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红尘影事 > 第九章
    小光头在唱着歌:“前度刘郎今又来……。”这是在黑暗中。我明明和他在一起,但好像他是在银幕里,而我在银幕外;或他是主角,而我是他的随从了。这里是一个堆满物品的仓库,今天我们是来偷东西的。小光头在打开画有骷髅头符号的箱子,把几包东西放进了黑布口袋,这应该是化学物品;他扎紧了袋口,挎在了腋下,然后我跟着他像蛇一样穿出了窗户的铁栅栏。这仓库正在整修,外面搭有脚手架,我们沿着脚手架翻上了屋顶,然后跃上了封火墙,沿着墙走了一段又跳到了墙外的屋顶;天已泛白了,要加快速度,我们像猫一样在翻上爬下,终于到了一堵矮墙上,然后一纵便落在了地上。没被人发觉,街上阒无一人,我们迅速地穿过了街道,来到了小镇的外围,已到了城墙边,天已经亮了,迎面出现了两个日本鬼子,我们正想避开而走,鬼子在“叽里呱啦”地叫我们停下,并夺过了黑布包,其中一个在蹲下去检查,另一个用刺刀对着我们,小光头似乎胆怯地退了几步,那鬼子用匕首挑开了一包,是一种白色粉末,难道是毒品?那鬼子挑了一点在嗅着,似乎也吃不准是什么东西,他在拿给另一个鬼子嗅,小光头在说这是绵白糖,那两鬼子用手指沾着在尝,忽然他两软软地倒了下去,是烈性毒药。小光头又把口袋扎好,挎在了腋下,我们迅速一人拿了一支枪就走。走不多久,我们从一个城墙的缺口处翻了出去。

    我们这是沿着一条田塍路在走。前面出现了几户零散的农舍,农舍都有鹅卵石搭起的围墙围着,但不闻有鸡犬声,也不见人影;正走到一户农舍旁,前面转出了一个人,还背着枪,是个黑狗子,似从那头的农舍打零食刚出来,还拎着一只鸭子,还在打哈欠;小光头把我推进了边上的农舍,并把枪都交给了我,他自己从墙上拿起了一顶破草帽戴在了头上,像一个农夫了,在迎面走上去,我发觉他后腰插着一把竹刀,那黑狗子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擦身而过,小光头一个转身,已掣出了竹刀在朝黑狗子后颈砍去,黑狗子惊恐地在回头,刀还在黑狗子脖子上顺势一拉,已必死无疑,那人在朝小光头倒下去,一只手还紧紧地抓住了小光头的裤腿,小光头正起着杀性,又狠狠地一刀便斫断了他的手,小光头还拿起那只手来在欣赏,好像又是一件战利品。这时我看见有游击队从青纱帐里在围过来,好像是游击队长在问小光头:“东西拿来了?”小光头说:“拿来了。还多加三支枪。”队长这时在和另一个好像是政官的人在对话,队长似乎想把小光头留下,而政官在反对,说小光头心狠手辣,又是一个偷儿。青纱帐里还有队员在走出来,还有几个女的,有一个女的似乎不太像游击队员,细皮嫩肉的,还烫着卷发,脸上还涂着胭脂,她看见了小光头在亲昵地叫他,原来他们认识。一个女游击队员在向队长汇报,说这“烟花女子”是在不远处碰到的,她是不堪忍受那儿的生活而逃出来的——说有一个日军大佐强奸了几个中国女人,然后把她们杀了,并割下了她们的生殖器,然后要这“烟花女子”把这些生殖器炒成菜,给这日本鬼子下酒;这日本鬼子还当着她的面边喝酒边手淫了两次。说她是来要求参加游击队的。我想这日本鬼子是本性与观念的冲突而造成了神经分裂。小光头慢慢地走到了“烟花女子”跟前,疑惑地看着她,她拉起小光头的手就要往青纱帐里去,似乎与他有事要单独谈谈,小光头的脸却冷若冰霜,他一下甩开了“烟花女子”的手,女子在吟出一首诗来——什么“蓬山”、“关山”的。小光头已经走了,已消失在青纱帐里。看来以前他是利用过她的,可能是他的眼线。这里开起了小组会,在讨论这些事情。这时我看见有一个壮汉背着一捆柴草从田路“蹬蹬蹬”地朝这走来,离我们只有二三十米了,这人来得蹊跷,有人在站起来,来人在说:“老总,这捆柴这里寄放一下,我方便一下就来取。”说完掉头就走。突然“啪”的一声枪响,背柴人应声而倒了。小光头出现在了路口,一只手拿着一把手枪,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有血在手缝处渗出来。他说,刚才他就怀疑“烟花女子”是否后面有人跟踪,他采取了反跟踪,发觉有两个特务在那青纱帐里密谋:一个要背着有定时炸弹的柴草来寄放,另一个则在后面接应。后面那个显然已被他用竹刀砍死,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队长上前果然在背柴者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枪来,又打开了柴草果然有一颗定时炸弹,我上前拆掉了它的引爆线。小光头已被乖乖地躺在“烟花女子”的怀里,他在向我招手,我走了过去,他要我替他去完成一项任务。……

    我来到了敌占区的重镇,我刚下火车,看见出口处有日本宪兵把守着,走过去的人都在被检查。我手上只提着一个特别的酒甏,果真有人在等我,一辆黑色的轿车在窗口打着一块牌子。我走了过去,车门开了,我便钻了进去,车在启动,在这车里是绝对安全的。没有闲话好说,车在街上开着,然后停在了一家旅社门口。开车的在说,他只能送我到这里,前面又是一道防线了,有人会来与我接头的,那人手上也会拎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又说如有事可到这家旅社来找他。我还要走过街上的这道防线,我在朝那走去,这是一道木头做成的辕门,边上用一圈圈的铁丝围着,辕门内有两个日本兵站着岗。一个女子拎着一个酒甏正从辕门里走过来,日本兵要她拿出证件来,她在边上放下了酒甏,在拿出证件来,她被放行了,可她忘了拿酒甏,她在向我急速走来,她拉起我便走,说那甏里是定时炸弹。我们正走过一家剃头店门口,炸弹已爆炸,气浪把剃头店的窗户也震破了。人们在四散而逃,趁乱她拉着我冲过了辕门。这时响起了警报声,好像要大搜捕了。她拉着我在跑,把我拉进了一个院子,她返身在拴门,这门闩年岁已经很久了,木纹的筋都已突出在了表面。我们走过了一个厅堂,然后又走进了一间厢房,这里好像成了一个仓库,堆着许多东西,还堆着柴草,她从柴草里又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酒甏,她要与我交换,这符合规定程序。我这酒甏里肯定放有情报。柴草边上还放着一张条凳,这凳比一般的凳子要宽要长,足可躺人,凳面中间是用藤编的,木头只是个框子,已经油亮发黑。她已坐在了这凳子上,我走上前去在与她交换酒甏。她居然拉住了我的手,然后抱住了我,但随手又推开了我,然后又抱住了我在哭泣起来,她在朝凳子上躺下去,我也在被扳下去,她在说她还是个姑娘,她心里好害怕,然后把嘴堵在了我嘴上。之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们都坐在凳子上。我想她应该有个安顿的地方,她好像不同意,她说她还不想要家,她本来就没有家,她还有许多任务没有完成。她说她要走了,叫我在这里等着,会有人来接我的。

    我独自一人在春凳上躺了很长时间,天已经要黑了,这时听见了“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我拉开了窗帘的一角朝那响处看去,只见有三个鬼子在走来,然后停下了脚步在商量起来,其中有一个是女的,他们在分配任务?女的又返身从院门走了出去,两个男的在朝我这里走过来。我赶紧蹲了下来,门缝里有射进来的亮光,我在朝门缝里望出去,这两人已不见,可能到其它地方去搜索了,我松了一口气,背靠门坐了下来。眼睛正朝上看去,有两个头从门楣上伸了进来,我赶紧站起身来,两手各扳住了一个头使命往下拉,一下连人带头都给我拉了进来。鬼子的头都已耷拉在那,我找来了一只麻袋,两具尸体已变成了两片复杂的管状样的东西,我用脚踩住,在像折纸板一样在折拢来,这管状像络麻杆一样松脆,还发出了啪啪的响声。把这些都收拾干净,都放进了麻袋,然后塞在了柴草下面。

    有敲门的声音,有人来敲门了,我慢慢地把门打开,是一个女的,穿着日本军服,体态略显丰腴,在问我有没有看见他们的人,“没有”——我说“没有啊。”她眼睛始终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透。她长着桃花脸虾米眼,可这眼睛瞪起来却闪闪发亮。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说:“这是我的家呀,我正在拿点东西。”她看见了那张春凳,和凳子上放着的那坛酒,忽然她好像很激动,跑过去拿起酒坛打开来喝了起来。她示意要我过去,我在走过去,她把酒坛端在我嘴前,要我也喝几口,我勉强喝了一口,这酒好像很烈。她“咯咯咯咯”在疯笑起来,并把军服脱了,然后摔在那柴堆上,然后一把抱住了我,并下身在我腿上蹭着,难道这是春药?她软若温玉,体香幽幽,我情不自禁地也抱了她一下。我感到不行,她会要我命的。我脱出手在把她推开去,她在往春凳上躺下去,并笑魇魇地在转过头去,肉感的大腿和浑圆的屁股在摇动着……

    我应该赶快离开。门闩没拴,又走进来两个人,看来像游击队,脚上打着绷带,穿着布鞋,腰上别着木盒子枪。可能是和我来接头的。他们上去把那赤条条的女的绑了起来,我拎起了酒甏赶紧跟着他们在走。我们在绕道而走,已绕到了一个仓库边上,有人打开了门,我们走进了仓库。转过一排库房,后面角落上的一间库房里居然有油灯亮着,看见许多人在集会,有人正压低声音在作报告,我驻足在听,报告者很有个性和精神,我被他的人格深深吸引住了,并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同学“尧运”,我们在走进去,同学也看见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问我:“怎么也来了?”有人在说我是什么什么的代表;又有人在跑进来,说有鬼子在朝仓库来了。人们在拿起枪来,我心里一阵激灵,我环顾了一下,有几个妇女和几个大小孩子,脸上显然有些惊慌的神色。应该怎么办,这时同学在说:“有实战经验的留下,其余的人快撤。”并灭了灯。有人递给我一支枪,我从窗沿看出去,仓库的大门已被打开,冲进来的日本鬼子扇形地在散开,他们还在探头探脑,还不十分清楚里面的情形,他们绕过了我们这间库房在往后走,后面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翻出墙去。我们开始在向日军扫射,日军在朝这里围过来,刚才他们可能想合围我们,打了一阵,乘他们还没形成包围我们已翻出了后窗,我们在朝后面边打边撤,我们的人已被打散,在展开巷战了,我和同学尧运始终在一起,我们又撤进了一间库房,突然后窗也出现了日军,我朝着他们一阵排射,并扔出了一颗手榴弹,趁着烟雾我们又翻出了窗,外面正是围墙了,围墙边还叠着几口缸,踩着缸我们一下窜上了墙,墙上有一架斜搭着的梯子,正搭在那城墙上,还有一根绳子朝城墙外挂着。到了城外,仍能听见墙里边有枪声,可能还有人没有撤出来。

    我们已跑到了郊外,这是一块棉花与玉米套种的地,我们在猫着腰急速而行。稀落的枪声还在不远处响着,还有马的嘶叫声,日军肯定在组织追赶。这时我们来到了一棵老槐树前,再过去是一片平地了,有一轮弦月挂在天上,树上有几只乌鸦被惊醒了,在“哇哇”地啼叫起来,又突然寂静了下来,并一只只在往下掉。同学叫我先别朝前走了,这可能是一种警告,听说这山中有一民族能驯养杀人蜂,并能听指令行动。难道前面是他们的地界了?这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来,只一个人,我们正惊异间,他在说:“都是中国人,别怕。”他从怀里摸出两个药袋来,要我们佩上,说这样杀人蜂就不会近你十步之内。随即他翻开了一块带着草皮的盖板,显露出一个地洞来,他带我们走进了地道;他叫我们先走,说他仍旧守在那洞口。

    我们穿过了长长的隧道,出口在山脚边的一个破坟洞中。这时我们听见了马蹄声在朝这里逼近,日军果然已追上来了,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一个指挥官模样的日军在马上用望远镜朝山里望着。同学在提起枪来,我把枪压了下去,我说要沉住气。不一会传令兵在急急惶惶地跑来,然后这帮鬼子乱哄哄地回头便跑,一定是杀人蜂从他们身后来袭了。

    这时月亮已经落在了山后,天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仔细听了一会,没有了异样的动静。同学在说趁天黑快走吧,说带我到山里去找游击队总部。

    这哪里是路,分明是兽道,好像与世隔绝了,像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同学在前面悉悉索索地走,叫我紧紧地跟着。路旁还长着一些阴生植物,像玻璃一样晶莹剔透,发着荧光,能把这路面照亮一些。可不久就没了阴生植物,我眼前是一片漆黑了,我只要跟着这前面的声音走就好了,我在迷迷糊糊起来,在半睡半醒地走着。一直摸索了一个晚上,天已泛出了鱼肚白,我这才发现与同学走散了,我跟着的是一只豪猪,它也奇怪地回头看着我,它把我当成了一只大豪猪?我觉得身上火辣辣地,裤子衣服都已被划破,一边的裤腿上都是血渍,还有一块划破的皮翻着白白的口子。我背着的枪也没了。

    我在往回走,我找到了另一条岔路,我沿着岔路在走。走了许久,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颓败的村落,走近时看起来更像一个年代久远废弃了的营盘,这里荒草没径,再走过去简直已经没颈了,我只能探出一个头在草上。这时我也看见了一个头突然从草丛里伸了出来,是一只老虎!我连滚带爬地在逃,一下子掉进了一条溪沟里,这水有腰那么深,我在往对面游,我来到了溪另一边的岩崖下,我回头看见老虎正在那个我掉下来的地方跃跃欲试地要跳下来,我发觉这边的岩石边贴着水面有一个阴沟似的岩洞,我赶紧趟了进去。这是一个瓶状的洞,里面很大。我贴着水面朝洞口望出去,有一只肉墩墩的虎爪在洞口拨弄了一阵。洞口有一丝光线折射进来,我慢慢地看清了洞里的情形,不远处有一块凸出水面的石头柱,上面还算平整;我在走过去,水好像越来越深了,已没到了胸口;我爬上了石头在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时我看见了一条银色的大鱼从洞深处游了出来,并围着这石头柱游了几圈,然后又游进去了,这鱼足有两米长,我朝洞深处看去,觉得很深邃。这时我听见洞外面有人在喊救命,然后是破草而去的声音,然后是久久的寂静。可能有路过的人被老虎叼走了。

    出了“水瓶洞”,我沿着山麓一直在往下奔。好像有人家了,一间破屋前有一架老石磨,远远看去石磨上有一对猫在嬉戏,这时一只猫在嗅着另一只猫的屁股,当我走近看清楚时发才觉后面的那只不是猫,嘴巴长长的像狼一般,它并不害怕,用一种猥亵卑鄙的目光看着我,它原来是在啃咬那猫的尾巴,它的嘴还在嚼咀着。我记起好像听谁说过,有一种专吃猫的动物,而且还是猫的近亲,是一种变种,在传说中才有,可能就是它了,今天却被我看见了,也可能是只野狐吧。那猫好像吃了迷魂药一样,有一种心甘情愿的样子,尾巴已经基本被啃光。我想用一只手去捏住这动物的头颈,但它反噬得很快,使我下不了手。它也不跑,似乎根本不怕我。这时猫心甘情愿地把头伸到了它的嘴下,它一口在咬下去,趁这档机会我捏住了它的脖子,它在反抗,我另一只手抓住了它的腿,然后狠狠地往石磨上摔去。我看那破屋的门敞开着,有一个人坐在阴影里,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尊雕得惟妙惟肖的石像。这里已没人住了,好像是个破败的小庙,看样子离村子也不会远了。

    这已经是傍晚了,我终于来到了一个村庄。一路上听人们说好多居住处都出现过老虎的踪迹,并经常有人失踪了。这有几户人家,我正走过去,他们已在关门,说在后山也出现了老虎,刚刚有人看见。我加快了脚步,打算走过一条溪河,到住户集中的地方投宿,溪河上的桥是没有栏杆的窄窄的石条铺成的,只容一个人过,前面有一个瘸子一瘸一瘸在走,我只得跟在后面慢慢走。我走进了一户人家,院子虽然用石头围着,但石墙并不高,只有肩那么高,门也是敞开的。院子里有一只缸,盛满着水。院子的一边是两排对着的屋子,中间是一个弄堂,弄堂口有一扇铁栏栅门,门还开着,我走了进去并关上了门。我觉得我背后刚才有响动,我朝院子看去,赫然有一只老虎走了进来,并趴在那口缸上“啪嗒啪嗒”在喝起水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老虎,我觉得老虎的头显得特别大,它虽然在喝水,可眼睛一直盯着我。外面路上居然还有人在走过来,还是个女的,老虎掉头便扑了出去,那女的尖叫着扭头便跑。我赶紧从边上拿起一个铁皮盆在敲:“老虎来喽!快打老虎哦!冲啊!老虎吃人喽!”果然有一群人拿着棍叉在赶来,老虎一见人多势众,一下子窜进了草丛,朝山上而去。那女的已瘫倒在地,有人在扶她起来。这时我听见了一声枪响,过后又响了一枪。人群一下子散了。这时弄堂里的一户人家开了门,把我拉了进去。说可能是日本人又来扫荡了。说本来这里很少有老虎的,是日本鬼子枪杀了人后扔到了乱葬岗而引来了老虎吃人了。

    因为我没有“良民证”,我被鬼子抓了起来。我看见边上还有伪军。我在摸腰上的玉佩,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已到了敌人的驻地。这时押解我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人,还满脸稚气,他听得懂中国话,我在问他的家庭情况,他也同样在问我。我被押进了一个指挥部,有一个日本军官在,这小鬼子在报告:“松井小队长这是一个没有‘良民证’的人……。”松井似乎不知该如何处置我,他拿起了电话在“哈伊、哈伊”地打。说“龟田”大队长马上就到。不一会,一帮人簇拥着一个龟头龟脑的人走了进来,大概是“龟田”了。那些人肃立着,好像在摆威势,“龟田”要我说出游击队的下落,我说;“我不是游击队员,而我听说游击队不是都被你们消灭了吗?”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游击队还在。龟田在踱来踱去思考着,他突然转身在问我:“那你是谁?”,我说我是山上破庙里的一个居士。那押解我的小鬼似乎对我有了好感,他在说:“可能是吧。”还说我刚才并未抵抗。龟田用偈语在向我说:“人空法空。”我在回答:“空不落空。”龟田哈哈大笑着在说:“空到极乐!”又说:“送他到极乐世界去——押出去把他毙了。”

    我被一个满脸横肉的鬼子押向了野外。他像一个职业刽子手。我们正走进一条杂树丛生的小径,有鸟在空阔的林地里啁啾着。这杂树丛里出现了两个伪军,好像在解手。我们打了照面,一个人有点面熟,这日军也认得他俩,他们在打招呼。好像是同路的,在一起走了。我心想正好做做伪军的思想工作,毕竟都是中国人。可始终没有机会,只是他们在聊着。变成三个人押解着我,反倒无机可乘了。我已被押解到一个乱葬坑旁,里面有许多腐烂的内脏,看来我将与它们为伍了。我心里有一阵呕哕。只听见身后“啪”的一声闷响,可我仍站立着,我回头一看,只见日本鬼子的脑壳已被敲碎,那两人在快速地解开我的绳子。我们赶紧又把这鬼子埋在了这堆肠子下面。他们给了我一本“良民证”叫我马上走,我疑惑地看着面熟的那人,他说他曾是小光头的手下。可能他们是在这里做卧底的。他们并交给我一封信,要我交给游击队,还告诉了我联系的地方——在“象冲廟”。……

    这里的确有一座庙,上写着“象冲廟”,应该是这里了。可能这里以前是人跟象冲突的地方,也可能这里是一个象很多的山冲。这门边有一口井,井圈上写着“不增不减井”,很奇怪,这井水很满,边上架子上放有瓢,我舀了一勺在解渴。我还想洗个脸冲一下脚,我直接拿了个水桶打了一桶水,看那井水还在那个位置,真是不增也不减。我是来找人的,穿过几个回廊,走过一间间的厢房,门都关着。又转过了一个回廊,看见一间厢房有灯光闪闪烁烁地亮着,我推门走了进去,有两个孩子坐在竹榻上,朝八仙桌看去,在油灯的暗影里还坐着两个大人。俩孩子蹦下竹榻跑了过来,抱住我便哭了起来。我正惊愕间,一个年轻点的大人在说:“哭笑是一体的两面,他们见到你哭,就是高兴,是表示友好,欢迎的意思。”我把他俩仍旧抱回到了榻上。我在向大人打听游击队的消息,年轻者欲说,而年长者摆手止住了他。他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我感到很茫然。这时来了好些人,他们在神秘地说着什么。我退了出来,打算另找出路。可这里像一个八卦阵,门又都已上了锁,我转来转去,又摸到了原来的地方,可人却都走了,灯还亮着。我发现厢房边上还有一扇耳门,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老僧入定处”,下面的小字写着,这老僧已一百九十多岁。我拿起油灯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一老僧在一人多高的一高榻上,好像陈列着一件展品,也似一个木乃伊,他好像刚出定,在弓角反张,头还在抖动,我看他的手底板和脚底板却柔嫩红润得像婴儿一般,外关穴处像挤牙膏一样挤出了白白的东西。忽然他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然后用手指指我并招招手,他要我过去。我走了过去,在问他:“知道游击队在哪里不?”他抓住了我的手在给我把脉,说我身体还行,并交给了我一把几乎已锈蚀的大钥匙,要我往后山的瀑布洞去,说从那去才能找到游击队。

    后山这瀑布虽然不大,只有丈把高,但水却很稠很平整,顺着直立的石壁在润下来,这石壁很光滑,如此形成了一个镜面,可照出一个变形的模糊的人影。边上石壁上写着“镜面瀑”三个字。瀑布下有一个水潭,潭边一块石头上蹲着一只白色的蟾蜍,水里还有一些像泥鳅般的鱼,水里的石壁上还附着一些像水蛭一样的东西,两头都呈T字形,分不出哪个是头。有一个孩子走了过来,也在朝石壁照着,他向上撑开了双手,在石壁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千手观音的影像来。瀑布的边上有一个半人高的石洞,有一只乌龟从洞里爬了出来,并迅速沉到了潭底。

    我点了个火把钻进了石洞。这洞越走越宽广了,并且一直是上坡,我来到了一个拱形的大厅,刚才厢房里的人都在,边上有许多小小的耳门,有人在往耳门走进去,然后又走了出来,我也到处去转了一下,好像都是死胡同。正对面有一扇高大的石门,年长者想打开这门,可打不开。我在拿出这把锈蚀的钥匙来,这下才打开了这扇门。走出门已在一个山坳的悬崖边,边上有一条小路。有人在说:“等一下,还有人失散在耳门里。”我发觉那两个小孩也不在,年长者在往一个耳门里进去,不一会已把小孩带了出来。

    我终于来到了根据地,可不知那同学尧运在哪里。我来到了一个村口,一棵大树上,有一个男孩爬在上面,手里还拿着一面锣,我问他在干嘛?他说他是负责虎狼出没预警的。如果一有虎狼、野猪什么的,只要把锣一鸣,就会有野人来相助。我表示不信,他说这里的村民和野人是和谐共处的,每年春耕时分,村民便会扎起野人形状的稻草人,并祭祀和供给食品,野人便会下山联欢。的确,不远处还留有几个足有三米多高的稻草人在那,现在看来几乎已要散架了,那时肯定是很逼真的。原来这里向来有野人出没,这里的人把他们奉为神灵的,野人也从不伤害人,小孩说他还在这里和野人一起玩过哩。虎狼、野猪什么的在野人眼里只不过是小猫小狗而已。我向他打听了游击队的消息,说这里有一个“武大郎”是游击队的联络员。

    我来到了“武大郎”家,走进他家,有三兄弟在。说“武大郎”是他们的父亲。三兄弟都长得上身长下身短。老大穿着一双木头做的鞋子,好像有病,一直在摇头,流着口水。老二老三穿着麻布鞋,好像都还打着光棍,屋里没其他人。这里的凳子却不低,我坐下后,刚好脚尖着地。那里还有一张凳子,凳子面前还放着一只翻转的红漆脚盆。老三说他父亲不在,他代表他父亲来说几句。他坐上了那张凳子,一双脚正好舒适地放在那脚盆上,表现出一种满足的样子。老二马上走了过去,把老三拉了下来,说还轮不到老三坐,他自己却坐了上去,脚盆上放上了那双宽宽的脚。老二开始在说革命斗争什么的……我感到找错了地方。这时他们的父亲回来了,腰上的确像武大郎一样围着一块布,他弯下腰放东西时,我发觉他的裤子已裂开了,露出了半爿屁股来。我走到门口时,“武大郎”正站上了红漆脚盆在开始发表演讲,在说“革命的时机”什么的。他三个儿子在台下听着。隔壁有一个小孩和几个大人远远地站着在看,又有一个女的摇摆着从一间屋子里出来,搽着浓浓的口红,唱着上海滩的小曲,露出了满口交错的金牙齿,说上海滩满地都是黄金。看样子她是在上海滩闯过市面的,她是在动员人们去上海滩淘金。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是在说空话,现在看起来有意义的套头话,到后来的历史上一看,会觉得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这时我好像想起了什么,我用手拿了两根竹竿,双手撑着竹竿一个人便在飞奔起来,我奔上了山头,我要去的地方正好是逆光,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一会儿我在低头下山了,我看见了前面有一条湍急的江,我又沿着江边在飞奔,天在黑下来,这时我看见了一堆篝火。

    我来到了篝火跟前,居然是在外婆那里读小学时的班主任童老师在,他还领着一批新学生——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他们正讨论着什么,见到我走来他们停止了谈话,并对我侧目而视。我要向他们解释一下,否则我的情报他们是不会信的。我好像没能说清楚,这下班主任老师气得吐出了一口血来,人们七手八脚地在急救,有人要扶他去歇息,他说没事,只是肝火上炎了一下。有血溅在了摊着的一块布上,童老师挥动画笔把它点缀成了一幅铁骨铮铮的梅花图。我还在说,我似乎更说不清楚了,居然说出了那两个伪军可以作证。虽然我也拿出了那封信来,但他们可能认为我是来诱他们进入圈套的,或许这也是日本人的一个计谋。我心里一阵发寒,我只有找到那同学尧运才说得清。……

    作者 谢小明 说:昔见非假。今见非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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