓缓套上她无名指,再轻轻一拉,将她扯进怀里。
“这回……”他在她耳边轻笑,声音温柔,“户口本已经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好像开过次车,我给忘了,有兴趣的围脖带订阅私信我吧(づ ●─●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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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就到这里截止吧。
这篇文,酸苦辣咸全丢给长辈们了,留给秦宜的只剩下甜。初衷就是,希望所有点进来的小天使,哪怕不喜欢,看了也不会闹心。第一个长篇,毛病很多,不忍细数,希望下次有缘见面的时候,能写得更好一点。
总而言之,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2分留言给发小红包\\(^o^)/~
后面应该还有几个番外,结婚怀孕拿奖等等,都还要交待一下。
沈墨林和秦青,如果要写的话,大概会用个平行空间重生的脑洞,强行HE回来,具体写不写,还待定XD
最后,惯例求作收,求新文收藏,应该先开818调剂一下,再写鬼故事,给小天使们鞠躬\\(^o^)/~——
谢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和霸王票,么么哒~
这可能是个假阿曳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4-03 12:4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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