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8


    云雅慧当场盯着,守门婆子不敢强拦住人,只好把春芽娘放了进来。


    春芽娘也看到了院子里的云雅慧,对着守门婆子冷哼一声,回头笑着对身后的女子说:“大夫,让您见笑了,这边请,我女儿就在里头。”


    那女子点点头,跟着往院里走来。


    云雅慧看向这个背着药箱的年轻姑娘。面容秀气,眼神清亮,微微含笑,见之可亲,刚才两个婆子大吵大闹,她也镇定地站在一边,只等着两人吵出一个结果,不见局促尴尬。


    等到人走得近了,这个女大夫身上的衣裳布料也看得清楚了。虽然花色不时兴,颜色也有些泛白,但却是士族才能穿用的罗锦。


    春芽娘一看到云雅慧就抹着眼泪过来了:“锦云姑娘哦,我们春芽真是遭了罪了。这丫头实在太老实,受了一点冷就实实在在地报病,我当时就骂她没眼色,这么点小病睡一觉就好了,来什么这瘟地方!”


    她一脸心疼加恨铁不成钢,戏做得足足的:“正院里多少事,春芽倒是躲懒出来了,锦云姑娘可不得忙坏了。您瞧瞧现在,小病没养好,反被人摆了一道,性命都要没了!这老天爷没眼啊,一点小毛病就被人钻了空子,那黑心肝烂肚肠的,硬生生抢人前途,大冷天谁不打喷嚏,就一个种花弄草的,能传给谁去,偏要把人送出来,原来都是藏着这个黑心啊!”


    云雅慧见她说得越来越不像,皱眉打断:“好了,主子院里伺候的有病挪出来是规矩,这里也是许太医主持建造的,以前你们有毛病到处瞎撞,现在方便多少事?别揪着点理就到处胡吣。我今天就是来看春芽几人的,该是谁的活,谁也躲不了懒,哪是抓个人就能补上的?好了,您也别骂了,赶紧让大夫去给春芽看看。”


    一番话连消带打,把几人的小心思全都按了下去,也把闹哄哄的局面平息了。


    站在边上的女大夫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云雅慧回以一笑:“让您见笑了。”又看向其中一个婆子,“既然大夫来了,就去给春芽几个都看看,女大夫的确方便一些。”


    婆子脸色悻悻,领着春芽娘和女大夫往里走。


    云雅慧慢慢跟在后面,全程看这位女大夫给大家诊脉看病。


    这个年代,女医非常少,一般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学一些粗浅的医术,给附近的女子看一些不能言说的病,而这样的女子还会因为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行当,地位不怎么高。真正官府挂了号行医的,都是男子,医术也多是传男不传女。


    云雅慧对这位女大夫挺好奇的,看穿着像个家道中落的士族女子,但即便这样的人家,女子也不会出来行医,更何况,这位大夫看上去至少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大多已经嫁人或者在家待嫁,她的爹娘竟然如此开明,允许女儿走街串巷行医?


    “府上都有药的吧?”女大夫看诊完,掏出纸笔准备写方子。


    云雅慧应声:“有,普通药材都可以配,您尽量按民间方来。”


    女大夫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落笔写药方。


    有的大夫开方子会因病人家境而异,一样的病,穷人的方子多廉价药材,而富人的方子则可以挑一些昂贵、药性更合适的,虽然药方不同,起效有差别,但是最终还是能把病去了。


    这类大夫大多是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才会练就这一身本事,像长期供奉富贵人家的大夫太医,医治穷人时就远远比不上乡间大夫。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比普通小官家千金还气派,难缠的王府婆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却知道民间和王府里的方子不同。


    女大夫写完药方递给云雅慧:“你看看可行?”


    云雅慧很快浏览了一遍,对这位姑娘的医术心中有数,目光更诚恳了一些:“劳烦您了。”


    女大夫微微一笑:“份内之事。”这一笑,如江南春水缓缓推开,竟有一份惊艳之感。


    等送走了人,云雅慧叫走了春芽娘问这位女大夫的情况。


    “是城外赵家的姑娘,她爹是个举人,祖上也做过官。谁知道这父女俩这脑子不知怎么坏了,当爹的不当官到处行医看病,这赵姑娘跟着爹东奔西跑也坏了性子,快二十岁了还不嫁人,天天抛头露面给人看病,早知道锦云姑娘来了我就不找她了,到底还是咱们府里的大夫们放心。”


    云雅慧冷下脸:“赵姑娘不怕麻烦上身进王府给春芽看诊,尽心尽力为病人考虑,你却背后如此说嘴?王府的大夫是好,却是给主子们看病的,论得上你家春芽?赵姑娘医术半点不差,能请到她是你的运气,以后别在外头说这种话,丢的是王府的脸。”


    春芽娘马屁拍到马腿上,唯唯诺诺应是,不敢再说话。


    云雅慧让小丫头拿了药方去给春芽几个抓药,也不理会春芽娘,转身回了正院。


    正院里,淮安王正好回来了,和他的贴身内侍说着话。


    “出京那年看着身子还不错,上回回京给父皇祝寿我记得人还胖了一些。”


    “王爷也别这么早发愁,可能只是这么一说,这一南一北路途遥远,江水都没化冻,常人都觉得难熬。”


    云雅慧本想重新退出去,刚好被抬头的淮安王见到了,招招手:“给本王沏个茶。”


    云雅慧应是,掀开帘子出门,看了一眼伺候在外边的翡翠。


    翡翠缩缩脖子,跟着她进了侧殿茶水间,一边帮忙一边解释:“王爷进来神色很不高兴,我……”


    云雅慧煮上茶水,空下来接上话:“怕上去触霉头?”


    翡翠小鸡啄米点头。


    云雅慧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她的脑门:“你怎么不想着,看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这么没眼色,王爷会怒上加怒?”


    翡翠嘿嘿笑:“王爷脾气好,不会的。”


    云雅慧白了她一眼,严肃了神色:“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指望着主子脾气好宽恕你伺候不周,现在你是不会被罚,他日却有更周全的人顶了你的位子,让你想挨主子骂都没了机会。”


    翡翠悚然一惊,没了嬉笑之色,诺诺应是。


    茶水开了,云雅慧行云流水地温杯、醒茶、泡茶……几道工序后,端着正适合淮安王口感的茶水进了正屋。


    里头还在说着。


    “……人是厚道……”


    云雅慧不知道这是在说谁,为了保持主仆之间合适的距离,她也没像原主那样事事掺和,上了茶就要拿着托盘退下。


    淮安王又叫住了她:“你也来听听,要是人真的来了,少不得派人手过去照顾。”


    云雅慧这下不得不问了:“是哪位主子要来?”


    淮安王道:“是本王六弟,京城传来消息,去年冬天六弟身子又不好了,太医建议他到南边温养,这不,父皇就想到淮安了,听母妃说,提了好几次要把人送到本王这来。”


    六皇子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年纪也比其他几个皇子都小。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中年后期精子差,六皇子前头两个小皇子都没立住,所以六皇子病歪歪长到三岁,皇帝对他就万分疼爱,唯恐这个幺儿出什么差错。


    不过……


    “奴婢记得六皇子十岁后身子骨好了不少。”


    淮安王叹气:“底子还是虚的,前年听说父皇有给他选皇子妃的打算,现在也都打消了念头,去年冬天,说是床上躺了大半日子。”


    云雅慧惊讶:“竟是这么严重了?”她看向情绪有些复杂的淮安王,“那王爷的想法是……”


    淮安王叹气:“本王和小六关系不错,倒也不怕他来做客,但是这么个情况,万一……”


    云雅慧了然,这是怕万一六皇子在南边出事,皇帝会对淮安王心里有疙瘩,甚至怪罪他没照顾好人,更有甚者,还可能被人当作把柄利用,成为攻击淮安王的武器。


    虽然淮安王在封地过得逍遥自在,但是毕竟是藩王,和中央的关系有些微妙,他没有大的野心,最期盼的自然是和上头搞好关系,多弄点实惠给淮安。


    淮安王惆怅完还是吩咐了云雅慧:“你可以先看起来有没有适合照顾病人的侍女,万一人来了,也不至于找不到靠谱的人手。”


    这是正理,虽然六皇子来了这边肯定会带伺候的人,但是淮安王府必然要安排人手过去,这些人可不能随便,不然闯了大祸,整个淮安王都要背锅。


    云雅慧认真应下。


    虽然倒春寒依旧冻得南边的人们裹着大棉袄,但是江水渐渐消融,南北的船只重新航行,六皇子南下养病这事也铁板钉钉了。


    与此同时,虽然六皇子还没成婚,但皇帝提前册封了小儿子,和其他几个以地名为封号的皇兄不同,六皇子的封号是“景祥王”,寓意吉利吉祥,封地为南梁,在淮安边上,同样是江南富庶地,环境经济都只强不弱。


    淮安王得知后心里是泛酸的,但想到六皇子那个病歪歪的身子,不仅自己享不了几年福,连子孙后代都可能留不下,这封地到最后还是归朝廷所有。


    这么一想,酸味没了,反而对六皇子多了几分同情,还嘱咐王和云雅慧把六皇子养病的院子收拾好一些,务必让对方住得舒心。


    按照封地建造王府的进度,六皇子至少要在淮安这边住两年,更别提皇帝下了命令,六皇子的王府要精心建造,适合六皇子休养身体,需要的年头绝不会少,反而会更长。


    云雅慧一边忙着做迎接六皇子的准备工作,一边想起前世的事情。


    当时六皇子也是这个时候来的,身子骨是真的不好,冷了热了都会难受,特别容易伤风感冒,在南边住了半年后渐渐好了一些。后来可能觉得住在淮安王府太过麻烦皇兄,他身子好一些后搬去了别院,过了两年多,南梁的王府建造好了,他就去了封地。


    原主和六皇子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一个是兄长的小妾一个是弟弟,六皇子不怎么和原主说话,让本打算拉拢感情的原主有些挫败恼怒,除了头几回给他喝了几滴灵泉水,后来再也没帮过他,他走后,原主更是将此人抛在了脑后。


    所以云雅慧回忆起来,并没有太多六皇子的记忆,只记得人很瘦,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这些倒也不重要,虽然忙了好一阵,但忙里偷闲,她还有时间去书斋借阅书籍。


    最近她开始看这个世界的医书。


    主要是赵姑娘和六皇子的出现,让她多了几分了解这个世界医术的兴趣。


    淮安王以为她是为了六皇子这事,心里还对她赞赏了几回,只觉得同是侍女,识字与不识字的,差异还是很大。


    云雅慧除了看医术,也会试着做适合淮安王食用的药膳,端上王爷餐桌前,她也会厚着脸皮去找府里的太医聊天请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淮安王吃了一个月云雅慧的药膳,竟然觉得自己精神更加充沛了。


    一直过了春天,六皇子都没来,因为他有病了一场,没法上路。


    云雅慧倒是练就了一手做药膳的好手艺,开始研究起更广泛的药材药性了。


    淮安王看着走火入魔的侍女摇头:“你天天钻药房,本王寝殿都好像有了一股药味。”


    云雅慧连忙道歉:“下次奴婢让琉璃她们来伺候。”


    淮安王没应:“少去几趟,你又不当大夫,有空给本王做几套外衫,天热了,去年你做的那几套外衫很不错。”


    云雅慧应下,回身拿了尺寸要给他量:“王爷最近尺寸有些大了吧?”


    淮安王摸摸脸颊:“都是你那些药膳弄的。”


    云雅慧弯腰量他的臂长,嘴上笑说:“是药膳的缘故还是玉夫人洗手做羹汤的缘故可不好说――六皇子来了,要给他准备几身吗?”


    淮安王沉吟了一下:“绣房那边王和吩咐了,你这边再给做一身,他喜欢新奇东西。”


    第62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9


    立夏刚过,京城传来消息,说六皇子出发往南边来了。


    淮安王已经接受了照顾六皇子这个事实,原本那些不情愿散去,心里反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自从成婚后分封外地,一共回京才三次,于淮安王来说,他自小的亲友都在京城,六皇子的到来,让他有种离乡多年即将见到家乡故人的激动。


    不过六皇子的到来并不顺利,不知道是天气渐热还是路途遥远的缘故,几天后,淮安王收到信件,说六皇子在路上又病了,要就地养病,船队到达时间会延后。


    淮安王一边叹气,一边只好当起一个好兄长,派人送钱送物过去询问弟弟病情。


    而淮安王府里,原本安置进客院的侍女小厮们一时之间空闲下来,守着空院子无所事事。


    人空下来就会生事。


    前头林婆子为了让女儿进正院故意拖延春芽病情,后来这事情被云雅慧得知,出手平息了纠纷,但林婆子这样有私心的人不合适管理“康泰所”,云雅慧有次遇到总管王和,把这个事情说了。


    淮安王对身边的人脾气很好,寻常接触时,待下人也宽和大方,但他治理王府规矩很严格,王和承袭了他的风格,对林婆子的行为并无容忍,很快就撤了她的差事。


    林婆子没了差事,但到底在王府还是有不少姻亲人脉,听说有皇子要来住,就到处使力,终于把女儿推了上去。


    王府没有女主人,唯一的侧妃也禁足失宠,挑选侍女的事情是云雅慧负责的,林家女儿叫绿柳,长得眉清目秀,做事勤快有眼力见,也没有她娘的精明,反而很老实,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头的事,她一见云雅慧就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如果不说破,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内秀的女孩子会是林婆子的女儿。


    云雅慧看着人不错,也有羞耻心,就安排进了客院做些杂活。


    王府很大,下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几个月前是你欺负我,几个月后可能风水轮流转,你家人落到了我手里。


    春芽娘和林婆子就是这么回事。


    绿柳在客院呆了一段时间本没什么问题,结果六皇子半路生病,客院迟迟没有主人,这些下人全都无所事事,就开始起摩擦。


    绿柳被几个和春芽娘沾亲带故的侍女们集体孤立欺负。她还真是个老实人,被欺负了也不吭声,忍着,直到大夏天重伤风要被送去康泰所,林婆子才从女儿口中逼问出缘故。


    这下好了,林婆子不顾女儿阻拦就跑出来找王总管告状了。


    新账旧账扯不清,两方人在王和那边吵个不停,正好被淮安王撞见。得知因果的淮安王大怒,所有为恶的都重重罚了一顿,一个也没落好。


    云雅慧也没摆脱干系,毕竟人是她挑的,心甘情愿地同王和一起被罚了一个月的月钱。


    罚完了人,客院又得重新挑人,淮安王没人管理后宅,左思右想,还是把云雅慧派了过去:“将功补过,这次莫要轻易心软,否则还要罚!”


    云雅慧应是,兢兢业业地去客院坐镇去了。


    王府里的下人关系之深超出了云雅慧的想象,原主的记忆里没这么多信息,她上次挑人没深入调查,的确有疏忽,这次重新到客院,顿时打起精神好好整顿了一遍。


    王府上下对锦云的印象都是温和好脾气,原主以前还会在地位低的下人面前有点清高,颜华来了后,连这份清高也没了,只要不违反规矩,她都很好说话很有人情味,这次在客院突然使出真正的手段,软硬兼施,条理清晰,转眼就将客院松散下来的规矩重新树立起来,不仅纠正了问题,还整顿得焕然一新,出乎所有人意料。


    王和看在眼里,与淮安王在一起时说了一句。


    待云雅慧整顿完客院向淮安王交差,就被王爷调侃了:“想不到锦云你还是个女中巾帼,看来这后院的事情,本王终于找到人可交托了。”


    云雅慧惊得瞪大了眼:“王爷您别和奴婢开玩笑!”


    淮安王挑眉:“让你做个内院管家你还不乐意?”


    云雅慧摇头:“王总管多忙啊,奴婢觉得现在挺好的,有空了下下厨绣绣花,偶尔看看书,奴婢挺满足的。”


    淮安王指尖点了点她,笑:“你哪是想给本王下厨做衣,你是想偷闲看书是不是?”


    云雅慧微微弯起笑眼:“王爷恩典。”


    淮安王笑着摇头:“那本王再给你一个恩典,后院的事你接了,月钱比着王和的来,之前的罚月钱也免了。”


    云雅慧神色勉强,还是想拒绝。


    淮安王不等她开口就拿话堵住了她的嘴:“还不谢恩?”


    云雅慧苦着脸行礼谢恩。


    淮安王却哈哈大笑,招招手:“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过来给本王研墨。”


    云雅慧甩甩袖子便走:“奴婢以后怕没空给您研墨了,您啊,还是找紫玉来吧。”


    淮安王看着她的背影:“嘿――”眼看着人掀开竹帘出门去,冲着晃动的帘子笑骂,“官还没上任,先跟本王摆起谱了,外头的知府都没你这么能的!”


    云雅慧隔着帘子哼声:“您没听过宰相门前七品官?奴婢这王府内管家也算是大官了,可不得先练练这脾气。”


    听了主仆二人隔着帘子你来我往,其他下人对视一眼,等云雅慧下了回廊阶梯,纷纷凑上来恭喜:“锦云姐姐升官了?”


    “以后是不是要尊称一声云总管啦?”


    云雅慧挥着手把人赶走:“去去去,烦着呢。”


    然而再怎么烦,云雅慧还是做起了内院管家,隔日,王和就笑眯眯地把内院的帐和库房钥匙交了过来,这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淮安王没有一下子把整个内院全都交给云雅慧。


    即便如此,这比原主委身淮安王拿到内院管理权早了两年。


    摊子大了,事情自然多了,云雅慧光对账盘内库就花了半个月时间,等到她理顺了内院诸事,就接到通知,说是景祥王的船到了。


    淮安王亲自去码头迎接弟弟,王府里,云雅慧和王和忙得不可开交,整个王府都动了起来。


    景祥王的马车是直接从正门进到客院,接风宴最后也没办,因为景祥王身子骨弱,到了客院和淮安王说了一会儿话,就服药歇下了。


    云雅慧与王和去找景祥王那边的负责人对接,商量客院诸事安排。


    因为在客院忙,她便听到了不少关于景祥王的事情。


    据他的下人们说,这位体弱王爷出了京城就病了,中途停下养病是因为实在病得太严重,重新启程时病也没好全,一路过来受了不少罪。


    让云雅慧惊讶一个八卦是,这位王爷之所以病重,起因竟然是在江上半夜开窗看星星,说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看天象,机会难得。


    在这些伺候的人和随侍太医们眼里,这就是自己作死吧。


    ……


    淮安王府有不少京城过来的人,包括淮安王府的太医,这次景祥王带了只多不少的人过来,包括两位太医以及数位皇帝为小儿子安排的幕僚,淮安王府一下子热闹起来。


    淮安王和这个六弟也十分亲热,虽然没来的时候嫌弃过,但亲眼见到亲人,还是从小没有利益纷争的亲兄弟,淮安王听着景祥王说起京中种种事情,心中升起思乡之情,对这个亲弟弟的态度越发好。


    过了几日,每日有空就和淮安王聊天的景祥王说了一个消息:“之前听父皇说,明年选秀打算给三哥你选一个王妃。父皇母后以及贤母妃在京城一直担心三哥后院没有女主人日子不知过得怎么样,这次过来,弟弟发现三哥治家有方,比我们皇子所还井井有条。”


    选王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淮安王对此倒没有太吃惊,听六弟夸自己,笑得意满:“不过是过日子,都一样,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不用你太操心。日后去了封地,你也是一样的。”


    等到回到正院,六皇子的话就在淮安王脑中转,第二天一早,去外院与自己的幕僚们聊了聊天。


    云雅慧并不知道这件事,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安置六皇子带来的人,根据六皇子的需要改进客院条件,忙完后又遇到了乞巧节,后院的侍妾们要带着大郡主乞巧,少不得她上下安排。


    歇下来时日子已经前行到七月下旬,云雅慧发现这段时间自己一本书只看了三分之一,连声叹气。


    空间里的小人得知,对她的行为很看不上:“可以在这里看,看三遍都没问题。你一直不信任空间,白耗费多少精力。”


    云雅慧倒也不是不信任,而是对这个未知的空间很谨慎。如果她在空间呆了一个月,纵然出来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对她来说,时间流逝真实发生了,那现实里的记忆难道不会消退吗?如果频繁利用空间的时间差,会不会导致现实生活被影响?


    这都需要自己尝试摸索才行,怎么敢贸然使用?


    不过云雅慧到底迈出了第一步,她试着夜里入睡前在空间里看书。


    云雅慧没有直接进入空间,而是把书放了进去,然后意识体进入空间翻阅书籍,看完三分之一出来时,外面才过了半个时辰。


    她将书籍拿出来放在床头,第二天仔细去看书册页的新旧,发现从侧面看书页,看过的三分之二明显比未看的三分之一泛黄。


    这说明,空间的时光流逝是有痕迹的。


    如果真人进去呆一天呢?既然时光有痕迹,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人的生理也实实在在消耗了一天?原主去世的时候四十多岁,实际生理年龄可能已经五十多岁了!


    灵泉延长人的寿命,然后人在空间里消耗这份寿命,也就是说依赖时间差越多,寿命消耗得越多,若是超过了灵泉的效力,人反而可能在现实里早衰早死?


    极端一点,若是真人在空间呆了一百年,外界空间只过了一年,纵然灵泉水延年益寿,呆了一百年的人从空间出来,在现实里就是一个小姑娘一年不见变成了白发老太太。


    相比于凭白拥有毫无代价的时光,云雅慧更相信这个推断,心里越发坚定那个念头:轻易不直接进空间。


    但是她一步步尝试让意识体进空间,观察这个方式是否会造成影响。


    尝试了半个月,成功看完了三本杏林著作,云雅慧发现除了休息不足会产生疲惫之外,其他均没有问题。那个感觉,就好像睡觉做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梦。


    云雅慧又试着让意识体在空间里休息。


    意识体可以在空间休息!但是有时候会因为在睡眠中失去控制被自动弹出空间,然后她一觉醒来发现天亮了……


    云雅慧每天睡前尝试一次,不断总结控制意识的方式,中秋节前,她终于掌握了这个技能。


    她可以在空间控制意识体休息几个小时,醒来后看书两个时辰,然后退出空间,真正陷入睡眠。


    无论意识体还是身体都充分休息之下,她解锁了“做梦就能看书”技能。


    空间小人从冷眼看着她多此一举瞎折腾,到越来越正视她的尝试,最后默然无声,飘回了玉符。


    他终于想起了第一任主人和这些凡人的不同,第一任主人是修仙者有成百上千年的生命,只要不断修炼进阶就不会死亡,所以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完全对他没有影响,反而可以帮他在弱小的时候更快修炼进阶。


    但是云丹茹和这位是凡人,凡人寿命短,长期在空间消耗时间,生理寿命却无法不断延长,反映在现实里,其实就是“早死”。


    差点害死主人的青衣小人维持着高冷飘回玉符,再也不指点云雅慧做事了。


    第63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0


    中秋将近,秋高气爽,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


    淮安的螃蟹天下闻名,作为此地最大的官,淮安王府这段时间天天收到门下送上来的螃蟹。考虑到六皇子的接风宴至今没办,淮安王琢磨了一下,说要办一个中秋家宴。


    主子一声令下,下属可不得跑断腿。


    云雅慧几乎脱离了贴身伺候的岗位,专心在王和专门给她腾出来的偏院里处理内院诸事。


    这日事情尽安排下去终于有了空,云雅慧打算回正院看看。


    刚进门正好撞上淮安王往外走。


    “忙完了?本王这几日连你的人影都见不到了。”淮安王看到云雅慧,脚步一顿,扭头对着蹲身行礼的人玩笑。


    云雅慧起身,回嘴:“可不都是您的恩典?”


    淮安王哈哈一笑,点点她:“拿了本王那么多的月钱赏赐,还搁在心里计较呢?”


    云雅慧:“奴婢不愁吃不愁喝的,多拿钱有什么用?您要是真想给奴婢恩典,赶紧把奴婢手里的事儿都拿走。”


    淮安王摇头:“本王是不敢得罪你们,一个比一个脾气大,左右也就这么些日子了,你且辛苦着吧。”


    云雅慧心中一顿,改变主意跟了上去:“王爷有了接管内院的人选?”


    淮安王笑而不语,走了几步后对等着答案的云雅慧说:“不是喊累吗,且歇着去。”


    云雅慧看着跟了一半的路,再放肆也不好这么明显吧,到底主仆有别。只好微笑:“王爷不是说许久未见奴婢了?今日奴婢正好有空,好好伺候您一回,免得回头卸了差事回来了,您却不记得奴婢了。”


    淮安王听到她两句话又拐回话题,哈哈大笑:“正好,六弟上回还在问做了那件外衫的秀娘是谁。”


    云雅慧这才知道,淮安王是要去见六皇子。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六皇子这样的病人正好养病,不会因太冷感冒也不会因太热难熬,气候如此宜人,面色都红润了一些。


    淮安王到的时候,六皇子正坐在廊下晒着太阳看书,淮安王进门见了,就说他:“又在太阳底下看书,小心回头眼花。”


    六皇子抬头看过来,喊了一声:“皇兄。”


    云雅慧微微抬眼看过去,就见到秋日暖阳斜照着长廊,而廊下美人靠上,一个身体单薄纤瘦,面色苍白的男子回头朝这边看来。


    六皇子如今不足二十岁,加上生病,身形与少年无异,虽然听说常年生病,面上倒不见病人的忧郁,反倒是神色疏朗,不见阴霾。


    淮安王让人在院子里设桌椅,收走了六皇子手上的书,让他坐下陪自己晒太阳。


    “诺,你前几天想见的绣娘今日给你带来了。”


    六皇子顺着淮安王的手指看过来,对云雅慧微微一笑:“这位便是锦云姑娘吗?一直听皇兄说你蕙质兰心,能干非常,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淮安王立刻说:“你可别夸了,现在的丫头夸不得,都敢踩在主子头上了。”


    云雅慧喊了一声:“王爷――”


    六皇子笑:“皇兄是嘴硬心软,若不是主子仁慈,侍女们哪敢与主子玩笑。”


    云雅慧立刻接上:“六王爷说得对,咱们王爷可不就是这样。”


    淮安王笑出声:“得了得了,你们别给本王戴高帽了。”脸上的笑容却出卖了他被拍马屁拍得很舒服的场景。


    云雅慧和六皇子对视一眼,都笑。


    云雅慧微微惊讶,这个六皇子不仅不虚弱忧郁,还很会说话开玩笑。


    玩笑过后,淮安王让锦云给两人沏茶,自己一边和六皇子闲聊一边看云雅慧的茶艺。


    六皇子也在看。


    侍女沏茶在王公贵族中很常见,茶艺高的侍女,不仅沏出来的茶是上品,整个过程都是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


    云雅慧便是其中之一。


    两兄弟原本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但看着看着,渐渐被行云流水的动作带入了茶道之中,心缓缓静下来,话题也不知何时终止了。


    过了几道茶,云雅慧倾身,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杯。


    “好茶。”六皇子低头品了一口,眼睛一亮,再次举杯品了又品,隔了一会儿,赞叹出声,“淮安特产老君茶,茶经说老君茶一道苦,二道涩,三道苦涩回甘,四道甘甜入喉……皇兄送来这茶叶好几日了,我试了几次,只以为这茶经说的‘一道、二道、三道……’是指沏茶的工序,还觉得这书中所说名不副实。今日才知,原来是一口苦,两口涩,三口回甘……一杯茶层次丰富,果真好茶,名不虚传。”


    云雅慧将第二杯茶递上,递了一半想起来问:“六王爷饮茶可有什么限制?”


    品茶,每一道茶都有不同的味,尤其老君茶,味重层次多,现在才上了第一杯,刚开了一个头,凡是茶爱好者,没人能接受戛然而止。


    但是……淮安王看了一眼弟弟:“莫给他了,他不能多饮。”


    六皇子顿时急了:“皇兄,哪有那么夸张,今天才第一杯茶而已。”


    淮安王不为所动:“你先同我说说,你之前‘试了几次’是几次?我送茶来时怎么说的?”


    六皇子苦了脸,露出一丝求饶的神色:“皇兄……”


    淮安王:“本王受父皇母后所托,负责看顾你好好养病,你若再不爱惜身体,这茶叶本王都收回去了。”


    六皇子这下真的满脸沮丧了,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不再强求再喝一杯茶,只用那羡慕渴望的目光盯着云雅慧的手,盯着他皇兄悠哉悠哉地喝了第二杯茶。


    云雅慧看得都不忍心了。


    淮安王这杯茶喝得也不是那么惬意,什么滋味都没品出来,囫囵喝完就吩咐云雅慧把东西撤了,免得招了六皇子的眼。


    一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依旧眼巴巴的人:“就不该陪你喝茶。”


    六皇子叹气,仰身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眼:“皇兄不必这么小心,这么多年的病了横竖都这样,要是眼看着有好茶不能品,美食不能用,良景不能观,做人又有什么意思,养病又有何意义?养病就是为了做这些事嘛。”


    淮安王目光中闪过一抹同情,嘴里说:“那也得等你病好全了。”


    六皇子摇头:“十几年了都没好全,哪有好全的时候,有花堪折直须折。”


    淮安王一时也无话了。


    云雅慧见气氛低迷,便插了一句嘴:“奴婢倒觉得,有花堪折直须折没错,但莫把花折秃噜皮了,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细水长流地折。”


    六皇子睁开眼。


    淮安王先笑了:“锦云说得对。”


    六皇子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跟着笑起来。


    这之后,两兄弟又闲聊了一会儿,六皇子到了休息的时间,淮安王带着侍从们离开客院。


    离开之前,六皇子让人给云雅慧送了赏赐,出手很是大方。


    淮安王让云雅慧拿着。


    这日以后,云雅慧又很久没见到六皇子,然后中秋节到了。


    中秋家宴也是螃蟹宴,主要还是为了解决府里那一筐筐的大螃蟹。但六皇子身体不好,不能多吃性寒的蟹,云雅慧咨询了他的随身太医,除螃蟹之外,安排的都是温和滋补,但北边不怎么吃到的膳食。


    家宴时,淮安王六皇子和一群幕僚们在外殿,女眷们在内殿。云雅慧作为贴身侍女,随侍在淮安王身边。


    她一边伺候主子用膳,一边观察在座众人,发现皇帝对六皇子这个儿子是真的上心,据说六皇子的属官都是皇帝亲自安排的,而这些人从席上言论举止便可看出,各有千秋又隐隐互相制衡,想当年淮安王都是自己招揽有贤之士、自己甄别挑选幕僚。


    也难怪淮安王见了忍不住冒酸气。


    但任何酸气在看到六皇子小鸟一样的食量后都会消失。


    整场家宴,六皇子几乎没怎么进食,遇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多吃几口就被暗暗提醒。云雅慧有一二耳闻,似乎是六皇子肠胃不好,太医建议少食多餐,不然克化不了可能又会引出一场病。


    越和六皇子相处,淮安王心底的妒忌越少,反之增长的,是绵绵不断的兄长疼爱之情。


    于是,家宴后正处于疼爱弟弟情绪的淮安王听到六皇子想借锦云再泡一次老君茶,欣然同意。


    还很贴心地表示:“有何事可直接找锦云,客院此前也是她管理的,哪里不便就找她处理。”


    云雅慧于是隔三差五地陪六皇子“细水长流”。


    在侍从们面前,六皇子没有与淮安王相处时那么开朗,他更多的是安静。


    云雅慧去了三次,三次都是她安静泡茶,六皇子或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或独自在边上翻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躺着休息,话几乎没有。


    但不论做什么,都是从容平静,似乎习惯了这种状态,并淡然处之。


    第四次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在喝药,云雅慧有些意外:“您现在不适合饮茶吧?”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六皇子脸上露出排斥厌恶的表情――对着桌上的药碗,但他还是停顿都没有地把整碗药都喝下去了,喝完擦了擦嘴角,连清水都没喝,半靠半躺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不喝,只看看。”


    云雅慧见他态度坚定,没有她回转的空间,便坐上前,沉下心开始沏茶。


    六皇子托着腮看得眼眨也不眨,似乎是在看眼前美如水墨画的茶艺展示,又似乎透过袅袅茶香在想什么别的,直到云雅慧泡出第一杯茶。


    “你喝,告诉本王什么味道。”


    云雅慧微讶。


    六皇子等着她。


    她只好自沏自品。


    等她品完,六皇子低声问:“这次的茶什么味道?”


    云雅慧放下茶杯,抿唇一笑:“待明日王爷可以饮茶了,自然便知。”


    半垂着眼等着答案的六皇子彻底睁开眼,直直看过来:“你说什么?”


    云雅慧微笑着重复:“王爷可以饮茶了可遣人来唤奴婢,到时您就知道这杯茶是什么滋味了。”她倒掉剩下的半杯,沏了第二杯,轻轻推到桌子中央,“如果您实在想知道这茶是什么味道,奴婢觉得是‘未知’。”


    六皇子盯着桌上的茶看,许久后,端起手边微凉的清水喝了一口。满嘴苦涩的药味被冲开,竟觉得普通的白开水带了一丝甜,他神色舒缓下来。


    云雅慧提起烧泉水的小壶,帮他倒了一点热水。


    六皇子看着,伸手将杯中的水都饮尽了。


    晚上,云雅慧回到自己屋里,照例用意识体进随身空间看书。


    许久没出现的玉符小人飘飘悠悠地出来,见云雅慧半天不理他一心只看书,只好自己出声:“你在外头都遇到什么事了?”


    云雅慧好笑:“你还关心这个?”


    小人漫不经心地说:“你老看医书,可是病了?若是病了,可以用灵泉水,这个肯定没问题。”


    云雅慧问:“你如何肯定这完全没问题?”


    小人:“云丹茹喝过啊,而且喝了不少,原本差点死了,后来身康体健。”


    云雅慧:……差点忘了这件事,原主用自己做小白鼠完成了灵泉水的试验观察。


    第64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1


    关于灵泉水,原主给许多人使用过,旁人如何感受云雅慧无法得知,但原主的一生记忆她都能查看,单看这个身体使用灵泉水的效果,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云雅慧不是一无所知的小白,她曾从医,中西都懂,因为懂得多,反而更加谨慎。


    在不知道六皇子具体情况时,她并没有盲目行善的想法。


    “我看医书不过是想了解现今的医学体系罢了。”她扬了扬手里的书册,“还真学到了不少东西。”


    淮安王爱书,他的书斋可以和藏书阁媲美,是一栋专门的两层阁楼,其中包含的书籍涉及广泛,不乏珍本孤本。


    纵然历经多世,但生命有限,每一世总有很多忙碌的世俗之事,也会因为身份职业的限制而只局限于一个领域的知识,这次的机会很难得,淮安王藏书千百,包罗万象,而空间的存在更是给了她更多的时间,这样的机会累世难求,她得好好抓住。


    小人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眼中闪过疑惑与好奇,见她看得入神,默默飘在半空,眼睛跟着落到书面上。


    然而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重新飘回了玉符。


    几日后,六皇子果然没忍住,一得了太医松口,就遣人来寻云雅慧。


    “这些人都是蠢材,一样的手法,泡出来的老君茶皆不如你。”六皇子依旧躺在他垫了薄毯的躺椅上,一边看云雅慧泡茶,一边说自己带来的下人。


    云雅慧浅笑:“熟能生巧罢了,淮安这边还有不少名茶,六王爷下次可以都试一试。”


    六皇子:“皇兄不送,他们可不敢给我茶叶。”


    云雅慧惊讶:“六王爷在京城不喝茶吗?”


    六皇子身边的侍从接话:“我们王爷不适合饮茶,这老君茶也是三王爷问了太医,确认对了药性才送来的。”


    云雅慧恍悟:“是了,《药经》上有说,老君茶味甘性平,健脾开胃,清热润肠,不过这是指的后三道茶水。”她抬起手中刚泡好的茶,“这道茶王爷还是别喝了。”


    说着,微微翻手,将茶水泼了。


    “诶――”六皇子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茶水真的被她泼了,“我就爱喝第一道茶水,后三道都不如它有滋味。”


    那侍从却很是赞成:“王爷您还是忍忍吧,对您身子不好。”


    六皇子微露懊恼,就算云雅慧很快递上了第二杯茶,依旧没让他开怀。


    “你懂得还挺多,《药经》你也知道?”他语气有些些不满,像是在和什么赌气,微微迁怒云雅慧。


    云雅慧不惊不慌:“我家王爷爱书,奴婢跟着看了不少书。六王爷若是喜欢有滋味的东西,回头奴婢让厨房送一些小食过来。”


    六皇子抬抬眼皮,语气微低:“本王只能吃清淡之物。”


    那侍从松了一口气,跟着附和:“锦云姐姐好意,只是王爷吃食都有太医过目,一般吃食都不能吃的。”


    云雅慧点点头:“自然会让太医过目的,这天下菜系,淮安菜最能在清淡二字上下功夫,正好适合王爷。”


    六皇子终于来了精神,微微期待起来。


    送吃食之前,云雅慧去找了六皇子随侍的两位太医,两位太医一个姓张一个姓赵,这次赵太医不在。


    “有个淮安的亲戚有喜事,赵太医喝喜酒去了。”


    云雅慧惊讶:“原来赵太医是淮安人氏?”


    张太医笑:“倒也不是,刚好这个亲戚定居淮安,到了一处地方就联系上了。”


    云雅慧只觉得巧,没放在心上,问了六皇子的用药情况和禁忌,又去找了负责客院的厨房管事,得知六皇子即便到了淮安,饮食都一律照着京城的食谱来,仔细数数,也不过七八种食材,做法也求稳不求新,很固定单一,和食不厌精的淮安王一比,皇城备受宠爱的六皇子反而无比可怜。


    她将此事告知了淮安王,淮安王一听便准了。


    宫里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在里头住过的都了解,他们这些主子虽然是人上人,威风得很,但实际上也被糊弄得死死的,就算他父皇,想吃一道登基前宫外吃过的家常菜,都要被一套套的谏言拒绝。


    那时候他不知道,只觉得当皇帝也不容易,待出宫自己管理一方,他就懂了。


    他们哪里是觉得这道菜耗费大,他们是不愿意给皇帝开这个头,怕有了第一次点菜就有第二次,御膳房就无法轻松了。


    同样,在六皇子身上,宫里这帮人就是怕担责任,反正良药苦口,药膳保证效果便可,哪会绞尽脑汁琢磨口味创新菜色,岂不是自找麻烦。


    越想,淮安王越怜爱这个六弟,嘱咐云雅慧这段时日在客院那边多花点心思,但也不忘了叮嘱:“行事前该和太医确认的都要去,别误了景祥王。”


    云雅慧明白,这是避免出事担责任。


    各方通了气,云雅慧开始变着花样给客院送膳食,从一日三餐到下午晚间点心,花色百出,口味清淡却不会平淡无味,或鲜美或清爽,将淮安菜的特色展露得淋漓尽致。


    如此下来,入冬时,六皇子竟然微微胖了一点。


    这是三年来头一回。


    淮安王立刻将此事写信告知了皇宫,六皇子自己也报了平安信。


    春节时,宫里头一回送了满满两船的年礼赏赐,两个王爷一人一船。


    不像六皇子第一次收到京城年礼,淮安王往年都有,因此对比鲜明,今年不仅东西多而且价值更高。


    几个王爷之间都有消息流通渠道,淮安王知道,今年自己和六弟是最特殊的。


    被顶头上司以及亲爹表彰夸奖,淮安王自然高兴,对于此事的功臣云雅慧,他也很大方地着重赏赐,让满府下人对云雅慧羡慕不已。


    不仅淮安王这边,六皇子也给了赏赐,他比淮安王还实在,皇帝赏赐的适合女眷用的布匹,他直接让人抱了几匹过来,还有不少银钱。


    云雅慧有了这些,未来几年都可以名正言顺地穿绫罗绸缎。


    过了春节,南方反而更冷了,六皇子今年坚强地挺过了年前的寒意,却病在倒春寒里,客院一下子都紧张起来,气氛大变。


    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六皇子本人了,云雅慧有时候陪着淮安王去探视,六皇子穿了一层又一层,屋里烧着银丝炭,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苦药味,他则与往常一样,靠在榻上听内侍念书。


    踏青节那天,六皇子身子好了许多,淮安王过来询问下午能否出门,踏进屋,就听到那内侍朗声念书:


    “七月甲午,有彗星晨见东北方,在中台东一丈,长六尺,色正白,东北行,西南指;丁酉,距下台上星西北一尺而晨伏……”①


    云雅慧脚步一顿。


    淮安王坐到窗下的榻上:“又在看这些书?”六皇子让内侍停下:“自战国以来,关于彗星的记载多达近二十次,我发现这彗星的出现时机很是有趣。”


    云雅慧缓缓瞪大眼,惊异不已。


    进门的时候她以为听到关于彗星的记载只是巧合,现在听到六皇子这话,她确定了,这不是巧合,六皇子竟是自行归纳了历代历年的星象记载?


    淮安王对此却完全不感兴趣:“你研究者扫把星作甚?我朝兵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扫把星不会来的。你啊,病中少看这些,要是被父皇知道,他又要说你。”


    六皇子见状摇摇头,却也没有多说了。


    云雅慧心里有些着急,头一次觉得淮安王太没眼色,六皇子明显想要展开说一说彗星的事,现在硬生生被他终结了话题。


    所以,六皇子有没有发现彗星的回归规律?


    淮安王把没眼色进行到底了,直接抛开彗星的话题,问六皇子:“下午出门踏青,你去吗?”


    六皇子眼睛一亮:“去哪?我去。”


    淮安王叫小魏子:“去问问赵太医,六王爷出门可方便。”


    ……


    三月三踏青,因家中有病人六皇子,淮安王亲手画了几只风筝,打算拿到城外去放。


    一般人家一早就来了,淮安王府的人晚了半天,但有这个身份在,还是寻到了一出风景视野好,又清净的地方。


    淮安王这次把自己的女儿和女儿生母一起带了出来,小女孩头次跟着父王玩耍,牵着他的裤腿依恋地黏着他,把淮安王的心都看化了,索性牵着女儿一起放风筝。


    六皇子坐在古代版轮椅上,淮安王为他画的风筝被他握在手里,他含笑看着皇兄和侄女笑闹,看了一会儿,高声叫站在一边的云雅慧:“锦云,你来。”


    云雅慧听到唤声连忙过去,就见六皇子将风筝递了过来:“你会放吗?小桂子他们都不会。”


    云雅慧接过,笑着说:“会,小时候我娘经常带着我踏青放纸鸢,等到纸鸢飞得高高的,就剪断引线,让它带走我们一年的晦气。”


    六皇子笑:“你先把它放起来,再给我。”


    云雅慧应好,叫了一个内侍帮忙,跑到远处开始放。


    六皇子的风筝是一只大雁,淮安王画工极佳,不仅风筝做得精致如生,还特意在上面题了去秽祈福的诗。


    今日天公作美,东风正劲,云雅慧牵着引线跑了一段路,大雁风筝就摇摇摆摆上了天,她连忙停下脚步缓缓放线,身后,小郡主的欢呼声也传了过来:“父王,大蝴蝶飞上去了!飞上去了!”


    她们的蝴蝶风筝也飞上了天。


    云雅慧小心翼翼地往六皇子那边走,走了几步,发现六皇子自己过来了。她一笑,将引线递给他。


    六皇子坐在轮椅上,仰着头含笑看着天上的风筝,学着云雅慧的动作不时扯一扯引线,再缓缓放长……


    风很大,风筝越飞越高,放着放着,线圈里的线就用尽了。


    云雅慧掏出一把小剪刀:“王爷今年一定顺顺利利,康泰平安。”


    六皇子接过剪刀,最后看了一眼风筝,“咔哒”一下,天上已成为小方块的风筝一下子失去了束缚,极速成为一个黑点。


    六皇子仰头看着天上不断变小最后远去不见的风筝,仿佛自言自语:“这只大雁风筝至少一臂长宽,远在天上小如黑点,最后连黑点都不见了……如果天上的星星像蜡烛一样发光,那它们原体该有多大,才能被地上的我们肉眼可见?”


    云雅慧心口震了震,因为六皇子这个古人对宇宙星体的思考。


    她望着天空说:“也许比太阳还要大,只是比太阳远,所以我们看上去就只有芝麻点大。”


    六皇子诧异地看着她。


    其他下人笑:“这么说,岂不是天上有无数个太阳?”


    云雅慧点头:“是有可能啊,你看,蜡烛燃烧,离近了烫,离远了,隔着院子,只能看到一点光却不觉得热了。”


    六皇子若有所思,其他人都觉得荒唐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于是越发觉得有趣好笑,纷纷掩唇大笑。


    有人跟着玩笑:“这么多的太阳,岂不是要累死后羿?”


    “哈哈哈……”


    六皇子却突然说:“挺有道理,但你如何肯定它们都距离很远,而不是本身就比太阳小,就如同火球与蜡烛、火团与火星。”


    云雅慧几辈子了,还真没研究过天文,只知道常识却答不出这些超纲的问题,只好说:“奴婢也只是猜测,但不管谁是火球谁是蜡烛,星星肯定和太阳一样,是会燃烧的。”


    六皇子眯着眼看了一眼太阳:“若是燃烧,太阳上有什么神物,能燃烧千百年不灭?”


    云雅慧:……


    该怎么用通俗易懂的话解释核反应?好后悔当初在现代不好好学习天文知识,竟然被一个古人彻底问住了。


    其他人也跟着六皇子的思维陷入了思考,一时沉默无声。


    这时,随侍六皇子出行的赵太医引着几人往这边而来,解除了云雅慧作为一个穿越古今现代人的内心自我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一今天终于早了一点,握拳,希望明天能保持住。


    文中①引用自《魏书?志卷四》是我国古代对哈雷彗星第十六次回归的记载。


    第65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2


    赵太医一行人走到十几步开外,几个下人打扮的停住了脚,赵太医则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上前。


    “参见王爷。”


    六皇子抬手:“免,这是?”


    赵太医微微让开身子,让一男一女上前:“是臣在淮安的侄女、侄女婿,今日踏青正好遇上了,带两人来给王爷请安。”


    云雅慧想起了赵太医请假去喝喜酒的事,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是一个熟人。


    那侄女可不正是当日春芽娘请来给春芽看病的赵大夫?


    六皇子也正观察着这对年轻夫妻:“就是你那刚成亲的侄女?擅算术的?”


    赵太医答:“正是。臣这侄女婿也喜研究算术历法。”


    六皇子来了兴趣,看向赵太医的侄女:“本王听说,你写了一本《筹算解注》?”


    今日与夫婿出门踏青,赵大夫穿得比一年前那次鲜亮,眉眼间依旧是不变的淡然从容,见到王爷也不见局促,颔首答:“是,前几年沉迷算术,写了一些心得整理成书。”


    她的回答乍看没什么问题,实际却和当下很多女子的作风截然不同,女子崇尚内敛、内秀,纵然有大才,在外人面前也要谦虚表示不过闺阁间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


    一个王爷问起闺阁女子的著作,她还答得落落大方,在当下算是罕见。


    而在场的关键人物,譬如赵大夫本人、赵大夫的丈夫、六皇子、赵太医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云雅慧看得称奇又高兴。


    她没有当场叫破赵大夫的身份,怕她出门行医是瞒着他人,如今她嫁了人,万一夫家介意岂不是害了她?


    但赵大夫却自己叫破了这件事。


    她与六皇子说了几句,答应将自己写的算术书籍借给六皇子阅览,两方无话时,赵大夫和云雅慧打了招呼。


    “锦云姑娘。”


    云雅慧眼中惊讶一闪而过,笑着回应:“赵姑娘,好久不见,想不到这世界如此小,赵太医的侄女竟然是您。”


    赵太医和六皇子都惊讶地看过来。


    六皇子先问:“你们认识?”


    云雅慧看向赵姑娘。


    赵姑娘点头:“曾去淮安王府出诊过,那回遇见了锦云姑娘。”


    云雅慧暗暗观察赵姑娘的夫婿,只见他含笑看着妻子,不见惊讶反感,反而目光中透着欣赏与爱意。


    云雅慧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一个男子看着一个女子,用这样充满爱意的目光。


    当日春芽娘背后说赵姑娘的话言犹在耳,想想便知,这些年,大龄不婚的赵姑娘经历了多少流言蜚语,如今有一个知她懂她的人,实在是难得。


    “不知道那日成亲的是赵大夫您,不然我也能给您送上一份贺礼。”云雅慧笑着说。


    赵姑娘与丈夫对视一眼,微微笑开,脸上鲜见地露出一丝赧意。


    六皇子旁观了一会儿,又问:“李夫人还从医?莫不是你们赵家的家学渊源?”说着看向赵太医。


    赵姑娘的丈夫姓李,叫李佑堂。


    赵太医便出声将两家人的关系解释了一下。


    云雅慧这才知道,赵太医虽然说赵姑娘是自己的侄女,但其实关系已经很远了,准确来说是族侄女,两家人有一个共同的祖爷爷,曾是前朝有名的御医,后来赵太医这一脉继续从医,而赵姑娘家,从爷爷开始就走了科举之路,赵姑娘的爷爷曾任南梁知府,赵姑娘的父亲是个举人,如今闲云野鹤,赵姑娘的医术却是她自幼好学,跟着医学世家的母亲和家中珍藏的医学典籍习得的。


    李佑堂看向自己的妻子:“内人天资聪慧,擅医,精算术,博览群书,近日与我一起观测天象,才发现她天文地理都有所涉猎。”


    云雅慧望着赵姑娘的目光满是惊叹,这是真真正正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才女啊!


    而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世界的女子除了她的两个女儿,大多刻板封建,或被礼教压制,只看得到后宅一亩三分地,根本没听说过赵姑娘这样的才女。


    相比之下,原主过得反而更像一个封建女子。


    这不得不说,真有种时空穿梭的黑色幽默。


    赵太医笑说:“我那族弟二十多岁就带着家人游历山河,侄女从小就走遍了万里路,她的所见所识,许多人都不及矣。”


    此时,连六皇子都露出羡慕的目光了。


    赵姑娘微微一笑,神色与当日来王府给下人看病一样,不因下人轻视而恼怒自卑,不因贵人高看而自傲,颇为宠辱不惊:“是伯父谬赞了。”


    云雅慧当日就觉得这个赵大夫不一般,但身在王府又是婢女,没有和她结交的机会,今日听闻这些事,再看她,越发觉得赵姑娘一身气质卓然出众,才华学识放到未来都鲜有人能比。


    既然说到了天文地理,赵太医又说李佑堂懂历法,六皇子便将刚才和云雅慧的话题重新提起,问:“你们觉得呢?”


    听完两人辩论的话,这回,变成云雅慧成为众人惊异目光的中心了。


    李佑堂说:“锦云姑娘的观点与内子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是嘛,”云雅慧看向赵姑娘,“夫人的想法是?”她跟着六皇子的话转换了称呼。


    赵姑娘笑:“我学名仪,唤我仪娘便可。”说完,便说起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天上的日月星辰是有远近之别的。”


    六皇子问:“有何依据?”


    赵仪说:“王爷觉得日蚀月蚀是为何形成?”


    六皇子眼中闪过明悟:“你是认为,月亮遮挡住太阳形成了日蚀?本王也有过如此猜想,可日蚀又是何故,是谁挡住了太阳?”


    李佑堂说:“内子上个月给我演示了日蚀月蚀形成的原理,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假设,但细细推算,竟找不到反驳之处,只是这个说法太少见,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云雅慧已经惊呆了,有种“到底谁才是古人?”的荒诞感。


    但是冷静一想,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她对这个幻境的刻板印象其实是原主潜意识给她的,在她的前几世,就最近一个古代世界来说,就有擅长工事的古代少女,可以靠自己研究制作出各种机械物事;有过目不忘的女子,博览群书超越众才子……


    在有些认知里,古代是落后的代名词,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


    几千年来,这片土地的发展一直是世界领先水平,只是到了最后几百年才渐渐落后。回到过去,一个只接受过普通教育,只知道粗浅理论的现代人并不比古代的智者强。


    而且,现在的大晋虽只是三千世界里的一个,但当前的历史发展显然在鼎盛时期,十年前还有万国来朝的盛事。未来是否落后是未知的,当前的发展欣欣向荣无可置疑。


    在历史看似泛黄老旧的长河里,有太多太多熠熠发光的人和事。


    六皇子听得越发感兴趣,踏青也不踏了,让赵仪给他演示一遍她的理论。


    赵仪略一沉吟,往四周看了看,弯腰从地上捡了三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是我们所处的地方,这是月亮,这是太阳。”她准确地区分了日月地的大小,太阳是最大的那块石头,月亮最小,地球则是中间那个――虽然她不称它为地球。


    区分之后,赵仪就拿着这三块石头在地上转动,准确无误地模仿了日食月食发生的过程。


    云雅慧再次被震惊到。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震惊。


    六皇子的思维非常快:“月亮不会亮?史书记载,日全食时,四下一片漆黑,若是月亮会发光,此时应当是明月高悬夜空才是。”


    周围旁听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觉得赵仪简直胡说八道。


    云雅慧却想要为六皇子鼓掌赞叹,她出声:“这也是可能的,也许我们看到的月亮只是被太阳照亮了,所以,每个月才有阴晴圆缺。”


    六皇子眼睛一亮,让小魏子拿着那三块石头继续转动,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看,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唯恐打扰了他。


    就这么转了五六圈,六皇子一击掌:“还真合上了!”


    小魏子跟他熟悉,不怕他,问:“主子您看出什么了?”


    六皇子让小魏子再转一圈那个“月亮”,然后开始给大家讲若是在月亮不发光的前提下,如何形成阴晴圆缺……


    准确无误。


    其他人看得稀奇又惊叹,六皇子已经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若是如此,是否我们所处的大地也是一个球体。”


    包括赵太医等人全都瞪大了眼,唯独云雅慧、赵仪夫妇、六皇子淡定如初。


    赵仪因此看了一眼云雅慧。


    云雅慧已经平复了所有的震惊,六皇子在这方面的敏感出人意料,但是其实也不稀奇,每个世界的古代,都有许多古人解释了日全食月全食,只是后人知之甚少。


    为何说六皇子极其敏感呢?他刚才说了一个“也”字,除了地球之外,他还看出什么是个球体?云雅慧猜测是月亮。


    若是推测出了月全食的经过,也推算出了月的阴晴圆缺,那么以六皇子的聪慧,月球是个球体这个结论不难得出。


    同样的道理,放在赵仪身上是一样的,所以她们夫妻也不觉得震惊。


    这边围了一群人,淮安王逗完女儿抱着她走过来:“这是在做什么?三块石头摆弄来摆弄去。”


    六皇子正激动于自己发现了新的假设,让小魏子重新演示,把他们刚才所说又讲了一遍。


    淮安王却不太感兴趣,听到六皇子说地是个球体,连连摇头:“天圆地方自古有之,你们这么转转石头就把前人几百年的言论推翻了?”


    六皇子脸上的笑意一顿,想说什么,却听到一个女声快他一步。


    “王爷这话可就不对了,天圆地方之说的确自古有之,但是古人也曾提出过‘浑天说’,‘浑天如鸡子……地如鸡子中黄……’鸡蛋黄不就是个圆球?①”


    云雅慧盈盈笑道。


    淮安王皱眉:“这是谁说的?本王只听过‘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盘’,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说完又笑,“你们啊莫要异想天开,若是这地是圆的,球上面的人倒还好,球下面的人如何生存,岂不是要掉到天上去?”


    大家想象了一下鸡蛋黄下面的人一个个纷纷掉到鸡蛋清里,顿时哈哈大笑。


    六皇子这时说:“这地如此之大,我们只知这里是中原,北边是戎夷,东边、南边是大海与小岛,更东边、更南边的地方呢?北边的北边呢?西边的西边呢?若是大地是个球体,我们又怎么肯定自己就是站在球体的正上方?而不是正下方?”


    淮安王一时竟哑口无言,只能摇头笑叹:“罢了,我说不过你,你爱琢磨这些也行,可别走火入魔坏了自己身子。”


    看得出来,他是不信的,只是不愿和弟弟争论,也不想败坏弟弟心情。


    六皇子落下眼帘,没有再说话。


    云雅慧见了有些不落忍,她看得出来,六皇子是真的喜欢天文,他在研究这些时,整个人都仿佛活过来了,眼神亮得出奇,即便坐在轮椅上,依旧充满了少年的蓬勃活力。


    “也许这个球体有一种引力,他把我们牢牢吸在地面上,只要不脱离这个引力的范围,万物都会回归地面,比如风筝会落地,雨水会降落,树上的果子熟了就自动掉落。”


    小郡主一直安静听着,听到云雅慧的话,她知道云雅慧是侍女,胆子就大了一些,细声细气地问:“对呀,果子为什么不往天上飞?就像鸟儿一样,我不抓住,它就飞上去了。”


    淮安王头疼:“看看,都把你侄女都带坏了。”


    六皇子哈哈大笑:“是皇兄你答不出了吧!”


    淮安王不肯认:“如何答不出?天圆地方,自然万物都是往下落的。”


    六皇子笑着反问:“不对不对,你还是没回答侄女的问题,为什么是往下落不是往上飞?若万物都是往下落,为什么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不会往下落?”


    淮安王:……这天经地义的事情你问我为什么?


    六皇子让淮安王吃瘪了几秒,主动给了台阶:“不管天圆地方还是地是个球体,锦云的话都是有道理的,这方大地可能真的有个吸引力,将我们都吸在它的表面,不会走着走着就飞上天,不会轻轻一抛就悬浮空中。”一边说,他一边抛了一颗手里的石子,那石子往上上升了一段很快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有“引力说”在前,大家竟真觉得好像有一股力道将石子吸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个故事快结束的时候开始构思新故事,古代世界写了很多了,我想写个新的花样,于是想到了古代天文,为此,又去搜索了一些我国古代天文学的成就,其中就看到了一位女性天文学家,也就是上一章有评论提到的清代王贞仪。很巧妙的是,在我看完王贞仪的生平事迹与成就后,隔了几天看国家宝藏,竟然又看到了关于她的故事。真的是太巧的巧合,那么多年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而这一段时间,竟然邂逅了两次。


    于是我设置了赵仪这个角色,不是穿越女,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但是她算学天文医学文学样样皆通,她成长、受学于传统文化,却研究出卓越的科学成果。


    再说明一下引用:①是出自张衡的浑天学说。在汉代,我国就有了地圆的说法,虽然张衡的地圆说是指上半球是地下半球是水,与实际情况有偏差,但是天盖说和浑天说其实自古都有争论;而张衡还准确解释了月全食,有了月亮不会发光是个球体的认识;他还认为宇宙是逐渐演变的,而且是无限的,与现代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处。本章节主配角相关言论均借鉴于这些历史。


    第66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3


    这一天踏青,原本渴望出门的六皇子对外面的景色却没有了向往,他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拉着赵仪夫妇聊了许久。


    云雅慧很荣幸地被拉入了这个话局中。


    踏青回去,赵太医怕六皇子劳累受寒,压着人休养了两天,两天后,静不下来的六皇子就派人来找云雅慧。


    正巧,云雅慧被淮安王叫去,在正院伺候他作画。


    淮安王听到来人目的,看了一眼云雅慧,似笑非笑:“你倒是讨六弟喜欢。”


    云雅慧面色不变:“是王爷教会我许多东西。”


    “本王可没教你什么‘浑天说’。”


    云雅慧不疾不徐地研墨,嘴里说:“但王爷的书斋里什么书都有,奴婢看得多了才懂得这么多,一切都是王爷恩典。”


    淮安王心里舒服了一点,但话里还是酸溜溜的:“本王把你送给六弟,你觉得如何?”


    云雅慧垂下眼:“奴婢是侍女,是去是留本就听主子吩咐,何来‘觉得’?”


    “那你就没想过未来的路?一辈子当个侍女?”


    云雅慧以玩笑的语气说:“王爷是嫌弃奴婢了吗?不乐意让奴婢伺候您一辈子?”


    淮安王看着她不说话。


    当日将锦云收房的念头本已经打消了,但是踏青那日,看到她和六弟有说有笑,他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大概这就是男人之间的竞争对比,云雅慧拒绝了淮安王,若转而面对六皇子却是不一样的态度,淮安王就有种“我比不上他?”的感觉。


    “最近京城开始选秀了,”淮安王突然转了话题,“应该会给本王挑选王妃。”


    云雅慧便笑着恭喜:“这是好事,王府不能没有管理后宅的女主人,奴婢也终于能轻松一些了。”


    淮安王看着她:“你真的高兴?”


    云雅慧眼里是纯粹的疑惑:“奴婢为何不高兴?”


    淮安王收回视线,摇摇头:“罢了。”说着看向通报的内侍,“去问问,六弟找锦云做什么?”


    小内侍连忙出门去问等候在廊下的人,过了一会儿回来:“回王爷,说是六王爷根据前天的讨论弄出了什么日蚀月蚀,要让锦云姑娘去看。”


    淮安王了然,挥挥手让人下去,对云雅慧说:“去吧,估计又在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云雅慧没放下手里的事:“还是不去了,王爷您特意把奴婢叫来,才画了一半,您继续画吧。”


    淮安王这回真笑了,赶她:“本王有的是人伺候,用不着你。”说着,就喊了紫云进来。


    云雅慧只好推开,故意叹息一声:“王爷果然嫌弃奴婢了。”


    淮安王笑赶她:“赶紧去客院,别打扰本王。”


    云雅慧这才真的退了下去。


    一路去客院,云雅慧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想起淮安王说的皇帝要给他挑王妃。淮安王府的确需要一个女主人,这很正常,但是对于她们这些后宅的下人来说,这又是一番大变故。


    这样一个戴罪之身,生死不由己,想要挣一条站起来的路,实在是难,难,难。


    云雅慧望着前方的客院,陷入深思。


    一路想一路走,很快就到了客院。


    六皇子已经等得有些着急,看到云雅慧进来,立刻招手:“快过来。”


    云雅慧笑着过去:“王爷是做出了日蚀月蚀的模型?”


    六皇子有些得意:“你过来看便知。”


    他带着云雅慧进了一间全封闭的内间,窗上悬挂了厚重不透光的帘子,门一关,里头就一片漆黑。


    关门前,他拿出三个球形的灯笼,各有大小。


    “我照着我们那天所说,做了这三个滚灯,这两只不会亮,这只会发光。”他给云雅慧区分代日地月的三只灯笼。


    的确,最大的滚灯里头有蜡烛燃烧,另外两只则用不透光的布糊了表面。


    然后六皇子将代表地球的球体放在一张高脚小几上,将代表太阳的灯让小桂子在远处举着,再将代表月球的球体自己举着,两人绕着中间的地球转动,让云雅慧站在地球边上,看日蚀、月蚀的发生。


    亲眼看到这一切的云雅慧佩服得说不出话。


    这仿佛让她回到了现代初中课堂,看着老师在讲台上给她演示天体运动。


    然而眼前的人是束发古装的六皇子。


    但是他做的比课堂上还要生动,因为他计算了三者比例,云雅慧站在地球的视角,真切能看到月亮挡住太阳,太阳一点点被遮挡光芒的过程。


    “如何?是不是和史书记载的月蚀日蚀一模一样?”


    演示完,六皇子兴冲冲地问。


    云雅慧笑着说:“是的,不过我有个想法。”


    六皇子兴致很高,对她的想法十分期待:“说!”


    “我现在站在大地的位置,刚才为了看太阳的运动,隔着你们一起原地转动了……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我们脚下的地也是在转动的?”


    她捧着桌上的地球,让它原地自转:“这样转……不就有了日与夜?”


    六皇子呆住。


    小桂子跟见了鬼似的:“锦云姑娘,这……这不会吧……这脚下的地若是天天这么转,我们怎么会感觉不到?”


    云雅慧说:“你想象一下,若是你坐在一个不会振动的马车里,马车一直匀速在动,你会发现自己在动吗?”


    小桂子挠头:“怎么会有不震动的马车,这想不出来啊……”


    六皇子却闭上了眼,假想起这个场景。


    但很快他就回神,反问:“你为何觉得脚下的地在动呢?这想法太少见了。”


    云雅慧说:“只是换个角度想罢了,比如这两个球,大的不动,小的动,但是对小的来说,看上去是不是自己没动,大球在动?”她演示了一遍。


    六皇子盯着她的动作看,小桂子也被吸引过来。


    但是很快,小桂子就捂住自己的脑袋哀嚎:“哎呦,我的脑子都打结了,什么动不动的,全都乱套了。”


    云雅慧被他逗笑。


    六皇子却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那你得有证据证明才行,按照我们眼见为实,是太阳月亮和无数星星绕着我们在运动。”


    这回换云雅慧头疼了,证明地球自转?以前老师做过什么实验来着?


    她上辈子学文科,而且没上过中学,直接到的大学,再上辈子倒是上过,但是时日太久了,记忆最清晰的还是这辈子原主的记忆,然而翻了翻,发现原主对此也没什么印象。这只能说明,当年学习的时候,原主就没把那些证明实验记住过,只有从没记忆,才会连颜华都无法搜寻到。


    “奴婢也就这么一说,要怎么证明还得仔细想想。”


    六皇子也不急,点头:“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可以多琢磨琢磨。”


    小桂子嘻嘻哈哈:“对对,有意思,有意思。”


    六皇子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不是脑子打结了?”


    小桂子嘿嘿笑:“奴才是不知道,奴才就是高兴,这个问题多好啊,比您研究扫把星好多了。”


    六皇子作出要踹他的动作:“什么扫把星!”


    小桂子躲开:“彗星不就是扫把星,您瞅瞅,这史书上记载的,只要扫把星一来,不是这个死就是那个亡的。”


    六皇子不屑:“天天都有人死,难道太阳月亮都是扫把星?”


    小桂子捂住嘴,眼珠子转动,机灵得很,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偏偏旁人能看出他透露的信息:天天有人死,死的也不是大人物啊。


    六皇子这回真踹上去了。


    云雅慧看这对主仆互动笑得不行。


    六皇子和淮安王的性格其实都算和气,但和气得不太一样。


    淮安王儒雅君子,平时对谁都很和气,还能容忍下人偶尔的散漫放肆,但是这是不触怒他的时候,一旦惹怒他,他下手不留情面;六皇子在下人面前经常是沉默无言的,所有人伺候他时,都安安静静一丝不苟,他很少和下人说笑沟通,只有上下级的指令与服从,但被他认可之后,他就好像一个假人在你面前活了过来,喜怒哀乐尽皆展现,很多时候,你会觉得这就是个少年。


    三人走出内间,六皇子对云雅慧说:“给我泡壶茶。”


    云雅慧应下。


    两人一边泡茶喝茶,一边聊着天上星辰,就这么过了小半天。


    这日回去以后,云雅慧一直在想着“如何证明地球自转”这件事,一有空,书也不看了,闭上眼睛开始翻阅自己一世又一世的记忆,去寻找曾经学过的知识。


    隔了几日,客院传来消息,说是六皇子又病了。


    起初以为只是小感冒,但过几天一直不见好,反而更重了,淮安王都紧张起来,天天去客院探望。


    云雅慧担心他,但不好擅自过去打听,找了几次机会,伺候淮安王几天,终于找到了一起跟过去的时机。


    这时已经又过了五天,但进客院就发现情况似乎依旧不曾明朗。


    赵太医向淮安王请示,想要让自己的侄女进府给六皇子看看:“她这些年在各地行医,遇见的病症比臣等还多,也曾医治过先天体弱的孩童,上次与内侄女说起景祥王的病情,内侄女还说了几个治疗法子……”


    淮安王进内室看到六皇子躺在床上,即使睡着了也拧着眉面露痛苦,脸上刚长出的那一点点肉好像已经没影了,有些心疼:“准了,人来之前通知本王。”


    赵太医应诺。


    说话声惊动了六皇子,他睁开眼,看到床前的人想要起身。


    淮安王连忙走过去按住他:“莫动,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


    六皇子苦笑。


    淮安王劝:“你就是太不爱惜身体,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就瞎折腾自己。”


    小桂子捧着药进来,听到这话就说:“三王爷,您可得多说说我们王爷,他真是太不听劝了,天还没暖呢,大半夜在窗口一坐就坐一个时辰,好人都能被冻病。”


    六皇子瞪他:“行了,你是不是不耐烦伺候我了,天天念叨。”


    小桂子顿时一脸委屈:“奴才这是为您好,您这样我们多难受。”说着,瞪了云雅慧一眼,“别老是听人一句话就折腾自己。”


    云雅慧一脸莫名。


    淮安王看了自己的侍女一眼,眼神微深,看向小桂子:“怎么了,这其中还有锦云的功劳不成?”


    六皇子沉下脸放下空药碗,看了小桂子一眼。


    小桂子脑袋一缩,再也不敢放肆。


    六皇子看向淮安王和云雅慧:“和锦云无关,是我们之前讨论天象说到了一些观点,后来我一人时细细琢磨,有了一点想法,想要观测星辰证明自己的猜想,这才久坐风中受寒了。”


    说着便对云雅慧说:“本打算回头找你说一说,结果还没得出结论自己先倒下了。”


    云雅慧看着床上虚弱的人,心里已经明白缘由。恐怕是六皇子想要观测星辰论证地球到底会不会自转,结果冻感冒了。


    他的身子虚弱,一次感冒可能就是一次大病。


    所以小桂子才迁怒于她。


    但六皇子并没有多说,反而模糊地把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淮安王被人当面指出自己的婢女说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观点还害得六皇子沉迷其中以至于病发,他必然会恼怒,云雅慧虽然没错,但讨不到好。


    若是在宫里,云雅慧更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就是她这个身份地位面对的现实。


    从客院回去,云雅慧一路都在思索,待到了正院,她等到只剩下主仆二人时,主动下跪申请前去客院照顾六皇子。


    “虽然两位王爷不怪奴婢,但的确是奴婢与六王爷说了许多天文星象,以至于六王爷越发沉迷其中,奴婢心中愧疚,这是其一;其二,六王爷住在淮安王府养病,王爷有照顾之责,奴婢想做些什么,好为王爷解忧。”淮安王看着地上的云雅慧一时没有说话。


    云雅慧便说:“奴婢一想到自己可能给王爷惹了麻烦就心中愧疚惶惶,除了一手药膳和些微医理能帮得上忙,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替王爷分担……”


    脸上满是自责惭愧。


    淮安王叹气,抬手让她起来:“这与你无关,六弟就算在江上都念着看星星看得重病。”


    云雅慧慢慢站起身,看向他:“那……奴婢还要过去照顾吗?还是再派些人去?”她低下头,“今天听到小桂子的话,怕他们对我有了不满,若是影响王爷就不好了,我们王府是不是应该做些姿态出来。”


    淮安王就说她:“你平时就不该与六弟谈论这些,你一个……”话到嘴边,到底没说下去,摇摇头,“算了,你去吧。”


    云雅慧抬头看过去。


    淮安王说:“你做事周到,又与六弟有话聊……我本也想派人过去,不过谁去也不如你去让我放心,原本是怕你忙不过来,既然你愿意倒也可以,内院的事先交给王和。”


    第67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4


    六皇子身边本就有充足的伺候下人,小桂子是他的贴身内侍,另外还有几个一直照顾他的宫女,领头那个叫观星。据说是他幼时就在的,“观星”这个名字也是小时候的他起的。


    由此可见,六皇子自小就对头顶的星空充满了好奇。


    观星年长,成熟稳重,一般都在后方照顾六皇子的生活起居。云雅慧作为淮安王派过去的人,但凡有点眼色也不会和她抢活,去替代她的位置。


    云雅慧接手了熬药、推拿、药膳等需要医理知识的活。


    她去的时候正好赵仪和丈夫一起过来给六皇子诊脉,淮安王在一旁看着,赵仪镇定自若地切脉、问诊,看诊结束就走出门和赵太医讨论起来。


    云雅慧走过去一起旁听。


    六皇子是先天体弱,这几年虽然努力调养,但是只做到了基本的固本培元,比幼时体质好了许多,然而和正常人相比,依旧太过虚弱。


    赵仪写了两个方子递给赵太医:“我多是在民间行医,用药较普通,但我一直认为,药无贵贱,有时候廉价的药材可能比人参鹿茸更有效用。”


    赵太医一边点头一看看药房,云雅慧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看完惊讶:“这是孙笑贤的‘养荣方’?”


    赵仪和赵太医都讶异地看过来。


    赵太医说:“与养荣方很相似,但……”


    赵仪:“你为何如此说?”


    云雅慧指了指其中几味药:“虽然这几味用药与养荣方看似不成一脉,但孙笑贤用药向来是不拘泥于固有定律,因人制宜,养荣方在他本人手下就有三四种变化。赵大夫这药方的变化虽看似很大,却正好对上了六皇子气血亏虚的症状,这其中的……”


    云雅慧说起这一味味药如数家珍,将赵仪的用意准确叙述出来,引得赵仪脸上笑容不断加大。


    她看向族叔赵太医:“锦云姑娘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养荣方,只是替换了其中几味昂贵的药材,又根据六皇子的情况做了些微修改,孙笑贤那时候对药材炮制不如当今,所以在固本培元上用的都是珍贵药材,如今却不同,我在行医中试过,这几味药足矣。”


    赵太医恍然,摇摇头:“我日日在宫里,这方面果然不如你了。”


    这个世界的用药与云雅慧所学是有出入的,很多流传的药方都有精妙之处,是她从前从未见过。之前她遍览医书,记下许多新知识,这次就在赵仪和赵太医这边看到了实践。


    云雅慧在不断吸收实践知识,赵太医和赵仪却对她刮目相看。


    赵太医更是放心地开始将日常调理之事交给云雅慧。


    六皇子一觉醒来,就看到云雅慧端着药进来。


    “你怎么来了?”他惊讶。


    云雅慧把药递给小桂子:“奴婢动医理,王爷派奴婢过来照顾您。”


    六皇子不快地瞥了小桂子一眼:“是皇兄当真了?我去同他说,这事与你无干。”


    云雅慧连忙拦住:“不是因为这个,的确是奴婢懂药膳医理,为了更好照顾您才过来的,难道六王爷不高兴奴婢来?”


    六皇子再三确认,确定云雅慧的确没有因自己受了委屈这才放下此事,高兴起来:“正好,我一直想问你,你想到证明大地运动的办法了吗?”


    云雅慧尴尬了一瞬,感觉自己脑门有一滴汗:“有了一点头绪,还得再想想……”


    六皇子失望了一下,又说:“我觉得这个可能很小,因为看自古记载,天上的星象大多都是固定不动的,如你演示,一个动一个不动时,在彼此看来,对方都应该会动才对,若是大地在运动,这些星星应该也会移动。”


    云雅慧觉得六皇子这方面思维真的太敏捷了,他已经把相对运动理解透彻,并开始运用到天体运动上。


    “您啊,现在不能费心思,还是把这个搁一搁,等您好了再想,奴婢这几日一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将证明方法想出来,您别急,啊。”


    六皇子不高兴地撇撇嘴:“本王躺着也是躺着。”


    云雅慧搓搓手:“那奴婢给您按一按?赵太医教了奴婢,正好试一试。”


    六皇子将信将疑,但还是默认趴在了床上。


    反倒是小桂子一脸怀疑,紧盯着云雅慧的动作。


    观星见了怕云雅慧多心,找了借口把他叫了出去。


    云雅慧都看见了,嘴角挂着笑没放在心上。


    这个小桂子有些一根筋,满心满眼都是六皇子,被他迁怒一开始还让她诧异莫名,现在已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观星,可能年纪长,做事很进退有度。


    云雅慧的手法很专业,六皇子有些惊讶,但很快被舒适感充盈,渐渐忘记了脑中想的事,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睡了过去。


    云雅慧一套推拿下来,额角出了汗,小心翼翼地将人翻了一个身,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观星就在门外,看到她出来笑着道谢:“麻烦锦云姑娘了。”


    云雅慧摇摇头:“都是份内之事。”


    观星笑意更深,引着她去隔壁坐:“王爷一般会睡一个多时辰,我们坐坐歇歇。”


    观星比云雅慧大八岁,因是宫女,不像外头的侍女到了年纪会配人,她从十多岁到二十多岁,十几年了一直这么照顾伺候着六皇子。


    两人都是来自宫里,说起话题倒也不会说不下去,云雅慧和观星说说宫里宫外的不同,观星则说一说云雅慧离开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


    两人能到现在这个地位都是识分寸的人,说的话题热闹又不会触及敏感点,还彼此隐晦地表达了善意,最终握着手姐姐长妹妹短地亲热上了。


    聊得差不多,云雅慧起身去小厨房做菜。


    六皇子病中没有胃口,云雅慧不但琢磨药膳,还结合刀工、艺术,做出一盘盘具有江南山水之风的菜色,让人看了啧啧称奇。


    六皇子原本没什么精神,等看到上来的一盘盘菜,忍不住就好奇地伸筷子尝了尝这些山啊水啊花啊桥啊都是什么,一吃,发现味道不错,一个个吃下来,竟然比平时多吃了不少。


    下人们都很高兴,云雅慧一边笑,一边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现代养孩子的时候。


    不过六皇子可比孩子省心,他虽然会把自己折腾病,养病时却很听话,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遵守医嘱,吃不下饭、没能好好休息……不是他故意作,是他身体真的难受。


    看多了,就挺同情心疼他。


    云雅慧找了个时间,进了一趟空间。


    她问空间小人:“这里有医治先天不足的医书吗?”


    空间小人飘在空中,神色冷清,下巴却比往日抬高了一点,恢复了初见时的那份天外仙人之感:“这里什么都有。”


    云雅慧暗笑,虚心求教:“我要看一看,你帮我找出来,多谢了。”


    小人没动,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人之姿,眼神瞥了一眼外头:“用灵泉水就行。”


    云雅慧:“我自然知道灵泉水可以,但是灵泉水不可示人。我要的结果不只是治好六皇子的病,而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治好这个病。所以,最好这本医书中记载的方法,人间也能正常使用。”


    小人恍然,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手一挥,一个玉符飞出书架,稳稳落到云雅慧手中。


    “这就是了,你将它贴在额头,就能看其中内容。”


    云雅慧见原主做过很多次,虽然心里依旧有警惕,但也不算慌张,细细感受这种阅读方式下的知识是怎么进入自己的脑子。


    也就几瞬的功夫,脑中就多了一段记忆,那种感觉和每一个执念之魂的记忆进入她脑中的感觉非常相似,几乎没有差别。


    云雅慧拿着玉符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交还回去。


    小人问:“你觉得如何?”


    云雅慧说:“就好像把书中内容存到电脑上一样,我可以随时看电子书的感觉。”


    小人脸上露出清晰的疑惑:“电脑?电子书?这些是什么?”


    云雅慧:“高科技。”


    小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云雅慧笑,不给他详细解释,挥挥手告别。


    真身进来,她可不敢呆太久。


    小人在背后叫了她一声,语气有些不符合仙风道骨的气急。


    云雅慧心中暗笑,转眼出了空间。


    接下来的日子,云雅慧又繁忙起来。


    她白天照顾六皇子,空闲的时候翻看前世现代记忆找地球自转的证明小实验,夜里每天看一个时辰脑中的“仙书”学习先天体弱的医治之法。


    这么一天天过去,天渐渐热起来,六皇子的病终于好了。


    赵太医等人都很高兴。云雅慧得知,这次六皇子因一个感冒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在他过去的经历中还算是非常好的情况,一个多月竟然是他生病恢复时间最快的一次。


    大家把一部分的功劳归到了云雅慧身上,就连小桂子对她的态度都恢复了,甚至比以前还热切。


    云雅慧第一次完全体会到六皇子这个主子的身体健康对这整个景祥王府的人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靠山,这些人都对六皇子非常有感情。


    病好了,云雅慧也要回去了。


    临走前一天,六皇子给身边下人放了半天假,还让厨房的人做了一桌好菜,准许观星带着大家给云雅慧办一桌欢送宴。


    云雅慧去吃酒前,被他叫住,问:“你想出证明的办法了吗?”


    依旧心心念念着地球自转的事情。


    云雅慧笑:“已经想到了。”


    六皇子喜:“怎么证明?”


    云雅慧便说:“找一个铜盆,注入一盆水,放在平坦无风之处,再在水上放置一枚一头做了标记的小竹签,若是脚下的大地的确在动,过了一日半日,这竹签必然不会在原位。”


    六皇子细细思索其中原理。


    云雅慧解释:“您想,若平坦无风,大地又不动,这水是不是也不会动?水不动,小竹签照理也不会动。相反,若是大地在动,那说明水也在动,按照相对运动,在我们看来,这竹签就会动。”


    六皇子不断点头,也不让云雅慧吃酒去了,立刻喊人,要准备这些东西实践看看。


    平坦无风的地方很好找,就上回演示日食月食那个房间,至今还全封闭着。两人往盆里倒了水,放了一根做了标记的细小签子,并在标记那头对准的方向,在铜盆上画了一个记号。


    云雅慧说盖个盖子,防止有风。


    六皇子不放心:“若是拿起盖子形成了风呢?”


    云雅慧:“……很慢很慢地拿起来?”


    六皇子想了想,又拿来一个盆,一模一样的做法,然后这个新的盆加上了盖子。不停盖盖子、揭盖子观察是否会对竹签的运动产生影响,确认控制动作小心不会引起竹签运动后,将这第二个加盖的盆放到了第一个盆边上。


    云雅慧佩服这位做实验的缜密性。


    六皇子拉着云雅慧小心翼翼退出去:“好了,明日再来看。”


    云雅慧应下:“好。若是不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六皇子看过来:“你如此自信大地是在运动的?”


    云雅慧一惊,沉稳了心态说:“这才第一个实验,当然不能一票否决了一个观点。”


    六皇子笑着点头:“若是你真能证明,那可不得了了。”说着挥挥手,“好了,吃酒去吧,她们肯定等急了。”


    观星等人的确等急了,见云雅慧过来,才不管她什么原因迟到,抓着人就硬灌了好几杯酒,云雅慧连连讨饶。


    第68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5


    第二天,云雅慧就回到了淮安王身边伺候。


    一早起来看到云雅慧的淮安王笑:“你这次伺候六弟有功,得好好赏你。”


    云雅慧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都是奴婢应该的,不求赏。”


    淮安王笑意更深。


    用完早膳,淮安王出门办事,走了没多久,王和送来了王爷的赏赐,云雅慧只好谢恩收下。


    她带出来的琉璃等人围着她说话,说王爷果然对她特别好,又说前些日子云雅慧不在,王爷总是喊错人,又嫌弃她们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


    云雅慧只好安慰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那时候上头也有秀烟、秀云两位姐姐,她们事事想得比我周到……都是一点点成长的。”


    说完这些,几个丫头压低了声音说起八卦:“听说……咱们王妃人选已经定下来了?”


    有人问:“你怎么知道的?”


    也有人表示自己也听说了。


    云雅慧皱眉:“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哪里听的小道消息?”


    琉璃怕她生气,连忙说:“是伺候王爷的时候听到了一言半语,没有对外说过,就我们几人自己说说。”


    云雅慧摇头:“那也不能拿主子的事嚼舌根,一旦传出去,头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们几个。”


    几个丫头吐吐舌头,不敢再八卦。


    话虽如此说,云雅慧心里却清楚,这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低头看看手里的赏赐,云雅慧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吃糠咽菜也是自由身好。


    到了晚间,淮安王就着烛光看了一会儿书,房间里只剩下云雅慧小魏子几人,他突然出声:“王妃已经定下,赐婚圣旨在路上了,你明天去找王和,东院那边得收拾起来了。”


    云雅慧挑灯的动作一顿,说:“恭喜王爷,婚期定了吗?”


    淮安王放下书看着她挑灯:“明年春。”


    云雅慧问:“新王妃是哪里人,东院布局原是婉约秀丽,不知要不要改,一桩桩安排下去,时间还真有点紧。”


    淮安王刷地站起身,语气不以为意:“改什么,将旧败的东西收拾收拾边罢了,用不着动土。”


    云雅慧一愣,走过去服侍他更衣,却不敢再多说了。显然淮安王不知为何,对这个新王妃没有太多好印象。


    就要歇下时,淮安王那股不快似乎过了,语气缓和了一些:“石家女性情粗鄙不通文墨,修整了院子她也看不出好坏,不如将内室布置舒适点便罢了。”


    云雅慧诧异,还没见过人,就说出了“粗鄙”之词,这是有多么不满意?她小声问:“石家?可是石大将军家?”


    淮安王从鼻尖嗯了一声。


    云雅慧说:“石将军忠肝义胆用兵如神,石小姐应该是虎父无犬女……这门亲事不好吗?”


    淮安王面无表情:“你也说了,虎父无犬女。”


    云雅慧:“……”好吧,似乎明白淮安王的点了,是嫌弃妻子不是书香世家,觉得将门之女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王爷不要太过悲观,现在武将家的小姐也都读书习字……”


    淮安王打断:“石将军早逝,石家就孤儿寡女,石夫人对女儿事事放纵,京城关于石家小姐的传言遍地都是,说什么的都有,就没有‘知书达理’四个字。朝廷抚恤遗孤,本王也同情石家,可这不是一回事……”


    淮安王张张嘴,想抱怨父皇,为了抚恤遗孤将他这个淮安王的婚姻都利用了,京城里头,谁愿意娶石家小姐?早知如此,他宁可选秀前就写信回去表示不要王妃。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选秀那段时间的事,当日从六弟处得到消息后,他和幕僚谋划了一番,本圈定的人选里,文官武将都有,哪一个都可以,还和贤妃通了气,也不知怎么回事,皇帝竟然将石家那位赐给了他。


    云雅慧不知道石家小姐的名声到底是什么模样,以至于淮安王如此反感,心里也难免多了几分担忧,毕竟她这样的后宅下人,纵有淮安王撑腰,却也不敢和王妃对上,说极端点,王妃要是混不吝,把你打了废了,他们夫妻最多不和,你却没了性命。


    隔日下午,淮安王依旧出门不在,云雅慧和几个侍女一起坐在阴凉通风的廊下绣花,六皇子派人来寻她。


    小桂子语气夸张:“哎呦,锦云姑娘您快来,我们王爷这一天一夜坐立不安心心念念地,可算是等到结果了。”


    云雅慧也有些激动,收了东西站起身:“果真动了?”


    小桂子:“没,王爷要等您一起进去,说是怕人进进出出风太大。”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什么动不动的?


    云雅慧却有些激动,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做实验,这种已知常识通过小实验展示出来,对她来说也是很神奇的。


    “走,快去看看。”


    两人一路快走进了客院,初夏天渐热,六皇子依旧穿着春衫,看到云雅慧一下子站了起来。


    云雅慧加快速度走到他跟前,请安。


    六皇子挥挥手:“起来起来,我们一起进去看。”


    云雅慧笑应好,跟着他进了那个小房间。


    房间里还是用厚毡挡了所有门窗,进去就要点灯。六皇子进门前抓住了云雅慧的手臂,轻声说:“慢点来,不要带动风。”


    云雅慧失笑:“这点风不会有影响吧。”


    六皇子神情严肃:“不行,得以防万一。”


    云雅慧好笑又无法,只好被他抓着手,蹑手蹑脚地往里走。


    小心翼翼走到两个水盆前,六皇子将蜡烛往水盆上一照,就见水上静静飘着一根竹签,那做了标记的一头所指方向与一开始的盆上标记所在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化。


    六皇子一下子松了云雅慧的手臂,有些失落。


    云雅慧的心也仿佛从高处落下,所有的激动都没有了。


    两人不死心,又去看另一个,一样,竹签一动都没动。


    六皇子将蜡烛放到桌上,直起身。


    云雅慧不太好意思:“这法子好像不行……”


    六皇子说:“要不就是我们的想法错了,水跟着大地动,水里的竹签也是同步动的,所以看不出来;要不,你的观点本就是错误的,这片大地就是静止不动的。”


    云雅慧看着烛光光影里沉静下来思考的人,问:“您觉得哪种情况更可信?”


    六皇子微微露出一个笑:“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趣,但这种想法想要证实太难,所谓当局者迷,世上万物都在这片地上,动一致,静也一致,根本区分不出来。除非人可以飞到天上去,离开这片土地。”


    六皇子能理解云雅慧的“相对运动”,也不觉得她的推测有问题,但是一个新的观念出来必定需要有力的证据推翻旧的说法才行,而目前,他只能理解,却无法相信。


    云雅慧沉默。


    她知道,六皇子的说法是没问题的,在观测技术不足时,人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现地球的自转,而即便后世的几种验证方法,在古代也大多无法实现,牙签法是她能想到的最简单的一种实验,然而它太容易受到干扰,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成功。


    实际上,最经典的实验是傅科摆,但是傅科摆也有实验条件,这个时代要找到足够高的地方悬挂这样一个单摆也不容易。


    云雅慧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她怕六皇子太痴,得知有这样的实验就一根筋要去完成,他的身体还不能过于折腾。


    “奴婢保留自己的观点,会努力找到验证的办法。”


    六皇子摇头笑:“都说本王固执,锦云你也不遑多让。”


    云雅慧弯唇,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光:“追求真理,本就该坚持不懈坚定不移,您是我的榜样,是您给了奴婢启迪。”


    “追求真理。”六皇子重复了一句,出了一会儿神,许久后轻声笑起来,望着她:“说的好。”


    “下午赵仪夫妇过来,你也留下一起听听。”


    云雅慧跟着他往外走,问:“王爷邀请赵姑娘过来吗?是论医理还是说天象?”


    六皇子:“都不是,今日我请她过来将算术,你定没读过她写的书吧,赵姑娘于筹算一道,有许多前人不曾有的创新。”


    这天下午,云雅慧仿佛体会到了什么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客院的侧殿,六皇子、赵仪夫妇、云雅慧,这四人不□□份不论地位,抛却了性别,坐在一起,从二次方程到勾股定理,从圆周率到立方体、球体求体积……他们无所不谈。


    云雅慧在这场知识探索的交流中,完全没有现代人的优越感,因为当她面对一个球体脑中冒出体积公式时,赵仪、李友堂、六皇子却是在讨论各自求解公式的原理和正确性。


    云雅慧只知道一个求解方法,而这三位古人在讨论如何求解、为什么这么求解。他们让人惊叹的智慧和思考比这个简单枯燥的结果更熠熠生光。


    她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千百年来人类一次次求解、尝试的过程,她脑中的答案正是赵仪们一次次探索后确定的最后答案,而她一直只是个接受者,而不是开创者。


    在这场讨论中,云雅慧唯一能做的,便是从结果倒推,结合他们个人的求解方法,找出其中的漏洞,发表一二见解。


    面对三人的赞赏,云雅慧惭愧不已。


    赵仪夫妇准备离开前,云雅慧主动送她们到大门,一路上,云雅慧有意识地与赵仪交流起关于先天体弱的治疗方法。


    她试着提了几句空间书中所说的内容。


    赵仪眼睛一亮,拉着云雅慧停下脚步,仔细问了许久:“你怎么想到这个法子?我从未见人如此用药。”


    云雅慧说:“是从前看过的书,近日一直回想,想起了大概,但与我后来看的医书似乎大有不同,我就不太敢确定。这书中的用药行针都独辟蹊径,我也不知是好是坏,所以想问问您,您见多识广,不知听说过没?”


    赵仪摇头:“绝没听说过,但这书中所写不一定毫无道理,行医到底还是要实践,空口无凭,我也不好断定。最好,信息能再多一些。”


    云雅慧点头:“回头我试着默写看看,若是对六王爷有用,那就太好了。”


    赵仪温柔浅笑,握了握她的手:“有任何事,可以让人传信来找我。”


    这是很重的承诺了,对一个丫鬟来说。


    云雅慧感动地回握,行了一个礼:“谢谢姐姐。”


    赵仪动容,明白了这四字中的情和意。云雅慧是官奴,身份卑微,纵然如今在王府得宠,也不能喊官家夫人“姐姐”,但此时云雅慧如此称呼,一体现了她心中的不屈,二表达了她对与赵仪之交的诚心重视。


    赵仪不嫌弃她的身份,对她平等待之,她若是拘泥于身外规矩,反而糟蹋了赵仪一片赤诚之心,如此坦然相交,反而让人可敬可佩。


    赵仪爱锦云的人品,又叹她的身份境遇,最后化为心底的一声叹息。


    李友堂等在几步远的边上,见妻子过来,十分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门外走去。


    “王府卧虎藏龙,没想到小小一个婢女也如此知识渊博。”


    赵仪:“她也曾是官家千金,境遇颠覆却依旧好学不倦,为人善良得体,聪慧机敏……唉……”


    李友堂扶着妻子上马车,见状安慰:“既然你喜欢她,可以在医术上帮她一下,她应当是想治疗景祥王之病以立功。”


    赵仪惊讶看着他:“你听到了?景祥王这病难治,你如何下此结论?”


    李友堂说:“官奴遇赦不赦,锦云想要脱身,必须要大功劳出人头地,然她一个女子,此路难通。她钻研医术,重点学治先天之症,如此努力,难道只为了获得景祥王青眼?”


    赵仪:“锦云不是这样的人。”


    李友堂对着妻子挑眉。


    赵仪便懂了,正因为不是这样的人,所以锦云如此努力的动机,最有可能便是想要立功自救。


    赵仪心情半点没有放松,反而越发为锦云感到难过。


    李友堂揽住妻子的肩膀,将她拥入怀里。


    云雅慧并不知道赵仪夫妻离开后发生的种种,她送完人就直接回了正院,半路遇上王和,说起收拾东院的事情,又说了许久的话,给未来定下不少工作。


    等一天忙完,夜深人静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把脑中的书又过了一遍,点起灯,就着灯光,零零散散默写了一些内容,仔细规整后放进抽屉。


    第69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6


    接下来的日子云雅慧一直如此,白天忙着府内冗杂的事务,偶尔去客院陪六皇子说话,聊天上的星星、月亮,陪他收集史书上相关记载……许是难得找到有共同话题的人,六皇子喊云雅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云雅慧每回进了客院,都能看到他探着脖子等她的样子。


    两人越聊越投契,尤其是六皇子觉得投契。以前他做这些事,没有人支持,还会觉得他耗费太多精力耽误了病情。但是云雅慧不会,他说什么,云雅慧都听得懂,偶有不明白的,也会细细听他解释继而学习。


    虽然云雅慧因为懂医对他健康相关的要求会更严格,以至于他撒什么谎都能被拆穿,但实在地说,因着她,他下半年的确没生大病。


    而这半年,每等到夜深后,云雅慧就断断续续默写一些零碎的医书内容,写完半本,稍作整理,再仿佛想起了新内容似的,提笔往初稿之中穿插补充。


    医书完成二分之一的时候,云雅慧常常眼下发青,被淮安王注意到,他问她原因,云雅慧含糊过去,淮安王便赏了她一天假。


    医书完成三分之二的时候,云雅慧盯着黑眼圈将这本医书捧给了淮安王。


    “初夏的时候,奴婢遇见李夫人,拿记忆中的医书内容向她咨询,想问问见多识广的她可曾听过此书,遗憾的是李夫人也不曾听说这部典籍,不过她认可了书上不少医治之法,认为手法虽稀有少见,但也有一定道理。”


    淮安王翻开这本显然是默写的医书,只见上面一笔楷书端正秀气,字迹分明,字里行间有不少添加删减,或者她本人也记不清之处,一一作出了标注。


    云雅慧还在说明:“奴婢回来后左思右想,试着把脑中残留的内容全都默写出来,谁知,不知是不是奴婢如今对医理药理越来越了解,从前只记得不理解的医书越回忆脑中越清晰,断断续续默写,写下了半本多。您看,这是否能拿出去研究一下,看看对景祥王的病情是否有帮助?”


    这年代,读书人对医学常识还是了解的,就好像现代人知道基础医疗知识一样,他大概翻了前面几页,就被书中的内容所吸引。


    这本书第一章 讲的是药性,书里对药理的理论以当今药理为基础,六成相似,却又有不同。而这不同的部分,淮安王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


    他举起书:“你何时看到的此书?这些都是你记下的?”


    云雅慧低头答:“大概父亲出事前半年吧,许是突逢大变,那年看过的书吃过的食物都记忆深刻,难以忘记。”顿了顿,又说,“加了疑问的部分是奴婢自己根据记忆和医理推测的……”


    淮安王神色微缓,点头:“若此书果真,就算治不了六弟的病,也是杏林一大幸事。”


    云雅慧微微握紧袖子:“王爷,奴婢能否自请继续默写此书、研究书中的医理药理,寻找治疗六王爷弱症的办法?”


    淮安王瞥到了她紧张的手,面上看不出喜怒,而是问:“你对六弟特别上心?别忘了,你是本王的贴身侍女。”


    云雅慧连忙低头行礼:“奴婢没有忘,奴婢……”


    淮安王打断她:“你没有忘,却三不五时去客院陪景祥王说话,当初他大病你去照顾便也罢了,是本王准了,如今呢,你是内宅侍女,去客院可说不上顺便,也不合规矩。”


    以往不觉得,如今拿着这本凝结了云雅慧大心血的医书,听到她的请求,淮安王不得不多想,越想越觉得心中失望、恼怒。当初云雅慧拒绝他时,他只当云雅慧心有志气,不肯为妾,虽她是官奴,而他是一朝王爷,但日常相处中,他了解这个侍女的心性,被拒绝了不但没怪罪,还高看她一眼。


    结果现如今,自己的贴身侍女上杆子去伺候六弟?


    云雅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解释:“奴婢不敢违背规矩,去客院是六王爷找人这才去的,六王爷是主子,奴婢安敢违命,王爷这话让奴婢惶恐冤枉。”


    淮安王站起身,绕过她走到一盆珊瑚盆景前,看似赏玩,嘴里说:“是,六弟喜欢你,爱叫你过去说话,你是个讨人喜欢的侍女,伺候谁就能解谁的意,当初本王觉得你处处得本王之心,如今六弟恐怕也如此觉得吧。”他将手一背,回头看着地上的人,“本王是六王爷的亲哥哥,却没有你这个哥哥身边的侍女上心,本王真是自愧不如啊。”


    他走到云雅慧面前,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滑过她演下的青黑:“这日日点灯熬蜡,都是为了六弟?”


    云雅慧原本因为他的碰触全身紧绷,眼睫下意识煽动,直到听到这句话,她睁开眼,眼神清明,直视淮安王:“王爷误会了,奴婢不是为了任何人,奴婢是为了自己。”


    淮安王被她的眼神一震,松开了手:“为了自己?”犹不信。


    云雅慧磕了一个头:“奴婢为婢已经近十年了,十年里,尝尽酸苦历尽沉浮,可抬眼往前望去,还有十年又十年在前头等着,奴婢一想到未来,就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眼里已含上了泪:“王爷,奴婢曾与您说过,奴婢向往天空……这从没变过。奴婢的确挺喜欢和六王爷说说话,因为和六王爷说天上的日月星辰时,奴婢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家中,自在无束,这与同王爷说诗书词画是一样的,奴婢直到这犯上心不该有,可说实话,奴婢控制不住。原本这一生已经认了命了,结果有一天,奴婢突然想起了这么一本书,发现了奴婢也许可以做一件旁人做不到的事,若是成功了,是不是有一丝可能,奴婢可以获得朝廷开恩呢?”


    淮安王心情复杂:“你想脱离奴籍,本王也不是不同意。”


    云雅慧含在眼眶的泪刷地掉下来,忍着哭腔说:“奴婢知道王爷仁慈,但是……奴婢的母亲已经四十三岁了,奴婢的妹妹如今才花季之年……当年父亲的确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奴婢不怨这些年的惩罚,可十年过去了,奴婢想要有朝一日可以侍奉老母,让她至少能晚年安详,也想要找回妹妹……一家人能聚在一起。”


    云父砍头,云家抄家,所有女眷家人打入奴籍已经十年,死的死,病的病,幸存下来的人也分散在全国各地。云雅慧不求救整个家族,只想把这个身体的血脉至亲救出来,回报真正的云雅慧。


    在这一点上,原主云丹茹也做到了。


    淮安王被她哭得动容,没有因为她这份“叛逆”之心不快,原先的猜忌不满也尽皆消去。他本是个怜香惜弱的人,云雅慧又哭得楚楚可怜,顿时彻底心软,叹了一口气,挥手让她起身:“好了莫哭了,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可别怪本王说实话,朝廷至今没有免除罪官家属奴籍的先例,即便有,你想治好六弟立功这条路……你可知,六弟自出生以来看过多少名医?”


    云雅慧擦了眼泪:“是成是败总要试一试,奴婢再差还能差到哪去呢?”


    淮安王哼笑:“怎么,在本王身边如此之差?”


    云雅慧忙说:“在王爷身边自然不差,不过日后奴婢研究医术分了心神,王爷恐怕渐渐就记不起奴婢这号人了。”


    淮安王:“该,让你心比天高,日日想着脱籍。”


    云雅慧低着头不说话。


    淮安王眼前闪过她含泪欲泣的样子,摇摇头,挥手让她下去。


    云雅慧松了一口气,彻底安定下来,慢慢退到了门外。


    这年代,虽然有严苛的阶级制度,但是凡是人,都欣赏有骨气有孝心有志向之人,尤其是淮安王这样什么都拥有又追求君子之风的文人。


    云雅慧从一开始分析淮安王性格,到拒绝为妾的试探,到了如今破釜沉舟挑明心意,一步一营,总算是没有踏错。


    隔天,淮安王带着云雅慧去了客院,说了来意,但没说云雅慧想要立功的事情。


    如今云雅慧在淮安王心中,更像是自己的下属,而不是婢女。他帮云雅慧安排机会,然后好奇地看着她能走多远。


    六皇子很震惊,因为默写医书这事情云雅慧从来没对他说过。


    赵太医他们也在,两人不以为意。医学博大精深,不是看几本医书能说上几句医理就能当大夫了。


    然而淮安王拿出云雅慧默写的医书后,两人的态度就转变了。


    虽然依旧有怀疑的态度,但这本书引起了两人好奇之心,想要更深入地进行探究。


    赵太医听到云雅慧说起和赵仪之间的沟通,看向淮安王小心翼翼询问:“不知可否也叫上内侄女一起研究?”


    淮安王早已经了解这个赵仪,他不是很喜欢太出格的女子,但内心也佩服赵仪的学识,因为这个矛盾的心情,他对赵仪很冷淡,倒是对她的丈夫李友堂好感颇多,前不久还提拔了他。


    “需由她丈夫陪同,进了王府也不得到处行走。”


    赵太医自然连声应下。


    赵仪来了几次,回回都和丈夫一起,也守着做客的礼仪,自然不会冒犯淮安王府。


    云雅慧笑淮安王想的太多。赵仪不仅有学识,为人也十分通透。她可以坚持大龄不嫁,不怕众人诋毁,也会在一般事情上顺从时局,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淮安王的爱好和六皇子、赵仪等人全然不同,感受不到赵仪这人有什么好处,见一切安排妥当,就撒手不管了,只叮嘱云雅慧照看好客院这边。


    于是,云雅慧开始了这本新医书和新医术的研究。


    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对不同类型的先天性病症的治疗,其中的医理药理也都是围绕这个主题说明列举。云雅慧白天和太医、赵仪研究医书,晚上继续默写“未想起”的部分,或者“根据自己的理解续写未完善部分”。


    光整理完这一册书籍,他们就用了三个多月。


    那时,又一年春节到了。


    云雅慧他们约定好,明天开春就开始验证这书上说法的正确性。


    因为大家都研究医书,无奈落单的六皇子再次回归查阅史书的日子,在小桂子愁眉苦脸中重拾了对“扫把星”的研究。


    年二十八,整个王府已经张灯结彩,六皇子兴冲冲地喊了忙着过年诸事的云雅慧过去。


    他递给云雅慧一个小册子。


    云雅慧低头翻看,发现时历朝历代各种书籍里关于彗星的记载,心中一动,压抑着激动和期待问:“王爷,这是?”


    六皇子点点书:“你回去看看,看看能发现什么。”


    还卖起了关子。


    云雅慧又看了一眼书,握紧,笑着说好。


    六皇子又追加了一句:“你多看几遍,不急,过完年告诉我也成。”说着,嘀咕了一句,“免得被皇兄知道,害你挨骂。”


    彗星晦气,大过年的,也就六皇子和云雅慧混不在意。六皇子嘛,不怕谁会说他;云雅慧却是身不由己,所以六皇子虽然心急得很,还是耐住了性子,多叮嘱了一句。


    云雅慧拿到了书,还真没时间看,除夕家宴眼看着临近,她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大年三十晚上,家宴结束,这才彻底得了空。


    除夕夜爆竹声声,一场热闹欢乐的团圆饭圆满结束,王府里渐渐安静,云雅慧回到了自己的屋,脱掉鞋子放松脚踝,长长吐出一口气。


    极致的热闹之后,狭小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孤单冷清,举目四望孤身一人,也难得生出了一分寂寥。云雅慧想了想,拿出六皇子的小册子,进了空间。


    第70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7


    空间里,云雅慧进去,玉符里的小人就飘了出来。


    “你来了。”语调还是那般波澜不兴。


    云雅慧今天没有来就看书,而是与他开起玩笑:“你这是在等我吗?”


    小人面色冷淡:“随你来不来,我为何要等你。”


    云雅慧压下笑意:“哦,这样,我还以为你今天出来这么快,是想我呢。”


    小人冷漠脸。


    云雅慧叹息声:“好吧,那我看书去啦。”


    没回应。


    打开书没多久,身后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不是说外头在过年吗?”


    云雅慧没什么热情:“是啊,除夕夜。”


    冷淡的声音有着不符合其语气的坚持:“你怎么不去过年,来这了?……过年,好玩吗?”


    云雅慧低着头忍笑,回:“外头已经夜深了,至于好玩嘛,那当然是好玩的,不过――”


    “不过什么?”他立刻问。


    云雅慧脸笑意地抬头,看着他:“你好奇啊?”


    小人脸色僵硬:“没有!”


    云雅慧:“好奇就说嘛,我肯定愿意告诉你啊,你脸不在意,我还以为你不想听。你不想听,我就不想说了。”


    小人扬了扬下巴:“你可以说来听听。”


    云雅慧“噗嗤”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笑得高冷出尘的小人拧紧了眉头,呲溜钻进了玉符。


    云雅慧笑够了,走过去敲敲玉符:“快出来,我们聊聊天。”


    没响动。


    “唉,过年是团圆的日子,人家是家团聚欢庆佳节,我是跑上跑下伺候主子,回了屋室清冷,你出来,陪我说说话。”


    许久之后,小人臭着脸慢慢悠悠出现在半空中。


    云雅慧的确觉得有些孤独,放下书天马行空地和小人聊天,听他说修仙界的故事,再给他吹吹现代生活的牛。


    听完现代的高科技,小人在云雅慧面前的优越感消失大半,还产生了丝疑惑:这高科技怎么听着跟法术没什么差别?那主人飞升上界,是出了太阳系、银河系还是另个时空……


    想了半天,想不出来,斜眼云雅慧:“胡说八道。”


    云雅慧啧啧摇头:“你要是直能跟着我,我下次就带你去现代世界看看。”


    他没说话。


    云雅慧也不在意,她从小人口中听到了许多修仙界的事情,慢慢对那个世界有了大致的印象,也了解了所谓的灵根、仙境、法器、丹药等等,并从这些描述中,侧面评估出这个空间是怎样的存在、空间里的丹药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是年初,云雅慧领着众人早就给淮安王请安,人人得了个大红包。


    她将半的钱放进空间,单独存起来。


    跨过年关,淮安王府不仅没有闲下来反而越发忙碌,因为元宵节后,新王妃的送嫁队伍已经从京城出发了。


    贤妃的家信先送过来,信中夸石家小姐性格爽朗,行事大方。


    淮安王不太信,只觉得母妃是没其他词语可以夸赞了,只能如此美化。


    云雅慧安慰他:“圣人言:‘道听而途说,德之弃也’。娘娘心为您打算,临近大婚必然会提醒王爷二,既然没有,说明石小姐的传言可能多半是假的。”


    淮安王边觉得的确不能听信谣言,边又对这个争议颇多的妻子无法拾起信心,只好日日出门办事游玩,不将这烦人的婚事放在心上。


    江南桃花烂漫之时,新王妃的送嫁队伍到了淮安城外,整个淮安城片喜气洋洋,淮安王府更是张灯结彩,喜庆非常。


    云雅慧在天黑前又去东院检查了遍诸事安排,回来的路上遇见了牵着大郡主的侍妾李氏。


    李氏性格低调,很少往正院这边攀附关系,但与云雅慧等正院的下人关系都还不错,与她截然不同的则是前年新进的那位,清高无尘,从不与下人多说话。


    云雅慧走近了,向李氏和大郡主请安。


    李氏连忙叫起:“锦云姑娘最近忙坏了吧,我陪大姑娘出来逛逛园子。”


    她身边的小女孩仰着头看着云雅慧:“锦云姑姑,新母妃好看吗?”


    云雅慧笑:“奴婢也不曾见过呢,到了大婚日,郡主就能见到了。”


    李氏低头看看女儿,笑着对云雅慧说:“郡主年纪小好奇心重,锦云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您去忙吧,我们也回去了。”


    云雅慧说好:“两位主子慢走。”站在原地目送着两人走远了,这才抬步往正院去。


    心中不无感慨,女主人多年缺位的王府猛然要来个新王妃,即便是李氏这样沉稳的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三月底,淮安王大婚。


    对王妃不满的淮安王在外头喝了很多酒这才被扶着往东院去,云雅慧等正院的侍女没有过去凑热闹,忙完手头的事便回来歇下了。


    正院的侍女就像大户人家的少爷丫头,是姨娘储备役,地位越高越有这方面的可能,不仅日日相处,还与男主人多年情谊,于女主人来说,真不是太愉快的存在。


    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因此这晚,无论大丫头还是小丫头,都心中有些闷闷的,不知道自己未来前途如何。


    第二天,淮安王带着新王妃见完了后宅诸人,行完各项礼仪,便将云雅慧等人唤了过去,给王妃见礼。


    见到新王妃第面,云雅慧非常诧异。


    太美了。


    传言中粗鄙不堪的石小姐竟是长得如蔷薇般美艳,让人见了下意识呆。


    石小姐的目光也主要集中在云雅慧身上,眼便看出,云雅慧是其中领头之人。


    不过初见面,大家都你好我好,很是平顺和谐,这位王妃说话与前王妃的轻声细语不同,中气十足,快人快语,但不见粗鲁,反而让人觉得十分爽快好相处。


    云雅慧看淮安王的神色便知,他目前为止还算满意。


    但淮安王这人追求有些高,喜欢的女子都是有颜色有内涵的,如果长期没有精神共鸣,这位嫌弃起来也是无情。


    云雅慧没有和新王妃别苗头的想法,反而希望这对既然今世有缘便此生琴瑟相合,无论对自己不错的淮安王还是花季嫁人的石小姐,都能过得美满。


    淮安王新婚要陪妻子,云雅慧没有留下来,带着正院的侍女们很有眼色地走了,获得新王妃身边几个嬷嬷侍女的满意眼神。


    云雅慧失笑,没放在心上。


    到了正院,就看到小桂子等在门口,见到她的身影就迎了上来:“锦云姐姐可回来了,咱王爷找您呢。”


    云雅慧想到身后的几个姑娘都情绪不高,想留下陪她们说说话,便问:“六王爷有什么事吗?”


    小桂子摇头,讨好地笑:“没事,就是您好久不去,我们王爷念叨着您呢,还有您做的那手淮安菜。”


    琉璃便说:“姐姐去吧,今日我们都没什么事,忙了小半个月,正好歇歇。”


    其他人跟着点头。


    云雅慧想了想,应下:“行,若是管事来找,就让他们去客院。”


    几人纷纷应下,与云雅慧分开。


    客院,六皇子正在院子里散步,见云雅慧来了就冲她招手:“你是不是忙得瘦了?”


    云雅慧摸摸脸:“有吗?”


    六皇子双手背在身后点头:“嗯,胖点好看。”


    云雅慧见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失笑:“您还说奴婢,听说这段日子您又和金星杠上了?天没亮就起来看星星?这清晨傍晚最是寒凉露重的时候,常人都容易受寒感冒。”


    六皇子瞪了小桂子眼:“让你去喊人,你又嚼舌根?”


    小桂子缩着脑袋装隐形人。


    云雅慧扯开话题:“王爷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六皇子想起正题,仔细看了她眼:“也没什么……对了,上次给你的摘记,你看完了吗?”


    云雅慧没多想,只道果然如此,六皇子找她,就没有次不是为了天文。


    “看完了,也发现了个有趣的事情,不如我们起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发现,看看是不是同个?”


    六皇子来了兴致:“好啊,走。小桂子,研磨备纸笔!”


    不久后,两人起在纸上写下了彼此的发现,摊开看――


    六皇子写的是:七十六年遇


    云雅慧则直接写了:七十六年


    两人抬头对视,相视而笑。


    六皇子写下行时间,是那本摘记里,最近次出现彗星的日期。


    “按照七十六年的周期,下次彗星将在五年后出现。”


    云雅慧点头,微微兴奋,七十六年回归次,并不是每世都能看到彗星,这次的时间真的是不早不晚,太好了。


    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激动,只不过云雅慧只是为了亲眼目睹彗星回归,而六皇子还激动于五年后便能证实自己预测是否准确。


    激动过后,六皇子对云雅慧越发高看,彗星这个话题他不过是灵机动想到的,今日叫她过来,只是因为想叫她而已,并没有预期她忙得人仰马翻还能把本摘记看完,看完后还能通过各朝各代不相同的计时年号,算出七十六年的周期。


    长久以来,史书记载时间都与各国各朝代的君主年号有关,大统的朝代还算好,有些分裂多国的年代,详细时间很难考证,能算出两次彗星之间的时间差距,更考验的是个人对历史的了解。


    云雅慧便说:“前两年把咱们王爷书斋里的所有史书都看完了,心中已大概有了年代表。”


    六皇子更加惊叹:“你都记住了?”


    云雅慧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原主当初喝了灵泉水洗筋伐髓的关系,她来到这里后,身体健康,耳聪目明,记忆力极好。


    六皇子便说:“燕昭阳三年十月,有记载:‘日中央,黑气如钱。’这燕昭阳三年十月是何时?”


    云雅慧答:“从古至今有史料记载,定国为‘燕’的朝代共三个,第个是魏亡立大燕;第二个是三国鼎立,燕、辽、南,其中燕国居于西南;第三个乃三百六十七年后,有起义军起义,攻破刘家皇朝,主帅自称西南燕国后人,自立为皇,但只存续了十三年便分崩离析。”她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三个燕国,唯有第二个西南燕国,曾定年号昭阳,昭阳十年燕王出兵辽国,开启三国大战、中原统的序幕……”


    六皇子忍不住鼓掌:“锦云,你果真是遍览群书,无所不知。”


    云雅慧不敢当:“正好是奴婢看过的史书,若是旁的,奴婢就不定知道了。”


    六皇子摇头,不认可她的谦虚。


    两人又就着历史聊了好半天。


    临近中午,云雅慧想起小桂子说六皇子想念她做的淮安菜,便挽起袖子下厨做了三道菜,其中道甜品,做了满满大锅,托人给正院姐妹们送去部分。


    六皇子好奇跟进厨房,看着她雕花摆盘,平平无奇甚至带着泥巴、海腥味的食材转眼间就如诗如画,精致动人,令他赞叹不已。


    午饭后,云雅慧问:“王爷何时请赵姑娘进府?我们年前说好要验证新的医治之法,如今天气渐暖,可以开始了。”


    最难的第步已经走完了,现在只要找到足够多的志愿者,云雅慧相信,这办法很快就能用到六皇子身上,治好六皇子弱症之功近在眼前。


    六皇子却没接话,而是说:“锦云,我让皇兄将你调来我这里如何?”


    云雅慧愣:“嗯?”


    六皇子说:“皇兄娶妻,以后你在正院不定自在,不如来我这里,月钱地位都和原先样,你做个丫鬟屈才了,来我这里,你想看什么书研究什么东西都可以,你……愿意吗?”


    云雅慧低下头:“三王爷对奴婢有知遇之恩……”


    六皇子微微失落:“你不愿意来?”


    云雅慧无法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有了淮安王妃,她未来的命运的确多了很多不确定性,但是就这么离开……上次淮安王就不高兴她亲近六皇子远了他,不谈论多年主仆之情,这种行为也是背主。要知道她现在频频接近六皇子,也是在走钢丝,也不过是依仗潜移默化之下,淮安王习惯了而已。


    云雅慧深知,换主子这种操作,风险极大。


    她叹了口气:“您问奴婢又有何用,谁都能做奴婢的主,唯独奴婢自己不成。”


    六皇子认真了语气:“论外面的规矩是如此,但你内心的想法呢?在我这里,不讲究这些,就单单问你,你给自己做主。”


    云雅慧心口震,抬眼看他,六皇子问:“你觉得呢?”


    第71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8


    云雅慧捏紧了袖中的手,有些感动,然而说出的话依旧很理智:“王爷您愿意让奴婢自己做主,奴婢很感动,但奴婢的来去不是在客院就能办成的,说到底,还是做不得主。更何况,今日淮安王妃进门,奴婢换主子;他日景祥王妃进府,奴婢又当如何?这选择,奴婢没法做。”


    六皇子脸上慢慢浮现失望:“你不用想这么多,就作为你自己,你愿意来陪我吗?”


    云雅慧没有回答。


    六皇子见状,渐渐沉默下来再不说话了。


    云雅慧见状有些不忍,但也没法说什么,淮安王已经同意她为全家脱籍努力,她不能背过身就投奔新主,这话决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这日回去之后,此事便风过无痕再也没被提起。


    试验医书的事则提上了日程。


    赵仪夫妇出门寻找志愿者,将他们脉案及时送进王府供云雅慧赵太医等人会诊,会诊后决定治疗方式与用药,再交由赵仪实施。


    与此同时,云雅慧带着六皇子每日进行书上所说的锻炼之法增强体质。


    六皇子最近有些对她闹别扭,虽然配合他们的安排,云雅慧让他做什么他也做,却不像往常那样有说不完的话。


    云雅慧没法将自己的顾虑和为难一条一条告诉他,更何况涉及到为他治病这件事,总不好说我如此积极地为你的病情努力,有一个目的是为了立功,淮安王爷已经答应我了……只好暗自叹息,走一步看一步。


    过了三个月,新妇基本熟悉了王府,云雅慧不等王妃那边做出动作,率先将自己手里的权利交了上去。


    淮安王目前对新王妃暂时没什么恶感,原先的坏印象也淡化了,但还没到充分信任的程度,所以从未提起让王妃掌家。


    见云雅慧如此主动,好笑:“就这么不喜欢掌权?多少人盼着你这个位子。”


    云雅慧也笑:“都是操心活,奴婢懒着呢,可不爱一天到晚操心。”


    淮安王便说:“本王看,你是一门心思都在六弟的病上。那你说,你不做,谁做?”


    云雅慧便说:“自然是王妃。”


    淮安王没说话,有些犹豫。


    云雅慧便劝他:“奴婢这几个月瞧着,王妃开朗直爽,性情与娘娘所说一致,她是这王府的女主人,由她管家名正言顺,王爷何不信任王妃一次?有主子在,还让奴婢这些下人管家,本就背井离乡远嫁的王妃,恐怕会更加忐忑不安。”


    淮安王更没声了。


    但是云雅慧看得出,他是听进去了。


    许久后,淮安王点头:“本王先与她说,她要是愿意,就叫你过去交接。”


    云雅慧笑了,应好。


    王妃怎么可能不愿意?嫁的男人有侧妃有侍妾,一院子感情不错的侍女,还有一个女儿……王妃如果不把后宅的大权从云雅慧这个贴身侍女手上拿回来,以后她这个正妃会不会看一个通房的脸色过日子?


    云雅慧隔天就被召到东院,与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做交接,当然,王妃坐在一边旁听。


    云雅慧估摸着淮安王没说这事情是她提议的,因为当天到了东院,明显能感觉到王妃身边的人对她暗自防备。


    王妃对她倒是很客气,爽朗地拉着她聊天,特别直爽,说三句吐槽一句南北的不同,江南这边的梅雨天。


    她嫁过来不久,江南就入梅了。


    云雅慧被她逗得不行。


    但一旦开始交接,王妃虽然只是旁观,偶尔好奇问话,她却看出了王妃的精明能干,看似小姑娘好奇,实际问的都是王府内宅往年行事惯例。


    云雅慧没有下绊子,知无不言。


    王妃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几个城府浅的侍女则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倒是王妃身边的乳母和大丫鬟和王妃一样,笑脸迎人,看不出深浅。


    这样的王妃,云雅慧有点奇怪,为什么在京城名声这么差。


    但这和她无关,为了防止未来有什么事牵扯了自己,云雅慧交接得非常细致稳妥,越到后面,东院的人越迷惑,总觉得这位锦云姑娘像甩掉一个大麻烦似的,有人甚至暗自揣测,是不是这王府后宅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云雅慧可就管不着了,她交接了三天,结束后抽出一张纸往桌上一放,让与她交接的大丫鬟签字确认。


    大丫鬟看了王妃一眼,画了押。


    云雅慧一份给她一份留给自己,高高兴兴回了正院。


    东院正房,王妃和身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踏进了什么坑。


    乳母小声问:“要不去打听打听?”


    王妃手一挥:“用不着,这后院本就该我管,管她们闹了什么幺蛾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还能把我这个皇帝钦赐的王妃怎么着?”


    乳母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不说了。


    卸了差事回到正院的云雅慧时间一下子空出来大半,她就琢磨着想要出去亲自跟着赵仪行医。


    这事情很难,得找好时机哄着淮安王答应才行。


    在此之前,她趁着淮安王白日不在府中,大半时间都呆在了客院,照着医书学习针灸之法,请赵太医帮忙检查纠正。


    医书是云雅慧的,她毫不藏私地贡献出来让大家一起查阅,学的也是书上的针法,赵太医为了回报,将基础针法常识教导一下,十分愿意。


    这么过了六七天,六皇子终于憋不住,也可能是心里的别扭过了,某一日让小桂子来传话,让她晚上留下别回,说是有什么天象可以看。


    云雅慧去问了正院,淮安王正好打算晚上去东院,挥挥手同意。


    是夜,两人吃了饭散了步下了半个晚上的棋,六皇子第八次打开窗抬头看天,终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景象。


    “出来了!锦云,快,我们去院子里看。”


    云雅慧放下棋子,起身,一边帮他穿保暖的外套一边问:“是什么天象?您至今还不肯说?”


    六皇子笑:“你自己看,考考你知不知道。”


    云雅慧好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估摸我是看不出来的。”


    六皇子走了几步,正要说话,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脚步一顿,回身往屋里走。


    云雅慧奇怪地等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就见他手里抱着一团厚厚的东西出来,走到她跟前一展开,是他自己的黑缎披风,他将披风搭在云雅慧肩头:“你穿的太少了,出去冷。”


    云雅慧低头握住披风,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间的观星听到动静抹着眼睛过来:“王爷要出去?”


    六皇子点头:“就在院子里,看一会儿就回来。”


    观星看了一眼云雅慧:“有锦云在,奴婢倒不怕您任性,你们先去,我去灌汤婆子给你们捧着。”


    六皇子嗯了一声,拉着云雅慧出门。


    到了院子,六皇子抬手往天上一指:“看头顶。”


    云雅慧抬头,只见到一弯新月挂在幽蓝的夜空,月牙小小的,洁白如梨花,四下一片静谧,让人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观星动作很快,将两个汤婆子送了过来。


    云雅慧道谢接过,观星笑笑回了屋子。


    虽然她叫观星,但六皇子百看不厌的这片天空,她却是完全看不懂的,于她看来,就是一个月亮一片星星,怎么都看不出有何不同。


    最多最多,在天气特别好的时候,她偶尔能看到一个大勺子,再没有别的了。


    所以云雅慧的出现,对日日养病又无人沟通的六皇子来说,是驱散了长久以来的孤独。


    夜空下,云雅慧抬头望着天许久,终于看出了一点点门道。


    新月弯弯的斜对角,一颗明亮的星星守着它,星月相伴,两相辉映。


    她伸出手指向天空:“这颗星星,离月亮好近,这是什么星伴月?”


    六皇子问:“你说是什么星?”


    云雅慧又抬头看了看天:“木星伴月?”


    六皇子挑眉:“答对了,是分辨出来了?还是猜的?”


    云雅慧笑:“em――猜的咯。木星乃福星,唯它伴月代表着好兆头,您特意叫我来看,一定不是来冲霉头的。”


    六皇子“切”了一声:“金星伴月、荧惑守心都是常见的天象,哪有那多么吉凶兆头,真要说吉凶,合月这种稀奇少见的天象更合适。”


    云雅慧托现代网络的福,见过很热门的行星伴月,但对于伴月合月还真不知道:“这两者有何不同?”


    六皇子指了指天上:“伴月的天象,无论什么星,都与月亮有一定的距离,比如现在这样;但合月之时,星星会和月亮非常接近,几乎就在月亮的边上,甚至还会被月亮遮挡,形成月掩岁星的景象。”


    云雅慧惊叹:“您都是自己观察得出的结论吗?”


    六皇子仰望着星空说:“有的是,有的看史上记载,毕竟伴月常见,合月等天象就很少见了,更何况我这身子,也不是日日能出来吹风看星星的。”


    云雅慧搭上他的肩:“李夫人昨日传来好消息,已经有十个与您病症相似的病人愿意试验新的治疗之法,我相信,这本书上的办法肯定是有用的。”


    六皇子点头,看过来:“锦云你为我费了很多心思,我都知道。”


    云雅慧低下头,揉搓着披风上垂下来的系带:“您不用放在心上,奴婢……奴婢也不是单纯只为了您一人。”


    沉默慢慢散开,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没说话。


    不知多久后,六皇子的声音从边上传过来:“这又有何?这世上之事本就是万般无奈万般复杂,谁又能为了谁无私奉献呢?就如同这天上的星月,有的束缚大一些,几十几百年不变位置,有的束缚小一些,年年运动,划遍整片天空,有的如流星,转瞬即逝,有的如月亮,年年岁岁不变……人啊,也是这样,都身不由己,不过有的自由一点,有的困于命运。”


    六皇子将披风的帽子给她戴上:“回吧。”


    云雅慧听着他仿佛历经世事的感叹心里有些发闷,看着他的身影追了两步:“王爷……”


    六皇子停了停,回头,语气带着点笑意:“我都知道,你放心。”


    云雅慧愣住,不知道他知道什么,这放心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进了屋,云雅慧顾不得多想,和观星一起伺候着六皇子退去被夜露打湿的外套,有小侍女打了热水送来,云雅慧伺候他梳洗,观星进卧室铺床。


    六皇子自己接过云雅慧手里的帕子擦洗:“别忙了,你早点去歇着,明早不还要去赵太医那请教?”


    云雅慧应声,但还是等在边上。


    六皇子见状加快了动作,擦洗完后,挥挥手赶她走。


    云雅慧端了盆离开,把东西交给小侍女后,回了这边临时住的房间。没过多久,正房那个小丫头端着热水过来:“观星姐姐吩咐奴婢给姐姐送热水呢,您洗洗再睡,别受寒了。”


    云雅慧意外之余连忙道谢,手泡进温热的水中,心情万分复杂。


    第72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19


    新婚夫妻到底甜蜜,王妃又长得如此美艳,淮安王大半时间都在东院过夜,剩下的日子则去侧院妾室那,正院反而空了下来,一个月最多来宿七天。


    云雅慧带出四个接班人,贴身跟随的侍女大多这四人排班,淮安王虽然最满意云雅慧,但知道她的心不在这上头,就对她不怎么要求了。


    这一点,哪怕时过境迁,后面发生了多少事,云雅慧都始终心中感念铭记的。


    虽然淮安王的心态可能是:生活品质反正没有变化,就想看看云雅慧这样一个罪籍能做到哪种程度。


    然而他的确给了云雅慧最大的空间。


    不用管理后宅,不用随时随地伺候淮安王,她每日花三分之一的时间管理正院,剩下的时间分别研习书上的针灸、调养、用药……这本书的治疗之法非常科学,改善弱症之法不仅是看似玄乎的用药、针灸,还讲究身体锻炼、饮食习惯、生活日常等各方面调理。


    现实里时间不够,她就意识进入空间练习。


    曾经原主在空间练习仙书中的刺绣,从普通的刺绣技艺练到堪称一绝,拿给淮安王让淮安王惊为天人。可见空间被用在学习上能多么逆天。


    如今云雅慧用来练习书上的针灸之法,虽然不像原主一带就是几十个小时,但依旧进步飞快。


    赵太医对云雅慧的聪慧赞叹不已。


    赵仪与云雅慧讨论的时候也不再顾忌,越来越深入,甚至两人还会坚持各自的观点发生一些争执。


    云雅慧渐渐获得了两个太医的认可,而不是被他们当成一个“侥幸背会一本奇书,不得不带着她研习”的侍女。


    这时候,天又开始转凉了,随着天气变冷,十个志愿者将会度过第一个治疗中的冬天。


    先天体弱的病人大多在冬天容易生病,有甚者还可能熬不过去,一场伤寒就去了。


    云雅慧他们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病人身上。


    却不想,淮安王府起了波澜,新妇进门半年多,该来的矛盾还是来了。


    明面上的起因是王妃某日伺候淮安王穿戴的时候,看到了他身上绣工精致的新衣服,随口问了一句这是针线上哪个做的。


    淮安王便笑说不是别人,是他的侍女紫云,也就是云雅慧带出来的四个侍女之一,负责淮安王的日常饮食。云雅慧曾教她厨艺,如今紫云做的点心菜肴,口感与云雅慧几无差别。


    隔了几天,王妃说让紫云给她也做一件衣裳,说是半个月后与淮安王出门参加宴会要穿。


    王妃那边来的侍女很是仔细,将衣裳的版型花样说得十分清楚。可也是这清清楚楚的要求,难为了人。


    按照这个要求,紫云根本没法在半个月内做完,白天做活,晚上披衣点灯熬夜,做了一半便病了。


    那日淮安王闲着,呆在正院看书,紫云斟茶,隐晦地咳嗽了几声,被淮安王听见了。


    正好,云雅慧从客院回来。


    赵仪带了一些外头的蜜桔,特别甜,六皇子吃不了几个,剩下的全都让分了,云雅慧自己得了一小篮子,还拎着一大篮子给淮安王送来。


    淮安王见了就说:“正好看看你这毛脚大夫的功夫,你给紫云看看,这是怎么了?”


    云雅慧放下橘子看过去:“病了?”


    紫云不敢看他,低着头,两手揉搓着衣角,小声说:“没事,就是嗓子有点痒。”


    云雅慧知道这府里的规矩,病了就要出去单独治病,越是差事好的,越怕自己走了被顶替,但正院她管着,这是绝不可能的事,紫云如此反应她虽理解却也有些无奈。


    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边上小几边坐下搭脉。


    淮安王远远看着,嘴角带笑,等着云雅慧能看出什么。


    云雅慧起初心情挺随意的,只当是小感冒,结果让人抬起头,一看,就皱紧了眉,伸手搭上她的额间,眉头更是皱得死紧。


    “你在发高烧,心率过快,是不是还有喉痒干咳,四肢无力的症状?”


    紫云两颊烧得红通通的,脸色却一点点白下来:“我……”


    云雅慧不快地看着她:“我是如何同你们说的?一旦身子不适就立刻就诊问药,你这样拖了几日了?”


    紫云低下头一个劲儿摇头。


    淮安王脸上的笑也没了,他刚才没留神,现在才看到紫云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忍不住说她:“有病为何要瞒着?”


    紫云反应极大,刷地跪了下来:“王爷饶恕,奴婢不是故意隐瞒病情,不是为了私心才强留在您身边……奴婢是怕耽误了您和王妃的贵事……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说到后来,已经开始抽泣。


    淮安王愣住:“本王和王妃?”


    紫云跪在地上胆怯地哭,看得人心生恻隐,她还没回答,淮安王就让云雅慧先把人扶起来。


    云雅慧见微知著,猜到里头有事,便说:“你能耽误王爷王妃什么事?病得厉害还不出去看病,你以为对王爷王妃就是好?”


    紫云小声抽泣:“王爷过几日不是要出门参加宴会吗,奴婢给王妃做的裙子才做了一半,奴婢怕赶不及……”


    云雅慧更不明白了,王妃的衣服为什么让紫云做,别说轮不到正院的侍女了,轮到琉璃也轮不到紫云啊。


    淮安王显然也不明白:“王妃的裙子和你有什么关系?”


    紫云便说了王妃觉得淮安王身上衣服好让紫云再做一套的意思。


    云雅慧觉得自己管着正院,但似乎管得太松了,这些事情她竟然不知道?先别说王妃那边怎么安排任务的,就说紫云,为什么紫云会给王爷做衣裳?琉璃呢?她为什么从没听她们说起过这件事?


    淮安王没有云雅慧想得多,他第一反应就是生气,对王妃。紫云是负责膳食的,让紫云做针线上的事情,就像让厨房里的人去针线房,他第一反应就是故意为难人:“府里那么多针线上的人,非要你去做?她什么目的?”


    云雅慧让他息怒,松开了紫云问她:“王妃为何会觉得你给王爷做的衣裳好,你何时给王爷做了衣裳?”


    紫云在云雅慧的目光下,手将袖子揉搓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云雅慧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淮安王:“王爷莫生气,应该是王妃误会了,听说紫云给您做了衣裳就以为她负责针线。出门宴会,王妃想要做一件和王爷成双成对的衣服不是人之常情?”


    淮安王冷静下来,将信将疑:“她还不知道紫云是做什么?”云雅慧:“可紫云的确做了衣裳,您亲口对王妃说的,奴婢自己都开始疑惑,是不是琉璃最近怎么了,把活分派给紫云了?”


    淮安王一想也是,顿时觉得头大:“罢了罢了,你去搞清楚。”


    云雅慧带着紫云下去了。


    出了屋,云雅慧也没有多说什么,第一时间送紫云去了康泰院,让那边的人按照自己的方子给她煎药。


    紫云期期艾艾,问王妃的衣服怎么办。


    云雅慧冷淡:“你病着就不用操心了,先养病,身子最重要。”


    紫云不敢再说。


    云雅慧回到正院后,就将琉璃喊了过来,问她紫云给王爷做衣裳是怎么回事。


    琉璃是她第一个挑选出来做接班人的,心正老实,云雅慧一问,她就面色复杂地把自己憋了很久的话说了:“起初我也不知道,有一日整理浆洗处送来的衣服,发现多了一件眼生的,问了小魏子,小魏子也不知,我就趁着伺候的时候旁敲侧击问了王爷,王爷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说是紫云做的,还说王妃也夸了这衣裳,说紫云手巧……”云雅慧看她神色,心中猜测多了几分肯定,说:“紫云最近有什么异常或与以往不同之处?”


    琉璃欲言又止,最后含含糊糊地说:“紫云……很勤快,自从王妃管家后,她对王爷越来越上心了……”


    云雅慧哦了一声:“我记得紫云的爹在厨房?现在呢?你可知道?”


    琉璃看了她一眼,暗自佩服,嘴里说:“还在,就是王妃派了几个自己的陪嫁过去。”


    云雅慧了然。紫云的爹在厨房是负责采买的,虽然不是管事,但是这岗位油水多,云雅慧管理的时候只设置规矩让他们无法太贪,却因为身份原因没有多做什么。如今王妃不是傻子,很快就看出了这个规矩该怎么用,就将制衡之处全都安排了自己的人,如此以来,紫云爹就没法捞油水了。


    这是不是促进了紫云心思转变不得而知,但紫云想“上进”的心几乎可以肯定了。


    云雅慧让琉璃离开,自己去找了淮安王,把衣服这一部分的时候和他如实说了一说。


    淮安王对侍女这些心思都不太放在心上,反而觉得麻烦,对着云雅慧半玩笑半认真:“四个人还不如你一个,你们这试验要搞多久?我看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云雅慧笑:“奴婢不一直都在吗?这次奴婢管理不当闹到了您面前,奴婢认罚。”


    淮安王笑着挥挥手:“少来这套,出去出去。”


    正院的事情虽过了,但淮安王心里对王妃还是有了点不满,不是为别的,只因为王妃直接把手伸到了他的正院,给他的人安排活计。


    恩爱夫妻本不分你我,奈何淮安王对王妃并没有彻底交心,在他眼中,正院的下人是他的私人物品,王妃还没到不问他就随意使用他物品的资格。


    紫云闹了这么一场,到底给这对本就很难合心的夫妻制造了矛盾。


    心中不快,淮安王不会憋着,当天他就去了正院,喝着茶,随口说了紫云病了做不了衣裳的事。说完也不让王妃辩解,直接跳过了话题。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王爷这样的态度必然是不满。那么为什么不满?心疼紫云?紫云那个女人背后说了王妃的坏话?


    东院的人私下里计较一番,越想越觉得王爷是被挑唆了。


    谁干的呢?


    紫云首当其冲。


    和紫云一起呆在屋里,出来后还亲自送紫云去了康泰院,给她开方、叮嘱下人好好照顾紫云的锦云是不是也出了力?


    锦云可是正院的领头人,相比之下,绵软的紫云更像是一把刀,而挥刀人则是锦云。


    云雅慧怎么也没想到正院那帮人的脑洞有这么大,当初她积极配合交接管家权,都被正院的嬷嬷丫鬟当成了心机深沉故作姿态的表现。


    紫云事件发生后,她把剩下几个丫头叫过来诚恳地谈了一番。她明确表示,人各有志,不排斥大家有什么想法,但她是一手把几人提□□的,哪怕作为一个前辈姐姐,她也希望几人对她有一定的坦诚,以免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们不仅不能达成所愿,还把其他人都拖累了。


    好在当初她挑人的眼光大差不离,另外三人都没有上位的想法。有人想要好差事多得赏钱以后好出去嫁人;有人想要配个有前途的小厮以后像外院管家管事们那样过安稳日子;有人根本不敢对王爷有什么企图心……


    云雅慧看出她们说的是真话,放了心,又提点了几句,着手整顿正院的其他人。


    这么一来,有几日没去客院。


    正要忙完了时,正院王妃召她。


    云雅慧以为是紫云的事情,毕竟衣服做不成了,王妃不可能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结果进门没多久,云雅慧差点被王妃一句话吓昏过去。


    王妃皮笑肉不笑,一脸掩饰不住的排斥却又尽量温和了语气说:“锦云你照顾王爷很多年了,王爷总夸你好,以后就让你长长久久伺候王爷可好?”


    这不是问句,这就是主子的安排。


    云雅慧真的很想问一句:王妃你这么不快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还有,你问过淮安王爷了吗?你确定这是一个你我他三人都会愉快的决定?


    云雅慧赶紧磕了一个头:“奴婢身份卑贱,不敢做此想,只愿好好做侍女,伺候王妃王爷以及未来的小主子。”


    王妃面色松了松,看了一眼身边的乳母。


    那嬷嬷使劲对她使眼色。


    王妃脸又拉下来了,冷着语气:“又不是让你当王妃,通房媵妾不要求出身好,你不是最讨王爷欢心?这就行了,别的用不着你,好了,赶紧谢恩吧!”


    话语之中,默认了云雅慧对淮安王的“勾引”,还带着一股我已经看穿你了你也别跟我装了的不耐烦。


    云雅慧跪在地上,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王妃直爽的嘴说出刻薄的话时杀伤力极大,可能在她眼中,这话只是事实,两人天与地的差别,她根本无需顾忌什么说话的客气。她是奴,是一件王妃很厌恶却为了淮安王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的物品而已。


    云雅慧脸上的恭谨一点一点退去,面无表情,心中越发沉静。


    第73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0


    云雅慧慢慢直起了身子,目光不再谦卑地看着地面,而是直视王妃:“王妃能说说这么做的缘由吗?你初来乍到不过半年,王爷院子里的情况已经了若指掌了?是怎么肯定,做出这件事不会惹来王爷的怒火?”


    王妃瞪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云雅慧的反差惊得一时做不出反应。


    云雅慧气势不减:“王妃如此逼我,是为了讨好王爷?还是为了把我掌控在手中从此任你捏圆搓扁?你这么自信能掌控住我?”


    王妃没有反应,只呆呆地看着云雅慧。


    倒是她的乳母反应过来大怒,上前一步指着云雅慧呵斥:“贱婢大胆!”


    云雅慧不予理睬,看着她们冷嘲一声:“我不屑为妾,可也不怕为妾,今日你们欺我命不由人,按头我做妾,可以。不用过明日,今晚我就顺便向王爷哭诉他的王妃如何蛮横霸道无脑善妒。王妃在王府不过半年,我从宫里就跟着王爷;王妃用我的东西半年掌握后宅,我不用半年就能把交出去的东西收回来……淮安王府后宅平顺,王妃觉得不满意想要热闹,我不仅可以亲自帮忙闹,还能帮您多找几个人一起闹,如此王妃每日只需要琢磨后宅争斗,至于王爷,我们帮您照顾,可好?”


    她脸上带着笃定的自信,如此猖狂的话让整个东院的人都气得发抖,她却犹觉不够:“王爷脾气温和,一般不与人计较,但他最恨有人看他不计较得寸进尺,也讨厌看不清自己位置的人手伸得太长。你以为,紫云的事,王爷气在哪里?”


    这次连王妃都气得脸涨红了。


    乳母指着云雅慧的鼻子:“大逆不道,来人,掌嘴!”


    云雅慧立刻用意识进了空间,找小人:“给我来个符!定住这帮蠢货!”


    小人赶紧钻出来,语气给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错觉:“怎么了怎么了?”


    云雅慧大概说了一遍,提要求:“要那种察觉不到的,中招后她们会以为自己发愣没回神的定身符。”


    小人手一挥:“遁身符,中符者会定住身形,三十息后恢复行动,全程只会觉得眼前一花,目标就不见了。”


    三十息足够了,云雅慧抓着符退出空间。


    有随身空间在就是这个好,有些时候可以无比任性。没有这个金手指,她此时可能只能与东院这帮人虚与委蛇,憋屈地忍气自救了。


    从空间出来外头不过过了几秒,正好两个五官漂亮的侍女走到了她面前,脸上的恶意完全冲散了她们的美貌,面目可憎。


    云雅慧手一伸,扔出定身符,果然看到几人身形顿住,她爬起来就往外跑,淮安王不在,她打算去找六皇子求救。


    这个点,只有六皇子能压住王妃了。


    刚冲出房门,眼一黑,迎面撞上了谁,瘦得很,骨头硌得人疼。


    “王爷!”


    “主子!”


    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六皇子。


    撞进六皇子怀里的云雅慧感觉到他用力抱着自己,很努力地不让她摔到地上去。


    虽然他自己也摇摇欲坠。


    云雅慧反应过来后一把扶住左手边的门框,稳住了。


    六皇子也站稳了,只是这个变故太剧烈,他呼吸变得急促。


    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屋里的侍女已经回神,气势汹汹地绕过屏风跑出来。


    六皇子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不善,脸一沉,上前一步:“怎么回事?”


    侍女们反应过来来人是谁,纷纷收敛了神色:“参见景祥王。”


    六皇子没理会,看向听到动静的王妃:“三嫂。”微微行了一礼:“您急匆匆的,这是做甚?”


    王妃看着云雅慧和六皇子脸色古怪,但不善掩饰,那份怒气依旧挂在脸上未消,说话硬邦邦的:“六弟怎么过来这了?”


    六皇子缓了一口气,微笑道:“天气好随处走走,本想找锦云过来说说我们上次未说完的木星合月,小桂子说人来嫂子这了,我见顺路就过来看看。”


    顺不顺路不重要,六皇子要保云雅慧的意图很明显,如此说辞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王妃看了一眼云雅慧语气依旧僵硬:“她还懂这个?”


    六皇子笑:“天文地理,算术历史,吟诗作画,女红厨艺,医术药理……”他含笑看向云雅慧,“锦云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往日不细想,竟没发现你博古通今,无所不会。”


    云雅慧连忙蹲身行礼:“王爷谬赞,奴婢不过各方面都略懂皮毛,是我们王爷藏书巨多,奴婢才能什么都看一点学一点。”


    这番对话,让东院的人惊了惊。王妃冲口而出:“你还能进王爷的书斋?”


    云雅慧和六皇子都没说话。


    王妃身后的乳母脸色不好看了,一边更加忌惮云雅慧,一边又暗自后悔,谁知道一个罪籍的侍女堪比京城才女?这种人要是真的当妾,王妃恐怕彻底地位不稳了。


    六皇子不与王妃纠缠,提出带云雅慧走,王妃没理由留人,眼睁睁看着人走了。


    转身回屋就给了乳母和两个大丫鬟一个白眼:“这就是你们的好主意?”


    东院闹不闹云雅慧和六皇子不关心,两人一路静默走回客院,进了屋,六皇子立刻问云雅慧:“她对你做什么了,受伤了没?”


    云雅慧笑着摇头:“没有,我趁机跑出来了,正想跑来您这求救呢,一出门就撞上了您。”


    六皇子瞪大眼:“她打算把你怎么着?”


    云雅慧就把来龙去脉说了,省去了自己怼王妃的具体话,只说自己没忍住,犯上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叹地看着她,身为下人,这真的太有勇气了!一般下人只有眼看着求生无望了才会不顾一切说出真心话。


    大部分人还怕自己死无全尸,到死都憋着。


    云雅慧看向六皇子:“奴婢是想着,王妃既然有了这种安排,无论结果,奴婢必然无法像从前那样留在淮安王府了。”


    这件事淮安王必然是会发怒的,到时候夫妻不和,王妃肯定会对云雅慧心中有刺,尽管云雅慧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无法选择的工具人。


    云雅慧向着六皇子缓缓跪下:“六王爷,求您向三王爷讨了奴婢吧,奴婢一定竭尽所能,不计代价,治好您的病。”


    纵然你千伶百俐,经营多年,随便哪个主子一个心血来潮,就能把你的一切毁于一旦。为奴为婢者,莫不同伤其类。


    虽然在场的人都没把她后面的话当真,但是大家也都希冀地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跨步上前,一把扶起她:“你这样是存心气我?!当日我说遵从你心意,一言九鼎,从未更改。你跪来跪去,许诺报恩,是不信我还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与文秀温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云雅慧从始至终都很冷静理智,跪在王妃面前直起腰杆的时候她就想好了投靠六皇子,并且估算了可能性。


    她这人做事,说周全也好,说爱惜羽毛也好,说在意他人眼光也好,总之得自己占着理,名声要,实惠也要。


    王妃不利用她,她不会利用王妃,如今王妃逼她陷入绝境,她自然毫不客气地踩着王妃争取最大的利益。


    就是这么冷静地谋划了所有,所以无论外表是惊慌失措还是委屈愤怒,她的内心一直很平静,直到她为了示弱下跪,六皇子却怒气勃然。


    她看得出,他生气,气的是他对她以友相待,她却只把他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云雅慧蓦然红了眼眶。


    “王爷……”她郑重行礼:“多谢。”多谢你这份真情。


    这一回,六皇子没有生气,反而脸色变好了。


    小桂子看得一头雾水。


    一切说定,云雅慧好奇问起六皇子怎么会来东院。


    六皇子看向小桂子。


    小桂子这就得意了:“我们王爷找姐姐您呢,我一得了令就两条腿啊跑得跟飞似的到了正院,结果你说怎么着?枉我跑得飞快,姐姐却早一步被叫去正院了。”


    小桂子一拍大腿:“我就犹豫,这是等呢还是回呢,后来一想,我不能让咱王爷扫兴失望啊!得去找!于是,我问正院姐姐要了一篮枣子,就说我们王爷得了新鲜货给王妃送来的,到了东院,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从正院侍女口中听到了锦云姐姐在里头的一点消息,我一想不对,咱锦云姐姐什么人,王爷都不舍得姐姐动不动下跪,怎么在正院行了大礼?赶紧撒腿跑回来,把咱王爷请过去了。”


    小桂子说得得瑟又搞笑,大家听得纷纷哈哈哈,气氛立刻变得欢快起来。


    云雅慧倒是真心感谢,小桂子是个一根筋,眼里只有六皇子一个主子,谁来都不好使。上次迁怒她,这次却是救了她――虽然她没了六皇子也有金手指保命。


    傍晚,淮安王回府,六皇子和王妃的人同求见,淮安王自然先去了六皇子处。


    到了那,看到红肿着眼睛的云雅慧,听到六皇子提出要锦云,以免淮安王府不和,懵了。


    待听完云雅慧的叙述,淮安王顿时怒不可遏,拍桌而起:“你不用走!本王看谁敢在这王府动本王的人!”


    六皇子拦住了他:“若是弟弟让三哥夫妻不和,弟弟还有何颜面在府上养病?想要锦云这事其实弟弟想了很久了。”


    六皇子喝了一口茶缓了缓急促的气息,淮安王眉头还没皱起来就赶紧松开,让他不要急,慢慢说。


    六皇子点头,说:“一则,弟弟第一次遇到懂天文历法的侍女,实在难得,一直很喜欢锦云;若单单如此,也不敢夺三哥所爱,只是锦云如今又在研究我的病情,南梁那边的府邸不出一年便能入住,锦云和赵太医李夫人的研究却不止这一时半会儿……”


    淮安王沉默了。


    他看向云雅慧。


    云雅慧行礼:“奴婢今日顶撞了王妃,让王爷王妃徒生嫌隙,然奴婢卑微之身,不值得两位主子动怒生怨,不如离去,以免再生事端。”


    淮安王这次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沉着脸走了。


    云雅慧却不担心。


    她了解淮安王,现在他拉不下脸的是,自己家宅不宁被亲弟弟看到,还因此让出了自己的侍女。


    但是他会同意的,因为六皇子的理由很正当,他需要云雅慧参与治病。


    淮安王很憋屈,这份憋屈被他发泄在了始作俑者王妃头上。


    勾心斗角,蝇营狗苟,日日琢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算计!你以为给锦云恩典?人家根本看不上那点蝇头小利!一个王妃还不如锦云心志高眼界广,可笑至极。


    淮安王骂得很痛快,新婚夫妻的热度彻底降至冰点。


    淮安王妃起先愤怒,待从淮安王责怪讽刺的言论中得知锦云真的无上位心思,淮安王同样没这个心思后,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第74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1


    云雅慧被六皇子以膝盖有伤的理由留在了客院,淮安王和王妃吵架的时候,六皇子正兴冲冲地拉着云雅慧看银河。


    云雅慧前世学习的天文知识全都来源于现代天文学,许多都来源于西方,而六皇子则是受千百年本土天文的熏陶,在这个体系里,头顶的天空有着另一套传说与名称,譬如人人熟知的牵牛织女星,星宿故事更是自成系统,浪漫非常。


    六皇子对这些故事传说知之甚详,随手指一颗星星,就能讲出它的名字,所属星宿,以及相关的传说故事。


    云雅慧随口感叹了一句:“您知道得真多。”


    六皇子望着星空:“自我懂事起,乳母就给我讲这些星星的故事哄我吃药、睡觉,小时候以为故事是真的,等知道传说都是假的时,故事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沉浸在这片浩瀚星空之中。”


    他侧头看向云雅慧,眼睛微微发亮:“以后你来了这,陪我一起研究。”


    看他如此兴冲冲满怀期待,云雅慧笑了:“好。不过我得先研究你的病。”


    这是云雅慧头一回在他面前自然地自称“我”。


    六皇子完全没注意这个“没尊没卑”的行为,笑容微收:“没事,不着急。”


    云雅慧没说话。


    哪儿会不着急,只不过是不敢抱希望罢了。


    淮安王夫妻闹了好几日。


    头一天淮安王斥责淮安王妃;第二天淮安王直接把养病的紫云纳了通房,哪怕他什么都不能干;第三天淮安王带着侍妾女儿出门游玩,完全撇开了王妃,让新王妃在整个王府脸面尽失……


    第五天,云雅慧正和赵太医研究讨论赵仪送进来的脉案――王府多事之秋,赵仪避嫌不怎么来了。


    外面一阵喧闹。


    没多久,活泼的小桂子就把消息打听得一清二楚,跑来告知大家。


    “王妃疯了,把她的陪嫁嬷嬷、丫头全都打了一顿要发卖呢!”


    六皇子斥责:“噤声!再胡言乱语,本王就把你送给王嫂发卖去!”


    小桂子吐吐舌头,缩起了脖子,不敢再说话。


    云雅慧从隔壁走出来,和观星对视了一眼。


    观星给六皇子捧上热茶,说:“若是真的,王妃这是……”


    陪嫁的下人都是自己的财产、心腹,新妇嫁到人生地不熟的高门大宅,全靠自己的陪嫁下人给自己撑起门面,尤其管家夫人,有没有心腹至关重要,乳母这种长辈更是,相当于带着半个娘亲出嫁,新妇日后遇到任何事情都有一个长辈商量、护着。


    王妃要是真的发卖自己的心腹,小桂子虽然夸张无礼,可话糙理不糙,一般人都会觉得王妃被王爷气疯了。


    云雅慧看向六皇子:“奴婢让人去证实一下?”


    六皇子看向装模作样的小桂子:“小桂子去,别带嘴,带个耳朵就行,若是真的,得喊皇兄回来一趟。”


    小桂子立刻应下,脚步飞快地走了。


    云雅慧远远看着,总觉得他背影很是欢快,不像是去办事,更像是打听八卦去的。


    六皇子没理他,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云雅慧和观星便也退了下去。


    观星性格安静,空闲时就给六皇子做针线,更像一个大姐姐,管着整个家;云雅慧则回了偏殿找赵太医。


    没多久,小桂子咋咋唬唬的声音又来了,这回没出门都听到了他的话:“王妃真的把人都卖了!”


    云雅慧一惊,提起裙子跑了出去。


    六皇子皱起眉,眼中闪过不耐,他对这个皇嫂的印象已经急转变差,如今听到她闹腾的消息,更是心烦不快,他看了一圈周围的人,喊了另一个小厮:“去看看管家通知皇兄了没,客院的人都呆在院里,莫要走动。”


    这是不打算管闲事,并且避嫌。


    说完,他单独看向云雅慧:“锦云忙去吧,不用出来。”


    这是要护着她的意思了。


    云雅慧点点头,心中微暖。


    王府管家没那么傻,王妃一闹出来,他就立刻派人去找淮安王了,但是淮安王还在气头上,根本不屑理会,直到天黑了才回来,那时候,王妃已经让人牙子把自己的陪嫁都领走了。


    客院的众人都被六皇子管着,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外面的具体情况知之不详,所以当第二天一大早,看到王妃荆钗布衣来到客院,所有人都惊呆了。


    六皇子披着厚斗篷,身子瘦削,但挡在观星、云雅慧等人前面,看着淮安王妃:“皇嫂这是做什么?”


    淮安王妃虽然素颜布衣,却依旧不减美貌,妆后的美艳被减弱,反而多了几分清艳。但一说话,就冲散了这个美人氛围:“我是来赔罪的!”


    相比久病之下六皇子的气息绵弱,淮安王妃说话中气十足,嗓门清亮,干脆利落。


    六皇子依旧不紧不慢:“皇嫂何罪之有?为何来弟弟这赔罪?”


    淮安王妃直接看向被六皇子挡住的云雅慧:“我来给锦云赔罪,六弟你让让。”


    六皇子身影一顿,不仅没让,还挡了挡:“皇嫂说笑了,锦云不过一婢女,哪敢当您如此?”


    淮安王妃一挥手:“当得当得,我误会了她,差点把人害了,自然得赔罪。”说着,绕过六皇子来找云雅慧。


    云雅慧见状主动站了出去,与她保持了一定距离又不会太生疏让她难堪,微微行礼:“王妃言重了,奴婢哪能让您赔罪道歉?”


    淮安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扯了扯粗糙的袖子:“我是真心来赔罪的。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是个好样的,都怪我傻,听信了那些人的话,差点把你害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云雅慧的手,“我就说,当妾有什么好的,但凡有点志气的女子,都不会去当人的妾室!”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看着淮安王妃。


    一直听说王妃直爽,但也没听说这么直爽啊?这已经是没遮没拦了。


    她拉着云雅慧还在解释:“我本来就不同意让王爷纳妾,是刘妈妈一直说被动不如主动……”她看了一圈瞪大眼看着她的人,哎呀一声,拉着云雅慧往屋里走。


    淮安王妃的力气可真是大啊,云雅慧还没来得及做出挣扎,直接就被她拖进了屋。


    进了屋,她说话更直接了:“我就跟你直说吧,那些人都不是我原先的乳母丫鬟,是我娘怕我来了王府受委屈,出嫁前特意安排的。我早就烦死这些弯弯绕绕了,但是我娘她们都说,不搞弯弯绕绕,我进了王府骨头渣子都得没!让我一切都听她们的……”


    云雅慧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淮安王妃在京城的名声的确不好,算是彪悍型的。皇帝赐婚后,王妃的娘亲就特意找了宅斗高手嬷嬷和几个通房预备役,给女儿当陪嫁,让女儿听嬷嬷的话,别暴露本性。


    淮安王妃估计早就受够管东管西的嬷嬷,这次又因为对方疑心病吃了大亏,直接就脾气爆发,把人打了一顿卖了。


    没了帮她伪装的人,淮安王妃索性解放自我,直接跑来给云雅慧这个“丫头”道歉了。


    她从淮安王那得知了云雅慧不肯做妾的志气,顿时引为知己,半点不怕丢脸,过来“负荆请罪”。


    “你别走,就留在淮安王府,之前都是我的错,看错了你为人,以后不会了,王爷舍不得你,我也喜欢你,你继续留下做事,我们肯定不强迫你。”


    六皇子突然在边上咳嗽。


    云雅慧装作紧张的样子,连忙挣脱王妃的手跑过去看他。


    淮安王妃看向六皇子,目露担忧:“六弟你的身子弱,不用理会我,自去歇着吧。”


    六皇子无语了一瞬,拉住云雅慧的手,看向淮安王妃:“皇嫂,锦云我已经向皇兄要了。”


    淮安王妃瞪大眼,看看六皇子,又看看云雅慧。


    六皇子脸蓦地一红,连忙松开云雅慧的手强调:“我是说,锦云要研究治疗我的病,她要跟我回南梁。”


    淮安王妃恍然:“哦~我就说嘛,锦云不想给王爷当妾怎么……”


    所有人都死死低着头,希望这位放飞自我的王妃赶紧闭嘴。


    淮安王妃没在意,重新看向云雅慧:“这个得等王爷回来做主,总之我今日是诚心来赔礼的,锦云姑娘志向高洁,是我误会了你,抱歉。”说完,不像女子蹲身行礼,而是直接对着云雅慧一抱拳。


    这行为又看呆了一众人。


    云雅慧却是真的笑了出来,蹲身回礼:“王妃豪爽直接,奴婢相信您的话,以后这事就翻篇不提了。”


    淮安王妃高兴地笑,一把拉起云雅慧:“你不生气了就好,诶,我听说你们这还有个医术高超的李夫人?她什么时候来,我也来看看,南边的女子可真厉害,还能出门行医!我在京城出门上香都不被允许。”


    她身后跟着的丫头幽幽说了一句:“您那是真上香?”


    云雅慧看了一眼主仆二人,估摸着王妃没说假话,这位面生的丫头,可能才是王妃真正的贴身侍女。


    六皇子无语地看着淮安王妃聊了一刻钟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等她走了,立刻让人打扫收拾,满脸嫌弃。


    云雅慧看得好笑:“王爷这么不喜欢淮安王妃?”


    六皇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聒噪。”


    云雅慧好奇:“您在京城听说过淮安王妃的消息吗?今日看来,王妃似乎格外豪爽。”


    边上的观星看了六皇子一眼,眼里带着笑:“自然听说过,淮安王妃在京城出了名的假小子,我们王爷不出门都听闻了几次关于王妃的‘事迹’。”


    云雅慧:“那看来,今天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六皇子出声:“是她能干出来的事――之前还当她转性了。”


    虽然淮安王妃十分豪爽,完全体现了将门虎女四个字,但她也不是完全死板没心眼,当天晚上,她就以一样的装束拦住了要去偏院的淮安王,虽然说话依旧特别直接,但是有理有据而且认错态度非常诚恳明确,直棍球打得淮安王满肚子气都消散了大半。


    第75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2


    云雅慧第二天一早就在客院正殿见到了淮安王,他正和六皇子说话。


    两人见到云雅慧进来,脸上都带了一丝笑。


    云雅慧莫名,行礼之后半说笑道:“两位主子这是做甚?怪吓人的。”


    淮安王先开口:“王妃那边已经认错,你之前的顾虑如今无需担忧,本王过来是问你一句,可愿意回去主院?”


    云雅慧受宠若惊状:“主子们的决定,奴婢哪里敢置喙。”


    淮安王摇头:“你总这般拘谨。”


    六皇子解围:“若是平常自然是主子做决定,如今可不是有我向皇兄抢人吗?咱们说了半天了,还没说服对方呢,只好看你自己心意了。锦云,你说,你想留在这还是跟我去南梁玩玩?”


    云雅慧看向淮安王,淮安王脸上带着笑意,并无不快。


    云雅慧便垂头认真想了想。


    而后抬头行了一礼:“两位主子对奴婢都有大恩,奴婢希望两位主子能一生顺遂安康。王爷如今有王妃相伴,王妃本性坦率可爱,王府未来定能欣欣向荣……奴婢想去南梁,跟从赵太医寻找诊治六王爷疾病的良方。”


    她说完,便低下了头,似不敢看淮安王的反应。


    谁知,头顶先后传来两声笑。


    一个说:“你瞧瞧我怎么说的?”


    一个说:“多谢皇兄割爱。”


    云雅慧疑惑地抬头,


    六皇子给她解释:“皇兄其实一早说了,若要你自己选,你必然会选择本王,说你是再周全不过的人,纵然淮安王府许以高位,你也不会留下。”


    淮安王叹了一声,对六皇子说:“回头我将她的奴籍过到你名下。”


    云雅慧看着这两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淮安王起身,走到她面前,看了她半晌,突然抬头摸了摸她的发髻:“锦云……但愿你得偿所愿。”


    云雅慧眼睛微热,她从淮安王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另一层意思,今日他放人,是知道她的志向,所以成全了她。


    “王爷……多谢。”她低声。


    淮安王笑笑摇头,收回手背在身后,往外走了。


    屋里剩下六皇子和云雅慧等仆侍。


    六皇子慢慢走过来,微斜了眼睛:“你有什么心愿我不知道的?”


    模样仿佛小孩子发现好朋友除他之外还有好朋友,简而言之就是酸。


    云雅慧好笑:“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只是说来话长,王爷现在想听?”


    话落,正好小桂子进来催主子用早膳。


    六皇子撇撇嘴:“那下回说吧。”


    走了几步,嘀咕:“我早晚会知道。”


    云雅慧跟着他出去:“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六皇子笑,脚步轻快地往餐厅去了。


    不出三日,云雅慧的奴籍就被转到了六皇子的名下。


    亲眼看着自己的奴籍转移,说实话,云雅慧松了一口气。同样是王府,淮安王府其实于她来说更像是牢笼,六皇子此人因经历特殊,世俗观念很淡,在他身边,心灵更自由,做事更方便。


    这不,正式进了客院不久,云雅慧就得到了跟随赵仪出门的机会。


    这在淮安王府里,是想都不敢想的。


    出门前一天,六皇子杵着下巴看云雅慧准备东西,见她将药包银针样样都带上了,当真像个行走乡间的游医,十分好笑:“你还真能给人看病去不成?”


    云雅慧一边将手札放进药箱里,一边答:“有备无患,不是还有赵小姐在?”


    六皇子笑,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当真要治好我的病?要是治不好呢?”


    云雅慧手一顿,笑着抬头:“您放心,肯定能治好,治不好我就想办法让您多活五十年。”


    五十年后六皇子都七十上下了,这年代,活到六十都算高寿,更何况他这样的病秧子?


    六皇子回过味来就笑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桂子几人说说笑笑地进来。


    直到了门口,这才守规矩地止了喧哗。


    六皇子睨了小桂子一眼,懒洋洋地说:“又干什么去了?”


    小桂子嘿嘿一笑:“三王爷府上正热闹呢,王妃在管家理事。”


    淮安王妃暴露本性后,索性不再遮掩,把之前奶嬷嬷教的那些隐晦心计全都抛开了,直来直往。


    除了道歉之外,第一件事就是把紫云一家的差事撸了。她虽然直脾气,却也不是傻子,抓住了紫云娘的错处,也不暗地里使劲儿,直接挑开来并开口调查她们全家,重赏揭发举报者。


    报复之意摆在明面上,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勾心斗角的王府大宅,下人之间竞争不知多激烈,紫云一家很快就被抓住了许多小辫子。


    淮安王当然觉得王妃干的事很不体面,沸沸扬扬的没有皇家威严,但是证据摆在案上,他也不能说王妃的处置错了。


    夫妻两人之间说了什么谁也不清楚,但满府的人都知道,淮安王脸色不快地进了东院,却是第二天才出来。出来后对紫云一家的撤职没有任何言语,就连病好了大半的紫云也被他忘在了脑后。


    小桂子们啧啧称奇,云雅慧却觉得挺正常的。


    王妃美貌,虽然行事粗鲁了一些,这次却都站在理上,淮安王对女子脾气软和,又新婚燕尔,还不至于厌恶王妃,两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王爷最多不满王妃行为,却不会对紫云一家有什么赦免――他同样厌恶府中偷奸耍滑之人。


    六皇子难得黑了脸警告小桂子几人,不许再去探听淮安王府的八卦。


    两兄弟性格都算好,六皇子对下人设定的规矩比淮安王少很多,只要你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别打扰了他,他诸事都不管。但也不是无底线纵容,他很知道为客之道,从不插手插话淮安王府的事情。


    云雅慧倒是唯一一个例外。


    在客院呆得时间越长,云雅慧越知道这个事实,心中对六皇子很是感激。


    第二天,在王府的鸡飞狗跳里,云雅慧提着药箱登上了赵仪来王府接人的马车。


    “今日去城南,那边有个二十五岁的先天体弱病人,脉案你看过,记得吗?”赵仪并没有太多寒暄废话,云雅慧一上车,就将今天的行程安排说了。


    云雅慧坐到她身边,点头:“记得,此人身体已十分虚弱,若不采取措施,看脉案,恐怕撑不到三年。”


    赵仪点头:“城南都是普通百姓,他体弱之症没有六皇子那么严重,但因为家贫难以保养身体,二十岁开始就卧床,我见到他时,不过吊着一口气。”


    云雅慧摸了摸自己的药箱,没有出声。


    ;??若是不用灵泉水,这个病人即便用了空间医书的治疗方法,也难以去除病根。因为底子毁了重筑比底子差修补更难。


    赵仪也不再说话。纵然行医之中见惯了生死,但是每当看到病人因为贫穷或者时机不对而无法重获健康甚至因此死去,心中还是会感到沉重难过。


    车厢里只余下马车前进的声音,许久以后,赵仪才恢复情绪,与云雅慧交流起医书上的要点。


    两人难得独处一室,越聊越引为知己,下马车时,赵仪已经牵住了云雅慧的手,眼中满是笑意。


    马车停在一个胡同巷子外,来往的都是粗布衣裳的百姓。他们见到赵仪纷纷打招呼:“赵大夫来啦?”


    再见到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与赵仪相近的云雅慧,目露打量。


    赵仪安慰地捏了捏云雅慧的手。


    云雅慧对她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赵仪对云雅慧有些刮目,王府内宅的丫鬟,即便为奴前也是后宅千金,恐怕第一次踏上这样的贫贱之地,接受男男女女毫不掩饰的目光,但她仿佛司空见惯,并没有一般后宅女子的慌张。


    这个锦云身上总有着临事不乱的镇定与沉稳,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都仿佛寻常。


    两人在众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下,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巷子左边的一户人家大声喧哗不断,隐约间听到什么:“救命……找大夫……”以及女子哭天抢地声。


    云雅慧和赵仪对视一眼,一起转了方向跑过去。


    跟从的下人们眼疾手快地跟上。


    一群人呼啦啦跑进那个小土院,只看到三四个男男女女的大人围成一圈,隐隐约约间看到其中有个孩子,有人手指伸到孩子嘴里抠,有人不停拍背。


    那个孩子偶尔露出脸颊,面色涨红。


    云雅慧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一甩药箱要冲上去。


    刚跑到人群前,被赵仪一把推开。


    云雅慧一愣,就见到赵仪一手一个将两个家长扯了开来:“我是大夫,全都让开!”声音严厉,面容冷肃,与往日温和秀雅的模样仿若两人。


    慌乱的一家人暂停了一瞬喧哗,赵仪趁机将孩子接了过来,快速检查了一遍,同时问:“吃东西卡住了?”


    “对对对,就吃了一把花生!谁知道这么大的孩子还会被花生噎死啊――”孩子的奶奶哭嚎起来。


    赵仪没理会,反手将孩子放到身前,一手握拳抵住孩子腹部,一手握住拳头,快速进行挤压急救。


    云雅慧看呆,这动作不就是她正想用的海姆立克急救法……


    就在愣神间,那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喉咙里的花生吐出来了。


    慌乱的一家人如何庆幸感激不提,下人们上前挡住这家人的热情后,赵仪这才想起云雅慧。


    她快步过来:“你没事吧,我一时着急推了你。”


    云雅慧摇摇头,不怪赵仪,危急关头,她忘记了现在的自己连赤脚医生都算不上,下意识就要去救人,但是在赵仪等外人看来,她哪里懂这些。行医不能“大概”“可能”,半懂不懂冲上去急救,可能反而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


    赵仪为了救人,推开她情有可原。


    “刚才的急救办法第一次看到,这是你自己研究的吗?”云雅慧斟酌了一下语句,问。


    赵仪与她并肩往外走,笑:“哪有那么多自己研究的医术,这是我在民间行走时,见到有人这样急救,继而改良学会的。急救这类病人,根据病人高矮胖瘦有不同的办法,其中此种办法最简单上手,普通人也能学会,一般情况下都适用,若是遇到体型过大或者婴幼儿,则需要……”


    云雅慧认真听着,有些其实早就知道,而有些却是她第一次听说,她一边听一边与赵仪交流,又学到了不少新东西,也确定了赵仪并没有后世知识,她只是看万卷书行万里路,见多识广又善于学习总结。


    因此,交流中,她对赵仪这个走遍了半个大晋、学富五车的奇女子充满了深深的敬佩。


    路上一耽搁,到了患者家中便有些晚了。


    这户人家比刚才孩子噎住的人家还要穷,病人躺在昏暗的草屋里,背上装满了褥疮。


    赵仪本担心云雅慧受不了这些腌H,犹豫着想自己先进去检查,待查看完收拾好了,再让云雅慧进来把脉,却不想,云雅慧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病人身上的褥疮,伸手将人侧身,低头查看起来。


    赵仪便走过来:“你也懂这个?”


    云雅慧看了一遍皮肤情况,又摸了摸床垫:“略懂一些,我知道一个方子,治疗痤疮溃烂有奇效,我写下来您看看?”


    赵仪点头。


    云雅慧看了看病人虚弱的模样:“半点都不能起身吗?长期这样躺着,神药也治不好这么严重的褥疮。”


    赵仪便将这家人情况说了一遍,简而言之,心疼病人的亲娘忙着没日没夜赚钱,哥哥嫂嫂对这个病秧子弟弟已经没了耐心,所以没人妥善照顾。


    云雅慧想了想:“可以做一个三角形的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自己左右翻身。”


    赵仪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我上回回去就琢磨着有什么靠垫能用上,但轻了没效果,重了病人拿不动,三角稳固,说不定还真有用!”


    两个姑娘在昏暗充满霉味和病人腐朽气息的狭窄小屋里,讨论着病人的病情和护理之法,眼睛发亮,神采熠熠,仿若盛放的鲜花,照亮了整个逼仄的空间。


    第76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3


    云雅慧第一次亲自诊查病人,这个先天体弱病人的情况又很严重,两人在这家呆了半天。除了诊查,她和赵仪还讨论了用药。


    病患家庭贫困,医书上的药材大半都用不起,好在有六皇子在,作为替他试验的志愿者,六皇子负担了他所有的费用。


    但赵仪却是个心细的人。这样的病人除了治病还重在保养,现在有六皇子兜底,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食材尽可以用,但以后呢?由奢入俭难,她为病人长远考虑,现在就开始小心地尝试平价药材。


    云雅慧听到她这番话的时候,深受触动。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在赵仪身上完美体现。


    经历过战争、贫穷时期的云雅慧对这方面颇有心得,她装作没有经验但熟背药典的样子,将自己知道的药材一一告知赵仪。


    赵仪有些早已了解,有些头一回知道,听得眼睛发亮,对云雅慧越发亲近。


    待这两个姑娘走出简陋的小巷,时间已经到了午时,赵仪牵着云雅慧的手说要请她吃饭,带着她去了城里一家有名的酒楼。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是云雅慧第一走进这个朝代的市井之中,第一次在外面的酒楼吃饭,看着独具当朝特色的人和景,眼里满是好奇。


    赵仪看到这一幕,终于有了锦云是王府深宅侍女的真实感,有些心疼,又有些失笑。


    饭后,两人商量一番,临时决定再去下一位病人家中。


    待出诊结束,已经是傍晚。


    两人走出病人家门,就看到一个青袍男子直立在马车边。


    正与云雅慧说话的赵仪见到人的刹那间,眉眼舒展开来,眼中含上了笑意。


    云雅慧心中一动,果然看到了她的丈夫李佑堂同样眉眼温柔地望着这边。


    云雅慧笑笑:“时间不早,六王爷恐怕早在找人了,针灸的事下回我再找时间向您讨教。”


    赵仪明白她是给自己和丈夫时间,倒也没拒绝,笑着说好,上了丈夫的马车,又让原来的马车送云雅慧回去。


    看着李佑堂小心翼翼地扶着赵仪上车,嘴里问着:“今日可还好?”云雅慧低头一笑,只觉得高兴。


    回到淮安王府客院,果然看到了六皇子坐在屋里面朝着窗口等着,一见她就调侃:“我还当你乐不思蜀,回不来了呢。”


    云雅慧找来小桂子问了六皇子今日一天的作息,听到小桂子说王爷一下午都在念叨她迟迟不归,惊讶又好笑:“往日在的时候也不见您找我,怎么今日这么急着找人?”


    六皇子脸色有点臭,带着气哼声说话:“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说好上午回来的,一天不归主子我还不能念叨了?”


    云雅慧和观星对视一眼,观星微不可察地背着他耸了耸肩,一副“你瞧,就是这样”的表情。


    云雅慧忍笑,放软了语气去哄仿佛一夜低龄化的六皇子,直到答应明日午膳给他做松鼠桂鱼,这才让这人不别扭了。


    到了晚间,云雅慧领命帮他整理那些天文历法的书籍,六皇子状似随意地问:“你说你们今日去东柳街了?怎么样,淮安城热闹吗?”


    云雅慧放书的手一顿,想起这位在出行自由上与她倒是相似,不说在皇城时如何,到了淮安,却是只踏青了一回,再也没出过淮安王府的大门。


    她一边整理书籍,一边轻声说起今日在东柳街的所见所闻来。


    六皇子静静听着,微一侧头,就看到了烛光中她眉眼含笑的侧脸,在云雅慧中间停下时,说:“以后你就专门跟着赵太医和李夫人学医吧,要出诊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出去。”


    云雅慧诧异地看向他。


    六皇子一笑,对她眨了眨眼:“回来同我说说外面有什么好看好玩好吃的。”


    云雅慧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只是为了知道外面的情形,但内心实实在在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又酸又软。


    自此之后,客院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和谐,云雅慧虽然是新加入的成员,但不影响任何人,只负责学医出诊护理六皇子的身体,与其他人相处得十分和谐。


    客院之外,淮安王府却是越来越热闹。


    淮安王是个浪漫主义的文人,但淮安王妃虽然貌美非常,却是个没多少文化,性格直爽甚至在淮安王眼里有点粗鲁的将门虎女。


    有第一次争执在前,虽最终重归于好,但王妃无人约束,放飞了自我,很快就露出了真正的本性。本就还有点小疙瘩的淮安王顿时心中有了排斥与不喜。


    但偏偏淮安王妃也是个妙人儿,虽然虎,却也放得下身段,好的时候能把淮安王哄得心头舒畅,夫妻两人甜甜蜜蜜,不好的时候,能和淮安王拍着桌子吵架,那气势,淮安王除了脸红脖子粗地骂“粗妇”,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见过前世被原主小意奉承的淮安王,再看这一世被王妃气得说不出话的淮安王,云雅慧倒觉得这一世更有趣一些。


    专心做一件事,日子就过得不知岁月,天热又天冷,转眼又过了一个新年。


    今年冬天,在新方法的调理下,六皇子生病的时间减少了三分之一,虽然还没有正式使用云雅慧提供的治疗之法,但这个效果,让所有人都精神大振,对这本医书更加信任。


    与此同时,王府外的志愿者也都传来了好的消息,虽然大好的人还没有,但身体状况都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最不济,也如六皇子一般,寒冬腊月里少受了许多罪。


    开了春南梁那边传来消息,王府已经修建好了,六皇子可以择期去自己的封地了。


    淮安王与六皇子商量了一下,又听取了太医们的意见,决定初夏的时候动身,如此,天气十分暖和,新房子也能散散味。


    刚决定好这件事,淮安王妃那边爆出了喜讯,王妃有孕了。


    这个难得到来的孩子让淮安王大喜,他膝下空虚多年,除了庶长女之外,王府这几年一个小孩都没见到,旁的兄弟却是儿女成群。


    因着这个孩子,本来三天两头争吵的两人,突然熄了战火,夫妻关系有点回到新婚的意思。


    喜讯爆出三日后,云雅慧在客院见到了前来寻她的紫云。


    紫云虽然最终如愿成为了淮安王的侍妾,但是淮安王对她的喜爱并不多,她病好能侍寝后,淮安王也很少召见她,淮安王妃更是直接表露了对她的鄙夷厌恶,一夜之间,紫云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比在正院做侍女还难。


    这次王妃有孕的消息可能成了压垮紫云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那事以后再也没找过云雅慧,这次却主动前来。


    云雅慧猜不到她的用意,也不觉得自己能为她再做什么,却还是去见了。


    刚见面,紫云没有直接表明目的,而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又提起云雅慧是否会跟着六皇子离开……


    云雅慧看她神色便知道她有事,没有听她寒暄,而是直接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能帮的看在往日情分上,我尽量帮。”


    紫云脸上一僵,支吾半日,问她:“六王爷府上……还缺人吗?”


    云雅慧诧异地瞪眼:“你想让谁来?你爹娘?还是你家姐妹?”


    紫云低头:“我们一家如今都没了差事,六王爷能要了姐姐过去,可否再多要几户仆人?”


    云雅慧想也没想摇头:“不可能的,都是王爷,六王爷怎么会缺人缺到要问三王爷讨这么多奴仆?”


    紫云急了,伸手拉住云雅慧的袖子:“姐姐,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我们一家真的是没办法了……”


    云雅慧当然知道做奴才的苦,更知道被王妃这样的女主人厌弃,紫云一家面对的是什么处境。可是她的确无能为力。


    这一家人犯的事是真的,紫云当初的心思和行动也是真的,今日云雅慧能站在这里被紫云哀求,全靠六皇子和空间,若不然,她自己就成了一个侍妾,和紫云恐怕早已反目成仇。


    紫云做事不曾考虑过云雅慧,云雅慧今日自然不打算为她去为难六皇子。


    今日因他日果,越是处境艰难的人,做事越要想清楚自己能否承受失败,一切苦甜自己承担。


    紫云似乎很不能接受云雅慧如今冷漠,云雅慧从她眼中看出了不甘和怨恨,却心中毫无波动,只说了一句:“你可为自己想过?当日你就听家人的话,现在恐怕也是?你可想过全家都走了,留你一人在这府里,你会过什么日子?南梁很远,这次一别,可能永生难见。”


    虽然不怕她怨恨,但是能少给自己留下麻烦,还是尽量少一点,这一世,她可谓如履薄冰。


    紫云愣怔。


    云雅慧抽出自己的袖子,转身回去了。


    六皇子正在看书,见她回来诧异:“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你马上要走,要是以前的姐妹想要聚一聚,尽去就是,我这里不用你。”


    云雅慧弯腰去看观星正在绣的青竹,观星绣工极佳,又深具这个朝代的刺绣特色,她很是喜欢,嘴里回答:“不是从前的姐妹,就是三王爷收入房的那个紫云,以前在我手下做过一段时间。”


    六皇子恍然,脸上没了劝说之意,招手:“你过来看,我这次画的星象图如何?”


    云雅慧便过去看,与他说起这段时间的天象。


    春日过去,天气渐热,客院的行礼收拾妥当,六皇子就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淮安府。


    淮安王送了弟弟十里路,赵仪也和丈夫一起在长亭给他们送别。


    淮安城里的病人都交给了赵仪,大家约定好,后续情况通过信件交流。至于六皇子这边,赵太医和李太医都对云雅慧的医书打消了怀疑,打算循序渐进地对六皇子开展相关治疗方案。


    南梁比淮安城再往东南一些,那里一部分地区靠海,一部分靠近运河,整个封地的经济非常繁荣。


    六皇子的王府选址更是极佳,皇帝体贴地考虑到了儿子不能出门的苦,在王府修建了一座高楼,站在楼上,可以眺望整个南梁城,据王府总管说,春日的时候,可以看尽整个城的花团锦簇。


    六皇子舟车劳顿起不来身,听到这话却是真心笑了,眼中有了期待。


    相处久了就无法不产生感情,云雅慧看到他这样,忍不住想,就算不能立功摆脱奴籍,也要把他治好。


    客居他人府上和住在自己家到底是不一样。


    六皇子到了自己的府邸,顿时更加自由了,白日里闲着无事便去逛自己的王府,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看过去……皇帝对这个儿子是真心心疼,光这个四季景不同的王府,就足够六皇子欣赏好几年了。


    云雅慧也更加自由了,她几乎不再做伺候人的事,不是学医行医就是和六皇子一起看星星讨论天文历法,有时候还会得到六皇子的特命,奉命出府逛街搜集书籍孤本,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刚到南梁的一年,处处都是新意,也处处都要适应,每个人都忙忙碌碌十分充实,等大家心情平稳时,已经是隔年的夏天。


    这时,淮安王妃已经生了,生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把淮安王欢喜得不得了,还特意写信来告知六皇子,满月宴六皇子还特意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


    秋天时,赵仪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淮安城外有一个病症比较轻的病人基本痊愈了。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先天弱症从没有痊愈的先例,如今患者身体康健如常人,脉象也一切如常,作为医者的严谨,加了“基本”二字。


    听到这个好消息,从来对新治疗之法表现得不甚在意的六皇子,头一次眼中有了光。


    而此时,云雅慧已经利用空间完全掌握了这本医书,对医书中的医理与自己累世所学完美结合,并且通过暗地里的不断试验,掌握了灵泉水在治疗过程中该把握的剂量。


    她以赵仪的好消息为由,彻底说服太医,开始全面更新对六皇子的治疗之法。


    说服太医不容易,云雅慧午后过去和他们商讨,争执结束胜利而归时,已经是漫天星空。


    六皇子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看星星,见她脚步轻松地回来就说:“你成功了?”


    云雅慧走到他身边:“您相信我吗?”


    六皇子低头望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不怕,原来的治疗之法也不见有什么用。”


    云雅慧强调般说:“我会治好你的,以后你想去哪看星星就去哪,想上哪游玩就上哪。”


    六皇子回望着她十分坚定认真的眼睛,脸上的散漫散去几分,眼神有什么滚动,很久后,低声有力地应了一声:“好。”


    云雅慧笑起来。


    六皇子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


    两人一起抬头看星星。


    云雅慧说:“等您彻底好了,我告诉您一个可以证明大地在运动的方法。”


    六皇子刷地扭头看过来,语气微扬:“你想到了?”


    云雅慧望着星空:“这需要花点精力才能办到,得等到您病好了。”


    六皇子不太满意:“我让下人去做……”


    云雅慧强调:“你会康复的,我们亲自去做。”


    六皇子没了声音,低下头看着她,好久以后,低低应声。


    这一夜过后,六皇子对太医们的配合突然高了一点。以前他也配合,但仿佛只是习惯,早就麻木了药汁、银针……对什么治疗手段都无动于衷;而如今,他会在针灸或者用药后询问自己要注意的禁忌。


    云雅慧则开始在生活中,以精准控制量为前提,不着声色地往他的饮食中加入空间灵泉水。


    她控制的标准是帮助他更好更高效地恢复身体机能,但绝不会超过合理的空间,让他过度恢复比健康人还健壮。


    让六皇子和别人一样健康,这本就是人力达不到的结果,她暗地里用了金手指便算了,人们还能自动寻找理由解释这个现象。一旦超过正常人的水平,便是过犹不及,麻烦不断了。


    完全展开新治疗方案之后,虽然六皇子还是遇到了几次病发,但每次都转危为安,并一次次得到好消息,与南梁这边同步的,是赵仪那边的病人,她送来的信中,病人们整体不断好转的结果给两个犹疑的太医不断注入强心剂,给云雅慧减少了不少压力。


    待这么治疗了半年,即便是赵太医都低头承认,云雅慧对治疗的掌握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水平。


    六皇子自己也一直在观察,虽然两个太医不愿意承认云雅慧比他们强,但松了口,便是一种突破,他借机直接提出:今后由云雅慧主导一切治疗。


    太医们自然不同意。


    六皇子说:“本王会亲自上书父皇说明情况。”


    赵太医他们没声了。他们反对也是怕到时候皇帝面前背责任,但是六皇子的选择,他们虽然觉得面上无光却也可以理解。云雅慧别的病症可能还是个新人,对六皇子的病情却真的是研究得无比深入,好几次临时的治疗方案,都是她的提议更加有效、更能减轻病人痛苦。


    皇帝那边收到消息时却不是说有一个侍女医术高超,六皇子说的是找到了一个神医,皇帝听说这么有效,立刻就答应了,还给赵太医他们递了口谕,让他们配合神医治疗六皇子,话外之意,也是希望太医们看着些,别让六皇子被所谓的神医骗了。


    赵太医他们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毕竟他们已经开始配合云雅慧了,听到口谕便很自然地应下。


    就这样,云雅慧名副其实地成为了六皇子的“主治大夫”。


    第77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4


    六皇子的体弱是全身脏器都弱,能活到现在,靠的真的是皇家不计代价地投入,相比那个贫寒之家病情本不严重硬生生被拖垮了身体的病人,六皇子可谓是极大的幸运儿,若是在穷人家,他可能活不到十五岁。


    云雅慧完全接手医治之后,以空间医书为基础,结合累世医术,一边医治一边总结,找到了一套治疗先天体弱并具有普适性的医治之法。


    而六皇子在微量空间水的滋养之下,病情恢复得比理论上更好,让本心中依旧有些膈应得太医们对云雅慧心服口服。


    这一次的治疗,一共持续了三年。


    第一年,六皇子春末至深秋一次都没有犯病,只在春寒料峭以及秋末寒冬的时候,病了四回,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昏沉了五六日而已;


    得到消息的皇帝龙心大悦,直接送来了由这位神医主导儿子一切治疗的旨意,并赏赐了整个景祥王府上上下下,六皇子和云雅慧得到的赏赐最多。


    第二年,六皇子百花盛开的时节第一次走出大门去城外赏花,夏季还觉得天热难熬去了避暑园子,到了秋天,从没吃过大闸蟹的六皇子一口气吃了三个大闸蟹,也就因为肠胃不适闹了一回肚子,把众人下了一大跳,隔天他自己就跟没事人一样,夜里还跑到观花楼楼顶看星星去了。


    这一年,六皇子只在冬日大病了一回,但也不曾到下不了床的程度,只是半个多月没出房门。


    赵太医等人觉得,可以宣布六皇子恢复健康了。


    云雅慧没有同意,继续为六皇子调理了一年。


    第三年,六皇子不会夜里吹了风就感冒,不会剧烈运动后就气喘胸闷,在初春的时候一身轻装去郊外踏青,在冬日里进了山里看山雪,因为自己不听劝说如此作死,发烧了一日,鼻塞咳嗽了七天,被云雅慧摁着灌了半个月苦药,再三承诺不任性之后,终于获得赦免,活蹦乱跳地跑去东福楼吃全鱼宴了。


    云雅慧终于松口,同意赵太医他们上书皇帝,宣布景祥王的病症彻底痊愈。


    赵太医他们欢天喜地,云雅慧则拿着一尺高的书稿进了空间,埋头整理。


    空间小人飘出来看着埋头书稿的她,不解:“你不是从不真人进来吗?这次怎么直接过来了?”


    云雅慧放下纸笔伸了一个懒腰:“六皇子痊愈的消息一传出去,除了皇帝奖赏,必然会有更多人好奇我如何治好六皇子,我要赶在这之前将我的医书写出来,献给朝廷。”


    空间小人并不懂:“为什么要献出去,自己的秘籍当然要小心保管着不为第二人所知才行,若是人人与你一样厉害,你就没有用处了。”


    云雅慧说:“你们那边的世界都是这样的想法吗?”


    小人理所当然:“弱肉强食,人人都和你一样强,你就成了鱼肉。”


    云雅慧点点头:“理解,不过我自然也是有我的目的,我要立功,这是我等了多年的机会。”


    小人恍然:“你说过要救家里人――那你更要藏着,世上无人不求医,六皇子病愈,你的名声就会大振,到时候有的是达官贵人上门求你,你家人自然也能被他们想办法解救了。”


    云雅慧摇头:“若是没有六皇子,若我父亲是被冤枉的,这么做的确可以,但我父亲不冤,皇帝没有做错事,六皇子是我的朋友,我只需要堂堂正正地用功劳换一个恩典就行,不需要走歪门左道。”


    上门来求医、巴结的人,当然会为了讨好她帮她解决各种烦恼,但是这样的人也没有任何边界感,她只想要救出家中女眷,这些人却可能闭着眼为她爹翻案,而她也会永远欠这些人人情。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她又不可能一辈子妙手回春,欠了人情治不好病人,今日能全家翻案明日就能全家再下狱。


    云雅慧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和空间小人闲聊天:“一直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以前的主人有给你取名吗?”


    小人跟着盘腿坐在桌子上,答:“你可终于想起来问了,我主人叫我青空,你现在是我主人,也可以给我另取一名。”


    云雅慧含笑:“青空挺好听的,我有个弟弟叫颜修,若是你愿意改名,不如叫颜青,若是不愿意,那就依旧叫青空。”


    青空问:“我怎么没见过你弟弟?”


    云雅慧:“以后会见到的,只要你愿意一直跟着我。”


    青空:“那我跟你姓颜,也是你弟弟了?不是你的空间,和你解除绑定后你也不能丢下我,是吧?”


    云雅慧笑着睁开眼,就见他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一脸发现她话里漏洞的得意:“可以啊,你做我第二个弟弟,以后还有个哥哥,不是我的附属了。”


    青空立刻说:“好啊,那我就叫颜青了!”


    云雅慧笑,估摸着这个空间对前主人放弃他心里是介意的,一个空间器灵想不到也有了七情六欲。


    整理医书的时间很长久,好在大多在空间,云雅慧就像游戏里嗑药一样,给自己灌了灵泉水,抵消了这个时间差给自己造成的损伤,最后从空间出来时,医书已经完成了九成。


    剩下的一成,云雅慧没有着急,而是先去找了六皇子。


    六皇子正在找她。


    “你三年前不是说,已经发现了证明大地在运动的方法吗?现在你亲自宣布了我的痊愈,什么方法如今总可以说了吧?”


    云雅慧惊讶:“主子您还记得这事啊?”


    六皇子生气:“当然记得,难道你忘了?!”


    云雅慧连忙说:“没忘没忘,不过今日奴婢还有另一事找您。”


    六皇子不在意地问:“何事?”


    云雅慧看了看四周:“奴婢可否单独与您说?”


    六皇子一怔,意识到不是普通的事情,正经了神色,让正在忙的众人下去,喊了云雅慧到东边书桌前:“你说。”


    云雅慧缓缓跪下。


    六皇子刚坐下,惊得立刻跳了起来:“你这是作甚!”


    云雅慧眼里有了一丝笑:“奴婢跪您理所应当,您莫激动。”


    六皇子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我什么时候让你们跪来跪去了!你近年来管我管得厉害着呢,我都怕了你了,什……什么事要这样!”一时之间,脑子里冒出了各种极其严重的事情――是锦云要走了?还是打算嫁人了?是犯了什么大错来认错了?还是其实他的病没好?……


    云雅慧严肃了神色,垂下头:“的确是一件大事,奴婢想求您的恩典。”


    六皇子松了小半口气,站在原地问:“什么大事?”


    云雅慧低着头,将自己的出身经历从头一一叙述了一遍,详详尽尽,没有任何隐瞒。说到当日请求淮安王允许她学医给六皇子治病之时,她第一次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把自己当初的打算全都说了。


    六皇子越听越沉默,听到她冒着触怒皇兄的风险,拒绝为妾,请求给他看病,心里百般滋味。


    “这……便是当日你说的,自己目的不纯?”


    云雅慧沉默,许久后微微点头。


    “这也是当日皇兄说的,你心中的志向愿望?”


    云雅慧又点了点头。


    六皇子慢慢往她这边走了两步,云雅慧只看到自己眼前的地砖上,多了一双金边皂鞋。


    “你原名云雅慧?”


    云雅慧:“……是。”


    六皇子又念了一遍:“云雅慧……”念完说,“你说,我该心疼你好呢,还是生气好呢?”


    云雅慧想要弯腰磕头,刚弯下一半,被他伸手拦住,六皇子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看不出神色地望着她。


    云雅慧垂下视线避开了他的眼睛。


    六皇子突然伸手,用力拧了一下她的脸颊。


    云雅慧大惊,瞪大眼看着他,脑中纷杂的思绪瞬时一散而光。


    六皇子保持着拧人的姿势,瞪着她:“就为了这,你瞒了我这么久,今日还如此郑重其事又是跪又是磕头,怎么,把我当成什么了?”


    云雅慧突然间心头轻松得像天上的白云,含糊不清地说:“当您是主子啊。”眉眼有了笑。


    六皇子捏着她脸颊的手微微一用力:“我看你当我是刻薄的主子。”


    云雅慧伸手握脸:“疼……”


    六皇子手一松,看见她脸上果然有了红印,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一边自己起身,一边板着脸让她起来。


    云雅慧听话地起身。


    六皇子恢复正经,重新坐到了书桌前,刻意忽视云雅慧脸上不协调的红印,问:“你想用这次治愈我的功劳换你娘亲姐妹去除奴籍?”


    云雅慧点头:“是……奴婢知道不该挟恩图报,治好您的病也不是只为了这样功利的目的……但是奴婢人微言轻,实在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六皇子静默了几秒,温声说:“你不必心中不自在,这是应当的,有功便要赏,更何况你也是一片孝心。”


    云雅慧连忙解释:“王爷,就算不能得到皇上的恩赏,奴婢也会尽全力治好您的病。”


    六皇子笑:“本王知道,所以让你不必所思多虑,你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讨赏的事情你不能做,我回头上书父皇会提的。”他看着云雅慧,“放心,你娘亲姐妹会回来的。”


    云雅慧相信他的话,感激不已。


    一切说定,云雅慧想要告退。


    六皇子叫住了她,问:“你想过脱了奴籍去哪里、做什么吗?”


    云雅慧当然是想过的,但是这样说出来,是不是显得她一直在谋划离开?


    一时之间,她无法回答。


    六皇子声音有些低:“打算走了吗?”


    云雅慧嘴上一冲动,说:“奴婢打算带着家人在南梁定居。”


    六皇子眼睛一亮:“哦?你打算留在这?”


    云雅慧说出来了倒也安定了:“是,到时候,还请王爷照拂一二?”


    六皇子眼角微微一挑:“又来要我的承诺?你答应我的事可还没办呢。”


    云雅慧心领神会:“奴婢的医书还有最后一部分收尾,等奴婢做完这些手头的事,就和您一起证实大地是否在运动,王爷您看这样可以吗?”


    六皇子勉勉强强:“行吧,现在你一门心思在医书上,我可不敢打扰了你。”


    云雅慧微微一福身:“多谢王爷体谅。”


    六皇子哼声,挥手:“走,走。”


    云雅慧笑着退下,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若六皇子和淮安王一样,她倒是没有任何负担,但是六皇子对她真诚相待,尤其治病这三年,对她从没有主子的架势,相处根本不分尊卑,是真的以知己之情相交,她很怕自己说出目的后,会被他认为,此前的一切都只是她功利之下的做戏而已。


    好在,并没有。


    六皇子之通透坦荡,心胸之开阔,出乎她的意料。


    第78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5


    上报朝廷的奏章很快就到了皇帝案前,可想而知,向来疼爱幼子的皇帝得到这个消息会有多么高兴。


    皇帝的回应还在路上时,淮安王的信件先来到了南梁。


    六皇子毕竟在淮安王府住了许久,病愈后第一时间将好消息送到了淮安。


    分封藩王不能随意离开封地,淮安王不能亲自过来探望,便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同来的信件里,更是表达了由衷的喜悦。


    这三年,淮安王的长子已经入学,淮安王妃和他吵吵闹闹却没耽误生子,次子半年前已经出生,同时,淮安王某个侍妾也生下了一个女儿,有儿有女的淮安王就忘记了当初被兄弟们催生的痛苦,开始与六皇子说起“终身大事”“传宗接代”。


    六皇子这是第一次想到自己未来可能会娶妻,看着信件愣了一下。然后当真想了想,若是将来要娶妻,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妻子呢?


    要长得好看的。


    没错,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么肤浅。


    要说得上话的。


    得是个愿意陪他看星星的。


    最好还能懂一点历法,两人有的聊。


    要是能和他一起研究天象那就更好了。


    或者陪他一起钻研古籍历史,研究自古以来的星象……


    性格要好,不能和三皇嫂一样咋咋唬唬的;


    要有内涵,有学识,不会固步自封;


    为人要大方得体,处事自如……


    想了半天,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就有了笑。


    云雅慧和观星说笑着进门,就看到他拿着信件嘴角含笑,云雅慧打趣:“淮安王爷在信中说了什么?您这么高兴?”


    六皇子回神,看到云雅慧突然脸上一红,慌忙收起信件:“没什么,就说了一些慰问的话。”


    观星没看出异常,跟着打趣:“您是想起以前淮安的事了,看着信都笑呢。”


    六皇子把信塞进信封:“胡说,你们这是打哪来?”


    观星给他换了冷掉的茶――虽六皇子然如今吃冷茶也不会生病,但下人们都习惯了精心照顾他――嘴里说:“后院池塘的荷花开了,锦云说教我做荷花糕,我们去采了几朵荷花。”


    六皇子脸上的笑意少了一些,看向云雅慧:“你都开始教观星做点心了?”


    观星没理解,奇怪地问:“奴婢也没那么笨吧,怎么不能教了?”


    云雅慧笑着解释:“上个月观星教了我一个她的独门绣技,我学会了才知道,这是她自创的技艺,旁人都不会的。如此重的情谊,我可不得多教她几道菜,心头才能安呀。”


    观星:“你可别说了,不过我瞎琢磨的而已。”


    六皇子松了神色:“是得教,最好把你那些独门厨艺全都教了。”


    云雅慧喊不公:“您这心偏到胳肢窝了,她只教了我一样,我得把所有的厨艺倾囊相授,岂不是要饿死我这师傅?”


    六皇子笑出声:“就你这机灵劲儿,饿不死,观星老实,我得多看着点。”


    观星笑得不行,对云雅慧说:“主子逗你呢,他呀,最怕你饿死。”


    云雅慧趴在观星背上:“好呀,你们主仆合起来糊弄我呢,我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听你们都是大好人,恨不得立刻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们。”


    六皇子被两人逗得哈哈大笑。


    隔了几日,皇帝的赏赐和旨意果然来了。


    赏赐大部分是给亲儿子六皇子的,衣食住行什么东西都有,还有整整一车的珍稀药材。一部分是赏赐功臣太医们的,尤其是主要的立功者云雅慧。


    有了这些赏赐,云雅慧不用担心家人去掉奴籍后的生活了。


    旨意则比较简单,只说了皇帝对听到儿子恢复健康的消息后多么的高兴欣慰,在结束时提了一句,今年皇帝大寿,召景祥王入京以叙天伦之乐。


    其中一带而过提到了云雅慧,是说让景祥王到时候带着神医一起回京。


    六皇子便与云雅慧说:“我会先写信向父皇求一个恩典,具体内容到时候我们进京后择机再说。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一定帮你达成。”


    云雅慧感激,但也说:“顺其自然,若实在难办,您不要违逆皇上,我可以再想办法……”


    六皇子笑她:“这于我不过是小事,不至于到了违逆父皇的地步,你想什么呢?”


    云雅慧脸一红:“奴婢不懂这些……”


    六皇子让她安心:“你还能再立一个大功不成?不是我自信,一般都功劳可比不上救我一命。你就安了这颗心,莫要多想。”


    云雅慧一直听他说“安心”,心中的确越来越安心,但也越来越感激感动。


    皇帝的寿辰在十月,而且今年不是整寿,照理藩王是不会进京贺寿的,一般都是把寿礼献上就行了。


    但今年不一样,皇帝心中高兴,把所有儿子都从各地叫了回来,要团团圆圆过一个热闹的寿辰。


    尤其是六皇子这边,十月过寿,六月末就来旨说,儿子啊,你身体刚康复,肯定还虚弱,看着天不那么热了就赶紧动身回京吧,不然到了九月,天就冷了,对你身体不好。


    六皇子生于京城长于京城,自然也是想念京城的,皇帝这么说,他就名正言顺地提早进京了。


    回京依旧走的是水路,这次六皇子可算过足了瘾,拉着云雅慧在水上看了一路的星空、日起日落。


    江上的星空的确很美,广阔无垠,漫天星辉,云雅慧这个不沉迷天文的人,也陷入了其中的美好。


    到达京城时,六皇子脑子里又多了不少新想法,云雅慧都被他惊到了,因为他的想法翻译过来,就是想要测量经纬度。


    这的确是自古就有人做的事情,但是,六皇子看出了前人结论的谬误之处,蠢蠢欲动想要亲自去操作。


    云雅慧:“您是藩王,想要去各地测绘恐怕是不行,这次回京,您可以与太史官聊一聊。”


    六皇子沮丧了一瞬:“行吧,回了南梁,咱先把你说的钟摆做出来。”


    云雅慧连连点头。


    到达京城时,正是八月初,北方的天气有些凉了。以前的六皇子这时候已经穿上了薄棉袄,但这次回来,他只穿着与常人一样的秋衣,依旧面色红润。


    皇帝一看到这样的儿子,就立刻知道,儿子这是真的病好了,不是为了宽慰他说谎。


    顿时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云雅慧一边觉得情理之中,一边又感叹六皇子真的是得宠,而皇帝在父子亲情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操了多年心的老父亲。


    六皇子的生母地位不高,在他幼时就不在了,失去母妃后,六皇子因为身体不好,由皇后亲自看顾,但住的却是单独一宫。


    这次回来,皇帝还是让他住进了皇城老居所。


    这是云雅慧第一次来到皇城,第一次走进六皇子从前的世界。


    六皇子的故居并不大,名为“晟阳殿”,在皇宫的东南边,与皇子们上学的宫殿只隔了一宫。


    宫殿早就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云雅慧跟着观星收拾行李,安置六皇子用习惯了的器具、书籍。


    在这个过程中,便把六皇子长期居住的内殿摸了一个透。


    曾经六皇子一年至少有两百多天呆在室内,所以每个屋子都有他深刻的活动痕迹。


    卧室通向小书房,书房里摆着当日带不走的仪器、书籍,具和观天象有关;一张用久了的书桌上,有小刀刻下的简笔画,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西偏殿有一扇独特的窗,开合方式与常见的不同,一打开,就能坐在室内仰头看星空……


    观星一边给云雅慧介绍,一边又是叹气又是庆幸,为过去的六皇子叹气,为如今康复的主子庆幸。


    云雅慧眼前一幕幕展开这对主仆在这里过得日复一日,心中对六皇子产生了一丝心疼与敬佩。


    常年的病痛能消磨人的意志,改变人的脾性,而六皇子自幼病弱,却成长得毫无阴霾,心中一片坦荡阳光,在看不到希望的近乎绝境之中,仰望星空,追求真知,这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


    还没收拾完,六皇子就来找云雅慧了。


    “你快来,这边有不少好东西当年带不走,给你瞧瞧。”


    云雅慧和观星说了一声,观星习以为常,让她自去。


    所谓的好东西都是一些当代的观天象仪器,例如云雅慧曾经在前世看过的浑仪,比如天体仪,光天体仪就要好几个,有的制作精美,纯金翡翠,有的制作朴素,却极大,可以清晰看清上面的星官、赤道圈、子午圈……


    有趣的是,六皇子会在这些天体仪上找错,在最大那个天体仪上,有几个铜星边被他刻了几个字,诸如“某日观星,此星位置不符”等话。


    六皇子指着其中几颗:“那日与赵仪和你聊日月运动,又听你说起大地运动言论,我发现此前发现的错误似乎有了解释。”


    云雅慧:“所以您心中也认可我的猜想是吗?”


    六皇子摇头:“一部分,证据还不够。”


    但已经很难得了,打破固有的思维定势可不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多的是对异见者妖魔化喊打喊杀的人。


    正说着话,皇帝皇后派人送来了为六皇子准备的各色吃的用的,华服美食,无不精致。


    六皇子的受宠显而易见。


    谢完恩,六皇子却没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只吩咐收起来,又拉着云雅慧去看他从前画的星图。


    云雅慧陪着他回忆从前。


    看那些画啊字啊时,一个熟悉的落款入了她的眼。


    “长福?”


    六皇子脸色一僵,快速收起画纸。


    云雅慧忍笑:“这是您的小名?”


    六皇子专心收画没有应声。


    云雅慧便看着他的侧脸说:“陛下用心良苦,好在这份苦心会实现的。”


    六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用鼻尖嗯了一声。


    云雅慧:“所以这果然是您的小名咯?”


    六皇子把画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看向云雅慧:“我名璋字文瑜,你他日可以唤我文瑜,幼时乳名不作数。”


    云雅慧看他一本正经越发想笑:“好吧,不过我既然知道了你的乳名,作为公平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乳名如何?”


    六皇子愣了一下,眼神飘忽,下一秒就说:“好,你乳名是何?”


    云雅慧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这个身体的确有个乳名,这是本朝风俗,孩童到了五岁立住了才会起学名,六皇子一个乳名用了那么久,恐怕是因为身体太差的缘故。


    “顺娘。”


    六皇子仿佛没听清:“顺娘?”


    云雅慧:“对,大概是希望我未来恭顺贤惠的意思。”


    六皇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一点都不符合。”


    云雅慧反问:“您觉得我符合乳名好呢,还是不符合好?”


    六皇子想也不想:“现在这样就好。”


    云雅慧便由心而笑:“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好。”


    待云雅慧转身往外走,六皇子的脸延迟许久终于慢慢红了起来。


    乳名十分私密,而今日,两人却交换了彼此乳名。


    第79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6


    皇帝给了儿子三天休整的时间,三天后,办了一场很是热闹的家宴,为六皇子接风。


    如今的皇城,只剩下太子和两个未出嫁的公主,人虽然少了,但争端也跟着少了,整体气氛倒还不错。


    云雅慧作为侍女没有跟着去前头,是小桂子随侍。


    等主仆几人回来,六皇子心情挺好,还有兴致与大家回忆从前跟着太子哥哥念书玩闹的日子。


    云雅慧对当朝太子有所耳闻,是个性格比较刚硬的人,和淮安王、六皇子的性格都不一样,但从六皇子的叙述中,这样的太子似乎给他带来了很高大的兄长形象,这,大概也与皇后从小照顾六皇子有关,他与太子的关系较其他兄弟更亲近一些。


    家宴过后,皇帝经常召见六皇子。


    一日六皇子陪皇帝逛完御花园回来,单独叫了云雅慧,对她说:“你的事,我与父皇说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云雅慧不可避免地紧张了一下,她目中露出期待,却不敢问出口:结果如何呢?


    六皇子望着她,眼中有淡淡地笑意:“父皇没有一口答应,但说要亲自见见你。”


    他的态度让云雅慧松了一口气,但说出的话又让她不知道该不该放轻松,忍不住揪住了手边的袖口:“皇上有说别的什么吗?何时召见奴婢?”


    六皇子宽慰她:“父皇问起医治我的神医,我便说起了你,他感念你一片为主忠心,说要赏你,我便说了你这些年心中一直牵挂的事情,到时你见了父皇,不要说是为了立功才学医,就说一家团聚是你长久来的唯一心愿。”


    前者显得太过功利,后者则是一片忠心,只不过因为身世坎坷,心中一直留有遗憾。一个是邀功,一个是皇帝主动满足你的心愿。


    云雅慧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有了笑影:“奴婢知道,立功之类的话,只因为是您奴婢才说得直接了些。”


    六皇子听到这句话,心里跟大热天喝了凉白开一般舒爽,不仅不觉得云雅慧对他没尊卑之心,还觉得十分高兴,高兴她如此不见外。


    两天后,云雅慧果然被皇帝召见了。


    当时六皇子正好被太子邀去东宫赏桂,云雅慧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挑的这个时候,只好带上整理好的医书,跟着内侍走了。


    不在六皇子面前充当慈父的皇帝天威极重,云雅慧跪在大殿上,感受到的压迫比当日淮安王给她的还要重几十倍。


    皇帝见了她,并没有提起云家的事,而是问了云雅慧关于六皇子身体情况的种种问题,小到一日三餐用药剂量,大到六皇子预后情况,未来寿命……


    幸亏云雅慧是有真才实学,又深知说话之道,虽然面上诚惶诚恐,但说出的话句句逻辑清晰,有理有据,即便皇帝抱着挑剔之心,也无法挑出云雅慧糊弄之处,反而越听越觉得这个侍女果然是真材实料,比某些圆滑的太医还实在一些。


    作为病了近二十年儿子的父亲,皇帝不知和太医打过多少次交道,被太医们的打太极气爆了多少次,真的是头一回,他和一个大夫说话,听得心情舒畅。


    皇帝本来对这个所谓的神医侍女心存偏见,毕竟一开始说的是神医,最后却变成了一个罪奴侍女?如今还借着功劳想要全家脱籍,当年的案件牵涉极大,云家牵连其中,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也让皇帝非常不快。


    但一番话交谈下来,皇帝的偏见散了一半,心情好了,语气也柔和了,终于温声问起云家的事情。


    云雅慧依旧保持此前的风格,实事求是,不隐瞒真相不避开短处错处,直言了云父当年的罪状,也说了这些年来,云家女眷的遭遇。


    说女眷遭遇,其实她知道最多的还是自己的情况,至于其他人,最近一次联系到的亲人是十年前原身和娘亲离别,当时原身的娘亲要被送去某侯府为奴,此后,所有亲人都没了信息。


    “奴婢一家曾享受过父亲贪污受贿得来的好处,这十年的惩罚理所应当,奴婢从不曾心存怨怼,奴婢虽然是罪籍,但也想要做一个于国于家有用的人,不再延续父亲曾经犯下的错误。奴婢认为,这也是朝廷立法最终想要引导的结果,人人向善,人人为公,则天下清明。”


    皇帝轻轻敲了一下桌案:“好一个人人向善,人人为公,天下清明,若罪犯后人人人如你这般,倒真是为天下清明做了一份贡献。”


    云雅慧俯首:“这只是奴婢这些年自己私下琢磨的拙见,不知是否对,只要求自己努力去做。”


    皇帝点点头:“景祥王说你想要一家团聚?”


    云雅慧小心回答:“不敢奢望,只是每逢佳节,看到其他姐妹一家团聚,就忍不住思念娘亲姐妹……”


    皇帝便说:“景祥王替你请了一个恩典,要除了你们一家女眷的奴籍,朕本打算晋你做个三品女官,日后专门给景祥王调理身体,做得好,还能继续晋升;宫中女官都有诰命,与诰命夫人同例,你一介罪奴,能做三品女官,史无前例。”


    三品女官相当于三品诰命夫人,云雅慧无论是否除去奴籍,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嫁给一个三品大官。这可能是云雅慧最可能接触到的人生巅峰了。


    宫中的宫女们抢破了头都想当一个芝麻大的七品女官,以便老有所养,出宫后也能有一点荣光与保障。


    云雅慧却没有半点动心。


    制度上女官与诰命夫人等同,但实际中可不一定,诰命夫人有没有脸面和丈夫有关,女官有没有脸面和自己所在的岗位有关,等级只决定了朝廷发放的俸禄,而那一点俸禄,真的只是最低保障而已。


    这是最简单的利益方面,她在乎的却不只是这些。


    ?她想要自由,哪怕做一个平民,一家人安安稳稳守在一起,有六皇子的脸面在,做一家富农自足生活不好吗?


    “奴婢的娘亲已经四十有二了,这些年她必然辛苦非常,奴婢想要接她回来颐养天年,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奴婢幼时已经见过了,但这些年,奴婢不怀念从前千金小姐的日子,只想念娘亲在奴婢病时做的那碗桂花羹,想念生辰时妹妹一年不落亲自做的桃花钗……”


    云雅慧说到这,声音不稳,隐隐哽咽。


    皇帝被触动了一下。


    这时,外头内侍通报,景祥王求见。


    皇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宣。”


    六皇子目不斜视地进了大殿,向皇帝请安。


    皇帝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去东宫了?”


    六皇子反问:“父皇怎么知道儿子去太子哥哥那了?”


    皇帝噎住,瞪他。


    六皇子凑上前,嬉笑:“您趁着儿子不在召见儿子身边侍女,把儿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儿子做了什么错事呢!”


    皇帝看看儿子,又看看地上的侍女,语调悠长:“朕看你喜欢这侍女喜欢得紧,偏她又要脱籍,不如,就给她家人脱籍,让她继续留在你王府如何?正好有她照顾你的身子,朕也好放心。”


    云雅慧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皇帝这招太狠了。


    她要云家女眷脱籍,更想要自己脱籍。


    六皇子也一时之间没声音了。


    他当然想要锦云留下,自从知道锦云的志向后,他一直刻意不去想锦云离开后的日子会怎么样,现在皇帝把这样的诱惑摆在他眼前,他的心都开始动摇了。


    动摇间,六皇子的余光瞥到了地上的云雅慧。


    她跪在大殿正中,整个人俯在地上,恭谨卑微。他们在讨论她的去留,但是没有她本人置喙的余地。


    这是理所应当极其自然的场景,但是这个人是云雅慧,六皇子看到后只觉得心里发闷,透不过气。


    “不要。”他果断地说,“父皇,锦云一家的事您就交给儿子处置可好?只要您答应除了她们一家奴籍就行。”


    皇帝下旨处罚云家,当初的旨意十分严酷,所以如今淮安王也好、景祥王也好,都无法擅自做主赦免云家,只能皇帝开恩。


    皇帝奇特地看着儿子:“长福,这是你第一次向朕要东西。”


    六皇子:“锦云对儿子有救命之恩。”


    皇帝:“这是她应当做的。”


    六皇子:“但是宫女几千,没第二个人做到,二十多年了,太医院也没人做到。”


    皇帝语塞。


    云雅慧就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听着这对父子你来我往,越听,越感受不到地砖的冰凉。


    “云氏,朕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要任何赏赐,只求全家脱籍?”皇帝最终转向了云雅慧,“若要赏赐,朕不仅可以封你诰命,另赏赐你黄金锦缎,允许你做景祥王府上首席医官。”


    云雅慧不曾犹豫:“奴婢即便脱籍后,也会终身为景祥王爷服务,随叫随到。”


    皇帝不想她半点犹豫也没有,却不信她后面的话。于皇帝来说,只有把你抓在手里才是百分百的保障。


    这时,云雅慧掏出了自己总结写下的医书:“这是奴婢这几年医治王爷写下的手札,奴婢想要献给朝廷造福天下所有先天弱症的百姓,让所有杏林同僚在治疗弱症上有所借鉴。”


    皇帝这次是真的惊讶,他不愿意放人,最在意的就是目前只有云雅慧一人能医好儿子,云雅慧恢复自由走了,或者没了枷锁坐地起价,皇家岂不是要被她拿捏住了?


    云雅慧若真的献出自己一身所学,那就没有这些顾虑了。可立身之本,就这么献出来了?皇帝让人将书呈上来。


    先自己看了几页,发现其中内容翔实细致远超一般医书,又递给儿子,眼神示意他这个当事人查验一番。


    六皇子其实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本书,但翻开后不是在验证书籍真假,而是被唤起了这三年治疗的点点滴滴,书里写的种种治疗之法,云雅慧都曾在他身上一一施展,有的效果好,有的效果不好,但无论好与不好,她一直在探寻减轻他痛苦的方法,能食补不药补,能用针不用药,能锻炼不用针……很多时候他习惯了吃苦药习惯了忍受身体的痛苦,但她告诉他,不要忍,任何难受都说出来,她会尽最大努力减轻他的痛苦。


    三年里,他看着云雅慧的目光从欣赏变为信赖,心中对她的感觉从惺惺相惜变成了无比依赖……


    很久之后,六皇子才从回忆中出来,对着皇帝点了点头。


    久病成医,皇帝知道儿子的鉴别能力,他点了头,便大概率是没问题的。


    皇帝终于松了口,让两人回去等圣旨。


    在等待的日子里,疑心病重的皇帝还是让太医院的院首以及赵太医等人检查了这本医书,再三确认云雅慧至少□□成没有隐瞒后,下达了赏赐云雅慧的旨意。


    第80章 随身空间之好孕王妃27


    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前一天,圣旨来到了晟阳殿,旨意大致说:云氏女医治好景祥王并献上医书,立功皇家社稷,皇帝打算重赏,后得知云氏身世,感念她一片孝心,云父罪孽前有云家十年赎罪,后有云氏将功补过,皇帝打算不再追究,允许云家女眷脱离奴籍还家。


    云雅慧接过圣旨那一刻,感觉身体轻得仿佛能飞起来,天蓝风清,整个世界都变得无比广阔。


    内侍走后,六皇子笑着对云雅慧说:“恭喜,得偿所愿。”


    云雅慧握着圣旨,真心向他一福:“多谢王爷。”


    观星、小桂子们一哄而上:“锦云(姐姐),大喜事啊!恭喜恭喜,这回不庆祝都说不过去了!”


    云雅慧连连答应:“等出了宫,我请你们吃东福楼全鱼宴。”


    六皇子说:“不用等出宫,前儿太子送来不少螃蟹,你拿去,明日请大家吃一顿中秋宴。”


    观星等人一阵欢呼。


    云雅慧忙说:\ 螃蟹是王爷的,不能算我请客,明日我再给大家做几个淮安菜。\


    众人自然越发欢喜。


    等人群散去,六皇子对云雅慧说:“你家人如今散在各地,要找回来还需要点时间,我会帮你留意打听。”


    云雅慧理解点头:“我有心理准备,只是劳烦您了。”


    六皇子板了脸:“你和我外道?”


    云雅慧笑起来,眨眼:“我也就是客气一下,如此方可以有一再有二嘛!”


    六皇子错愕了一瞬,哈哈大笑。


    第二日中秋节,六皇子带着小桂子去参加皇家的中秋宴,走之前特意吩咐大家今日可以自由过节,允许大家好好吃一顿云雅慧的酒席。


    小桂子眼馋得不得了,走出大门了还叮嘱观星:“帮我留三只大螃蟹!等我回来吃!”


    被六皇子拍了后脑勺:“本王缺你吃的了?”


    小桂子捂着脑袋一边往外走一边委屈:“锦云姐姐大喜的螃蟹,不一样啊!”


    六皇子不信,说他:“吃货。”


    门内的众人远远听到这对主仆的对话,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晚上主子会回来,大家把宴席定在了中午。云雅慧果然下厨做了一桌子擅长的好菜,不仅味道极美,品相都精致得如同御菜,上桌一道,就引起欢呼一阵。


    待云雅慧收拾好入席,立刻被观星捉住灌了一杯酒:“下回再吃你的菜、想要灌你酒不知要何时,这回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了!”


    “对对对!”


    “这杯恭喜的酒,姐姐可不能推……”


    “喝了她的酒,怎么能不喝我的酒……”


    云雅慧吃席不到一半人就有些晕晕乎乎了,只感到身边耳边,心中眼中,一片欢乐。


    中秋过后,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作息,云雅慧也开始忙着寻找亲人。


    官方罪奴都登记在案,人被送去哪里,又转手给谁,都会有主家报备。


    当年云家被贬为罪奴的女眷共有十三人,包括云雅慧的娘亲、亲姐妹,也包括她的婶婶、堂姐妹,出嫁女不在其中,当然出嫁女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


    这十三人,云雅慧拿到登记书册,一一打听后才知道她们十年来经历了什么。


    云家两个婶婶,二婶婶娘家有心,将她和她的两个女儿通过远亲买了下来,一直安置在乡下园子里,母女三人自给自足。前几年还好,这两年,两个女孩年纪越来越大,却因为官奴的身份,无法婚配。


    三婶婶的命运就非常不好,她娘家事发时就与她划清了界限,大女儿刚好是花季之年,被未婚夫直接退亲,贬入奴籍后被纨绔侯府世子看中买去,不过三年就香消玉殒;二女儿与云雅慧一般年纪,当年一起在宫中做小宫女,这个堂妹先一步被皇子府挑中,后来跟着去了王爷封地。不知道中间经历了什么,云雅慧看到的记录中,这个堂妹也是已去世。其实堂妹和真正的云雅慧命运是很像的,真正的云雅慧如今也是已去世。


    三婶婶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现在也不过十七岁,云雅慧看到她如今在京城的某郡王府,是郡王庶三女身边的二等侍女。这算是目前看到的结果最好的一个。


    而三婶婶本人,大女儿去世时她也在京城,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消息,在这位堂姐去世不久,三婶婶也淹死在主家的后花园湖中。


    云雅慧看到这,拿着册子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剩下的六人,三人是各房有过生育的妾室,其他的妾室因本就地位低下,官方没有登记,与云家的奴仆一同处置了。


    这三个妾室十年里先后去世了两个,只剩下三房的吴姨娘带着她十岁的儿子还活着。当年出事,这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吴姨娘不知经历多少,才能保住孩子和自己。


    最后是云雅慧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云母随着主家去了西边,妹妹云雅娴则五年前辗转进了靖安侯府,两年前成了靖安老侯爷的妾室!


    云雅慧的指尖直接戳破了靖安老侯爷这几个字。


    她从六皇子那听说过靖安侯,如今已经三十多岁,那么侯爷的亲爹老侯爷现在是几岁?


    而云雅娴,比她还要小五岁,现在二十岁都不到!


    云母生死不知,妹妹给老头子做妾,其他亲人死的早就化为白骨,生的生不如死,云雅慧虽然不是真正的云雅慧,看着这一张张血泪铸成的黑纸白字,依旧整个人发颤。


    浓郁的悲哀笼罩在她身上,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回这些亲人,找回来以后,又如何治愈这些女子身上十年的伤痕?


    手上的纸张被人抽走。


    云雅慧抬头。


    六皇子皱着眉看着上面的记载,越看眉头拧得越深。


    “王爷……”


    六皇子越看到后头速度越快,看完就将纸张折了起来。


    \ 郡王府和靖安侯府那边,我会去讨人。你娘亲远在西北,让小桂子派人去接回京,等过了年开春,再同我的船队一起回南梁。\


    虽然除了奴籍,但是不是王爷就是侯爷,平民百姓哪里敢从他们手中夺人,这些王侯有的是让你自愿卖身的法子,更何况雅娴还被收房了。


    云雅慧本就预料到了前路不好走,没想到六皇子主动帮忙,顿时感激不已。


    最先回来的是堂妹云雅穗,她在小姐身边做二等侍女,所有亲人姐妹都已经去世,命运可谓幸,也可谓不幸。


    云雅慧在宫中,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她。


    她委托小桂子在宫外租赁了一个院子,请了几个下人,暂时安置堂妹,等待有出宫机会后再出去相见。


    六皇子本想说你想出去我给个令牌就是,然而看到云雅慧脸上的神色,心中有所悟,最终什么都没说。


    所谓近乡情怯,多年离别,又隔了这么多的苦难事故,云雅慧面对亲人心生怯意,也是情理之中。


    隔了几天,六皇子拿着一副极其珍稀的名家真迹出门请靖安侯爷赏红枫,靖安侯回去不久,云雅慧的亲妹妹云雅娴也回来了。


    依旧是小桂子接了人送去小院安置,回来后神色同情,云雅慧便知道亲妹妹恐怕过得很不好。


    小桂子安慰:“穿用倒是不差,只是这位妹妹应当年纪比前一位小吧,看着却老气横秋……心如死灰的样子。”


    六皇子打断:“以后还长着呢,忘记过去的事慢慢就会好的。”


    云雅慧有心理准备,向两人道了谢,没有露出什么难过的情绪。


    云雅娴回来三天后,云雅慧请命出宫了。


    因为宫外传来消息,说雅娴身上有不少病,她放心不下,打算亲自去看看。


    小桂子租的院子就在内城,她原本以为只是普通人家的小院,到了地方却发现,这“小”可能是相对大官们来说的,京城七品官都买不到这么好的院子。


    小桂子的徒弟笑嘻嘻地扶云雅慧下车:“是主子在京城买的院子,让小桂子将两位姑娘送来这,一是方便您走动,二是内城安全,主子知道您肯定不同意,就让师傅瞒着您呢。”


    云雅慧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什么身份……太过了。”


    小内侍一边带路一边说:“主子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过与不过,评断的不都是主子们的心意?”


    这为人下属的总结可谓精辟,云雅慧一时之间竟无话辩驳。


    穿过迂回的回廊一路到了后院,两个云家姑娘被安置在后院西偏院,云雅慧进去的时候正听到两人在一块,小声说着话。


    大意是雅穗在劝解雅娴。


    云雅慧脚步一顿,听了一耳朵。


    “这世上命苦的多了去了,年年下大狱的官眷不知道有多少,能像我们这样逃出生天的,屈指可数,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咱们姐妹五人,能活到如今都是幸事,你至少娘亲姐姐都在,我爹娘姐妹可是一个皆无,我难道就不活了?”


    “那些事就当被狗咬了,翻了篇过了便就是过了,何苦日日拿出来自己扎自己的心?你这是和自己过不去。”


    云雅慧听着这个雅穗说话吐字利落,似是个想得开的姑娘,联想到她在王府一路做到了二等侍女……云雅慧心中大致有了这个堂妹的形象。


    她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敞开的门。


    屋里的两个年轻姑娘一齐看过来。


    多年离散,曾经的小姑娘都长成了大姑娘,只有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到一二曾经熟悉的影子。


    雅穗先反应过来,走上前打量云雅慧:“你是五姐姐?”


    云雅慧也打量着她,身材高挑纤细,瓜子脸柳叶眉,开口说话时透着一股精明能干。


    再去看自己的亲妹妹,容貌秀美如芍药,眉宇间却没有多少生气,见了人下意识便低眉顺目,亲姐姐来了,却不自觉地往后躲避。


    云雅慧心中叹息,牵了雅穗的手走到雅娴身边,将两人的手握在手心:“可算见到你们了……”


    一句话,三个姑娘都红了眼睛。


    云雅慧知道她们这些年都过得不好,这次被赦免估计也云里雾里,便将原主的经历加上她这些年的事情一并告诉了她们。


    她没有在姐妹面前展示自己如今多么能耐,也不掩饰这些年来原身、原主加上她吃了多少苦,只想让她们从自己的经历中得到一丝鼓舞,无论曾经过得多么不堪,今后能重拾生活的信心,哪怕脚下是淤泥,也能慢慢挺起茎干,再开出自己的鲜艳之花。


    “今后的生活你们不用担心,之前皇上的赏赐我都留着,我们去南梁买个宅子买点地,安安静静地过普通生活足矣。”


    听到云雅慧有后路,堂妹雅穗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做个普通民女也好,总比他日嫁给奴才或者给姑爷当妾好。如同堂姐所描述的经历,王府后宅里当奴才,她们这种没根没基的,日日都是如履薄冰。


    妹妹雅娴却是再没憋住,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云雅慧将她拉到怀里,抚着她的背任由她哭:“穗穗说的对,从今而后,那些事你就当它烧成了灰,再也不用去想,去了南边,你好好养身子,姐姐给你挑一个好夫婿,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你要是不愿意嫁人也没事,你想学什么姐姐都送你去学,以后也和赵家小姐一样,做个流传千古的大才女。”


    雅娴哭声越发大了。


    等到三人情绪都平稳下来,云雅慧给妹妹把脉,又压着人进了内室检查,不看诊不知道,一查心中就气怒难当,怕吓到两个妹妹,只面上平静,细细叮嘱了用药调养的事项。


    等到走出宅子,小徒弟瞪大了眼看着温柔和气的锦云一脚踢翻了廊边的花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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