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飞至船两侧,用力抓住船身,试图将其扶稳。然而河水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牢牢地抓着船往下拖。虞与非拍出白符,喝到:“刹水!”


    刹水应声而出,如离弦之箭般从船下掠过,瞬间船身轻了不少。姜余切这时猛地用力,整艘船都被她掀了起来。船底露出了水面,连带着拉出了十多个扒着船底的脑袋大四肢短小龇牙咧嘴的水鬼。


    然而这些水鬼看着也不正常。水鬼是溺死者的冤魂,通常与溺死者本身的体型相同。然而这些水鬼个头极小,看着只有婴儿大小。船底下扒着一群一脸恶相的婴鬼,这画面属实有些惊悚了。


    来不及想太多,虞与非紧急召出两个侍灵布阵:“刹信刹影!”


    两个侍灵分别立在河流两岸,登时两道屏障自两岸升起,将河中一切都笼罩其中。虞与非站在船沿上,喝到:“立!”


    瞬间所有扒着船的水鬼都停止了动作,一个接一个的掉进了河里。


    姜余切趁着这个机会,奋力将船向岸边一推。她的怪力着实可怕,那船俯冲上岸,不少人被晃了下来,落水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紧接着刹水就过来接应,将船上的人一个一个都捞了过来,全部推到了岸上去。


    这下再没有人面临生命危险了,虞与非接着喝到:“度!”


    谁知水鬼们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震的虞与非耳膜发痛。她皱着眉,竭力克制住想要捂耳朵的冲|动,无论如何也得把仪式进行下去。


    然而不等她坚持不住,两岸的刹信和刹影先垮了。只见屏障突然破裂,两个侍灵猝不及防被怨气震的往后倒去,一口血喷了出来,竟是强行将超度阵法破了。


    虞与非大吃一惊,这么小小一条河居然怨气这么重,可以强行中断超度阵法?


    刹水把两个侍灵捞了过来,虞与非赶紧查看她们的情况:“你们没事吧!”


    她给两个侍灵分别贴了符做恢复。姜余切走了过来:“诱发船难的根本不是刹水,是其他的东西。”


    转头去看那些被救上岸的人,他们至今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显然是都吓傻了。


    虞与非蹙眉,咬牙切齿道:“咱们搞反了!”


    并不是刹水被扣在这里才导致河水反常,相反,正是因为刹水在这里,才让行船能够正常航运。


    马鞍村的河水与长江此域相连,虽说刹水距离马鞍村有一段距离,但水域相通,刹水修为还高,压制方圆百里的水鬼绝对足够了。


    出船前先以琅嬛符祭水,昏迷状态下的刹水就会潜意识认为这是侍主虞与非,便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发动力量与水鬼抗衡,从而护送船只。


    刹信刹影恢复了过来,看到虞与非时纷纷自责:“吾主对不起……我的修为太低了……要是其他侍灵来做或许就不会被冲破屏障了……”


    虞与非伸手揉了揉她们的脑袋:“没事的,不是你们的问题,这水里的邪祟本来就无法靠我们超度祛除的。”


    姜余切慢悠悠道:“看来当年那位仙人并不是帮村民们解决水祟的,而是送了一个更强的水祟来,在这养蛊呢!”


    虞与非站起身来:“得赶快回马鞍村了。”


    她留了刹信在这里安顿村民,接着和姜余切迅速赶回了马鞍村。


    一群村民正堵在琅嬛庙门口,对着里面的神像赞不绝口。


    “这回看着才像神仙娘娘呢!”


    “比之前神气多了!”


    “那丫头手艺好心也善,这么大的工夫分文不取呐!”


    “……”


    “泥人丫头来了!”


    看着虞与非来了,村民们立刻让出一条路来。然而不待他们感谢,虞与非一把从人群中揪出了那天问话的青年:“当年那位仙人来,除了叫你们建神庙外,还做了些什么?”


    村民们一片哗然。


    青年也傻了,结巴了两声:“仙人说……说……冲撞了鲛人娘娘……”


    虞与非:“鲛人已经被我弄出来了,现在水里没有鲛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村民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八叔他们的船翻了!”


    村民们大骇:“怎么会!他们出行前可是老老实实祭了琅嬛符……”


    不知谁喊了一声:“肯定是这丫头动了神像,冲撞了神明!才叫船沉了的!”


    这声音一出来,村民们都愣了。虞与非怒极反笑:“得了吧,造成水难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鲛人!那所谓的仙人根本就是唬你们的!”


    一个人却反问:“但是我们按照仙人说的去做从来没出事,为何你一来就出事了!”


    虞与非语气森然:“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昨天还和颜悦色的小娘子今日就翻了脸,村民们也不干了。又有一人拍掌喊道:“你说你把鲛人娘娘抓出来了,你难道是灵术师吗!你有印鉴吗!”


    这话倒是叫虞与非不明所以了:“你管我是妖是魔的,除祟要什么印鉴!”


    另一人帮腔:“现在灵术师可都是有官号的,没有印鉴不得除祟!你若是没有印鉴,那就是非法除祟!”


    虞与非懵了,现在灵术师还得持印上岗?她死的这五年里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余切将她护在身后,淡淡道:“且不说灵术师之事,现在的关键是船难。当年那仙人除了叫你们修庙祭神之外还有没有再说别的话?比如……不要弃女婴?”


    “……”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虞与非猛地扭头。


    姜余切:“河中水鬼全是婴儿,说明是刚出生不久就被扔进了河里。方才救船时看了一眼,水鬼全是女婴呢。”


    她幽幽地望着众人:“想要生儿子,但是生太多也养不起,所以生出来看只要是女婴就直接扔掉,是这样吧?”


    年轻人都是疑惑神色,但一些年纪大了的村民们脸色却变了。


    “河水直接通到大江,把孩子扔进河里很容易就冲走了,还挺方便呢?”


    听她这么一说,虞与非也明白了。她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村民们:“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倒真是下得去手呐。现在好了,亲手杀死的孩子回来索命了,要掀了你们的船来给她们的往生铺路,这算是天道好轮回了?”


    沉默片刻后,被戳了肺管子的村民们恼羞成怒,斥道:“明明就是你胡弄一气惹怒了琅嬛娘娘,还无印除祟,官府一抓一个准……”


    “住口。”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见一位青年修士长身玉立:“灵术师需有印鉴才可除祟,但修士不受约束,诸位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


    众人见了真修士,瞬间鸦雀无声。虞与非见这修士一身云霄门道服,看着很是眼熟,姜余切则出声唤道:“芜泯。”


    虞与非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姜余弦的徒弟姜芜泯么?


    姜芜泯躬身行礼,恭恭敬敬道:“赤染君。”


    没想到正八经的修士还得向这看着不起眼的“丫头”行礼,村民们哗然。姜余切摆了摆手:“可是阿弦有什么事?”


    姜芜泯点头:“师父有要事,嘱托我来找赤染君和……和破浪姑娘。”


    他转头看了一眼村民们:“或许,我们应该先除水祟?”


    姜余切点头:“解铃还须系铃人,马鞍村要想出船无患从此高枕无忧,必须得亲自去面对自己种下的孽。”


    虽说姜芜泯没佩剑没持刀,但因着是修士的缘故,即便是手无寸铁也叫村民们老老实实。他们看着一众村民出了村,一路来到河流入江口。


    虞与非道:“跪下吧,对着被你们亲手杀死的孩子好生忏悔。”


    有人不服:“向来是儿子跪老子,哪有老子跪儿子的道理?”


    虞与非:“她们也不是儿子啊?”


    那人哑口无言。


    有了修士在,虞与非也就不必出手了。姜芜泯站在河对岸,咏唱了几声,水面便掀起了漩涡。


    不一会儿,一堆婴儿的脑袋从水面中冒了出来,那场面格外渗人。


    虞与非道:“好了,赶紧的吧,不然会不会被拖下水去亲子团聚也未可知了。”


    真正见着自己孩子化作的鬼后,方才还牛气冲冲的人们立刻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腿软的全扑通扑通跪到地上了,求爷爷告奶奶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颤抖。


    虞与非和姜余切二人袖手旁观,看着此情此景只觉得可悲。


    “我还从来不知道有歌修这么一个派系呢。”


    姜余切看了一眼姜芜泯,道:“芜泯当年也被化了内丹,所以无法走寻常修行的路子。”


    虞与非一听又是因自己而起的,登时如鲠在喉。


    姜余切没有内丹的理由,怕是也和姜芜泯一样。


    姜余切笑了笑:“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总是在意了。没了内丹后我动用琅嬛藏书的知识,创了无需内丹也能御走灵力的歌修,以咏唱来借助天界神力,从而弥补灵力欠缺,如今不也挺好的么。”


    原来歌修一派还是姜余切所创。


    虞与非沉默片刻,还是道了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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