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塑像立于神龛,长长的鱼尾从里边甩了出来,搭在围栏上,看着好不威风。


    虞与非抬头看着自己的杰作,吹了一声口哨:“这才叫神像嘛。”


    扛了这么高一尊塑像的姜余切脸不红气不喘地走到虞与非的面前:“伸手。”


    虞与非:?


    姜余切:“手上不是有泥么,我帮你清洁。”


    虞与非“哦”了一声,伸出两只被泥水染了一层色的手,被姜余切纤长白皙的双手攥住。她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虞与非感到掌心一阵清凉,污了泥的双手又干净如初了。


    “好了。”


    姜余切松开她后,虞与非道:“你这清洁术也挺好用的,也教给我呗。”


    姜余切却昂了昂头,一脸骄矜模样:“想学?”


    虞与非点头:“想学。”


    姜余切:“那你求我呗?”


    虞与非:“……”


    姜余切教了她束发术却不教她清洁术,她“嘁”了一声:“不教拉倒,那我就每次都抓你来帮我清洁。”


    不料姜余切却笑了起来,道了一声:“好。”


    虞与非:“……”


    所谓的“神体”已经分离出来了,神像也复原好了,接下来就应该找侍灵了。虞与非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姜余切道:“我的头发呢?”


    姜余切从乾坤袋里掏出了那条发辫:“以物寻人?”


    “不错。”


    虞与非接过辫子,又从刹信身上拿了一条手帕来栓了上去。都做好之后,虞与非出了庙,把它往空中一抛,一捏指响,那辫子和手帕就变成了鸟雀的形状。


    “去吧。”


    鸟雀顺着一个方向飞了起来,虞与非回头对姜余切道:“走吧。”


    姜余切跟上了她的脚步。


    二人跟着飞鸟走到了河边,尔后顺着河流一路向前,甚至出了马鞍村,沿途愈发荒芜。最后飞鸟在长江边落了下来,重新变回了发辫与手帕,被虞与非接住握在手中。


    看着面前的涛澜汹涌,虞与非不解:“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若是在潭水湖泊还正常些,可是这大江奔流向前从不停歇,怎么能让刹水停在这?还不马上就把人冲走了?


    姜余切道:“这样看来,只能入水一探究竟了。”


    然而在这急流中凫水谈何容易,怕是还没潜到水底就已经被冲走了。饶是虞与非自小在大泽之乡长大,也不敢贸然进入水中。


    姜余切则叉着腰看着水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虞与非见她认真,赶紧出声:“你不会是想下水吧?可千万别,这要是被冲走了上哪去捞你?”


    姜余切直起腰来:“我也没说是我下水呀。”


    虞与非:“难道是我下水?”


    姜余切一脸运筹帷幄的架势,抱着双臂道:“自然也不是你下水,而是破浪下水。”


    “……这有区别吗?”


    姜余切扬起了嘴角:“既然你已能脱胎驾驭本体,那么理论上剑修做得到的事你也能做。比如剑修就有一招,叫推剑入水。”


    虽说虞与非并非修道之人,但托妹妹青阳逸的福,她对剑修的招式也有所了解。她蹙眉:“这招得有一定修为才能御用吧?我可从未修过剑术,怎么能一上来就推剑入这般湍急的水域?”


    姜余切目光炯炯:“剑修修行是要努力做到人剑合一,你本就是剑,自然与他们不同。况且你可知为何青阳逸给佩剑取名为破浪?”


    这问题虞与非早就知晓了。不外乎是青阳逸为风灵法,所以御剑行术有长风破浪之势,故剑名破浪。姜余切也不用她回答,道:“你妹妹还信不过么?”


    虞与非:“……怎么做?”


    姜余切笑容满面:“我手把手教你,就会很简单的。”


    虞与非挥手变出破浪原身,持剑站在岸边。姜余切站在她的身侧,五指包住她的手一同握剑:“把灵力都集到手上……”


    虞与非依言汇聚灵力,姜余切握着她的手将剑举高,接着猛地向下一推:“去!”


    破浪瞬间扎入水面,只带起了很小的一点水花。姜余切瞥了一眼水面,道:“成功了。”


    虞与非:“这就行了?”


    姜余切:“当然没有。现在破浪已经扎进了河床,短时间内不会被冲走了。接下来你要转移灵识到剑上,这样就能看到水下情形了。”


    不等虞与非发问,她又在耳边道:“现在水下的可不止是一把佩剑,更是你如今的原身。两者都是你,这点不难的。”


    她呼出来的气吹在耳朵上,弄得虞与非痒痒的。她缩了缩脖子,道:“我试试。”


    合上双眼,虞与非竭力感受着另一个“自己”。渐渐的耳畔能听到水声涛涛,周身隐约有波涛荡漾,她霍然睁开了双眼。


    灵识果然转移到剑上了。


    虞与非向下看,剑身一半都插在床沙里头,看来这一剑用力不小,确实是不用担心会被水冲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切入正题。虞与非四下望着,周围都是奔涌向前的水流,偶尔有游鱼洄游,在奔流江水中艰难逆行。河床上浮了一层细沙,被水流带着也缓慢前移,当然也有不少岩石突露出来,棱角都被磨的光滑了。


    江水这般宽阔,飞鸟也只能定个大概的位置。现在她定在这里不能动,视野是在有限。


    刹水会在哪呢……


    岸上这边,虞与非的神体因为没了灵识而陷入了昏迷状态。姜余切坐在地上,静静的抱着她的身体。


    她的双眼一直盯着怀中人的脸,心头莫名一紧。


    时间其实没有过去多久,但她似乎有些不耐了,忍不住伸出手来,去抚摸她的眼睑。


    忽然,虞与非的眉心紧紧簇在一起,叫姜余切吃了一惊。


    “……共情?”


    她猛地抱紧了虞与非的身躯。


    虞与非还未来得及反应,下一刻就看到了江水的一碧万顷。絮雪自天空飘摇而下,落在水中被融为一体。


    江淮甚少下雪,且如今正是夏末秋初之际,虞与非便知这并非现世之地。


    即便破浪已然插入河床,但江水湍急,时间久了难保剑不会被冲走,这时突然共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虞与非略有些不安,怎么会突然共情?


    两抹鲜亮身影从上游而下,一人身着云霄门门纹道服,另一人一身白衣上满是文字。二人脚下皆踏着刀剑,似是将兵器当做行舟,顺着江水滑行而下,激起浪花千层。


    仔细一看,一人脚下踏着长刀断煞,另一人则踏着佩剑裂石,元是云霄双生姜家姐妹。虞与非仔细一看,这时姜余切还是云霄门门主,而旁边做琅嬛阁主打扮的则是姜余弦,不由得更加吃惊了。


    原来从前姐妹两人的身份是与现在对调过来的。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一如既往的是姜余切话多个不停而姜余弦寡言少语。不过看着当时的气氛,估计姜余弦心情也不错,才会让姐姐在耳边聒噪。


    突然姜余弦停了下来。姜余切一愣,收住刀回头:“阿弦?”


    姜余弦抬手:“看那里。”


    虞与非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竹篮被一侧树枝勾住半挂在滩上,下方的江水正一下下的冲击着,眼看着那竹篮几乎要落入水中。


    篮内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


    姜余弦上前来拾起那个竹篮,内里放着一个白色的绣着“青阳”二字的棉被裹成的包袱。


    虞与非倒吸一口冷气。


    掀开棉被一角,可以看见一个皱缩成一团的粉嫩的婴孩的脸。


    “阿姐,这有个孩子。”


    婴孩听到了人的声音,止住了号哭,睁开了双眼,露出了黑溜溜的眼珠。


    姜余切查看一番,道:“啼哭而无泪,这孩子刚出生没多久。”


    姜余弦将孩子抱入怀中,低声咏唱几句,孩子安然入睡。


    “人类的孩子无法上到仙界,带不回里家。”


    可若要任由孩子遗弃于此自生自灭,也实在于心不忍。


    姜余弦道:“那就送去云霄表家吧。”


    虞与非大吃一惊。


    她原先并不知道青阳逸是如何拜入云霄门下的,现在才知道,居然是姜余弦亲自捡到送去表家收养的?


    下一刻,视野忽然就变做了水下,场景变换的相当迅速,周围浮萍水草都快速向后退去,宛如附身于一条灵活的鱼。


    虞与非一愣,这时画面消失,共情至此戛然而止。


    依旧是在水下,只是不再像方才那样激流勇进了。


    水流自身边而过,床沙缓缓前行,叫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把插在河床上的剑,是静止的。


    抬眸望去,隐约看到对岸似乎有一片阴翳,大约是从水面上伸下来的树枝。


    虞与非豁然开朗,赶紧御走灵识回到自己的身体。再睁开眼时,她就对上了姜余切如炬的目光。


    她吓了一跳:“嗯?”


    瞬间姜余切的神色便松懈了,她将虞与非扶了起来:“怎么了?”


    虞与非嘴上说没事,心里却嘀咕,方才姜余切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姜余切问:“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虞与非赶紧爬起来,道:“我知道刹水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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