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上源听了马车夫那么说,竟然也没什么动静,暗沉沉的光线中,不知道他在思考着什么。
橘香想了想,高声对那车夫道:“转告那都尉,说‘大胆,可知这车内坐的是暴雪降生·雷霆之剑之主·米草甸守护者·山城国皇帝之女·阿尔贡斯山英雄之后人·湖畔僭主的惩治者·公主阿斯哈’,若他怀疑我这儿会包藏刺客,便让他尽管来查。”
“呃……”车夫发出迟疑的颤音:“这、这么粗长的头衔?”
“你能记着几个背几个。”橘香毫不为难。
车夫领命而去。
鲤上源幽幽地看了橘香一眼,道:“阿斯哈公主这会儿不是在‘极乐净土’参加令人脸红心跳的秘密夜宴么?”
橘香捂住心口:“你怎么知道?连脸红心跳这种细节都知道?”
鲤上源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冬祈城到处都是小蜘蛛结成的情报网,这种没有严加掩藏的消息,早就传遍了。”
橘香嘴角抽搐:“那,那你刚才在我报那一长串头衔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让那车夫去了,我被识破了,你不怕被查到么?难道,你有什么高招?”
鲤上源拢了拢手:“并没有,我那会子在想你是谁,走神了。”
“呵呵。”
外面响起(因为开普勒效应而愈发尖利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橘香掀帘跳到车辕上,转头看到一队人马,沿着阻滞的车队崩了过来,她猛地一挥缰绳,骏马一声痛苦的长嘶,马车掉了个头,仓皇地钻进旁边的巷子里。
厚重的夜色下,奔腾的骏马,拉着笨重的马车在深夜的大街小巷四处颠簸。
都尉带着禁卫军鬼哭狼嚎地追赶,虽然马儿脚程极好,但却被沉重的车厢拖累,追兵的距离一点点缩小。
终于,得意的花都尉大喝着,一鞭子甩过去,撂翻了马蹄子。
受惊痛的马儿可怜地嘶叫着,撞击其他马,瞬间四匹马撞成一团,禁卫军们惊叫着躲避,人仰马翻,场面一度失控。
车厢轰然倾倒,轮子徒劳地在虚空中疯狂转动。
他们掀开车窗望进去,车内已然空无一人。
小巷中,橘香扶着受伤的鲤上寒一瘸一拐地奔逃。
冬祈城内城好似威尼斯,水道纵横。
他们跳到河边停泊的小船上,橘香解开绳索,小船顺流而下。
狭小的船舱内是二人的喘息声。
“你的伤势如何?我为你包扎伤口。”橘香说着撕下自己的裙子。
“有劳姑娘。”鲤上源倒是没有半点推辞,解开自己的上衣,露出腰上的刀伤,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抖了药粉上去。
橘香用布条勒好伤口,顺便确认这鲤上源虽然身形瘦削如刀剑,腹肌俱全,可以玩玩。
“敢问姑娘是何身份。”鲤上源眨了眨眼睛。
“敢问公子是何身份。”橘香也眨了眨眼睛。
小舟遇到急流窜起,一个趔趄,橘香嘶气捂住肋下。
“姑娘怎么了?”鲤上源用一种并不关切的礼貌淡淡问道。
“……方才跳车的时候,似乎扭伤了腰。”橘香闷声道。
“那还是解衣看看,是否有红肿。”鲤上源说。
橘香心想,哟呵。
于是橘香伸手解衣服,拉扯了半晌,弱弱道:“我手上不好使劲,公子可能帮我?”
鲤上源抬了抬眼皮,倒是没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恐羞辱了姑娘的清白”之类的推辞话,转头掀开小舟的帘子,让月光洒进来,然后他一手摸索过去,解开橘香的上衣,脸却朝着窗外。
“公子……”橘香吃力道:“我摸到,似乎是肿了,可是……(大胸)挡着,我看不见自己的肋下,公子你,可能帮我看看么。”
“……那就恕在下冒犯了。”鲤上源转过头,眼风微微扫了扫下面,眨了眨眼睛:“姑娘,并未红肿。”
“啊……”橘香瞪大了眼睛,又有些娇羞地低下头:“可是,我摸着那处疼,还比别处皮肤热……事关身体大事,顾不得礼仪,月色昏暗,要不麻烦公子你再凑近点儿看。”
月光如练,洒在女子裸露的肌肤上。
漫长的几秒过去,鲤上源终于往前缓缓凑了凑。
橘香稍微动了动身体,呼吸声变得暧昧拉长……就在这时,鲤上源停顿了。
只听他忽然开口清楚道:“姑娘,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公子在说什么……”橘香一脸茫然。
鲤上源抬起眼睛,冷冷地盯着橘香,平静道:“姑娘,之前在马车里你撞到我怀里,本来你那个角度,根本不能扑进我怀里,而现在,你的肋下也根本没有受伤,不知为何缘故,姑娘似乎一次次想用自己丰盈的肉体勾引在下,却不知这是最低级的手段。”
“……”橘香瞬间坐起来,挺直了身体,手摸索到腰间,笑道:“那你告诉我,什么做法不低级?”
鲤上源转了转手中的匕首:“姑娘应当自重自爱,以后切莫再做这种打算。”
他的语气不温不火,好像一位看诊多年的医生,不痛不痒地宣布你重度蛇精病晚期,药石罔救,他也无力回天。
“我刚救了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教训的。”橘香猛地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一手就去扯他脸上的蒙面布。
自从穿到这具身体上,橘香感到自己行事方式也变野蛮了,真是身壮胆肥,既然能动手,为什么要瞎bb?
鲤上源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只好拦住她的手,伤口在拉扯间骤然一疼,闷哼了一声。
橘香抬腿去踢他的下盘,鲤上源躲了过去。他身上什么地方发出了铃铛的脆响,橘香听到竟然魔怔了一下,松手没捉住他,让他溜到了船舱外。
橘香追了出去,又狠狠按住他的肩膀,要把他撂倒,鲤上源灵活拆招,手中匕首向她逼过去,橘香劈手就夺了匕首。
鲤上源没想到她力气竟然这么大,手上一空,没有了保护之物,好在他实战经验丰富,仰倒就往橘香的腿下扫过去,不再把这个难缠的敌手当作女性,橘香差点被他绊倒,同时又听到那魔性的铃铛声,好像同时在耳朵两边响起,让人一时乱了方向。
头晕目眩中,她简单而粗暴地狠狠抡起鲤上源,掼了出去 ——
“咚”地一声,黑水中击起浪花,鲤上源落了水。
远去的小舟上,橘香回头看到鲤上源在水中扑腾,浪花一朵朵,随着船头雀跃的摇摆。
爽。
然而,爽过了,她才意识到,她让她要吊的鱼儿这么溜了。
嗯,傻逼了。
只能先回去。
等她上岸,一路走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首先,古代没有夜班马车,她完全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回皇城,冬祈城部分街区宵禁,击柝声中,她还要躲着夜间的巡逻兵。
晚上逛个街,跟做贼似的提心吊胆。
想到这里,她就回想起了现代城市文明的好处,虽然空气差,但是她曾经与人言谈甚欢,凌晨从地安门走到□□,顺便看升国旗。
不过,冬祈城有个可以通宵达旦的特区,橘香打了个响指,贴着墙往那里走过去。
灯光喧哗近了,是令她欢喜的人间味道。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她顿时忘记了烦闷,手舞足蹈地,兀自在道路上尬唱起来:
不敢在午夜问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人说百花地深处
住着老情人缝着绣花鞋
面容安详的老人
依旧等待着那出征的归人
……
人说北方的狼族
会在寒风起站在城门外
穿着腐锈的铁衣
呼唤城门外眼中含着泪
yi~~~我已等待了千年
为何城门还不开
wa~~~我已等待了千年
为何良人不回来
……
橘香唱着歌儿,走到了的灯红通明的怀沙河北岸,想喝几杯,却发现这个富裕的古代大都城确实禁酒,无奈,大半夜的只能喝茶。
一家飞阁流丹的茶楼,珠箔飘灯,匾额上题着几个瘦金体“野马芭蕉”。
橘香在茶楼上支着脑袋,邻座有一群夜不归宿的少年子弟在下棋吹箫。
古人夜生活品种真是稀少,下下棋,吹吹箫,有什么好玩的……鲤上源不冷不热的话语又在她脑海里冒出来,他谴责着她“不知廉耻”的行为——不自爱,不自重?男人泡女人是风流,女人主动泡男人就不自爱,不自重了?
封建,姑娘我想上你就上你。
一时间,橘香脑海里闪过非常多了念头,如何直接强了鲤上源了事。
但是,首先他作为男主,武力值设定是如此高,她不一定强得了他,其次,就算她强了他,她一想到他那个冷冷淡淡的语气,也能预料到他是会很鄙视她的,就算他身体得到了欢愉,他牢固的思想观念还是会鄙视她……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紫茶——这是冬祈城的特产,也是鲤上国的国茶,各种工序非常讲究,但是酥滑温热的茶水此刻触到她的舌头,是如此艰涩,难以下噎。
她猛地把茶杯掼在桌子上,这讨厌的古代,点不了外卖叫不了滴滴,晚上连牛奶也没得喝……
她听着邻座分曹覆射的嘈杂叽喳声,愈发火大,低喝了一句:“闭嘴!”
然后顺手就拔出怀里的匕首——是从鲤上源那里收来的缺月形匕首。
白刃出鞘,寒光一闪,夺地一声,飞插到了那桌上空的梁柱上,深深没入木梁中。
堂内瞬间安静。
那桌少年被吓住了,看她样子不好惹,怕第二刀飞出来,指不定插哪儿呢,当即扔下一桌子的茶,麻溜儿地换场子乐呵了。
橘香心里最想插的是那个该死的太子!伪君子!她才懒得跟他讲男女平等,对,就按照最恶俗的办,简单粗暴,下药去强了他,然后在他兴奋起来的时候,用绳子勒住他的那啥根部,让他无法释放,说我以色侍人?我让你想色色不了。说我不自爱?我到时候一定放面镜子在你面前,让你看看你是怎么自爱的。
她闭上眼睛,脑补出鲤上源被她捆起来,难受地跪地求饶的画面,在她的胁迫下,说尽了荤话浪语,承认自己很想很想要,承认自己骚得无边无际合不拢腿,承认自己……总之,她要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橘香对自己脑补的这个结果非常满意,打算就这么办。
她出了茶馆,忘了太子的匕首还插在梁上。
踌躇满志地拐去烟花柳巷买了那啥药,然后飞檐走壁回了皇宫。
看到公主床上还是空的,对六皇子的事儿又多了几分期望,于是怀着对明天美好的祝愿,在公主床榻外的隔间里睡下了。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她被一阵剧烈的晃动摇醒了:“……唔?”
“小香,小香,醒醒。跟你商量个事儿。”《https://www.moxiex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