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你干什么？”——这话才一问出, 孟砚泓便很快明白了她的用意。
姚静檀抬眼，忍不住的轻抽了两下鼻子，“我现在身上没银子, 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送你，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我拿这个换，只要你帮我去找我娘她们就好！”
当初长姐给她带出门的银票不少, 可如今姚府都被封了, 银票更是换不得银钱，转眼间她身上那几张银票便都成了废纸。
她这边急的直跳脚, 可孟砚泓却像是没事人一般, 甚至门都不出，姚静檀想不出他有何用意，思来想去, 或是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她也的确不想欠他什么，与其去求他，不如去交换，这样也算是对等。
若是能用自己换得家人平安, 也不亏。
“在你眼里, 我是这种人？”对面人的眼神在不长的时间内变动了几遭，由怒，到恨，到无语再到无奈，最后他笑出声来。
姚静檀目光闪动两下, 眼里铺满了‘难道不是吗？’
自岩洞那一遭, 他果真就成了姚静檀眼中的那种人。
下流货。
他上前一步, 拎着姚静檀的肩膀将人推坐在床榻上, 居高临下睨着她。
两个人相处的这几年里，他做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想过这种事吗？想，不止一次，可唯一在她面前显露的那一回，却让他在姚静檀的眼底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就算是现在，姚静檀主动投怀送抱，他大可借势生米做成熟饭，但他却不想那样做。
一旦那样做了，他只会将姚静檀越推越远。
他身子前探，单脚踏上脚踏，一手像先前那样捏住她的下巴，姚静檀本能反应肩膀仍是往后瑟缩一下。
这点细微的动作让孟砚泓眼底一闪，他立即换上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出来，“我以为你胆量有多大，就这？”
他将身子挺直，重新站好，而后弯身去拾地上的玉带，又破开荒的蹲在床沿边上将玉带绕过她的腰肢将玉带系上。
从来都是衣来伸手，系玉带这种事他做不来。手指在系扣上显得有些笨拙，可他却做的很认真，“你是不是觉着我这两日未曾出门便什么事都没做？”
他抬眼望向姚静檀的眸子，她虽不答，可所有的心里话都塞在了眼睛里。
孟砚泓接着道：“之前去山海县，我是暗里顶了旁人的身份去的，京中应是无人知晓，所有人都以为我一直在京城养伤，闭关时候未到，我不能出门。”
“至于你母亲和你姐姐，自回京那日我便派人出去寻了，听说她们是在姚家出事之前便失踪了的，不过我想，应该也没什么事，你长姐和你母亲都是安静之人，就算是想跑也没你那个本事，别急。”
“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不急。”一口浊气自心口吐出，姚静檀眼泪又砸了下来。
孟砚泓很认真的看了她半晌，而后伸手去抹了眼上的泪水，带着笑说道：“若是当初你我成了亲，她们就是我的家人。”
似又怕她多想，孟砚泓站起身来居于高处轻抚了她的发顶，“好好待着，这些事我说会查就会查，不需你拿什么东西来换。”
手指顺着她的发顶转而移到了她的脸颊，孟砚泓在她脸上轻捏两下，“我是想要你，可更想你心甘情愿的，就像以前那样。”
剩下的一句他未讲出口，那便是‘向鹿鸣给你的，我也可以。’
素合园。
房内香炉中香雾飘渺，倒流香似瀑布流水，在一寸天地制出仙景，瓷缸中的锦鲤鱼时不时的透过片叶莲的间隙吐出几个泡泡。
姚唯舒脸色蜡黄，瞧着满桌的饭菜愣是一口也不肯碰，任凭旁边的婢女如何劝说。
“姚大姑娘，您已经一整日不曾用饭了，您再这样，身子会吃不消的。”
姚唯舒和母亲姨母那日本来去上香，可归来路上却被人劫到这处京郊陌生的宅子中来，转眼听逢家变，而她们三个却被在此处照顾的好好的，衣食不缺，更不曾被怠慢半分。
前来侍候她的人直接称她为姚大姑娘，却只字不肯提是何人请她们过来。
拖到今次，姚唯舒终也没了什么耐心，只想见背后那人，于是从早起便什么都不肯吃了。
“大姑娘，求您可怜可怜奴婢，若是您执意不肯用饭，只怕奴婢们性命不保。”小丫头知姚唯舒是心软面善之人，于是唱起了苦情戏码，盼得她给几分人情。
“不是我不可怜你们，我只是想见你们主子罢了。我们来了这么多天，他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却从不露面，甚至连话也不曾给过一句，这样下去，我们寝食难安。”姚唯舒侧头对小婢女接着道，“还劳你给他带个话，就说我想当面谢谢他，还请他赏脸。”
“这”小婢女仍与之前一样，满脸的为难。
“既不方便，那这饭我是不会吃的，一口都不会。”姚唯舒也来了脾气，愣是将小婢女才递过来的银筷推出去好远。
之前几次，小婢女说两句软话便能应付过去，可这次连她都看得出来姚唯舒当真是铁了心不肯退让，先前主子吩咐过要好生照顾，不得让她损了一分一毫，如今她硬生生的撑了一整日水米未进，小婢女害怕了，便只能应下。
“姚大姑娘请稍等，奴婢去去就来。”说罢，人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人便又回来了，“姑娘您请先用饭，我家主人说，今晚子时会过来同您见面。”
“子时？”姚唯舒抬眼问。
小婢女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好，我且信你。”吃了定心丸，姚唯舒才终于肯动筷子
转眼几近子时，小婢女提着灯在门外叩门道：“姑娘，我家主人请您去芳远书斋一聚。”
听见她在门外唤，姚唯舒心跳漏了一拍，她自椅上站起，轻理了衣衫便开门出去。
这会儿这宅院里静悄悄的，唯有她们两个人的步调在石子路上清晰回荡。
到了芳远书斋门口，姚静檀瞧着房内有烛火正亮，记得前几日她独转到此处，这书斋是无人的。
姚唯舒给自己提了一口气，目光怔怔望着里头幽黄的烛火，提着裙摆一步一顿的迈上台阶，素手稍推，房门便开了。
房内安静，她入门第一眼并未看见人，提着胆子朝内室行去，却见内室与外间有一排珠帘所隔。
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她而坐，姚唯舒眼光一闪，原本因恐惧而提起的肩随之沉下。
尽管多年未再见，可她还是能一眼便认出此人的背影。
“我就知道你是。”她一顿，眼圈儿也不觉跟着红了，唇齿轻动，叫出压于心底许久的那个名字，“孟良程。”
声音都是颤的。
那厢名字被姚唯舒念起，搭在轮椅扶手上的的手指轻颤了一下，随后他双手提轮调转过身，隔着珠帘，看清她红着的双眼。
二皇子孟良程心口一阵钝痛。
两滴泪挂于下眼睫，似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姚唯舒抬手拨开珠帘行至内室，珠帘上的玉珠相撞，在她身后摆动不停，发出阵阵脆响。
“我就知道是你。”她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中难掩哽咽。
这世上除了孟良程，还会有谁这般对她。
“唯舒。”她的名字许久不敢记起，如今再唤，恍若隔世，陌生又熟悉。
一声唯舒，似将她拉回到从前，那时眼前的这个男人，也是满目的疼爱，一声一声的唤着自己的名字。
可也是这个男人，亲手将自己推了出去，让她另嫁他人。
“为什么不肯见我？你早知道姚家要出事，你宁可千方百计的将我们接出来，都不乐意出来见我？”
“我有什么好见的？”孟良程目光淡扫过自己的双腿，将眼底的无奈掩的极妙。
姚唯舒目光亦落在他的双腿上，回想当年，二人本来是要成亲的，谁知孟良程一次出征伤了双腿，归来后便取消了二人的婚约，执意让她嫁旁人。那时无论姚唯舒如何同他表明心迹他都不肯收回成命，她承认，后来嫁给林启安，的确是因为赌气。
可这些话，她从未同旁人讲过。
“孟良程，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后来我嫁了林启安，你开心吗？”
往事不堪，每每回想，都让她痛不欲生。
“不开心。”他目光直撞进姚唯舒的眼眸中，她红着眼，他心口泛疼。
“你当年将我推出去，今日得了这个结果，这是你想要的吗？”
“不是。”
“将林启安打残的事，是你派人做的吧？”先前姚静檀曾问过她，她第一念便是孟良程，只是这件事她不曾对妹妹说起过。
“是。”他不否认，“他动手打你，断他条腿也只是开始。”
“既如此”这才是最让姚唯舒崩溃的，明明她爱的人这么多年也一直深爱着她，却又不肯要她，宁可眼睁睁的见着她嫁给旁人。想到二人这么多年的相互折磨，她终是忍不住泪流成河，无数泪痕于脸上汇成溪流似的划线，“既如此你为什么当初让我嫁给别人？”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孟良程喉节轻咽，而后自轮椅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姚唯舒见状整个人愣住，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双腿，“你的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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