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西川绫人提着柯南的后衣领把他拎在了半空中, 满意地注意到男孩瞬间僵住的身体。


    很好,他凶名在外风采不减,依然是那个能止小儿夜啼的知名杀手。


    虽然, 他明白眼前这个小学生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被抓包的柯南心里震惊恐惧疑惑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脑子都短路了片刻。


    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很简单,他偶然遇见了琴酒,撞见组织成员的机会并不多见, 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而且他观察到对方没有带着伏特加, 穿得也不是很久不变的黑风衣,于是立刻判断出这是琴酒的私人行程。


    这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柯南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跟了上来, 虽然跟踪得小心翼翼,但刚才还是差点暴露, 好在突然出现了安室透帮他解围。


    ——好个[哔——]啊!!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在这里啊?上次凤家案件里,对方明明是个公职人员, 今天在这里却显得和琴酒很熟稔。


    如果不是因为突然见到这个男人, 他根本不会惊讶得撞到转椅,可怕的是这个男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注意到他了,现在他被抓住了!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他究竟是什么立场?他和琴酒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也是卧底?或者说, 是组织在这边的卧底?!


    柯南思绪纷乱,身体已经开始了惯性演戏,“啊嘞嘞, 这不是西川先生吗, 好巧啊。”


    他在半空中蹬了蹬腿,嚷道:“西川叔叔, 能放我下来吗?”


    西川绫人挑了挑眉, “是挺巧的。”


    西川绫人觉得柯南的反应多少有些滑稽, 他很好地被愉悦到了,也没为难对方,毕竟接下来的计划还需要面前这个男孩帮忙。


    他一松手,男孩便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柯南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面对这个气势恐怖的红发男人,也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正思考怎么搪塞过去,西川绫人倒是先说话了。


    西川绫人在短暂的十几秒中内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看着又是滴水不漏的优雅人士。


    “我很好奇你怎么会在这?”西川绫人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这个年龄还没到喝酒的时候吧?就算是想尝试一下,也不应该选大白天啊。”


    西川绫人一脸“没见过谁做坏事选在大白天”的恨铁不成钢。


    柯南心里那根警惕的神经都断了几秒,他看着这人忍不住露出死鱼眼,随即礼貌假笑:“西川先生,我只是迷路了才走到巷子里的,倒是西川先生是有工作才来这里吗?”


    很好,非常镇定,还能反过来若无其事得套他的话,演技真是炉火纯青,和刚刚那个卧底先生一样优秀,对方帮这孩子遮掩,难道是因为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西川绫人眨了眨眼,他屈身蹲了下来,视线和柯南齐平,“你很好奇?可你不是看见了吗?看见我和GIN就坐在一起。”


    柯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意识到这人来者不善,居然轻飘飘得挑破这层窗户纸,让他看不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


    “嗯?不想说吗?那我帮你说吧。”西川绫人轻叹一声,道:“柯南,啊,不,是工藤新一,你跟踪琴酒的理由和你变成小学生这件事有关,对吧?”


    红色的长发垂落,滑过耳侧复杂的耳饰,即使全身隐没在黑暗里,这人看起来仍然是极富魅力,当然,是至恶者的魅力。


    此时是正午,阳光分外刺眼,两人站在小巷的阴影里,柯南只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浑身都是彻骨的寒意。


    男人面带温和的笑容,一双红眸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绪,说话时语气平淡,完全不顾这对对面的男孩来说是一道怎样的惊雷。


    柯南被那道视线钉住了,“西川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APTX4869。”西川绫人说出这个药品名称时一直在观察柯南的神色,见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知道他猜对了。


    “第一次在那栋别墅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奇。”西川绫人轻声说:“因为你的灵魂很怪,一个成人的灵魂被强行压缩成一团,塞进一个小孩子体内,这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


    西川绫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触碰到灵魂层面的异能,人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始终是有限的,超出界限之外的因素永远是不可控的。


    比如灵魂转换,比如死而复生。


    于是西川绫人猜测,排除灵魂层面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这孩子灵魂□□不相匹配的问题。


    ——他因为某种原因变小了。


    也许是异能,也许是黑科技产品。


    在调查那个假死的FBI卧底时,西川绫人顺便把他身边的人都查了个遍,毕竟卧底的任务是捣毁组织,和他暗杀组织头目的任务不谋而合。


    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想和他的这位新朋友合作,自然需要更多的筹码。


    而他面前的小学生,或者说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暴露身份的。


    他已经没办法再保持冷静,用小学生的身份装傻充楞,干脆询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工藤新一浑身都在颤抖,他的恐惧在叫嚣着让他逃命,但他的理智非常清楚地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毫无胜算。


    西川绫人一手托腮,道:“知道你是某个成年人变小这件事,再想知道你的身份就很好推测了。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的档案是动了手脚放进官方归档里的,哦,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个部门在这方面有点特权。”


    说着他给了工藤新一一个略带炫耀的微笑,“江户川柯南出现的同时工藤新一就消失了,完全失去任何生活痕迹,这并不合理,只有死人会这样,但工藤新一还有过几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经历,所以你们对外放出的死亡消息,全部都是障眼法。”


    “顺便说一句,我知道住在你家的那个男人是FBI,他如果没有被我碰见,我也不会因为查他而查到你,知道了你的身份。不过那不重要,毕竟他说不定马上就要死了,毕竟GIN顶上的人,很少有逃得掉的。”


    “至于原点的问题,我说了,因为你的灵魂很不对劲。”


    工藤新一神色凝重,迅速在这信息量爆炸的话语里找到了最紧急的那一条,“你说什么?你把冲矢先生的身份告诉了琴酒?!你们今天见面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西川绫人不置可否,点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还告诉了他住在米花町,GIN看起来很生气,我猜那个FBI要倒大霉。”


    嗯,会丢掉性命的那种。


    工藤新一面露焦急,他突然想起西川绫人的官方身份,顾不上危险,质问道:“你这样会把赤井先生害死的!”


    西川绫人觉得匪夷所思,就算他真的只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要他在执行任务时兼顾其他组织的人的性命,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哪怕是坂口安吾也不会费力气做这种事。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工藤新一:“我只需要完成任务,没有必要管其他组织卧底的死活吧?”


    说完他话锋一转,“但我可以给你们指条明路,和我合作。”


    红发男人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自夸道:“跟我合作,或者,被GIN一锅端,选一个?”


    他要把乌丸莲耶这条大鱼钓出来,手上总要有点筹码,让这群人引开底下那群杂鱼的注意力再合适不过了。


    为此他特地费心费力地安排好了琴酒。


    工藤新一:“……?”


    他的愤怒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就被这人大言不惭的样子憋了回去。


    他缓缓打出一个?


    这位不知名部门的不择手段的官方人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先坑别人一把,然后再威胁对方合作?


    你们这个高端部门都这么会办事吗?


    作者有话说:


    异能特务科:不信谣不传谣。


    第40章


    “为什么要合作?你的目的是什么?”工藤新一没有放松警惕, 他已经发现这男人说话半真半假,一不留神就会被框进去。


    工藤新一相信,这个人的确拥有官方身份,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 对方的工作属实有些过于自由,凤家惨遭灭门的事分明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西川绫人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赚笔外快而已。我从一位雇主那里接到了一份委托, 内容是杀死组织的那位先生。”


    工藤新一做沉思状, “所以你希望我们为你提供情报?”


    西川绫人抬眼看他,“小孩,你其实没有和我谈这些的权利, 你除了身为APTX4869的受害者之外,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优势。”


    “我觉得你应该马上带我去见那个FBI, 否则你连他什么时候死的都不会知道。”


    工藤新一张嘴欲要反驳,但他不得不承认在搞暗杀和火力压制这种方面他的确没有优势, 可他自信在推理方面不会输给别人。


    算了。和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争辩这些并没有意义, 应该立刻通知那位住在他家的FBI。


    工藤新一把反驳的话吞了回去,憋屈道:“跟我来吧。”


    西川绫人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了那位FBI,只是地点并不是在工藤新一家里, 而是远离米花町的一个公园。


    视野开阔,人员并不密集,很适合埋伏, 也很适合逃跑。


    西川先生对这明晃晃的忌惮没什么反应, 整个人都十分闲适。


    冲矢昴是独自前来的,这个男人没有卸下自己的伪装, 还是一副搞学术研究员的样子。


    “你好, 柯南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听说你想和我们合作?这位……西川先生?”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和这个男人再次见面的机会。


    当初在居酒屋里他之所以没什么负担的把调查向这人身上引导,就是因为发觉这人身上有些古怪。


    看见红发青年坐在那里的那一刻,赤井秀一就有了莫名的熟悉感。


    那种冰冷、肃杀的气质,他很熟悉,在几年的卧底生涯中,他身边接触的同伴都是这样。


    疯狂、冷心冷情,融入到里世界的黑暗里,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


    当然,他也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西川绫人并不知道赤井秀一复杂的心情,他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说:“是这样没错。我的任务只有一周时间,想要最高效地抓住头目,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


    赤井秀一眉毛一挑,“看来西川先生已经有计划了?”


    “没错。”西川绫人说“FBI只要放出关于工藤新一服用APTX4869变小的消息,组织的研究员必然会和那个老家伙联系,拿到定位,解决他的事情交给我。”


    “当然,我建议你开始计划之前把这个小孩藏好。”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两人身边的柯南。


    随即西川绫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顺带一提,你也只有一周的时间做这些事了,GIN想要查到你,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再留在日本境内,就是死路一条。”


    听到这有些轻蔑的话,面相温和的眯眯眼男人陡然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瞳孔透出凌厉的冷感,“西川先生,如果是对你未来的合作伙伴这么没有信心,问什么要找我合作呢?”


    红发男人歪了歪头,道:“你好像搞错了,如果我们没有达成合作,我会亲自动手解决你,否则GIN就会知道我把他卖了这件事。可惜了,我不是很希望失去这个朋友。”


    西川绫人说着可惜,语气倒没有多遗憾,顶多是少了个能薅羊毛的狗大户那种程度。


    西川绫人的态度让向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的FBI王牌有些恼怒,但对方耳朵上那繁复华丽的耳饰,以及名字里“西川”这两个字,让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泛着冷意的猜测。


    在各国的通缉榜上,有一个常年高居榜首的名字,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但右耳上复杂的耳饰是他身份的一个标志。


    赤井秀一知道,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他或许的确没有胜算,因为听过这个名头的许多人都知道,那不但是个顶级杀手,更是一个强大的异能者。


    异能者有专门的部门管辖,那已经是FBI目前无法触及到的领域,而且西川绫人这种人,就算是异能者监狱想抓他都没有任何胜算,强到一定地步,进不进监狱都要全凭自愿。


    和这名危险的异能者合作,是在与虎谋皮,但风险意味着机会,这同样意味着计划的成功率很高。


    而一旦成功,黑衣组织这个盘踞几十年庞然大物将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赤井秀一沉吟一声,问:“西川先生……在合作之前,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这句话让旁听的柯南一愣,疯狂使眼色。


    这都什么时候了赤井先生,你居然还有心情问名字。


    西川绫人眯了眯眸子,倒也不建议暴露身份,“西川绫人。我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赤井秀一和埋伏在暗处监听的FBI同时心头一震。


    赤井秀一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西川绫人不置可否,点了点头,“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FBI。”


    “西川先生,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工藤新一看向西川绫人,眼神很认真严肃:“我想知道黑衣组织为什么对APTX4869那么执着。”


    西川绫人眨了眨眼,道:“看来你对我的情报收集能力很有信心啊。”


    “不过这个问题,我倒是真了解一些。”


    这话一出,身边两人看他的目光有些热切起来。


    西川绫人轻声道:“其实不过是怕死而已,组织最初建立的目的是为了追求长生,乌丸莲耶怕死,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力,怎么甘心去死。”


    “实际上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成功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响在耳畔,工藤新一面露震惊地看向西川绫人,艰难道:“这不可能……”


    赤井秀一同样匪夷所思。


    这种惊天动地的研究一旦成为现实,必然会引发震动,不是屏蔽消息就能解决得了的。


    西川绫人嗤笑道:“的确。可惜了,组织研究出来的药物只能对乌丸莲耶自己生效,不过后来多了一个贝尔摩德。”


    这话就更奇怪了,怎么会有一种药物的药效是选择性的,难道药物会筛选使用者吗?


    西川绫人没有细说其中的诡秘,只是补充道:“APTX4869,这是那种药物的二代产物,乌丸莲耶的确不在变老,可他不想要苍老的身躯,于是追求恢复青春。”


    他停顿片刻,嘲讽道:“欲壑难填。APTX4869,如果我没猜错,它的药效也是一样,或许只对特定的人有效。”


    说着他看了一眼维持着震惊表情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抬头看他,怔愣吐出一句:“为什么?”


    一句疑问说完,关于APTX4869的其他使用者几乎全部死亡的信息跳进了脑海,让他只感觉到了荒谬。


    西川绫人低头向他,轻声说:“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boy。”


    西川绫人没有告诉他们,所谓的长生药物根本就没有成功,药物是突兀出现在组织的,没有任何一个研究员清楚药物构造,但它的确让乌丸莲耶实现了长生。


    而这不过是世界规则的准许,生与死的边界是人类不可以触及的地方,这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条铁律。


    那个老头子估计发现了古怪,或许已经发现了规则作怪,所以才会将爪牙扩张到世界各地,试图寻找与规则有关的东西,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规则所允,即为真实。


    如果能操纵规则,所思所想皆能成为现实。


    也因此,在当年的西伯利亚,贝尔摩德见到了少年时代的西川绫人。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与人说的秘辛罢了。


    西川绫人留下了沉默的空白让人联想,给这场交涉画下了休止符。


    而与此同时,雅库茨克的某处地下室,费奥多尔坐在宽大的电子屏幕前,冷光将俊秀的面容衬得更加苍白。


    屏幕上代表着声音波形的图案开始变化,一个低沉扭曲的男声传了出来。


    “魔人,你的计划已经准备好了吗?”


    “是的,我相信这是最好的时机。”费奥多尔轻声说。


    那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些许激动,和隐藏在最深处的兴奋,然而与这情绪丰富的声音相比,费奥多尔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十分割裂。


    他保持着这种割裂的状态,继续说道:“异能特务科陷在咒术界的烂摊子里,港口Mafia正辗转于和彭格列的合作,而剩下的武装侦探社,已经成为了最薄弱的突破口,我相信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哼。那样最好。”


    费奥多尔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恭敬,“感谢您同意我的计划,但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后,能看见您平安。”


    “那是当然的。”


    那人留下自傲的一句话后切断了通讯。


    看着通讯界面从屏幕上消失,费奥多尔轻轻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了一张黑红名单。


    名单上的大部分名字已经黑掉了,只剩下最后两个十分显眼。


    黑榜悬赏第七,黑衣组织boss乌丸莲耶。


    黑榜悬赏第五,闻名世界的‘英雄’,福地樱痴。


    “真遗憾。”费奥多尔轻声感叹道:“首领,同意我的计划,将彭格列引导到黑榜前十的大清洗上,会是你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那个自负的人之所以选择同意这个计划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但是,拥有世界基石七三石板的彭格列,想要摧毁重构世界的天人五衰首领,规则会选择哪一方呢?”费奥多尔愉悦地说,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过度护主的疯狗已经被他用别的事情绊住,是时候开始计划了。


    作者有话说:


    陀思,先斩后奏自己把自己送进监狱


    讲个笑话,监狱很安全


    第41章


    这场合作开始得比想象中更快一些, 交涉后的第四天上午西川绫人就接到了FBI的联络讯息告诉他计划开始了。


    还想多放会儿假的西川绫人在无语凝噎中被迫上岗,穿着一身轻便的夜行衣,坐在前往鸟取县的车上。


    开车的是个大个子男人, 和副驾驶的女调查员坐在前面, 西川绫人独自坐在后面。


    他难得将一头红色长发束起,高马尾将发丝拢在脑后,完整暴露出来的五官凌厉而锋锐, 他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心跳频率有些加快。


    好奇怪。


    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西川绫人逐渐皱起眉头,那种挥之不去的预感让他心头发凉。


    半响,他冷哼了一声, 毫不掩饰暴躁地说道:“别盯着我看,FBI, 你的视线很恶心。”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银色匕首,在手中不断旋转把玩。


    名为观察, 实为监视的调查员朱蒂被男人陡然爆发出的杀气惊出一身泠汗。


    “……西川先生, 我只是想问,真的不需要我们提供定位协助吗?”


    西川绫人扯出一抹冷笑,嘲讽道:“如果FBI真有这种手段, 早就找到组织boss的老巢了吧?”


    朱蒂无法反驳他的话,脸上泛起薄怒,却不敢和这个合作者呛声。


    两个FBI憋着一口气, 在西川绫人的吩咐下把这尊大佛扔在了鸟取县的山路边。


    西川绫人手里拿着巴掌大小的收音机, 拨开灌木丛往前走。


    FBI比他想象中的更下血本,琴酒似乎被那位卧底先生绊住了手脚, 而FBI对外放出的关于APTX4869的消息让组织研究部震荡, 联系乌丸莲耶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么下一步就是确认乌丸莲耶的位置了。


    银链从他的袖口窜出, 在半空中悬浮,锐利的尖端左右摇摆,最后停在一个方向不动了。


    西川绫人沿着银链指向的方向前进,脚下步伐不断加快。


    他的银链以异能力为食,往往会从他的任务目标身上得到异能的一部分为他所用,虽然大多数都是鸡肋的弱化版,但这种时候往往能够派的上用场。


    山里信号并不好,西川绫人给手里的微型收音机调频,直到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出现在耳畔。


    ‘拦住人虎。’


    从钢琴声里解析出的信息让西川绫人脚下一顿。


    人虎?


    如果他没记错,是费奥多尔掏空他的存款悬赏的那个人。


    已知人虎所在地为日本横滨,费奥多尔下达这个指令就意味着,费奥多尔目前就在日本境内。


    可是根据先前的计划,费奥多尔的这趟日本之行应该在几天后才对,为什么提前了?


    西川绫人满腹犹疑。


    费奥多尔很少做出违背计划的事,除非,西川绫人先前了解到的计划本就是假的。


    这个微妙的认知让西川先生差点捏碎了手里的收音机。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人牵动心神的事实,以至于身为顶尖杀手在任务途中心烦意乱满脑子杂念。


    这事情充满了费奥多尔的恶趣味,对方不会不知道西川绫人会时刻关注死屋的指令电台,却在这种时候十分大方地告诉他超出计划外的走向。


    西川绫人深吸一口气,额角迸出青筋。


    好气。


    简直想现在就飞到费奥多尔的所在地。


    那让他心脏紧缩的预感在提醒着他,如果不及时赶到的话,或许会发生让他后悔不及的事。


    西川绫人将脑袋里的杂念排除,全速向任务目标靠近。


    鸟取县的这片山区很大,有一半是旅游景区,另一半独栋别墅众多,乌丸莲耶的藏身地就是其中之一。


    西川绫人在十分钟后抵达了这座欧式别墅,三层建筑,相当富丽堂皇,很难想象是深山老林里的居所,更像是富人区里首屈一指的标杆。


    别墅里除了佣人没有安排守卫,看来乌丸莲耶对自己的藏身所相当有自信。


    不,或许是对他不会死这件事很有自信。


    西川绫人眯了眯眸子,迅速躲过佣人的眼线,在二楼东侧的卧室找到了这位深居简出的黑衣组织boss。


    西川绫人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光明正大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很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选择和任务对象近距离接触,大多时候会使用狙击手段,毕竟简单高效,方便及时撤离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大大提高了这位劳模杀手的工作效率。


    但他对乌丸莲耶很感兴趣,有些不能言说的秘密想从这人身上窥得真相。


    随着西川绫人踏入卧室,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落地窗边传来。


    “看来是有客人来了。”


    阳光很好,透过落地窗洒落到卧室内,乌丸莲耶就穿着一身黑衣躺在躺椅上,耀眼的阳光甚至压不住这人身上暮气沉沉的死寂。


    他面容苍老,戴着枯树皮般的皮肤覆盖在皮囊之外,丑陋的脸上,浑浊的瞳孔看向来人时却透露出鹰隼般犀利的目光。


    在看清西川绫人的长相时,他有些许惊讶。


    “是你?你是来杀我的?你的雇主给了你多少钱,我可以给你双倍。”


    西川绫人在几步之外站定,他有些嫌弃这人身上腐朽的气息。


    听到这番欲要收买他的话,西川绫人摇了摇头:“可惜了。这是主人的命令。”


    “是吗?你这种人也愿意当别人的狗吗?”乌丸莲耶嘲讽地看向他,他身上没有死亡逼近恐惧,却带这些居高临下的自得。


    “你杀不了我。我不会死在这里。”他如此定论,却没能如愿看到对面人惊讶的眼神。


    西川绫人盯着他看了半响,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呢?不设守卫,没有机关暗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你就认为自己不会死在我手上吗?”


    他看着乌丸莲耶冷漠的表情,突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是规则对吧?你相信世界的规则不会让你在今天死去。”


    西川绫人甩出袖中的银链,带着锐利尖端的链条迅速缠上了乌丸莲耶的脖颈。


    听到西川绫人的话时,乌丸莲耶表情有些意外,“你知道这一点,还选择来杀我?”


    “在你死之前,我有事情要问你。”西川绫人不想和这个将死之人浪费时间,红眸里冷漠的情绪满溢出来,“十几年前在雅库茨克,是谁告诉你规则会在那里出现的。”


    乌丸莲耶眼中有些许不解,但他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浑身颤抖起来,“是你……果然是你和规则有关……按照实验前期的身体数据,你早该死了,但你却活了下来……”


    “什么啊,你也不知道啊,原来只是巧合吗……”西川绫人丧失了兴趣,手指微动,银链随之收紧。


    乌丸莲耶瞳孔剧烈颤抖,身上终于有了一丝恐惧,但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你不能杀我……不,规则不会允许你杀我……”他握住脖颈上的银链,试图缓解窒息的感觉。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西川绫人没什么感情地扯了扯嘴角,“虽然不想承认,与其说我与规则有关,不如说,我就是规则。”


    银链猛地收紧,随着一声骨骼断裂的脆响,西川绫人的身后缓慢浮现出一个虚影。


    那是一本缺了一半书页的古书,黑白链条缠绕,暴虐与死亡的气息缓缓蔓延出来。


    第42章


    半卷“书”的虚影在西川绫人的动作下竟有逐渐凝实的趋势, 链条从残本上脱离出来,冲着他的喉管飞去。


    西川绫人猛地抬手,将虚影凝出的链条紧紧抓在手中, 微微使力, 链条在他手里崩裂消散。


    虚影似乎发出一声愤怒的悲鸣,逐渐模糊闪烁,最终不甘地消散在了红发青年身后。


    西川绫人只觉得心脏一阵蜷缩闷痛, 牵扯到灵魂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和那本象征着世界规则的“书”, 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开了。


    他记不得“书”是在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的,从有意识起, 它就已经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了。


    从“书”偶尔传递过来的信息中,西川绫人知道“书”本身有上下两卷, 世界碰撞融合的伊始,这象征着黑暗与不详的下半卷, 挣脱了世界意识的束缚, 从夹缝中逃离。


    会找上他,似乎也只是为了找到一个阻挡世界意识窥探的载体,当然如果能和心意是个凶狠残暴之人就更好了。


    “书”千挑万选, 找到了他这个特殊却又弱小的普通人,身陷囫囵、艰难求生。


    于是它诱惑他,询问他是否有什么愿望, 告诉他所有的愿望它都可以替他实现。


    “书”曾向西川绫人展现一切穷奢极欲, 可惜他仿佛生来缺少欲望的那根弦,对这些诱惑平静淡漠到有些厌烦。


    直到濒死之际, 他终于向“书”许愿, 他拥有了异能, 活了下来,也成为了“书”的载体。


    但西川绫人除了活下来,对其他一切都不感兴趣,直到遇见那个满口谎言的病弱青年。


    “书”不明白,它明明给了西川绫人世界上最强大的异能,西川绫人可以将那些出自它本源的异能收为己用,可拥有这能力的西川绫人在做什么?


    没有推翻世界、万众瞩目、搅风搅雨的想法,反而给另一个弱小到它一瞬间就能捏死的病弱青年做部下。


    但那却成为了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的唯一欲念。


    “书”为此怒不可遏,它开始后悔选择了这么一个不求上进的人做载体,但当它试图另寻宿主的时候,让它没想到的事,这本该渺小如尘埃的人类,得到了它能力的馈赠,竟反过来将他束缚。


    它惊怒、不甘,十几年来一直在试图反抗,可惜一直没能找到突破口。


    方才西川绫人使用了它身上的规则力量,将乌丸莲耶抹杀,它发现了机会,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西川绫人对他的压制力也逐渐变强了。


    回到西川绫人意识深处之前,“书”在他耳边发出阴狠的低语:“你不过是个甘愿沉浸在谎言里的可怜虫!束缚我,帮助他,你早晚会后悔的……”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西川绫人低咳几声,随即轻笑:“我当然知道……”


    他一直都清楚,当年在雅库茨克的雪原上,所谓命中注定的相遇,其实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


    但他喜欢被欺骗,因为只有这样,他在费奥多尔眼中才是有用的,也只有这样他才有觊觎爱人的机会。


    如何收敛獠牙让人放松警惕这种事,在那个死人窟里他就已经早早学会了,西川绫人是个时刻准备噬主的疯狗,这一点身在其中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西川绫人摩挲着手里的微型收音机,表情没什么变化。


    现在的问题是,要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还是去看看费奥多尔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三小时后,横滨某个码头,一艘渡轮刚刚靠岸,甲板上人头攒动。


    一个黑西装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他身量很高,背后背着绷带缠绕住的太刀,四处张望之下,见到不远处那个白衣身影时挥了挥手。


    蓝发青年站在路边一脸不耐,他穿着的白大褂有些脏了,也不知道这人在之前经历了什么热闹事。


    “呦!好久不见,任务目标位置已经确定了吗?”黑发青年缓缓走近,脸上的笑容十分爽朗,


    小野御河对着他这幅蠢样子指指点点:“你迟到了半个小时,知道吗,时间就是金钱,你在磨蹭什么?山本武。”


    山本武一脸无辜:“下船之前被异能特务科的盯上了,幸好我走得快。你呢,怎么这么狼狈。”


    “狼狈”这两个字简直是往小野御河的心口窝上戳,他面色不虞:“西川绫人动手很快,乌丸莲耶已经被干掉了,消息半个小时前传过来,整个实验基地都乱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走的。”


    “那还真是辛苦了。接下来的任务我们就是搭档了。”山本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小野御河嫌弃地拍掉他的手,道:“请严谨一点,是那位大人,不是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卧底而已。”


    山本武笑着耸耸肩,“不要计较这种细节。”


    小野御河心累地叹了口气,说:“你原本不在计划里吧?为什么临时过来了。”


    小野御河回忆了一下这次的作战任务,彭格列的这位雨之守护者本来不在人员名单里,这次对天人五衰首领“神威”的讨伐,只派了云守做主力,雾守做辅助。


    虽然小野御河一度认为这两位会在任务现场直接先打起来,但两位最强守护者出手,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可远在西西里的那位教父却又临时派了山本武过来,着实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啊……”山本武的笑容淡了些许,道:“首领说恐怕会有变故。”


    小野御楠封河:“超直感吗……首领一贯谨慎,这样挺好的,我不用提心吊胆会不会没命了。”


    山本武:“那么,我们的合作伙伴在哪呢?”


    小野御河一脸麻木,道:“大概……一个快进监狱了,一个快发疯了吧。”


    山本武:“……?”彭格列雨守一贯的笑容差点僵在脸上。


    *


    横滨一家咖啡厅,西川绫人已经在角落的位置枯坐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前,他从横滨的一个死屋成员那里得知了费奥多尔被异能者监狱逮捕的事。


    红发青年手不正常地摩挲着耳饰,身上暴躁的情绪难以遮掩。


    这枚耳饰是费奥多尔用他银链的一部分改造而成,对他来说具有特殊意义,他能通过银链时刻感受到费奥多尔的存在。


    ——那条银链另一个主人的存在。这是一个束缚他的工具,费奥多尔可以通过银链时刻监听西川绫人的动态,而西川绫人能得到的仅仅是魔人那微弱的存在感。


    这是很抽象的一种形容,全凭西川绫人的主观感受,比如现在他知道费奥多尔正处于全隔绝的押送途中,这是异能者监狱的特产,比它那不堪一击的监管仓们厉害多了。


    而费奥多尔失联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条指令:禁止。


    禁止营救,禁止暴走,禁止脱离计划。


    不愉快。


    真的很不愉快。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费奥多尔的气息从他身边完全消失,这个认知简直要让西川绫人发疯。


    西川绫人抬起一只手缓慢遮住上半张脸,情绪被收拢回缩,死一般的静默中,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你是来送死的吗?”西川绫人轻声道。


    太宰治穿着米色风衣,整个人非常闲适地在半步之外站定,道:“怎么会,我只是来看看弃犬的模样罢了。”


    西川绫人放下手,刀锋一样的视线穿过额前凌乱的红发钉在太宰治身上。


    “真可怜。很像杀了我吧?我也很希望被西川杀掉哦,毕竟是顶尖杀手,技术一定很不错吧?”太宰治说得十分真诚,再低垂视线看着西川绫人时,鸢色的瞳孔里满是戏谑,道:“你不敢。”


    一瞬间,西川绫人杀意暴涨,却又快速收敛,转瞬间就已经平静得堪称冷漠。


    他甚至突兀地笑了起来,脸颊上泛起潮红,轻声道:“太宰君,离开之前来见我,是为了从我这里补上信息差对吗?老实说,我等你很久了。”


    “我收到了禁令,你只是来确认这一点的吧?”


    西川绫人一手托腮,盯着他道:“我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会很有趣,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太宰治目光一顿,脸上难得有一丝复杂的情绪。


    太宰治这一刻才真正看清楚面前这个男人,从把弄人心的角度来看,对方比之魔人与他都毫不逊色。


    魔人布下的乱局之中,西川绫人已经做好了时刻反咬的准备。


    “我真的很好奇,魔人知道你会脱离掌控吗?”


    西川绫人轻笑着感叹:“他当然知道。”


    甚至如今这个局面,就是费奥多尔一手促成的,西川绫人的后续行动或许都在费奥多尔的意料之内,但帮助费奥多尔完成计划的同时,从中为自己谋取利益,是西川绫人一贯的作风。


    谎言、欺骗、算计,这是时刻裹挟在他们之间的交锋,只不过在薄情的魔人看来,那只是稀疏平常的手段。


    而在西川绫人眼中,那是他为之生存的情爱。


    作者有话说:


    “书”:找的宿主是个恋爱脑,晦气晦气!!谈什么恋爱快去塔塔开!!


    第43章


    太宰治被异能者监狱逮捕了。


    对方不知道从哪搜集来了太宰治在港口Mafia时期作恶的罪证, 用相关罪名将其逮捕了。


    很显然这只是故意为之,异能者监狱那种地方对太宰治的异能毫无针对手段,甚至说不定会有与太宰治寻求合作的那一天, 于是这场入狱就更多了几分做戏的意味。


    西川绫人并不清楚太宰治在横滨留了多少后手, 那和他这个被禁令而被迫清闲下来的人关系不大。


    但太宰治确实给西川绫人留下了不小的麻烦,具体表现在异能特务科对他的监视与管制明显加强了,时刻防备他做出任何意料之外的举动。


    不, 或许对促成这一切的太宰治来说, 这是意料之中的举动。


    但太宰治对西川绫人被下禁令的判断只对了一半。


    禁令只是突发状况下的突然指令,原本的计划自然还是会有条不紊的进行。


    所以当西川绫人发觉异能特务科对他的监管变得松懈,人员调动混乱时, 他就知道,计划已经开始了。


    但是, 对他来说,还不到出场的时候。


    费奥多尔亲自把控着剧本的走向, 哪怕身在异能者监狱, 仍然能洞悉外界的走向。


    又是几次黑白交替,从“天人五衰”实行第一次恐/袭开始,到武装侦探社被揭穿“天人五衰”的真面目, 事态变化之快让人忍不住咋舌。


    而潜藏在横滨暗中搜集情报的小野御河更是看戏看得非常过瘾。


    然而凭借着高超的情报搜集能力,他得到的信息远不止刺杀机关政要这种小儿科。


    这位彭格列的情报官面色凝重地将最新情报告知了随时准备出动的雨守:“根据可靠的消息,‘天人五衰’的下一个目标是利用硬币炸弹对全世界进行恐/袭, 现在这些不过是开胃甜点。”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 说道:“但这也不能确定,英雄福地樱痴的确如魔人所说, 就是‘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


    小野御河面色一变, “不, 已经可以确定了,那位大人就在刚才确认,‘不死的伯爵’、吸血鬼布拉姆的确在福地樱痴的掌控之下,福地准备利用布拉姆打造吸血鬼暴动。”


    山本武“啧”了一声,爽朗笑道:“看来没有休息的时间了,就先去干掉那个什么伯爵先生吧。”


    小野御河表情古怪,道:“很遗憾,恐怕没有机会了,云守先生的动作很快,已经解决掉了,现在正在阻击福地樱痴的路上。”


    山本武闻言一愣,也不在意这点小事,摆摆手道:“那我们也去汇合吧。啊,对了,我还不知道,这次的情报来源是?”


    小野御河沉声道:“魔人费奥多尔……也是真正的‘天人五衰’之一。”


    而与此同时,脱离异能特务科耳目的西川绫人,就站在另一栋高楼的天台之上。


    此前费奥多尔的安排此刻浮现在耳边。


    “彭格列与福地樱痴的这场战斗,无论结果如何,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拿到福地手中‘书’的残页。”


    “你做得到的吧,西川,去吧,把那个东西带给我,那会是最好的礼物。”


    说这话时,费奥多尔薄唇微勾,声音里带着别样的蛊惑,想蔓延而出的荆藤,攀附缠绕上西川绫人的心间。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完成他的愿望,得到他,掌控他,这是他存活于世的锚点。


    西川绫人站在天台上,远远地望着某处空地,远道而来的彭格列守护者已经正式和英雄福地樱痴见面了。


    或者说,和天人五衰的首领“神威”。


    “哦?来了吗?”福地樱痴双手环胸,见到三位明显来者不善的陌生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反倒像是早就知道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前来。


    福地樱痴:“黑/手/党果然就是黑/手/党,为了既得利益居然要对老夫这种英雄下手吗?”


    小野御河摊手:“英雄先生,非常抱歉,你身为黑榜悬赏第五,有不得不死的理由,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太多人吧?”


    不远处的云守云雀恭弥甩出浮萍拐,面色冷凝地看向两位同僚,“我讨厌群聚,滚远点,否则连你们一起咬杀。”


    山本武摆了摆手,拉着小野御河后退几步,“嗨以嗨以~交给你了云雀学长。”


    云雀恭弥冷哼一声上前,俊朗的黑发青年穿着一身黑西装,身上的杀气逐渐加重。


    “黑/手/党还是英雄都无所谓,你有被我咬杀的价值。”


    福地樱痴怒目圆睁,道:“四年前新一任教父继位,号称里世界进入了最仁慈最平和的时代,其实也不过是谎言罢了!彭格列为了排除异己,仍然会做下这种肆意屠戮之事,老夫对那位伪善的教父,可是非常失望啊!”


    福地樱痴之所以会同意利用彭格列打乱横滨布局的计划,除了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还有另一方面,是因为对彭格列那位据说会改变里世界格局的新任教父十分失望。


    战争残酷恶劣,人民苦不堪言,而和平区域仍然有黑/手/党之流搅风搅雨。


    黑/手/党……实在可恶。


    福地樱痴怒气满盈,看着向他走来的黑发男人,做出了欲要拔刀的姿势。


    “黑/手/党哟……就让老夫来结束你罪恶的一生。”


    云雀恭弥对这种战前打嘴炮的行为不感兴趣,一个箭步冲上前,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观战的山本武因为听到了福地樱痴诋毁首领的一番话,已经快要按不住自己拔刀的手了。


    但以他对云雀恭弥的了解,这个时候上去打扰,这位孤高的云守说不定会连他一起打。


    而小野御河对这种战斗场面一向敬谢不敏,在心里祈祷这次任务不会有那位大人的上场空间,不然他又会一醒来半身不遂了。


    小野御河是彭格列雾守救下来的人,是雾守六道骸在外行走的载体之一,本体被困在复仇者监狱的雾守只能借用这种方式出现,俗称,放风。


    “kufufufu……小野,我可是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六道骸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小野御河虎躯一震,糟糕,大意了。


    不过六道骸没有跟自己的下属计较这种事的心情,他借小野御河的眼睛旁观战况,道:“他说的有道理,黑/手/党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野御河:“……”


    亲爱的大人,您还记得您现在也是黑/手/党的一员吗?


    六道骸嗤笑一声,讥讽道:“如果不是绞杀黑/手/党,我可不会参与到任务中来。前十的任务,一半都是我解决的。”


    不不不,现在说的其实是你也是黑/手/党的问题,难道你是害羞了吗,骸大人。


    不过小野御河也知道自己上司说的是纯粹的实话,对猎杀黑/手/党格外有兴致的雾守是此次讨伐黑榜行动中最大的功臣。


    没错,关于黑榜前十的任务,其实是由彭格列全部接下的,前十的榜单里有六位都是隶属彭格列及其附属家族的旧臣,一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站在新任教父的对立面上,即将谋划一场反/动。


    彭格列这次的行动是为了对内部进行一次大清洗,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以至于损害首领威信,彭格列借西川绫人作为挡箭牌,向外传播西川绫人接下黑榜悬赏的谣言,为了掩盖真实目的,连并不隶属于彭格列的几位倒霉蛋也一并列入了讨伐名单。


    当然这是事先谈好利益交换的合作,不存在利用一说。


    至于会找港口Mafia合作干掉乌丸莲耶,则是因为鞭长莫及,云守和一半门外顾问虽然驻扎在日本境内,但对上黑衣组织这种庞然大物,远不如港口Mafia这种地头蛇来得轻松。


    不过在最开始的战术讨论会上,仁慈的首领是反对对‘英雄’福地樱痴出手的,直到那位魔人交出了‘英雄’福地樱痴其实正在谋划一场反社会行动的情报。


    再深究一些,本来彭格列可以不做表面功夫,用铁血手腕直接镇压反/动,但门外顾问认为魔人的提议更能维护教父的威信,不至于让家族成员以及附属家族对教父心生嫌隙。


    在门外顾问的劝说下,彭格列十代首领,如今远在西西里的黑/手/党教父最终同意了全部计划。


    唯一条件是,要在执行任务的守护者确认福地樱痴‘英雄’之称名不副实之后,再执行讨伐任务。


    小野御河不禁感到忌惮,魔人费奥多尔,实在是个可怕的家伙,连首领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吗。


    而直到执行任务的今天,小野御河才从情报部门那里得知,魔人费奥多尔其实是天人五衰的一员,也就是说,他出卖了自己的首领。


    不,或许这并不能称之为“出卖”,因为从福地樱痴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对魔人的行为一清二楚,只是他或许不知道,魔人连他是“神威”的情报都交了出来,仅仅只了解彭格列掩人耳目的大清洗而已。


    小野御河手心直冒冷汗,他已经从短短几分钟的观战中感受到了福地樱痴强横的实力,今天这场讨伐,恐怕没办法善了了!


    *


    正在战斗一线的彭格列守护者们并不知道,他们短暂的合作伙伴此时正在远处观战,正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川绫人百无聊赖地靠在栏杆上。


    “打得真激烈啊……”西川绫人一手托腮,喃喃道:“但谁输谁赢和我没什么关系,还是快点结束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拿着礼物去见费奥多尔了。


    我亲爱的爱人,你会怎样奖励我?如果你太过吝啬,那我可要自己讨赏了。


    ……以我自己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写着章发现了前文一个小bug,被悬赏的是英雄马甲不是神威马甲,不然陀思就暴露了。


    前文已修不用看。


    第44章


    这场战斗打得极为惨烈, 福地樱痴宛如作弊器一般的异能和武器,让彭格列的云守和雾守完成了针锋相对后的第一次合作,而最终两败俱伤, 基本得益于雾守出乎意料的幻术。


    空地之上宛如陨星落地, 坑坑洼洼的地面,碎石堆砌,尘烟随着山本武倒下而缓缓散开, 福地樱痴浑身浴血躺倒在地, 浑身颤抖着挣扎想要起身。


    怎么可能,老夫怎么会死在一群黑/手/党手上,一群精于暗算的卑鄙小人!


    彭格列的这群小鬼究竟是如何让他着了道的?!


    自战斗开始他的动作和思维就偶尔出现凝滞的状况, 等到另外两个小鬼加入战局,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以至于一个大意,就被那个幻术师蒙蔽了视听。


    不……他不会死在这里, 计划很快就能成功, 他很快就能改变这一切!


    福地樱痴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边吐血边爬起来,双眸失去焦距,手还在摸索着寻找那把堪称战无不胜的兵器。


    小野御河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时, 立刻被钻心的疼痛镇得直接昏死过去。


    六道骸在战斗中的消耗不小,小野御河第一次听见对方用如此虚弱的声音声音说话:“听着,小子, 那个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死, 恐怕还有什么后手,别想着上去补刀, 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小野御河疼得龇牙咧嘴, 看着正面承受了大多数攻击的云守雨守昏死在地, 良心隐隐作痛。


    六道骸以一种堪称冷漠的口吻说着:“从决定进入里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应该对今天的情况早有准备,况且,这群黑/手/党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野御河捂着腹部的伤口身残志坚地吐槽,“说了很多次了您早就是黑/手/党的一员了。”


    六道骸咬着牙冷哼,借着小野御河的身体,他能察觉到福地樱痴的心跳声越来越强了,必须立刻把这小子送走,不然他们很可能团灭在这里。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福地樱痴的手离那把能斩断时间与空间的名刀,只有一步之遥。


    让他拿到那把武器就晚了!


    直面那种鬼神不侵的战力,六道骸明白这把刀在福地樱痴手中有多强。


    正在他考虑是给这小子盖上假死的幻术蒙蔽视听,还是借幻术的遮掩逃跑时,一个身影猛然出现在了这处惨烈的战场上。


    西川绫人闲庭信步,红色长发披散开来,一身黑色战斗服,走到战局中央,看着这惨烈的现场“啧”了一声,没什么诚意地说:“看来我晚来一步,没赶上热闹的时候。”


    六道骸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瞬间明白了来龙去脉,魔人假借彭格列之手反杀首领之心昭然若揭,偏偏他们那位仁慈的boss即便看明白其中关窍,也不可能对天人五衰的计划置之不理。


    好一个魔人,好一个操心师,好一对心机深沉的狗男男。


    小野御河被六道骸提起来的火气激得心跳加快,伤口随着呼吸疼痛得更加猛烈了。


    六道骸此时没办法再顾忌自己的下属,借着小野御河之口嘲讽这位顶尖杀手,“西川先生打得好算盘,怎么今天屈尊降贵地来了?”


    西川绫人也不恼,摊了摊手,“非常抱歉,我有任务在身不得不前来,实际上我也不关心你们的死活,钱货两讫,其他事一概与我无关。”


    两人互相假笑,六道骸对着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差点按不住自己握三叉戟的手,但凡这时候有一点力气,他都不能放这人这么优哉游哉地说风凉话。


    福地樱痴双目已经不能视物,但他能听得出来西川绫人的声音,他与这个声名在外的顶尖杀手并不熟识,只在任务途中见过几面。


    这人对任务荤素不忌,只要给钱什么任务都能接下来。


    他猜测这人是魔人留下的后手,于是奋力摸索武器的同时,含着半口血出声道:“你是魔人请来善后的对吧,我就是他的首领,把其他敌人全部解决掉!”


    六道骸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嗤笑出声。


    这位首领大人居然现在还对那个魔人抱有幻想吗?


    “首、领?”西川绫人一字一顿吐出这两个字,语气相当平静,却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居高临下俯视匍匐在地的福地樱痴,红眸笼罩一团沉郁的阴影,冰冷刺骨的杀意让一旁的小野御河惊出一身冷汗。


    “你算什么东西。”西川绫人怒气上涌,他猛地抬手,银链从袖中翻飞出去,尖端猛地砸落在那把堪称传奇之宝的名刀上。


    福地樱痴心觉可笑,那把神刀·雨御前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毁坏的。


    他并未被西川绫人的态度激怒,幻术师留在他身上的剧毒已经从这具改造得异常强大的身体中缓缓退去,只要再等一会儿,他就会恢复气力,他会给这个收尾的小子一个教训。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那条看着非常普通的链条轻击之下,那把传世名刀竟然就这么应声碎裂了,一寸一寸,刀身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他的思维都凝滞了一瞬。


    “你对你改造后的身体和这把破刀很有自信啊。”西川绫人轻笑出声,那笑意不入眼底,所谓超越时间与空间的神刀,僭越规则,不过是规则之下的漏网之鱼,在西川绫人的银链下不堪一击。


    随后西川绫人抬起脚,以一种原始又野蛮的方式,一脚一脚重重踩在福地樱痴脊背上,他通过这种暂时并不致命的践踏,发泄自己潜藏已久的怒火。


    “从第一天知道你的存在开始,我就很不爽啊首领先生。”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愿意叫你首领呢。”


    “哪怕我知道他对称呼毫不在意,但我真的很在意啊。”


    “可你啊,你把我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看成可以呼来喝去的下属,把他当成可以随意舍弃的狗!”


    “每次想到这种事,我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福地樱痴在这种使了十成力的踩踏下,已经逐渐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开来,他完全无法在这密集的踩踏下找到还手的时机,身体却在这种攻击下有愈加虚弱的趋势。


    但这个红发男人分明怒火中烧,却没有一点被冲昏了头脑的趋势,攻击方式很简单,全身上下却全无破绽。


    福地樱痴心间泛起凉意,自从成为“英雄”以来,他从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而西川绫人嘴里的话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魔人和西川绫人之间的仇恨,里世界人尽皆知,甚至果戈里向他禀报过多次西川绫人对魔人的追杀,因而他从未想过,西川绫人实际上是魔人忠诚的拥趸。


    所有的假象都是掩人耳目的逢场作戏,费奥多尔任由谣言传遍整个里世界,就是为了隐瞒和西川绫人的真实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今天。


    费奥多尔,这个第一个向他献上忠诚的下属欺骗了他,他对魔人心有防备,但他没想到会在彭格列的围攻下折戟,更没想到,费奥多尔还藏着这样一张底牌!


    可恶,一定要找到反杀的机会……一定可以找到反杀的机会……


    然而西川绫人一贯谨慎,冷静两个字是用血泪刻到骨子里的,银链在半空盘旋,伺机而动,一旦发现福地樱痴有试图反抗的迹象,尖端的利器立刻就会刺下,每次都刺向要害。


    □□被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小野御河默默向后蹭了一段距离,心底泛起一股由衷的恐惧,几乎要击碎他的理智。


    这沉重的杀意和狠厉果决的动作过于骇人,连一向凶残的六道骸都低声骂了一句:“疯子。”


    他催促小野御河趁着这段时间快去把那两个躺尸的捡走,奈何不争气的下属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能勉强维持附身,维系一下那本就没有多少的同伴爱。


    和他估计的一样,西川绫人根本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这个男人更像是来算账的,在六道骸并不隐蔽的动作下,仍然没有分给他一丁点的关注。


    “你觉得你很强吗?没有那把武器,你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个恐惧战场、逃避战场的胆小鬼而已。”


    “区区一个胆小鬼,却妄图践踏他,如果不是他不准,你怎么会活得到今天。”


    “垃圾、渣滓!给我向他痛哭流涕地道歉!”


    这场单方面施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福地樱痴整个人都变得血肉模糊,气若游丝。


    “对了,还没有告诉你,他从来没有真心叫过你一句首领。”西川绫人愉悦道。


    福地樱痴半身陷在地底,挣扎地吐出一句,“那个叛徒。”


    西川绫人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他缓缓蹲下身,似乎是怕这个濒死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再度附身。


    “你没有如此评价他的资格。没有人有这个资格,因为我不允许。”随着这句冷漠的话语出口,悬浮的银链猛然再度刺下,这一次直中命门。


    直到现场只剩下四个人的心跳声,红发男人才缓慢起身。


    西川绫人发泄了长久堆积的郁气,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他在面前的狼藉中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带有规则之力的残页,残页放在密封袋里,没有粘上一点污秽。


    西川绫人看了两眼纸上的字迹,了然地挑了挑眉。


    他转身准备离开,看到两濒死一重伤的三位彭格列守护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能告诉他我做的事。”


    六道骸:“……”谁会管你们两人之间的闲事啊!疯子!


    西川绫人哼着古怪地调子离开现场。


    边走边盯着那片残页若有所思,“亲爱的费奥多尔,你现在在哪里呢,啊,那个可恶的小丑一定知道吧。”


    男人勾唇轻笑,白皙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像是地狱走出的俊美无常,说出小丑两个字时,声音里透出些些不加掩饰的杀气。


    与此同时,刚完成劫狱大业的果戈里,看着面前对峙的两位操心师,胜券在握,脊背却猛然泛起一阵凉意。


    ……为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这段我想写好久了!!看到漫画里福地是首领费佳是下属纯纯打工人的时候我真的蚌埠住了,费佳才是最有魅力最该当大反派的qwq原著后续如果没有反转我真的会很难过。


    下章回收文案,让我们欢迎失忆费佳!哎嘿


    第45章


    天人五衰不愧是个硬凑在一起的组织, 成员各个心怀鬼胎,本应在陷害武装侦探社的计划里死去的果戈里,此时不但好端端地活着, 还救了西格玛一命, 顺带跑了一趟异能者监狱,把两位掌控全局的操心师捞了出来,任谁见了不得称一句劳模。


    但从行动一开始他就止不住的脊背发凉, 觉得自己要倒大霉, 不过将生死抛之脑后的愉悦犯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正等着看这两位操心师的“世纪大战”。


    西格玛经历生死大劫,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缓过来, 就被迫看着自己的同僚刀剑相向,不过除了获取情报的能力, 他就是战斗力不足半只鸭子的弱鸡,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避免丢了小命。


    不过恕他直言, 费佳在太宰治面前失去异能优势之后, 单凭□□力量是板上钉钉的败者。


    而见证自己这位挚友的死亡,才是他今天最想做的事。


    两个脑力工作者面面相觑,没有对果戈里的一番暴论发表评价。


    太宰治的确在这场即将发生的战斗中占据优势, 但他迟迟没有行动,只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人,突然道:“西川先生就快到了吧?”


    “我不知道呢。”费奥多尔轻声道, 他垂眸摆弄着手里的毛毡帽。


    白净的绒毛沾了灰尘, 有些脏了,但他不擅长做这种事, 只囫囵拍了两下, 勉为其难戴到头上。


    他看着面前的人, 手一摊,微微勾唇,“不动手吗?太宰君。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比起太宰治的凝重,他看起来更为闲适,他在等待太宰治做选择。


    是在这里把他杀死,然后看着赶来的西川绫人发疯,还是在这里互相退后一步,让他逃回西伯利亚呢?


    很好做选择对吧?


    太宰治缓缓走到他身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一手按在魔人的肩膀上。


    费奥多尔侧眸看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危险的距离。


    太宰治笑眯眯的,面上的凝重一扫而空,在魔人耳边低语着嘲笑:“真是可怜啊那位西川先生,如果你今天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将那句挑拨离间的话说出口:“你会杀了他,对吧?”


    “我很好奇,他知道你对他这么残忍吗?”


    随着话音落下,一把匕首狠狠刺进了费奥多尔的腹部,太宰治嘴角带笑,鸢色的眼眸里是无机质的冰冷。


    费奥多尔闷哼一声,异常的疼痛窜上大脑皮层,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脑海里的思绪全部碾碎,让他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


    太宰治的话从他脑海里一晃而过。


    残忍?不,你的选择对他来说才是更残忍的。


    费奥多尔捂着腹部的伤口,轻笑着咳出一口鲜血。


    太宰治退后几步,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青年失去支撑跪倒在地,将手里带血的凶器扔到地上。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在地,费奥多尔呼吸困难,额头冷汗涔涔。


    好痛苦。


    他抓着额前的碎发,被那冲击着精神的疼痛搅得难以思考。


    果戈里在费奥多尔面前蹲下,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脸上失了笑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费佳,就到这里了吗?……你准备s……”


    话音未落,冰冷的锁链猛然缠上脖颈,那个“死”字被迫咽了回去。


    西川绫人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果戈里身后的,在此前,在场四人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浓重的煞气自西川绫人手中向上蔓延,一瞬间带着烧灼的腐蚀感接触到果戈里的皮肤。


    躲不开!


    果戈里心如擂鼓,那条锁链死死圈在他的脖子上,即便是瞬移到了远处也无济于事,而如果再不躲开,煞气很快就会把他的脖子斩断!


    千钧一发之际,费奥多尔忍着疼痛喊道:“停下!”


    西川绫人动作一顿,煞气从锁链上消散,链条猛然向后一甩,果戈里被拴着扔了出去。


    西川绫人在费奥多尔边上蹲下,将瘦弱的青年搂到怀里,腹部晕染开来的鲜血红得刺目。


    失血量不多,伤口不深,但痛感格外强烈,血流速度加快,疑似中毒。


    西川绫人从未见过费奥多尔被疼痛折磨的样子,他仿佛被撕成了两半,一半理智地判断着费奥多尔伤势,计算预估的死亡时间,应该如何治疗。


    另一半却叫嚣着疼痛,仿佛那伤口不是落在费奥多尔身上,而是落在他心上。


    心脏剧烈地跳动,怒火让他的手轻微颤抖。


    红发男人垂眸看着许久未见的爱人,躁动的异能马上就要爆发,他要宰了这几个趁他不在伤害费奥多尔的人。


    费奥多尔猛地按住西川绫人的手,他皱着眉看向他,眼里满是狠厉和不容置疑,疼痛只能让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只言片语:“神奈川,安全屋,现在,立刻!”


    果戈里在这危险的氛围中放弃了上前偷袭的想法,他视线落在那两人身上,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果戈里喜欢看戏,经常不将死亡放在眼里,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白白送死。


    他本想利用西格玛的异能得到关于费奥多尔异能的情报,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想知道费奥多尔和这个声名在外的仇敌到底有什么关系。


    仇敌?还是情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计划失败了?


    果戈里面色阴沉,他转身拎起吓傻了的西格玛,干净利落地发动异能溜了。


    西川绫人来不及阻止果戈里的落跑,一只手按在费奥多尔的伤口上止血,两人的身形逐渐扭曲,似乎是在发动某种空间跳转的异能。


    西川绫人面色陡然苍白,似乎同时发动两种不属于自己的异能对于他来说也是极重的负担,他的眼睛紧盯着面前的黑发男人,杀气四溢的目光如果能化为实质,太宰治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太宰治站在两米之外,神色轻松,即便知道此时上前能打断异能的运行,但白白送命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青年鸢色的眸中兴味盎然,他轻笑着抛出一句预言:“西川先生,很遗憾,虽然想利落地死在你手中,但从今天之后,你不会再有杀死我的机会了。”


    西川绫人从这斩钉截铁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异样,他眸色渐深,“太宰治,死亡之外,我所能给予的痛苦你无法想象,你最好祈祷不要再见到我。”


    话音刚落,面前的两人全部消失。


    太宰治像个皮球似的一瞬间泄了气,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冷汗直流,嘴上不太走心地抱怨道:“啊真的差点死掉。”


    西川绫人身上的杀气不是寻常人能够抵挡的,哪怕是太宰治这种在黑/手/党里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人,对上西川绫人也有些抵抗不住。


    太宰治伸了个懒腰,顺手按开了耳后的通讯器。


    “情况如何?”


    坂口安吾的声音传来:“太宰,横滨境内的天人五衰成员均已确认死亡,与谢野小姐治疗了彭格列的伤员,作为交换彭格列提供了天人五衰的确切计划和资料,国木田先生用彭格列提供的资料与军警交涉,军警已经暂时停止了对武装侦探社成员的追捕,港/黑置身事外和目前群龙无首的异能特务科一样并不打算插手,此外,如你所料,西川绫人带走了福地樱痴身上的‘书’。”


    “嗯,我知道了。”太宰治缓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西川绫人和受伤的费奥多尔会回到神奈川的安全屋。”


    坂口安吾一愣,“需要我派人围剿吗?”


    “不,就算去也是白白送死罢了。”太宰治轻声道:“你难不成认为杀死费奥多尔就能结束一切吗?”


    “魔人养了一条很好的狗,一旦他死了,西川绫人将会成为完全不可控的因素,与其说会成为魔人意志的继承者,那位杀手先生大概更想让所有人为魔人陪葬吧?西川绫人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强大,想用区区一个杀人侦探就捏住西川绫人的死穴,种田长官还是太天真了。”


    坂口安吾脊背一凉,虽然他从始至终不赞成引渡西川绫人的行动,但也从没想过,绫辻行人的因果律异能也不会对西川绫人造成威胁。


    正因如此,在太宰治第一次意识到西川绫人与费奥多尔的关系时,他就知道,魔人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保命符,让所有不希望和魔人同归于尽的对手全部投鼠忌器。


    “费奥多尔绝对不能死,即便死,也不能死在日本境内。”


    当然,如果可以,太宰治希望费奥多尔好好活着,活在日本境内,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坂口安吾憋着一口气道:“那就这样白白让他们跑了?带着‘书’继续用‘书’兴风作浪?太宰,你明白的,武装侦探社就是前车之鉴。”


    “放心,魔人不会得到‘书’,你所担心的,在魔人醒来之后都会迎刃而解。”


    魔人可以用驯服的手段让西川绫人乖乖归顺,但在其他人面前,西川绫人可不是引颈就戮的蠢货,所以他和西川绫人做了个交易,他确信,即便西川绫人拿到了“书”,也不会将之交给费奥多尔。


    既然魔人是所有行动以及与之相关一切手段的源头,除了杀死他之外,那就只能让魔人自己放弃为之多年谋划的夙愿。


    他不需要规劝感化,只需要让那夙愿彻底消失在魔人的脑海中,西川绫人绝对是他最好的帮手,这条恶犬苦苦等待的反噬机会,已经由他这个敌人双手奉上了。


    坂口安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这个曾经的同僚,“好吧,事情结束了,需要我派人去接你吗?”


    “不,不需要了。”太宰治向荒原的远处眺望,一个橙黑的身影正在向他奔来。


    太宰治正打算挂掉通讯,就听对面的坂口安吾忽然语气凝重道:“太宰,最新情报,据彭格列在场的情报人员所说,西川绫人从福地樱痴身上拿走的‘书’,只有半页。”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操心师难得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阳康作者回来恢复更新了,大概会在这个月月末前完结,久等了大家QAQ


    第46章


    西川绫人留在各地的安全屋都比较隐秘, 除了他本人也就费奥多尔清楚地知道每一个位置。


    神奈川这处安全屋位于海滨路的某座山上,小二层的别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存粮也不少。


    其实他的每一个安全屋都是这样, 安全谈不上有多安全,布置的都很精致,包含着欧洲绅士的浪漫主义, 随时能够满足他想几天几夜的不轨想法。


    至于是不是真的安全, 那不重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西川绫人一到安全屋就给费奥多尔的伤口做了清创处理,伤口包扎好, 费奥多尔却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黑发青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整个人半陷在床铺里, 手臂搭在边上,伤口在腰侧, 层层绷带勾勒出腰腹纤细流畅的线条。


    伤口不深, 虽然凶器匕首被涂了不易于止血的药粉,但远远不能致命,可自受伤后, 费奥多尔已经昏迷了十几个小时。


    费奥多尔相比于擅长体术的异能者,的确算得上体弱,但西川绫人用异能治疗过伤口, 恢复速度极快, 可躺在床上的黑发青年却迟迟不醒,而且昏迷中一直紧皱着眉头, 似乎沉浸在无垠的梦魇之中。


    西川绫人趴在床边, 手指不自觉地在那截细腰上流连, 低头俯首,把脸埋在费奥多尔冰凉的手掌中,慢慢摩挲,乍一看竟像是正在被人仔细把玩。


    红色长发丝绸一般洒落垂坠,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费奥多尔略显痛苦的侧颜上。


    他回想那把匕首,十分平平无奇,看起来甚至有些陈旧,和太宰治当时一身囚服的样子很相配,唯一的问题是不太锋利,根本没法做到一击毙命,而不管是太宰治下手的角度和力气,都是杀人的力道。


    但不管是曾经深陷黑/手/党时的太宰治,还是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太宰治,想杀掉费奥多尔,却用这么一把不中用的凶器,未免太过寒酸了。


    除非杀人只是明面上的借口,太宰治这一刀另有目的。


    太宰治不会不知道杀死费奥多尔会带来什么结果,可他还是动手了……


    那把匕首到底有什么问题……


    西川绫人思维下沉,眼神迷乱,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蠢蠢欲动。


    啊,如果现在把费奥多尔囚缚在这里,等他醒来,经此一役失去所有底牌的魔人一定会不得不和他周旋吧,到时候他要提出什么代价才能让费奥多尔稍稍妥协呢?


    颊侧紧贴的手指有了轻微翕动,西川绫人猛地起身,抬手试了试费奥多尔的心跳。


    平稳,规律,和刚受伤时过快的情况完全不同。


    费奥多尔仍在昏迷中,面上的表情却逐渐褪去,平静到有些淡漠,灵魂的波动甚至已经趋近于无。


    向来身受重伤都能平稳握枪的西川先生此时指尖发抖。


    良久,他突然捂着脸轻笑出声。


    从太宰治的角度,如何抹除魔人这个威胁?在已知死亡这条路行不通的时候,还有另一种方法。


    “操心师吗……有点意思。”


    *


    七天后,神奈川海滨路别墅。


    二楼卧室里,沉睡了一周的黑发青年在这一天早晨睁开了眼睛。


    身体很沉重,像是灵魂和躯体不够契合一般,他有些困难地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血红的眸子艰难地观察着四周,宽敞的卧室,灰色调家居,黑色的窗帘厚重地将所有光线遮挡在外,阴暗,潮湿。


    一室寂静,沉重得几乎会让正常人喘不过气来。


    但他却觉得这样的环境很好,视线接触到床铺对面墙上的电子屏,又转移到门边,淡淡的咖啡味弥漫到鼻尖。


    熟悉感接踵而至,他警惕的神经都因此削弱了些许。


    他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发现自己□□着上半身,腰腹缠着绷带,伸手去碰却并没有痛感。


    解开绷带,腰腹处残留着浅淡的疤痕。


    致命伤,刀具留下的,已经好了。昏迷时间至少一周。


    头好疼。


    他扶着脑袋,感受着针扎般的刺痛,足足十分钟才停歇下来。


    地板上铺了毛毯,室内的气温即使半身□□也没有感觉到寒冷。


    离开卧室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装潢布置简单而格式化,是个安全屋。


    他离开卧室,在走廊里扶着楼梯扶手拾级而下,视线斜下方是个料理台,一名红发青年正在拿工具筛面粉。


    刚到达一楼,红发青年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


    不,不是刚看见他,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费奥多尔,你醒了?”红发青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来到了他身边,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刚要后退,立刻被对方揽住了腰,对方的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间滑下,直落在那道疤痕上,轻轻摩挲。


    “还疼吗?”


    他视线落在这人脸上,红发高高束起,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视野中。


    动作很快,行动间毫无破绽,对他却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只要他此刻一抬手,就能立刻下杀招。


    他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杀死这个人,但他知道那是一种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


    他伸手将红发青年推了出去。


    “吃的。要松饼和咖啡。”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嘶哑,话语简洁而冷漠。


    红发青年却对他冷淡的态度习以为常,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


    一双红眸盯着他,欲望直白而明显。


    他轻哼一声,伸手抓过红发青年的衣领,冰凉的唇向上方贴去。


    事实上以他大病初愈的身体根本没法和这人动手,但对方完全没有一丝丝抵抗,任人宰割的模样装得倒不错。


    双唇相贴的一瞬间青年立刻得寸进尺,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温热的舌头立刻攻城略地,大掌将他搂到怀里到处点火。


    长期缺少欲望的身体却被青年轻易带出了悸动,两人从楼梯口纠缠到沙发上,最后倒在雪白柔软的地毯上。


    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住地毯上的绒毛,在他上方的红发男人从动作到神情,甚至那无法遮掩的欲念都是那么熟悉。


    直到定时烤箱发出嘀嘀的提示音,红发青年才恋恋不舍地停下,顺带收拾了一片狼藉。


    他换上新的衣物,懒洋洋地倚着沙发,视线落在红发男人身上,突然开口道:“西川。我的东西呢?”


    他在醒来的房间里没发现什么重要物品,电子设备,武器,私人用品,通通没有,可见这个安全屋是第一次来,而且很久没有被启用过了。


    西川绫人□□着上身背对着他,疤痕遍布的脊背上多了不少新鲜的抓痕,男人动作迅速地把烤好的松饼装盘,做作地淋上蜂蜜,闻言指了指门口,“已经洗干净了。”


    门口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个洗干净的毛毡帽。


    西川绫人把松饼和咖啡放到茶几上,向他的方向推了推,“那把匕首上涂了些东西,你昏迷的时间比我想象的久多了。”


    他吃了一口松饼,甜度适中非常和胃口,抿了一口咖啡,他又道:“事情顺利吗?”


    “天人五衰中两位确认死亡,其中神威首领是我杀的,亲爱的,你不会怪我的对吧?”西川绫人笑眯眯地看向他,提到神威的时候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轻蔑。


    他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果戈里和西格玛跑了,那个小丑很会藏而且逃跑能力一流,短时间内恐怕抓不到了。”西川绫人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武装侦探社的危机恐怕已经解除了,彭格列那边交易完成打来了尾款,接下来怎么办,要回雅库茨克吗?”


    他咽下一口松饼,道:“再等等。”


    视线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


    醒来的两个小时之后,青年终于确定,他叫费奥多尔,俄罗斯人,拥有某种奇怪能力,对毛毡帽情有独钟,计划了一系列行动背叛原来的组织和首领,完成得很顺利,却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故意受到致命伤来到安全屋,原因不明。


    他伸手摸了摸腰腹处的疤痕。


    灵魂深处似乎有个执棋者正在注视着他。


    至于这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谎话、疑似是他情人的男人。有着他贫瘠的记忆里唯一剩下的那个名字,西川绫人。


    在他保证随时能杀死对方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入夜,西川绫人习以为常似的和费奥多尔躺在同一张床上,他能感受到同床的人从身体到精神都紧绷得要命。


    白日里有过一次深度交流,再想勾起这人的欲念恐怕很难了。


    西川绫人在心里叹息,默默倒数。


    ‘三。’


    费奥多尔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二。’


    费奥多尔的腿动了动。


    ‘一。’


    “砰。”


    西川绫人被踢到了地上,脑袋和地板亲密接触。


    他也不恼,就这么调整姿势坐在床边,撑着手看着床上的黑发青年。


    他想起三天前和某位始作俑者的通话。


    “我真的很好奇,面对失忆的魔人,你要怎么得到他?”


    西川绫人想,他不必强势地灌输思想控制精神,也不必影响行为从而控制身体,他只需要让对方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之前信任未知,行为越界,他所有的行为都不会对费奥多尔有所威胁,就足够了。


    那个冷漠又残忍的灵魂,或许会谨慎于保护自己,或许能看破一切谎言,但精于算计的操心师又怎么会猜到,这世上就是有引颈就戮的人跟在他身边,只想攫取他的身心呢?


    丧失一切记忆的操心师只会比从前更加理智,在他的心中,感觉或许会骗人,但理智不会,而西川绫人几天的谋划也成功让理性扭曲了费奥多尔的认知。


    至于剩下的,他会让时间证明,证明他们是一对完美恋人。


    “我们不是爱人,那太过沉重,我们也不是情人,那太过浅薄,我们是一对恋人,我们深爱彼此,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以为,陀思就算失忆也是那种不会让别人发现自己失忆然后能很快搞清楚处境的人,如果没有西川这个即高智商又了解他的人在,事情会发展得很顺利。


    卡文卡得好痛苦……


    第47章


    费奥多尔的伤并不重, 除了致使他失忆的灵魂创伤之外,基本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之前在雅库茨克的时候更健康了。


    西川绫人对失忆后的费奥多尔的算计, 除了设计误导费奥多尔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认知, 他还心机地把给费奥多尔调理身体这事列在了计划中。


    费奥多尔在死屋的那些手下,即便会被远在世界各地执行任务的西川先生威胁,费奥多尔的所有命令也会被执行, 包括那一日三餐, 顿顿不落,该死的咖啡。


    于是在西川绫人全权掌握费奥多尔的三餐之后,咖啡这种东西只被允许出现在早餐的餐桌上。


    即便费奥多尔用那双可怜兮兮(西川语)的红眸盯着他看, 他也不会动摇半分。


    西川绫人难得有这么漫长悠闲的日子,能和自己的恋人待在一处, 每天盯着费奥多尔逐渐好起来的气色,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杀手先生也会露出欣慰的表情。


    他会在缠绵时抚摸恋人的身体, 坏心眼地和他说一句:“胖了。”


    这时候费奥多尔会毫不留情地把他踢下床去, 又被他无赖地讨回地盘,被娴熟的技巧伺候满意。


    不过费奥多尔的适应力和情报搜集能力远超常人,他提出离开安全屋的时间远比西川绫人想象得早。


    西川绫人趴在沙发上, 半身赤/裸,一脸遗憾,“这么快就要离开吗?唉——雅库茨克好冷的, 晚点回去吧。”


    费奥多尔衣服整洁, 他手里拿着毛毡帽,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不回雅库茨克。”


    西川绫人长发披散, 他微微抬头看着费奥多尔整理毛毡帽的背影, 眼底一片平静,却故作好奇道:“那我们去哪里?”


    他盯着那人的背影,目光幽深,缓缓做了个口型:‘不知道。’


    “不知道。”费奥多尔回身看他:“你可以留在这里。”


    话语间颇有种不想管这人死活的嫌弃。


    西川绫人哀嚎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我不要——”


    *


    费奥多尔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整理情报,只能判断出自己曾经做了个局,将武装侦探社、港口Mafia、异能特务科、军警乃至远在西西里的彭格列都算计在内。


    计划很成功,达到了某个目的,并成功把自己从中摘了出去。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各大组织,对他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派任何人来抓捕他。


    而根据自己的电子设备曾被入侵并大面积删除资料,没能留下一点启示的讯息这件事,费奥多尔可以判断,他的失忆是此次计划中的一环,若非如此,他不会找不到一点有助于重塑自我认知的信息。


    来仔细分析一下他苏醒后的状态,记忆全失,丧失部分自保的手段,身边跟着一个虎视眈眈所图不明的男人。


    为什么这么一个前所未有脆弱状态,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取他的命。


    其实可以有两种可能。无非是对西川绫人是否信任的问题。


    如果他相信这么一个实力诡谲的男人跟在他身边是为了保护他,并震慑各方势力,那可以把这风平浪静的几周时间归因于西川绫人的强大。


    但很遗憾,即便西川绫人在各种状态甚至意乱情迷时也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谎话,费奥多尔也并不相信这个人。


    所以他把事情归因于第二种可能,在外人眼中,失去记忆的他已经丧失了威胁,并不需要被划进绞杀的名单当中。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永远不会把自己置身于没有转圜可能的境地,所以失忆是将计就计的权宜之策,甚至是他主动引导敌人设计自己。


    也就是说,他的现阶段目标是找回自己的原计划。


    从这个男人身上。


    费奥多尔站在别墅门口,被玄关处衣衫不整穿鞋的人,用一根银链绊住了脚步。


    顺着那条异能波动明显的锁链向前看去,红发男人正在玄关处努力穿鞋。


    很难理解,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唯一线索。


    一个仿佛镌刻在灵魂之中,不被允许忘记的人。


    “西川绫人。”


    *


    西川绫人知道,丧失记忆又故意被太宰治阻挠切断部分情报的费奥多尔,并不能很好的判断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但他很开心,开心费奥多尔将他作为失忆后的唯一锚点,即便只是因为他与“书”之间的特殊性,只是将他作为工具人。


    这是在费奥多尔醒来的第一天,从他开口叫了西川绫人的名字这个举动中发觉的。


    西川绫人一边觉得荣幸,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心动,好像那个冷漠的人在最初制定计划时,看重的不是他的特殊,而是他的身心一样。


    疯子是不会因一点小事而感觉到痛苦的,何况是他这么个情感骗子呢。


    西川绫人掩去嘴角的微笑,转身踏出安全屋的大门。


    西川绫人带着费奥多尔,用了一点障眼法,两个在各大官方组织通缉令榜上有名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到了东京。


    西川绫人很想像恋爱攻略上说的那样,带着费奥多尔乘海滨线动车,一路看风景游玩到东京,但费奥多尔看着淡漠实际略有些龟毛,在确定了自己下一步计划在东京之后,差点因为交通方式的选择和西川绫人分道扬镳。


    当然,两人之间西川绫人永远是妥协的一方。


    不过在抵达东京,西川绫人提出要去咖啡厅吃午餐的时候,费奥多尔难得没拒绝。


    装修雅致的咖啡厅里,费奥多尔拿着菜单,在意式浓缩上打了个勾,下一刻边上横过来一根记号笔,在勾上又打了个×。


    费奥多尔:“……”


    他伸手把快靠到自己肩上的人向外推了推。


    西川绫人往桌子上一趴,“饶了我吧亲爱的,我真的不想再闻咖啡的苦味了。”


    费奥多尔神色莫名。


    倒不是他有多喜欢咖啡,只是就和身体惯性所致的各种行为一样,咖啡对他来说更像一种没办法戒掉的习惯。


    他猜自己以前一定是每天至少三杯咖啡的——在西川绫人离开他身边的时候。


    但凡西川绫人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个红发男人会用各种借口来强制戒断他的咖啡上瘾。


    西川绫人看着菜单,在布林饼和提拉米苏之间纠结不已。


    其实猜测,费奥多尔或许会想念烤面包和鱼子酱,顺便来一杯伏特加。


    但火水对于费奥多尔来说不能算是好东西,西川绫人势要把养生两个字贯彻到底。


    正想着,突然有人哒哒地跑到他们的餐桌边上,开口就是一句:“啊嘞嘞,西川先生,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吗?”


    西川绫人脑后发凉,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费奥多尔撑着脸似笑非笑,红眸里满是玩味,问:“新?”


    西川绫人:“……”


    fuck。


    哪来的讨债鬼。


    作者有话说:


    西川:不能咖啡上瘾,只能对我上瘾


    第48章


    西川绫人本以为第一个来给他添堵的一定是太宰治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记恨上他的讨债鬼。


    西川绫人把餐刀往桌子上一插,入木三分。


    “小朋友,东西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他回身一睨, 果然看见了一个阴魂不散的小鬼。


    江户川柯南正站在餐桌前,个子还没桌子高,对着这对处处透露着古怪的恋人, 笑出一口大白牙, 似乎完全没有被对方狠厉的动作吓唬到。


    西川绫人眉毛一挑,距离他接下任务捣毁组织也没过多久,按理说拿到组织多年来的资料, 研制出解药应该不成问题。


    这人怎么还维持着小学生的状态。


    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这小东西试图挑拨离间的仇他先记下了。


    西川绫人拉过费奥多尔的手十指相扣, “没有别人,相信我, 亲爱的。”


    从动作到话语到眼神都像极了始乱终弃又另寻新欢的大渣男。


    费奥多尔视线在西川绫人和这个陌生的小学生之间逡巡片刻, 从那双红眸里看出了戏谑调笑的意味,就知道事情另有隐情。


    ——估计那个旧情人说得就是他自己,只不过是失忆之前, 而且做了某种伪装让人难以察觉。


    不过以操纵思维而见长的魔人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相信这个小学生或许会给他带来一些重要情报。


    于是黑发青年笑了笑,表情柔和, 好像对恋人的前男友毫不在意。


    他看向江户川柯南, 问道:“你和西川是好朋友吗?”


    江户川柯南眼珠一转,狠狠点头, 语气带着小孩子的天真:“当然是, 我和西川先生合作, 破获了一场杀人案呢。”


    要说没能变回成年人的工藤新一怎么会突然出现,那真是巧合中的巧合。


    黑衣组织虽然由FBI带领的人剿灭,但药物的研发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宫野志保作为组织顶尖的科学家,虽然一手主导了A药的研究开发,但想短时间做出解药也很困难。


    工藤新一只能被迫再当一段时间的小学生。


    自从当初别墅事件之后,他就对西川绫人十分好奇,可这个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与谜题的男人,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没能给他留下任何线索。


    这次偶遇,要是不上前交流一下,简直愧对他侦探的名头。


    在说出杀人案这三个字的时候,工藤新一特地观察了一下那个黑发青年的神情。


    只见青年掩唇轻笑,红眸里即没有惊恐也没有疑惑更没有警惕,显然是将他说的话当成了童言童语。


    工藤新一在心里遗憾捶地,第一次觉得小孩子的身躯在探听情报方面这么受限。


    费奥多尔看了看桌上的餐刀,轻轻投去一瞥,暗含警告。


    西川绫人立刻把餐刀一拔,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坐直身体,面带讨好。


    这一番动作看得边上的工藤新一目瞪口呆。


    西川绫人在别墅那晚的强势和隐隐透露出不受管教的叛逆都让这位高中生侦探印象深刻,可在这个黑发青年面前,整个人似乎都更加收敛。


    费奥多尔看向桌边的小孩,轻声道:“既然是西川的朋友,那让他请你吃份甜品吧。”


    工藤新一用力点了点头,爬上二人对面的沙发,权当没看见西川绫人嫌弃的表情。


    “谢谢哥哥!”


    费奥多尔把手里的菜单递了过去。


    工藤新一接过菜单,看似兴致勃勃地浏览,实际上关注着对面两人的状况。


    破绽百出。


    费奥多尔表情柔和,一双红眸里藏不住的冷漠。


    他觉得这孩子对西川绫人特别感兴趣,巧了,他也对西川绫人曾经的事很感兴趣。


    他已经知道这是个闻名里世界的顶级杀手,但仍对西川绫人的身份存疑。


    “可以要草莓蛋糕吗西川哥哥。”


    西川绫人皮笑肉不笑:“当然。”


    西川绫人把点好的菜单交给服务生。


    费奥多尔撑着下巴询问:“小朋友,你和西川是在哪认识的?”


    工藤新一眨了眨眼。


    来了来了,他就知道没有人会对恋人的情感经历不感兴趣。


    工藤新一:“是在半年前的一场宴会上哦。”


    费奥多尔:“宴会?”


    工藤新一:“嗯,凤家组织的晚宴,晚宴后发生了杀人事件。西川先生作为警方外派的工作人员,负责保护凤家的一位少爷。西川先生帮忙破案,我也有帮忙寻找证据哦。”


    他拍了拍胸脯,似乎对自己帮忙破获杀人案一事非常骄傲。


    把顶尖杀手和“警方”两个字联系起来,这在费奥多尔听来有些荒谬可笑。


    费奥多尔看了身边的杀手一眼。


    西川绫人在半年前做过卧底。


    被他派去的,而且不怎么情愿。


    他亲自做了伪装,插手一个日本家族的事务。


    他得到了什么?


    魔人这样想道。


    西川绫人表情很平静,握着刚刚拉过去的费奥多尔的手,仔细把玩,对两人交流的话题没有什么兴趣。


    盯着青年苍白的指尖,有想要低头放进嘴里品尝的欲望。


    这表情让费奥多尔觉得不太舒服,他抽了抽手,没能得到自由,索性放任了。


    工藤新一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简直梦回半年前的凤家别墅,露出死鱼眼,想把眼睛捂上。


    可太亮眼了。


    费奥多尔转回视线,叹了口气,“听起来似乎是很有意思的经历,不过西川不怎么和我说这些事。”


    工藤新一惊叹:“唉?原来西川先生连职业都没有告诉你吗?”


    费奥多尔视线凉飕飕的,说:“是呢。是因为那位少爷就是前男友对吧?”


    哇呼,好敏锐。


    工藤新一悄悄打量另一位当事人。


    西川绫人含情脉脉:“我心里只有你啊,亲爱的。”


    费奥多尔没理他。


    恰好这时服务员端上了甜品,费奥多尔把托盘里的草莓蛋糕拿出来,推到工藤新一的面前。


    “给你的。”


    “谢谢哥哥!”


    西川绫人把自己点的提拉米苏和布林饼放到费奥多尔面前。


    不过他的恋人此时对送上门来的情报更感兴趣。


    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学生,东一句西一句聊了半天。


    西川绫人被晾在旁边,差点把手里的叉子捏烂。


    好在这小鬼的监护人及时找来把他拎走了,再晚一点,兴许那叉子就成了凶器了。


    监护人是半年前见过的女人,摁着小学生的头跟两人道歉,表情有些尴尬。


    “对不起打扰两位了!”


    费奥多尔轻声说:“没关系。他很可爱。”


    工藤新一龇牙咧嘴地被自家幼驯染押走了。


    费奥多尔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西川绫人歪了歪头,“怎么了?”


    “好麻烦的人。”费奥多尔轻描淡写地说。


    西川绫人点了点自己的唇,“给点报酬,我现在就去解决了。”


    作者有话说:


    柯南,危!


    第49章


    西川绫人最终还是没能得到恋人主动的吻。


    这种交易在费奥多尔看来非常不划算, 杀掉那两个普通人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利益,甚至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黑发青年侧过头,不再看西川绫人做作的表演, 甚至觉得桌子上的一份提拉米苏都比西川绫人嘟起来的嘴唇诱人, 十分无情。


    勾引失败的西川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总觉得自己或许没有以前那么吸引人了。


    从前的费奥多尔还会因为算计他主动伸过手来,现在倒是把无情剥削者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算了, 他有的是时间。


    西川绫人没打算带着恋人在东京闲逛, 他的计划也很明确,在费奥多尔迷失的这段时间好好努力吧,至少要把恋人的身份焊死在自己身上。


    可惜的是, 杀手先生其实对寻常的恋人之间应该做什么没有任何实际概念。


    所以当他把费奥多尔带到东京的落脚点时,脑袋里除了把费奥多尔锁到房间里居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他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觉得自己简直辱没了欧洲人的浪漫之名。


    ——虽然他并不能算是个真正的欧洲人。


    但他过于贫瘠的浪漫细胞也就仅限于在分隔两地的时候琢磨如何引起费奥多尔的注意了。


    费奥多尔并不知道自己离被小黑屋只有一步之遥,他来到落脚点的时候就发现, 又是熟悉的二层别墅, 从一而终的审美让他忍不住考虑西川绫人是不是对这种建筑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情节。


    这种想法在他不小心翻出抽屉里的一个相册时得到了证实。


    厚重的相册摔落在地,里面各种照片散落一地,打开的相册中, 最上方的一张是他被西川绫人捏着下巴,两人正在法式热吻。


    费奥多尔:“……”


    会掉落在最上方也就是说明被放在最中间,估计是主人为了一打开就能看到而故意放置的。


    他拿起那张照片反复摩挲, 光滑的照片纸, 外侧还小心得贴了防剐蹭的防护膜,看得出来主人十分珍视这些照片。


    费奥多尔仔细端详照片上的自己, 并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感觉, 两人的面容都很稚嫩, 从定格的动作来看,对接吻这种事也相当青涩。


    很好,是真实的照片,没有伪造的痕迹,也就是说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而且看起来,像是他们第一次越界时的画面。


    随即他从照片里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背景。


    太眼熟了,毕竟那张白色毛绒地毯已经在一周前被两人反复折腾过无数次了,而且更奇妙的是,他们刚刚来到的这个落脚点,客厅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他居然从蛛丝马迹中清晰地捋出了西川绫人奇妙的思维。


    这个男人应该是在自己的每个落脚点都放了这么一张白色毛绒地毯。


    给谁准备的?


    给照片上的另一个主人公费奥多尔本人。


    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是在毛绒地毯上,所以以后都更加偏爱这种场合了吗?


    费奥多尔仔细回忆,似乎确实如此,每次在地毯上西川绫人看他的眼神也更加炽热。


    那么他自己呢?他选择和西川绫人做这种事,或许有一份原因是忠实于自己的欲望,但除了这一份放纵,他应该得到了其他东西。


    什么样的报酬会让他甘愿在人前变成这幅没有任何防备的样子?


    西川绫人真的能给出让他觉得满意的报酬吗?


    这一阶段的接触,让费奥多尔察觉到了西川绫人对自己身体的迷恋,来得毫无根据。


    他把自己交出去只是为了换一个长期保镖吗?


    而西川绫人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看起来并不划算的交易,只是因为想要得到他自己这乏善可陈的身体吗?


    魔人那颗冷如寒铁的心里,并没有一丝与情爱相关联的念头。


    但没等费奥多尔细想,西川绫人已经窜到了他身旁,把相册一股脑地收了起来。


    费奥多尔拿在手里的那张他倒是没去碰。


    仔细看看,就能发现西川绫人视线扫过那张照片时,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红发男人轻咳一声,极为自然地搂住恋人的腰,仔细打量着恋人的神色。


    他凑在费奥多尔耳边可怜地讨饶:“我保证只剩这一个了。”


    温热的鼻息洒落在费奥多尔苍白的颈间,迅速带起一片潮红。


    费奥多尔一挑眉:“这一个?”


    他看这人分明没有一点做错事的自觉。


    西川绫人小心试探:“那……两个?”


    费奥多尔:“……”


    天知道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西川绫人手里还有多少,他到底是怎么在沉溺欲望的同时还有兴致去拍这些东西的?


    西川绫人笑眯眯地用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亲爱的,第一次的时候你真的很漂亮,你招惹我还中途反悔,一个劲地说疼,我当时快被你逼疯了。”


    说着说着,手就在衬衫下摆蠢蠢欲动。


    费奥多尔明白了,是故意拍下来只给他看的。


    至于这人后面的那段真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说不定西川绫人还有后招等着他呢。


    费奥多尔回头想想自己刚才瞥见的,整整一个相册,全是暧昧又□□的床照,他就把这东西大摇大摆地放在明面上,估计是要向自己讨要些什么。


    下一秒红发男人的行动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西川绫人小声说:“上次我烧了一本,你答应我用……”


    费奥多尔被后半句不堪入耳的话激得忍不住偏了偏头。


    “所以这次要用什么换?”西川绫人对这种保留在两人间心照不宣的小情趣一向很有兴致。


    可惜费奥多尔这次铁了心要做无良资本家,他问:“母本呢?”


    西川绫人面露警惕,断然道:“不可以。”


    费奥多尔轻哼一声,微笑道:“那你留着吧,拿给任何人看都没关系。说不定你明天就要滚回雅库茨克。”


    他用冰凉柔软的发丝蹭过西川绫人的脸颊,红眸像带钩子一样看着红发男人近在咫尺的侧颜,“放心,不会想你的。”


    西川绫人立刻黑了脸。


    一瞬间他把将并不存在的情敌灭口的一百种方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但杀手先生很好地保持了床上强势床下当听话乖狗的美德。


    他妥协道:“好吧听你的。”


    西川绫人伸手打了个响指,幽蓝色的火焰将那本相册包裹,转瞬之间,烧得连点渣滓都没剩下。


    他伸手将费奥多尔捏在手里的最后一张照片拿走。


    “这张不行。”说着把照片塞进了费奥多尔衬衫前襟的口袋里,很靠近心脏的位置。


    费奥多尔正要把哪张照片拿出来,还没有动作,贴在一起的两人同时一顿。


    因为门外传来了一阵没有遮掩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西川是有点初次情节在的


    陀思失忆前没销毁床照是有原因的咳咳


    第50章


    费奥多尔挑眉, 嗤笑道:“看来知道你落脚位置的人不算少啊。”


    西川绫人大惊:“冤枉啊亲爱的,我只带你来过一次。”


    西川绫人被打扰到好事,心情不是很美妙。


    看着费奥多尔明显不相信的眼神, 西川绫人觉得十分有必要捍卫自己的清白。


    他放开自家恋人, 路过沙发边上从夹缝里拿出一把匕首,等到了门边,门铃也跟着响了。


    杀手先生的思维简单而单调, 干掉现在站在门外的家伙, 绝对足够向费奥多尔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吧?


    即便是没有金钱作为报酬,无利不起早的杀手先生仍然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


    等他走到门口,就听门外的不速之客说:“请问是西川先生家吗?”


    西川绫人拿着匕首的手顿了顿。


    好耳熟的声音, 好像在哪里听过?


    算了这不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杀气,门外的人开始解释来意:“西川先生, 我是井野,异能特务科派我来和你交涉一些和协定有关的问题, 异能特务科希望将您的同伴也纳入协定当中, 西川先生?您在吗?”


    异能特务科?协定?同伴?


    来人忐忑的音调,以及提到的内容让西川绫人终于想到对方是那个刚刚入境日本时被派来监视他的双重人格神经病。


    西川绫人的大脑飞速运转。


    太宰治显然已经将魔人失忆的始末告诉了横滨三方,此刻明知道魔人是个不安定因素却派人上门招安, 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井野的这句“同伴”显然让坐到了沙发上的费奥多尔察觉到了不对劲。


    魔人面色平淡,不动声色地在沙发上坐下,并对西川绫人刚刚抽刀的动作感到了好奇, 随手翻了翻, 果然在另一边夹缝里翻出了一把手/枪把匕首,几盒计生用品。


    西川绫人非常有杀手的职业素养, 在藏匿武器方面有两把刷子, 如果能把最后那几个没开封的盒子换成□□, 费奥多尔或许会更欣赏他。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揭了老底的西川先生此时仍在斟酌要不要把门外这个特务放进来。


    平心而论他不太希望被别人打搅到现在来之不易的生活,但放任太宰治带着横滨的一帮子异能者在他身边虎视眈眈,这种情况也不是他想见到的。


    索性费奥多尔替他做了选择。


    “让他进来吧。”费奥多尔动作迅速地把那几盒东西塞了回去,拿起一把匕首向西川绫人指了指,道:“还是说,你心虚?”


    西川绫人把匕首往后腰一别,立刻把门拉开,身体力行地表示心虚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


    本来没得到回应的井野已经准备离开了。


    这会儿突然见门打开,他被吓了一跳。


    “西……西川先生,你在家啊?”刚刚转正的井野看着自己的前任上司依旧觉得心里发憷。


    虽然据坂口先生说,他能顺利转正也是多亏了西川绫人,但他见到这个红发男人心脏都忍不住打颤,简直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呜哇——西川先生看他的眼神好可怕啊。


    所以果然是他上次任务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


    可恶啊同组的前辈和上司都不愿意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现在有这种棘手的工作还要指派他来。


    年纪轻轻的井野刚刚转正不久就已经感受到了身为社畜的痛苦。


    这边的井野心思千回百转,西川绫人却已经靠在门框,面色不耐的斜了他一眼:“进,还要我请你吗?”


    “好……好的!”井野忙不迭抬脚往屋里走,紧张地差点同手同脚。


    西川绫人在井野进门后立刻把门关上了,顺手落了锁。


    门锁转动的轻微声响让井野整个人一个战栗,濒临炸毛的边缘。


    为什么他总觉得会在这里被灭口?应该不会吧……


    他面色有些青白地抬头,就见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俊秀的黑发青年,一双红眸宛如一片深潭,面上却带着随和的微笑,却莫名地让井野有一种荒诞的割裂感。


    青年见他看过去,向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你是西川的朋友吗?”


    西川绫人催促着井野走进客厅,觉得“西川的朋友”这个词一天之内出场率是不是有些太高了。


    狗屁的朋友。在他眼里,除了费奥多尔之外,就只有“能杀的”和“不能杀的”两种人。


    区别格外明显。


    这个即将被费奥多尔套取情报的双重人格神经病显然属于不能杀的那种。


    从西川绫人的立场出发,按理说他是不愿意让费奥多尔了解的太多,但他任何的阻挠行为都可能被敏感的魔人视为敌对的信号,他不能冒这个险。


    “啊……不是的,我是西川先生曾经的下属。”井野战战兢兢地在沙发上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


    “是这样的,西川先生虽然和异能特务科只有口头协定,但给了异能特务科不少帮助,我们的大长官种田先生在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和西川先生商量协定的问题。种田长官的意思是,希望西川先生能够继续和异能特务科维持协定的关系,时间无上限。”


    井野来之前已经将坂口先生交给他的这段话反复背了几十遍,此时虽然心神不宁有些紧张,也能完整流畅地复述出来。


    费奥多尔单手撑着下巴,大概明白了原委。


    看来杀手先生在做卧底期间,能力得到了极大的认可,以至于在身份暴露之后,也要顶着风险继续合作。


    看来他收服的这把刀,倒是比他想象中能干多了。


    他沉吟一声,问道:“西川,你的意思呢?”


    西川绫人咧嘴一笑:“不要。”


    他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放弃和费奥多尔独处的时间,去给异能特务科那么个废物组织当苦力。


    横滨和天人五衰一役,要不是有太宰治在幕后操盘,估计早被天人五衰耍得团团转。


    井野见他视线一直放在这个黑发青年身上,以为是对方放心不下这个伤员,道:“太宰先生说您的恋人虽然受伤了,但也是很有能力的人,如果可以,我们希望将您的恋人也纳入到协定之内。”


    费奥多尔倒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


    而且听起来异能特务科会有所行动也是听从了太宰治的劝说。


    太宰治。


    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一手造成他如今进退维谷的局面之后,还要特意跑来他面前耀武扬威?


    他挑了挑眉,轻声说:“虽然神威死了,天人五衰覆灭,但我还没有想再找个老大当走狗的想法。告诉太宰,他刺我的那一刀,我会让他后悔的。”


    井野觉得结尾这句话多少带着点杀意,又一眼瞥到茶几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凶器,脊背一凉,忙不迭回答:“好…好的!我会如实告诉太宰先生!”


    西川绫人敏锐地察觉到费奥多尔玩味的眼神,觉得太宰治这个名字出现在费奥多尔口中十分危险,要知道上一次对方和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可是面带欣赏地告诉他:“不能杀。”


    不能杀!


    这三个字对于向来会为情敌送上三途川永久居住权的杀手先生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西川绫人立刻打断:“该说的都说了溏淉篜里,你滚吧。”


    井野流泪猫猫头,西川先生还是那么无情。


    “西川。”费奥多尔看向他:“你要答应。”


    杀手先生瞪大了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


    但他知道费奥多尔向来不喜欢下属的疑问句,所以硬生生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表情十分憋屈。


    费奥多尔轻描淡写:“我腰疼。”


    西川绫人:“……”


    井野:“?”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他能听的吗?他是不是不应该坐在沙发上而应该在沙发底下?


    第51章


    西川绫人被恋人以不知道节制为由打发出去工作了。


    第二天临走前, 西川先生换好了一身西装,领口大开,黑色的皮质choker束在脖颈上, 边缘连接着精致华丽的耳饰, 在离开费奥多尔身边的时候他才会把这套东西取出来戴上,好像某种自我囚缚的工具。


    他在玄关处按着费奥多尔的腰亲得难舍难分,将恋人的手放到自己繁复的耳饰上, 试图唤醒费奥多尔一点怜悯之心。


    然后无情的魔人将他一把推出了房门。


    瞬间又一次成了孤家寡人的杀手先生站在门口, 浑身的低气压简直遮掩不住。


    一旁的双重人格神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了人格转换工作,此时站在一旁,嘴角扯出个贱兮兮的笑。


    明明是相同的一张脸, 两个人格之间却有着那么大的差别,以至于在这个准确地来说应该被称之为异能力的副人格面前,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好可怜啊西川先生,看来你的恋人一点都不想挽留你。”井野一摆手, 颇有种不怕死的精神在。


    西川绫人瞥了他一眼, 回以微笑,“你应该庆幸我对换个交接员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耳饰。


    在费奥多尔用手刚触碰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 那种来自于灵魂的微妙联系消失不见了。


    费奥多尔与银链的联系断开了。


    为什么?


    他想起费奥多尔刚刚醒来的第一天,脱口而出他的名字,似乎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一旁井野耸了耸肩, 也不再激怒他。


    两人开着车离开了。


    被独自留在家中的费奥多尔也在半小时后出门了。


    他在半个小时内仔细翻看了东京的地图, 现在对周围的路线比较熟悉。


    不过事实上除了西川绫人告诉他的几个安全屋的位置,他没能找到独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或者说他其实没有在东京长时间停留过。


    尽管理清楚情况的魔人很清楚自己只要等待, 设定好的计划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但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性格。


    从进入东京以来,他就察觉到了两波监视人员,在西川绫人走后,面对他这个约等于未知的敌人,行动却越发肆无忌惮了。


    费奥多尔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


    东京无疑是一个很繁华的城市,密集的人口也能遮掩下许多秘密,费奥多尔确信自己的计划和那个小学生口中的一场宴会有关。


    他在搜集情报的时候却发现,凤家主家所有直系血脉在那一场宴会之中全部死亡,这么长时间过去,主家留下的东西基本都被分家的人蚕食殆尽。


    这个时候想在凤家身上找到什么线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那个主动来搭话的小学生却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他和监护人参加那场宴会的缘由太好查了,毕竟他们本身是没有资格参加那场宴会的,铃木家大小姐铃木园子就这样进入到费奥多尔的视线里。


    当然,他选定这个目标还有其他原因。


    在对凤家主家暴毙的四个直系血脉中,唯有私生子凤真一是最适合被他取代的对象,估计也是他当初在那场宴会中扮演的角色。


    而凤真一死亡消息见报之后,他和铃木家大小姐的爱恨情仇也成了很好的八卦素材。


    想到这里,费奥多尔状似无意地停在了一个广告牌面前。


    上面的内容是,铃木集团新建的观光塔开业剪彩,时间刚好是今天。


    费奥多尔摸了摸下巴,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恰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费奥多尔的眉毛一跳。


    拿出来一看,西川绫人一如既往地开始刷起了存在感,只有一个联系人的邮箱里,一瞬间发来了四五封邮件。


    里边有神奈川的街景,准备的伴手礼,甚至还有死不瞑目的任务目标。


    费奥多尔:“……”


    他抬手不太熟练地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世界都清净了。


    也不枉他背着西川绫人偷偷看了一遍说明书。


    在路边打了辆车,二十分钟就来到观光塔门口。


    费奥多尔站在门口向上看去,高耸的塔尖直冲天空,看起来还有几分大气。


    观光塔是需要付费进入的,开业第一天,前三百名顾客免费,费奥多尔来得有些晚了,已经排不上免费的名额。


    不过费奥多尔手里除了一些现金还有西川绫人塞给他的黑卡,完全不差这点钱。


    他正准备去售票处,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啊,是西川先生的男朋友吗?”


    是个女声,有点耳熟。


    费奥多尔回过头,果然看到了那个给戴眼镜小学生当监护人的女孩。


    毛利兰没想到会这么巧,连续两天偶遇,虽然和这位黑发青年只有一面之缘,但对这人莫名地观感不错,可能是因为对方很有善意地请了柯南吃蛋糕的缘故?


    “你好?”费奥多尔扯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啊,是麻烦的人。


    他视线向旁边侧了一下,没有看到那个戴眼镜的小学生,跟在女孩身边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样貌却和那个小学生十分相似,简直就是放大版。


    毛利兰没察觉到他微妙的视线:“你好,费奥多尔先生,日安。”


    被黑发青年视线扫过的工藤新一脸色一僵。


    啊,糟了,真倒霉,只是用了半成品解药和青梅竹马约会,居然会再撞见这个男人。


    不会被看出什么异样吧?不,应该没人相信一个小学生会在一天内变成成年人吧?


    工藤新一已经确定这个男人和西川绫人一样不是个善茬,昨天咖啡店里的一次交谈,他只知道对方叫费奥多尔,是西川绫人现在的恋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倒是他自己稀里糊涂和对方说了不少事情。


    工藤新一脸色僵硬地打哈哈:“小兰,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先生吗?”


    毛利兰:“嗯,费奥多尔先生昨天有请柯南吃蛋糕哦。”


    费奥多尔挑眉,眼中暗含兴味,面上却没什么异样。


    短短一天,那个孩子就成年了?不,应该说,他本身就是成年人


    有趣。


    “你们也是来参观的吗?怎么不见那个小男孩?”费奥多尔主动问道。


    毛利兰点点头:“是的,柯南的话,被他的父母接走了。”


    哦,看来这位小姐并不知道自己的身边人藏着秘密。


    费奥多尔也没有挑破的兴趣。


    但毛利兰是个在魔人看来有些热情的女孩,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了VIP门票。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收下这个。”


    “这……”


    “是朋友送我的,刚好有多余的,请收下吧,就当感谢您请柯南吃蛋糕。”


    一旁的柯南本人听到这话不禁露出了死鱼眼。


    费奥多尔接过那张门票,“那就谢谢了。”


    黑发青年模样俊秀,微笑着和毛利兰对视,边上的工藤新一莫名觉得碍眼。


    他拉住毛利兰的手,“那费奥多尔先生,我们就先上去了。”


    没等见到对方的回应,他就扯着青梅竹马往电梯口跑。


    毛利兰不明所以,边跟着走边回头提醒:“费奥多尔先生,三楼餐饮区可以凭VIP票免费——”


    费奥多尔隐约觉得自己被排挤了,他习惯性走到中央指示牌前看地图。


    不过他最终没有选择去毛利兰说的餐饮区,而是直接到了观光塔顶楼。


    顶楼空间很大,从落地玻璃往外能俯瞰整个东京,如果等到夜里来看,估计会是很浪漫震撼的景色。


    情侣晚餐也是买点之一,甚至已经开始接受预定了。


    如果西川绫人知道了不会把他强行拉过来吃烛光晚餐吧。


    费奥多尔只是想想就觉得一阵恶寒。


    他正想到外置露台看看,肩膀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手里拿着的咖啡洒了他一身。


    “抱歉,你没事吧?”


    费奥多尔低头看着衣服上的痕迹皱了皱眉,抬眼看去,径直撞进了一双鸢色的眼眸中。


    作者有话说:


    你的太宰突然出现


    第52章


    费奥多尔没想到会被人故意泼一身咖啡, 他穿得比较单薄,被咖啡沾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触感十分诡异。


    脏死了, 说不定还会有口水在里面。


    在过去半个月被西川绫人照顾到头发丝的人, 此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始作俑者一脸歉意地递过来一包纸巾。


    费奥多尔抽了两张在湿哒哒的地方擦拭,越擦越觉得脏。


    忍不了。得去换一身才行。


    他记得观光塔隔壁就是一个大型商场。


    “抱歉,先生, 这是我刚买的衣服, 你可以先换上。”


    这个泼来一身咖啡的始作俑者递来了一个宽大的纸质购物袋。


    费奥多尔表情冷漠地看了这人一眼。


    这是个俊秀的黑发青年,短发略弯,一双鸢色眼眸极为风流, 看似勾人眼底却冷漠无情。


    青年穿着米色风衣,领口一块宝石领结, 里面是黑色内衬,同色长裤, 脚踩一双黑皮鞋, 看着是很儒雅的打扮,不过手腕上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却平添了一缕病态。


    费奥多尔视线落在那个装着衣服的购物袋上,红眸微张, 语带惊讶:“你准备得真充分,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真当他是眼瞎吗?动作那么明显,连装都不装一下的, 连换洗的衣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泼咖啡的人也很惊讶:“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只是走路有些分神罢了。”


    费奥多尔冷漠脸:“连咖啡盖子都故意打开的分神吗?”


    泼咖啡的微笑脸:“你真的不想换套衣服吗?”


    费奥多尔一转身,不想和这人纠缠, “抱歉, 我的恋人不喜欢我穿别人的衣服。”


    泼咖啡的脸上的表情差点裂了, 看着甚至有点想吐。


    虽然知道这大概只是托词,却忍不住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向来冷漠的魔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一时间分不清他口中的恋人是不是还健在。


    有种不知死活的美。


    费奥多尔不想穿那身估计放了窃听器的衣服,即便那是新的,特地为他准备的,估计连尺寸都很贴合。


    这个泼咖啡的简直完全不掩饰自己的试探之意。


    费奥多尔准备暂时离开观光塔,但是这个一脸歉意的男人却赖上他了。


    泼咖啡的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先生,我是真心要向你道歉的唉,我可以帮你负新衣服的钱。”


    说着做作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橙金色的黑卡。


    费奥多尔瞥了一眼,“用别人的钱付?”


    没有停下脚步,已经抬脚进了电梯。


    泼咖啡的捂着嘴做出夸张的惊讶姿态,眼睛亮晶晶的,“这你都能猜到吗?难道你是什么侦探吗?”


    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完全没影响他的步速,在电梯关门之前挤了进来。


    很巧合的是,这趟向下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狭小闭塞的空间里,气氛突然有些怪异。


    费奥多尔嘴角微勾:“不,我是杀人犯,现在就能让你死在这里。”


    话音一落,电梯里霎时间安静下来。


    泼咖啡的放弃了累人的表演,双手自然插兜,嘴上不走心地表达自己莫须有的恐惧:“呜啊~还真是可怕啊。”


    他周身的气息沉淀下来,表情逐渐归于平淡,只是仍旧挂着一抹微笑,像是某种焊在脸上的面具,尤其在这种交锋下,几乎能将他的真实情绪遮掩得一丝不剩。


    “真的不需要这套衣服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尺寸呢。”


    魔人的资料信息哪是那么好收集的呢,他不由得感慨自己真是世界上最有爱心的对手了,费佳真的要给他发张好人卡才是。


    “没关系,我还不差一套衣服的钱。”费奥多尔轻声说。


    泼咖啡的语带嘲笑:“不也是拿别人的钱?”


    费奥多尔思索片刻,语带犹疑,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别人送的和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还是不同的对吧?”


    泼咖啡的:“……”


    泼咖啡的手一松,那套精心准备放了不知道多少个监听器定位器的衣服就这么掉在地上。


    他一脸“你居然是这种费佳”的表情。


    这个老对手自从见面,就有些奇怪了起来,


    那个杀手先生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理智冷漠的魔人都能用这种话作为中伤对手的手段了?


    还是他对魔人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呢?


    “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泼咖啡的做西子捧心状,看着费奥多尔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秉着说不过也要恶心死对方的精神,他一脸受伤地看着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侧头看他,对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新手机,按下了屏幕上的按钮。


    手机自带的录音机开始自动播放声音:“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你变了,费佳,从前你是不会对我说这种话的。”


    ……


    还是循环的!


    泼咖啡的面色一僵,从自己的语气想到对对费奥多尔


    全程不到半秒钟,却已经漏了破绽。


    “你很忌惮他啊,太宰。”费奥多尔轻声说,仿佛并不是在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陌生的名字,而是在和一个久违见面的老友交谈。


    电梯顺利到达一楼,“嘀”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费奥多尔率先抬脚走了出去。


    太宰治叹息一声:“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戳穿我。”


    费奥多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道:“在致使我变成这样的凶手面前,我完全没有隐藏的必要对吗?”


    太宰治似笑非笑:“当然。其实西川那里也是一样的。”


    费奥多尔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


    在来到东京之前费奥多尔已经知道,西川绫人早就猜到自己失忆,却没有主动提起。


    西川绫人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还是想在这种状态下对他有所求?


    不过所谓打草惊蛇,也要看看最后的结果如何,才能知道是不是件好事了。


    至少费奥多尔现在搞清楚了,他这次故意为之的打草惊蛇,惊出来的这条蛇,不管是目标还是所忌惮的,都在西川绫人身上。


    这也就证明无论西川绫人有什么图谋,至少和他是同一战线,而且已经是计划中的一环。


    他不必理会太宰治的故意离间。


    太宰治对让他失忆的计划非常自信,并且认为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因此判断他的威胁性远远不及不可控的西川绫人。


    太宰治的出现让费奥多尔明白他此前的猜测全部都是正确的,但太宰治敢大摇大摆地前来确认他是否失忆,就是知道顺着凤家这条线,已经查不到任何东西了。


    这次交锋表面看是双方平手,实际上信息匮乏的费奥多尔得到的更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相信了,西川绫人真是个他手中合格趁手的兵器。


    费奥多尔现在大致理解了,理解从前的自己为什么


    他比那无所谓的情感与欲望都重要得多,珍贵到值得他用灵魂做赌注,因为他相信他能借由这个男人,完成自己的“计划”。


    费奥多尔指了指太宰治拎出来的衣服,“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太宰治一脸无所谓地把手里的购物袋一抛,精准地落到了公共垃圾箱上。


    他一脸拒绝:“不要。我才不要穿你尺寸的衣服。”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不再理会太宰治。


    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收获颇丰,不打算在这和太宰治纠缠下去了。


    费奥多尔转身欲走,就听身后的太宰治幸灾乐祸:“你知道他背着你有个孩子吗?”


    费奥多尔脚步一顿。


    胡说八道。


    他没有理会,离开了观光塔。


    然而,等费奥多尔回到落脚处,他才知道太宰治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黑发红眸的少年蹲在别墅门口,见他回来,犹疑地叫了一句:“妈妈?”


    费奥多尔:“……?”


    他看着那张五分像自己五分像西川的脸,失忆以来第一次有了真情实感的迷惑。


    这是谁生的?


    ……我?


    作者有话说:


    陀思(失忆版)迷惑猫猫头:我为了大义付出这么多吗?


    第53章


    就常理而言, 费奥多尔和西川绫人都是男人,就算西川绫人再怎么辛勤耕耘,都不会从正常生理渠道生出一个同时拥有两人血脉的孩子。


    除非这孩子本身就来得不正常。


    黑发少年站起身, 看向费奥多尔的视线十分空茫, 几乎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虽然语气上带着些许疑惑,但更像是突如其来的应激反应。


    刚刚那个陌生的称呼也像是某种设定好的程序, 像是有人曾经拿着费奥多尔的照片, 在这孩子面前循循善诱,给予了对方一个“这个人是妈妈”的错误认知。


    希望那个男人拿的是张正常的照片,费奥多尔脑子里闪过那塞满了床照的相册。


    费奥多尔笃定道:“西川绫人让你来的?”


    黑发少年溏淉篜里点点头。


    那双和费奥多尔极其相似的红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让费奥多尔有一种身份颠倒的错乱感。


    “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费奥多尔一边问一边拿出钥匙开门。


    “拉斯科尔。因为他想,所以我变成这样。”拉斯科尔慢吞吞地说, 他像是上了发条的提线木偶,只在别人发文的时候才会慢吞吞地给出对应的答复。


    不过他倒是一点都没有是个客人的自觉, 面色平静跟在费奥多尔身后十分自然地进了屋。


    两人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 心态一个比一个平和。


    拉斯科尔处于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两人聊天的节奏很慢,仿佛是对拉斯科尔的迁就。


    费奥多尔也大致了解了这个少年的来历。


    失忆前他主导了另一场目的未知的计划,西川绫人这个被安置在计划之外的人被异能特务科派去


    拉斯科尔诞生于咒灵领域和异能特异点交融的幻境当中, 非人非咒灵,更像是传说里妖怪中的缚地灵,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幻境本身, 也被幻境所囚困。


    但在所依托的大脑死亡之后, 他从那种状态下脱离出来,并以丧失大规模发动幻境的能力为代价, 能够行走在人世间。


    西川绫人作为他幻境崩溃时的最后一个人类, 很有心机地借此改变了拉斯科尔的相貌, 让这孩子现在看起来极有迷惑性,总觉得西川绫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不过自从西川绫人把拉斯科尔从河鹿村带走以后,几乎就没有再管过他,异能特务科则是出于能有借口介入咒术界的考量,给了这孩子一套官方档案,只当一个异能特务科养大的咒术师处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拉斯科尔在异能特务科的地位可比西川绫人高得多了,毕竟主管咒术的分部目前统共就拉斯科尔一个人,而西川绫人还只是外聘的临时工。


    另外这孩子已经在异能特务科的安排下顺利潜伏到东京咒术高专做学生,这就不得不感慨一下异能特务科的知(ya)人(zha)善(tong)用(gong)了。


    不过就像某些有着雏鸟情节的生物一样,拉斯科尔对西川绫人有着一定程度的无条件信任。


    但这不是对方奴役一个小孩来费奥多尔面前恶作剧的理由。


    所以当西川绫人拿着一堆伴手礼进门之后,费奥多尔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孩子是你生的?”


    黑发青年话语缱绻,简直像在说某种强调自然的情话,而不是类似对于出轨的质问。


    坐在一旁叼着吸管喝果奶的少年长着一张和青年相像的脸,两人同时坐在沙发上,看着非常和谐。


    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红眸一起盯着他,西川绫人有了一种诡异的幸福感,这让他脑袋都有片刻短路,只觉得自己好像童话故事里家庭美满的主人公。


    西川绫人在面对费奥多尔时永远有着极为灵活的底线,所以他犹疑片刻,说:“也可以是我生的?”


    西川绫人已经在想自己今天晚上是要睡地板还是睡沙发了。


    他大着胆子恶作剧就是为了看眼前这一幕。


    别问,问就是死而无憾了。


    费奥多尔满意了,他对着少年轻唤了一声:“科尔?”


    拉斯科尔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似的,动作迅速地把手里的果奶放下,对着西川绫人就是一句郑重的:“妈妈!”


    语速之快,咬字之精准,语气之坚定,简直是西川绫人闻所未闻。


    他想起自己上午在异能特务科对拉斯科尔艰难地循循善诱,把压箱底的讨好手段都使出来了,对方也只是勉强同意了他的计划而已。


    现在,这个小叛徒坐在他的对面,被一瓶果奶收买了,叛变得如此之迅速简直让他想对异能特务科的青少年教育产生质疑。


    怪不得井野那家伙会变成双重人格神经病,果然是有原因的吧?


    西川先生拒绝承认那是人家天生的,并且费奥多尔在拉拢人心的手段上的确比他高明太多,西川绫人自己就是一个先例。


    这一声“妈妈”让西川绫人的表情变得非常复杂,感觉仿佛一口在烤好的布林饼里吃到了姜片。


    西川绫人果断认错:“亲爱的,我错了。”


    费奥多尔故作惊讶道:“你这么有责任感,怎么会有错呢?”


    西川绫人如临大敌,这就是不打算原谅他并且还准备继续搞事的意思。


    西川先生简直想穿越回到半天之前,揪住当时的自己,质问他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


    西川先生举起手一本正经道:“不,我没有责任感,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该罚。”


    费奥多尔哪会在意他这些油嘴滑舌,拽着拉斯科尔的后衣领,把他提溜到西川绫人面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两张脸,费奥多尔不由得感慨:“是真的很像呢。”


    他伸手拍了拍西川绫人的肩膀,用温柔的表情说出了极为冷酷的话:“要记得晚上哄他睡觉啊。”


    西川绫人瞳孔地震,看着费奥多尔远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丧失了主卧的居住权。


    西川绫人脖子跟僵住了一样,一卡一卡地转向旁边的拉斯科尔。


    拉斯科尔叼着果奶一脸无辜:“?”


    很好,在里世界叱咤风云的杀手先生今天败在了一杯果奶上——还是他付的钱。


    但杀手先生怎么可能就此放弃,屈尊降贵去给一个类人生物哄睡,只有费奥多尔值得他这么做。


    于是夜里,把拉斯科尔赶回异能特务科之后,西川绫人还是溜进了主卧。


    然后被守株待兔的费奥多尔拎着后颈推了出去。


    西川绫人站在房间外,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作者有话说:


    西川の大失败


    第54章


    西川绫人就如何拿回主卧居住权一事咨询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们。


    目前处于被FBI追杀状态的琴酒面对西川绫人这个始作俑者, 回复得相当简洁利落:“报地址。”


    估摸着后边还有“等着受死”四个字藏着没说。


    西川绫人对琴酒的遭遇表示同情,又随手追踪了对方的位置发给了FBI。


    另一边收到信息的中原中也更加简明扼要:“?”


    在港口Mafia努力工作996的重力使先生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问询,但如果这件事情是西川绫人干的, 那么就非常合理了。


    紧接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中原干部又补充道:“可以换个新的情人。”


    西川绫人捧着手机洋洋洒洒地长篇大论嘲讽:“重力使先生, 一看您就是没有什么情感经历的人,真可怜,应该不知道和恋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有多快乐吧, 只能一个人睡在空落落冷冰冰的卧室里, 哦不,有时候甚至应该连觉都没的睡吧,毕竟据我所知港口Mafia的森先生是个很会压榨人的老板呢。顺便我必须要郑重告诉您, 我们不是那么浅薄的情人关系,我们是一对恋人, 不会吧不会吧,重力使先生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恋人的。”


    良久, 西川绫人收到了一句:“去死!!!”


    很好, 明显带有情绪化的字样表现了中原干部此刻的不平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可以激怒对方,中原中也最后说:“就算是恋人也早晚会走的吧, 谁会想和你这个变态控制狂在一起(笑)。”


    中原中也这段话不太像是他本人的风格,更像是咨询了某个情感经历丰富的下属,得出了主观臆断的结论。


    但无论怎样, 这个论断对西川绫人来说都有些过于锥心了。


    时间过了凌晨, 西川绫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躺尸,思考着在费奥多尔熟睡之后溜进去, 他快乐的同居生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的重要问题。


    这时, 手机突然响起了通讯提示音。


    来自西西里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黑/手/党发来贺电:“恭喜, 真为你可爱的恋人感到高兴,至少摆脱你了。”


    看到消息的西川绫人眼神一凌,立刻坐起身,他开嘲讽的手已经急不可耐了。


    然而对方紧接着又发来另一条:“不过如果想要得到原谅的话,至少要有点诚意吧?”


    随着信息还附赠了一个暗网网址。


    西川绫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随即看着页面上的内容猛地瞪大了眼睛。


    原因无他,这居然是一个情趣用品售卖商城。


    西川绫人像是误入深夜档的毛头小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边嫌恶地看着卖家身体力行的产品介绍,一边又可耻地觉得心动了。


    他忍不住幻想费奥多尔用上这些玩具时的场景。


    不过幻想归幻想,费奥多尔估计在他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之前就会把他踹出屋子。


    但是也不一定要把东西用在费奥多尔身上,让费奥多尔用不也是一种讨饶的手段?


    魔人对于主导权的控制向来体现在方方面面,即便是在床上也是一样的。


    想到这,西川绫人若有所思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颈环。


    这东西和他的耳饰一样,是用一截银链制作而成。


    之前,在费奥多尔还没有失忆时,对方享有银链部分控制权,所以能在没有其他媒介的情况下远程和他联络,只要choker还系在西川绫人的脖颈上,费奥多尔就能随时得知他的位置,控制他的生命。


    但现在,太宰治致使费奥多尔失忆的手段似乎同时也对银链产生了影响,失去了这层纽带,西川绫人总会有时刻可能被放逐的空落感。


    或许他该换个新的才能让费奥多尔安心把他留在身边。


    翌日,歌舞伎听某商场地下二层,西川绫人穿梭在各种货架之间,表情十分严肃,那认真遴选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挑选什么奇珍异宝。


    地下二层是没有售货员的,全程采用无人售货,店家还贴心地给不想暴露身份的顾客提供了身份遮掩,可以选择佩戴面具,或者升级会员卡,直接进到地下三层一人制商区选品,贴心周到,童叟无欺,除了价格不太亲民之外,简直是不二之选。


    不过会在大白天大摇大摆进来,并且拒绝面具提供,直接挑选商品的人少之又少。


    毕竟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和裸奔也没什么区别了,谁也不希望自己不为人知的小爱好暴露在人前。


    西川绫人显然并不属于这些人的范畴,他对身份是否暴露并不在意,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挑选,最终挑中了一个银色choker,中间镶着红宝石,货架上的说明牌显示这是一个可以远程操控的颈环,能调节大小,内侧有可以调节展开的倒刺,甚至能释放轻微电流,配套还有一根黑色皮绳。


    西川绫人对这个替代品相当满意。


    然而没脸没皮的西川先生并没有想到,这里还会有另一个和他一样下限低到令人发指的存在。


    两只手同时伸向了那个银色choker。


    相隔一米的两个人迅速对视一眼,彼此都没有放弃的意思。


    西川绫人先下手为强,银链从袖中窜出,卷着银色choker落到西川绫人掌中。


    准备抢东西的另一个人讶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西川绫人袖中的银链,咧嘴一笑:“喂,你这家伙,挺有意思的嘛。”


    西川绫人侧过头打量。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银发少年,虽然身高已经能和西川绫人比肩,但面容青涩犹带稚气,双眼用绷带缠绕遮挡,让西川绫人不禁想起了某个绷带浪费装置,隔夜饭差点呕出来。


    少年嘴角的笑容很是嚣张,一看就是从小被恭维到大、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青少年,连这种未成年禁止进入的地方都敢来。


    不过估计也是个有钱的,这里的老板才没有未成年禁止进入的底线可言,只要能拿得出钱,什么样的人都敢迎进来,赚得就是刀尖上舔血的脏钱。


    这少年身上一股子咒灵的恶心气味,估计是在附近执行任务的咒术师小辈。


    西川绫人没搭理他,自顾自离开了,自然也没注意到,银发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极好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几乎一秒接通,银发少年幸灾乐祸:“摩西摩西——科尔吗?我刚刚看到了你爸爸,他在……”


    作者有话说:


    有内鬼,终止交易——


    第55章


    西川绫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遇见的一个少年都能成了内鬼, 并间接导致他完美无缺的回归卧室计划直接胎死腹中。


    当西川绫人带着自己的作案工具回到别墅,守株待兔的费奥多尔立刻收缴了他的战利品,真是相当无情。


    杀手先生看着猫在费奥多尔身后缩小存在感的黑发少年, 第一次对自己把这个小子从河鹿村带出来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屋漏偏逢连夜雨, 西川绫人还没来得及思考下一个计划,异能特务科就向他发出了任务请求,时不时在费奥多尔眼前晃悠的小内鬼


    “走吧。”站在别墅门口的费奥多尔愉悦地向他挥了挥手:“再见。”


    西川绫人看着“砰”地一声在眼前关上的大门, 觉得至少应该有一点反抗精神。


    这事情巧到让西川绫人忍不住阴谋论, 思考自己是不是还有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情敌没有斩草除根。


    于是半个小时后,西川绫人拎着拉斯科尔的后颈皮,逃也似的从别墅窜了出来。


    我干活出钱出力, 你收我的钱还卖我,还想在我家和我老婆住一起, 哪有这种好事?


    拉斯科尔冲着别墅尔康手,奈何被西川绫人用一个草莓大福堵住了嘴, 发不出一点声音。


    被西川绫人单手拎着, 耳边风声呼啸,拉斯科尔百无聊赖地看着飞速倒退的景色,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欲望。


    黑头发的妈妈真的好厉害, 西川爸爸真的来偷他了。


    这个游戏真好玩。


    黑发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眸中满是狡黠,他无意识地咀嚼了一下口中的东西, 香甜的草莓味在味蕾上炸开, 他眼神一亮,惊为天人。


    嗯, 好好吃。


    西川绫人实际上并不想带一个拖油瓶去执行任务, 一个小屁孩只能影响他完成任务的速度, 他还准备快点搞定快点回来,费奥多尔频繁把他往外推的举动让他有些许不安。


    不过拉斯科尔主动向异能特务科上层提交了申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井野二号亲自给他批准了。


    于是前往北海道的路上,西川绫人忍不住回头看窝在后座上的拉斯科尔,进行了独属于成年人的贿赂:“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给双倍。”


    拉斯科尔吸溜着捧着的果奶,眼神清明,话语中有着些许疑惑和杀人诛心的嘲讽:“你说了就算吗?”


    西川绫人:“……”


    好有道理好令他无法反驳的一句话。


    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西川绫人悻悻转过头,就听见后座传来了金属碰撞音,他敏锐地看过去,就见拉斯科尔刚把那枚眼熟的银色choker从车座夹缝里捞了出来。


    对上西川绫人的目光,黑发少年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僵硬了起来。


    西川绫人:“!”


    他的眼神瞬间奇怪了起来,看着拉斯科尔的视线带着些许犹疑的杀意。


    那眼神明晃晃地就是在说:“你是那个藏起来的情敌?”


    大有一种狠起来连便宜儿子都杀的六亲不认。


    拉斯科尔被那眼神瞥得一激灵,小动物的警惕性让他迅速解释,并且从称呼上就带着撇清关系的急切和讨好:“妈妈送给我的,让我拿去玩,因为我说了是五条同学本来要买给我的。”


    拉斯科尔其实对于西川绫人的强大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虽然最近新认识的五条同学说西川爸爸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对五条悟的眼高于顶深有体会,觉得自己更强却没有下手和对方强抢choker,从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五条悟对那枚choker本身就没有那么浓重的兴趣,但拉斯科尔直觉上还是认为,这两个人顶多五五开。


    此外,西川绫人当初割破除幻境时的压迫感给他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心理阴影,是以在没有费奥多尔这层保险在的时候,他可不敢和西川绫人硬碰硬。


    虽然西川绫人的家庭地位很可怜,但拉斯科尔顶多算是家庭弟位。


    拉斯科尔匮乏的语言能力把事情说得颠三倒四,西川绫人听得直皱眉。


    他抬手打消了拉斯科尔想要继续解释的想法。


    “我问你答。”西川绫人冷着一张脸:“五条同学是那个银发绷带遮着眼睛的咒术师小鬼。”


    拉斯科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说买这个银色choker送给你?”西川绫人又问,脸色有逐渐变黑的趋势。


    拉斯科尔又点点头


    西川绫人怒火中烧,当时看见那个小鬼就觉得不像什么正常人,果然是个没下限的小变态,早知道当时在商场就教训他一下。


    老老实实在驾驶座上开车的井野一号忍不住插嘴道:“额,这个,西川先生,据我所知那位五条家的咒术师如今只有十四岁,应该只是觉得好玩才买来想送给科尔的。”


    恕他直言,他觉得现在西川先生的盘问颇有一种意识到自己家的熊孩子在外面有情况,想知道是哪个猪拱了自家白菜的老父亲心态。


    西川绫人一脸莫名得转头冲他怒道:“那你知道这小子多少岁?七八岁不能再多了。”


    井野一号怂哒哒地蔫了,不再说话。


    倒是后座上的当事人,听了井野的话忍不住赞同地点了点头:“五条同学说我很像小狗,所以想买个漂亮的项圈送我,但是被西川爸爸抢走了。”


    西川绫人冰凉的视线紧接着落到他身上,拉斯科尔立刻也跟着闭嘴了。


    混迹里世界多年,自觉见过无数变态的西川先生叹为观止,简直是第一次见小小年纪就变态得如此清新脱俗的,果然会浪费绷带的人没有一个正常的。


    而且还正巧碰上了拉斯科尔这么个刚出世,什么都不太懂的小傻子,真当这小傻子背后没人罩着?


    此时的西川先生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是怎么用看死人的视线把拉斯科尔盯得直冒冷汗的。


    西川绫人强行拿走了拉斯科尔手里的银色choker,也不知道那个本来完美无缺的计划有没有再次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总之拉斯科尔发现,这次执行任务的西川绫人显得更加凶残了。


    嗯,好像为五条同学招惹了不得了的人,不过算了,谁让那家伙说拉斯科尔是小狗呢,拉斯科尔最讨厌狗了。


    西川绫人比预定的期限提前五天完成了任务,还没等带着拉斯科尔往东京感,就从井野那里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突然冒出来接班的井野二号表情竟然罕见的十分严肃。


    “军警在东京的监视人员向异能特务科递交了对魔人的逮捕令。”


    井野二号将一张照片递给西川绫人:“原因是,处于监管状态下的魔人有了犯罪行为。”


    照片上,费奥多尔站在昏暗的小巷里,身边泥泞的土地上倒着两具尸体,几滴鲜血迸溅到费奥多尔苍白的脸上,他有些嫌恶地正在擦拭。


    西川绫人把照片往怀里一收,表情嚣张又嘲讽,“逮捕?让他们试试。”


    作者有话说:


    5t5没有箭头哈,只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第56章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 费奥多尔在西川绫人离开东京之后,表现得堪称十分安分,每天除了待在别墅里就是漫无目的地外出遛弯。


    异能特务科派来的监视者几乎都要开始松懈了, 直到今天, 魔人抄近路走了条没走过的巷子,在巷口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流氓堵住了。


    这几个地痞无赖比异能特务科的官员还要勇猛,对着这个看上去十分柔弱的男人开口就是一顿输出。


    看得旁观的几个监视者冷汗都快下来了。


    他们可都知道当初被坂口安吾长官带去拘捕魔人的同僚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失去了生命的。


    操纵着监视屏幕的小队员一脸牙酸地回头问自家队长:“队长, 这要怎么办, 要派人阻止吗?”


    被以队长尊称的银发少年已经在身后的躺椅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硬是被自己不成器也不熟识的队员晃醒了。


    银发少年打了个哈欠,只想继续窝着睡觉, 谁知道这位新队员得了上边的命令对他也没有一点恭敬的样子,张口就喊:“三岛队长——起来工作——”


    三岛由纪夫被这声河东狮吼震得整个人都清醒了, 忍不住怀疑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队员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异能,比如吼声能使人精神振奋这种。


    真不怪他这么想, 实在是异能特务科收拢的有奇怪异能的家伙太多了, 这些异能比较鸡肋的成员才是异能特务科的中流砥柱,虽然没办法执行什么机密任务,但做个监听任务搞点文书工作完全没问题。


    三岛由纪夫被又一声叫喊喊回了神, 他眨了眨眼睛,看在当初西川绫人带他发了一笔横财的份上,大发慈悲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上被包围的魔人。


    少年摸了摸下巴, 问:“魔人没有生命危险吧?”


    看着监控器的队员愣了一下, 重重点头:“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三岛由纪夫一摊手,摆明了是不想管事, 看在小队员这么认真的份上, 仔仔细细地和他掰扯:“上边这次指派的任务是什么?监控魔人的举动, 有异常行为进行上报,并尽可能保护魔人的安全。现在的情况,需要我们动手吗?”


    三岛由纪夫一直觉得保护魔人的安全这话怎么说都像是在放屁,不说西川绫人把对方看得跟个眼珠子似的,魔人本人就是个极度危险的异能力者,即使在失忆状态下,实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现在看,这个见鬼的任务倒是能让他心安理得地偷懒了。


    三岛由纪夫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怎么就那么怪呢。


    小队员被怼得哑口无言,沉默片刻,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虽然魔人处于失忆状态,但他拥有强大异能是个没有改变的事实,所以他们不应该关注魔人有没有生命危险,而是该关注那几个没什么脑子又不会看眼色的拦路虎啊!


    三岛由纪夫眉毛一挑,眼神冷漠又无情,带着异能者高高在上的、对生命的漠视:“异能特务科守则你是怎么背的,超出任务目标的事情不是坚决不允许做吗?”


    “这……是,我明白了。”小队员怏怏应声,坐回监控器前面去了。


    银发少年坐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的魔人,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呵。


    三岛由纪夫冷哼一声,他和西川绫人不但无冤无仇还算有点交情,但和魔人之间就有点仇怨了。


    他的搭档川端先生因为当初东京一役,陷入了长时间的虚弱期,由异能特务科保护起来了。


    失去固定搭档的三岛由纪夫,除了执行一些边缘任务,就是这种看起来重要实则不痛不痒的小任务了。


    当初在东京他抗拒并差点违背坂口安吾的命令,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以至于现在完全是半个闲人。


    在提拔他的种田长官暂时离任的情况下,坂口安吾对他有些忌惮,也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对他十分放任自流。


    而这一切,都和当初在骸塞雾区操盘的魔人脱不了干系。


    他越看屏幕上的魔人越觉得可恨,总觉得对方非常像武侦的那个绷带精,眉眼间就一股子精明,他最讨厌这种人了。


    他的搭档在离开前告诉他,魔人当初的三方操盘,绝对有更大的阴谋在,但以异能特务科的能力竟然都探查不出真相,他的搭档劝他一定要远离魔人,对方有些邪性,操心师都是这种恐怖的样子。


    三岛由纪夫往躺椅上一靠,准备看戏。


    他可是有怪怪听川端先生的话,不会掺和魔人的事。


    何况又有涩泽龙彦的仇在前,三岛由纪夫更不会管魔人的闲事了,最好对方真的动手,然后就等着被异能特务科和同时在盯梢的军警问责吧。


    而此时,小巷内,费奥多尔正在和五人对峙。


    “你,把钱包拿出来。”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刀疤脸,身高在身边一堆小弟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伟岸,几乎比两米外瘦弱的黑发青年高了一个头。


    这样优越的海拔似乎是这群人总在小巷里堵人抢劫的最大资本了,旁边的几个小弟一边恭维一边叽叽喳喳地叫嚣。


    “还愣着啊,没听我们老大说什么了吗?”


    “交钱啊,钱包,交出来。”


    “啧,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兜里有几个子儿。”


    “嗐,这你就不懂了吧,小白脸才有钱呢,睡一觉估计就要几万吧?”


    “哈哈哈还是你有见识。”


    几个混混一边说一边用令人作呕的视线打量面前的黑发青年。


    好吵。


    费奥多尔表情冷漠,猩红色的眸子僵硬地转了转,似乎是在判断声音的来源。


    除非是在谋划什么,否则其他时间的魔人都显得有点像待机状态的电子设备,这一点在西川绫人离开之后表现得格外明显。


    魔人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衣服,有点像制服,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毛茸茸的白色毡帽也扣在黑发上,侧边贴着耳廓,看起来十分人畜无害。


    他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对面几个抢劫的倒是着急了。


    为首的刀疤脸上前几步,再度威胁道:“小白脸,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就不和你动手了,识相的赶紧把钱包交出来。”


    费奥多尔虽是北国血统,在身高上在日本境内已经算是望尘莫及,虽然被西川绫人这个怪胎在身高上碾压了,但遇到这么个需要他抬头才能看全乎的人也是第一次。


    不过魔人对屈尊降贵地去看一张让他作呕的脸没有一丝兴趣。


    他想着如果动手干掉这几个嗡嗡叫的蚊子,说不定会打草惊蛇,于是向侧方迈步准备离开。


    他难得准备放过主动来挑衅的人,谁料这些人倒是不想放过自己。


    刀疤脸伸手欲要擒住黑发青年的肩膀,他对自己的力气一向自信,只要给这个黑发青年一拳,估计对方就要跪下来给他求饶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把钱包交……”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在那只手触碰到黑色斗篷的一楠封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脖颈处泛起些许凉意,看不到来源的鲜血迸溅出来,打湿黑发青年的斗篷,零星几滴溅到青年苍白的颊侧。


    刀疤脸疑惑地摸向自己脖颈处,鲜血从那道不知道如何出现的伤口处涌出,他绝望地用手拼命捂住,却怎么也降低不了流血的速度。


    “嗬……嗬…”


    扑通一声,刀疤脸双膝跪地,双目圆睁,绝望地看向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


    在招惹这个黑发青年之前,纵横整个街道的刀疤脸不会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失手,也是最后一次。


    身后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黑发青年侧过脸,视线在躺了一地的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慢悠悠地落到了他身上。


    那双红眸好似鲜血铸就的深渊,在昏暗的巷子里,一点天光映的那双眸子十分诡谲,沉静,冷漠,又好似泛着一丝……嫌弃?


    刀疤脸捂着脖颈,弥留之际的短暂思考不足以让他想明白,这个黑发青年是何时动手、又是如何动手了,他只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没办法想明白了。


    最后一声沉重的闷响,巷子里倒了一地的人,鲜血从身下涌出汇聚成一滩,浓郁的血腥味慢慢在鼻尖萦绕不散。


    费奥多尔视线下移,看了看被轻微弄脏的斗篷,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他很喜欢这件黑斗篷,穿上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但西川绫人是绝对不会让他穿着脏衣服的,对方又对家务活很不擅长,也不会把他的衣物假手他人,所以脏了的全都一把火烧了,非常财大气粗,在买衣服上的审美又我行我素,是会让费奥多尔想要连衣柜一起扔了的程度。


    脏都脏了,既然已经注定要消失在西川绫人的火焰里,不如物尽其用。


    费奥多尔拎起干净的一角,轻轻擦拭粘在脸上的血液。


    他抬眼看了看巷口的摄像头,察觉到周围的监视者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正准备思考应该如何脱身,四周的景物突然在视野中扭曲变形,小巷潮湿长满青苔的墙壁在面前逐渐变化,先是变得虚幻,而后逐渐凝实,在费奥多尔面前变成了一道木质大门。


    像是一座古朴的日式宅邸,从门扉就有种扑面而来的陈旧感,有历史沉淀的韵味。


    一道空灵的女声似乎由远及近,又似乎就是在费奥多尔耳边响起。


    “阿拉,这位客人你每次来访的方式都很不同寻常呢。”


    作者有话说:


    过完年回来更新啦~大家新年快乐呀~


    第57章


    随着空灵的女声响起, 费奥多尔面前这扇古朴的大门居然自动打开了。


    费奥多尔低头,视线扫过在向四周蔓延的血迹,向大门蔓延的一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住, 在距离大门半米的地方停住了。


    门扉内外好似不同的两个次元世界, 血液流淌到了边界就无法再进入了。


    这也意味着如果费奥多尔选择进入,面对的将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宅邸的主人手段诡异莫测, 手段极有威胁力。


    但对方又提及再次来访, 让费奥多尔很难放弃一探究竟的机会。


    黑发青年将身上脏了的黑披风脱下,随手扔掉,抬步向前走。


    那透明的墙壁没有把他当成应该阻挡的敌人, 但在费奥多尔迈入门扉之后,大门自动关合了。


    费奥多尔伸出手看了看掌心, 上面轻微的血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方世界只同意了他的到来, 其余东西仍然被留在了门扉之外。


    跨越世界界限的感觉十分微妙, 有种异样的剥离感,让费奥多尔有一瞬间恍惚。


    但宅邸的主人并未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一名粉发少女出现在费奥多尔面前。


    少女做侍者打扮,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语更是称得上冷漠:“客人,这边走。”


    前往内宅的路上, 费奥多尔下意识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十分传统的日式庭院, 门扉两旁高大的樱花树不知时节地绽放,樱花的花瓣无风而落, 片片飞舞。石子路旁是一汪石砌活泉, 水面被嫩粉覆盖, 轻微的流水声之后,惊鹿敲击发出一声脆响。


    费奥多尔被粉发侍者引入内宅,宽阔空荡的内室之中,一个黑色长发的和服女人侧卧在软榻上。


    “好久不见,费奥多尔先生。”女人红唇轻启,声音带着某种空灵的魔力,让听者有种叩问灵魂的震荡感。


    这无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黑色长发如瀑,公主切的端庄发型也掩盖不了美艳,一双血红色的眼眸被冷白的皮肤衬得更加吸睛,花色和服之下一双长腿裸露在外,纤长玉指捏着一杆长烟斗,烟雾缭绕朦胧之下,活色生香。


    引路的粉发侍者红着耳根退避到一侧,目光都不敢往上首方向瞥,抬眼再看在场的唯一一个雄性生物,对方表情淡漠,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粉发侍者:“……”好一个眼瞎的男人。


    费奥多尔向来对美色没有什么敏锐度,此时对欣赏面前的貌美女人兴致缺缺,他摸了摸下巴,似乎终于搞懂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黑发女人轻笑道:“看来你明白了。”


    “此地被人们称之为‘次元商店’,我名壹原侑子,人们喜欢叫我次元魔女,嘛,不过我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你是此间世界与我有缘的三人之一。”


    这位美艳的次元魔女并未透露太多,因为这并不在她与面前这个男人的交易之中,但费奥多尔的聪慧每次都让她叹为观止。


    在壹原侑子漫长的人生当中,她甚少遇到这样智多近妖的人物,在此间世界里,却一遇就是两个。


    如她所料,丧失几乎全部记忆的费奥多尔对事情的把控十分精准。


    “商店啊……第一个人是凤真一对吧,他用容颜交换了一个女孩的健康。”费奥多尔勾唇轻笑,终于将缺失的部分环节补齐,这让他几乎彻底明白自己为何失去记忆。


    壹原侑子点了点头,说起这桩交易,总显得有些可惜:“当时我与他说,那名少女的病并不致死,只是对寿命有损,可那个偏执的孩子并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与我交易,我收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


    说着,长发的魔女伸手一挥,侧方的窄门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放置着不少物品的橱柜。


    左手第一个玻璃罐中,悬浮着一张漂亮的脸。


    这样形容或许显得有些惊悚,但罐子里的的确确就是一张面皮,长眉凤眼,俊美异常,每一处五官都犹如造物主最杰出的造物一般,虽然仍显得青涩,但已然能看出未来颠倒众生的风采。


    如果没有失去这张脸,凤真一作为一个私生子的命运很可能并不会成为他的束缚,美色犹如刮骨钢刀,只要稍微把控,就能无往不利。


    可惜少年多愁善感易自戕,为了年少时的一颗糖果,一点善意,几乎断送了自己的人生,换来的也是苦涩的果实。


    世间情之一字最难解,情之于人,虽有伤处,但或许也有益处。


    壹原侑子将视线落到面前的黑发青年身上,和上一次见面相比,这人身上的灵魂波动显得活泼多了。


    穿梭三次死亡与生命的交叉点,那原本就古井无波的灵魂更似一潭死水,仿佛无法掀起一丝波澜。


    饶是阅人无数的壹原侑子,也没见过能凌驾于世界之外,妄图掌控世界的人。


    这个再一次站在生命交叉点的男人,从夹缝里找到了最合适的计划人选,与虎谋皮,又要时刻谨慎自己不被吞吃入腹。


    危险,却又让他灵魂战栗,变得不怎么像那个漠然的操盘手。


    他的确狂妄,可既然又再次来到次元商店的一天,就意味着他距离所求,只有一步之遥。


    壹原侑子并不在乎世界的崩溃、消亡、亦或者是新生,那对于穿梭在次元之间的魔女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但毫无疑问,她很欣赏面前这位即将促成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饶有兴致地问:“那么其他两位呢?”


    费奥多尔伸手指向橱柜里第三排第七个罐子,里面放着一截悬浮着的银色链条。


    “我是其中一个,我用那条锁链交换了关于西川绫人的记忆。”黑发青年如此说道。


    壹原侑子点了点头,道:“作为世界基石选择的人,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带着难以撼动的规则,也因此,这条锁链仅仅交换一份记忆的确并不划算。”


    费奥多尔说:“还有这次见面。”


    “的确。”壹原侑子赞同道:“在交易的因果论下留下与他相关的记忆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那条代表着规则的链条的确有与之相近的价值,作为补充价值,我答应在时机到来的时候与你见面。”


    但也仅仅是见面而已,若非费奥多尔自己的推断,壹原侑子也不会多言,她知道自己所说的面前这个男人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剩下的一分,就当做她的私人赠品。


    费奥多尔面带思索,斟酌道:“第三个人,是太宰治,我不知道他用什么交换了我的记忆,但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费奥多尔从现有的情报中暂时无从得知太宰治压上的筹码,但想来也绝不会比自己的少。


    他被交换剥夺的是记忆和几乎大半的人格,太宰治交出的东西只会更多。


    费奥多尔轻笑道:“仅从结果来说,这是一桩让大家都很满意的交易。”


    他算计了自己,更算计了太宰治,这是为了计划的终局,必然的一环。


    壹原侑子轻叹一声,话语中少见地带了些许调笑:“最大的赢家是我才对。不过关于那位先生究竟用了什么作为交换,这是我与交易者的私人信息,恕我不能透露。”


    魔女这样说着,却注意到黑发青年的视线已经转向了橱柜,精准无误地落在了第四排第九个罐子上。


    透明的罐子里是一团扭曲的黑雾,在其中挣扎盘旋,看久了让人有种说不出口的压抑来。


    费奥多尔看着那个罐子,突然说:“除了我的交易,其实其他的每一桩,都没有明码标价的吧?”


    也就是说,太宰治在算计他的时候,或许并不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但他认为,交易是值得的。


    费奥多尔忍不住感慨,看来他在这位死敌的眼中,地位颇高啊。


    壹原侑子暗叹一声,真是敏锐,当初如果不是这人开诚布公地与她谈了一次明面上的交换,费奥多尔也会和每一个走进次元商店的人一样,在交易完成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所谓的值得只是在还没有失去之前,交易者的一种侥幸心理,因此而后悔不已的人数不胜数,生命漫长的魔女见过太多因此而痛苦的人。


    但很有趣的事,此间世界的三位交易者,并没有一位有过后悔这种情绪。


    壹原侑子抬手一挥,窄门应声合上,将那些曾经被珍视又被抛弃的物品尽数掩藏。


    她看向站着的黑发青年,问:“那么,计划的最后一步是?”


    “我已经知道了。”费奥多尔轻声道,他向面前美艳的魔□□雅地行了一个绅士礼,“感谢您的帮助。”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直起身时,费奥多尔已经回到了那个血腥味弥漫的小巷。


    墙壁还如同原来那般潮湿陈旧,砖石之上青苔遍布,看不出一点变化。


    沾血的黑斗篷好端端地披在身上,费奥多尔站在血泊中央,一双红眸眼底兴味盎然。


    那间代表着次元商店的宅邸竟然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费奥多尔抬眼看了看天空,一只野鸦展翅飞过东京的天空。


    他明白了,当初那场三方操盘就是为了让他选定东京,作为计划完成的最终地点,因为东京是这个混乱重合的多重世界的核心之一。


    暂停的时间被打破,片刻后,巷口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身军装的眯眯眼青年站在几步之外。


    “请问,你就是那个魔人吗?”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


    第58章


    十分钟前, 收到军警监视人员报告的猎犬小队,立刻向上级打了批捕魔人的申请。


    猎犬四人,包括在港口Mafia卧底多年的立原道造, 这是第一次全员集结, 但是却缺少了灵魂级人物,队长福地樱痴。


    虽然从立原道造的口中,猎犬的其他成员知晓了福地樱痴的双重身份和所作所为, 但几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不相信那么被敬仰敬重的队长居然是所谓恐怖组织的首领。


    军警总部休息室,立原道造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静, 褪去了暴躁易怒的外衣,这个青年看起来比从前沉稳得多。


    他对军警对魔人出手这件事持反对意见:“我不同意逮捕令, 这次的任务我不会加入。”


    末广铁肠坐在一边擦拭自己的爱刀,这个猎犬中的最强者向来情绪寡淡, 也极其不会看人脸色, 在几乎凝滞的氛围中,罕见的发表了意见:“赞成。”


    他将手里的抹布扔到茶几上,说:“神威所行之事有违公理正义, 魔人背主,神威丧命,军警的最终报告里不是都说了吗?”


    末广铁肠的思维十分单调, 既然一系列的事都能说得通, 军警也只下了监视令,他不觉得应该主动去招惹一个能力未知且危险的异能力者。


    立在门边的条野采菊突然开口嘲讽:“公理?正义?魔人在东京滥杀, 也算是你所说的公理正义?”


    “军警实际上并不具备处理境内异能力者的实际权力, 尤其是我们, 在没有命令之前不能违背规定。”末广铁肠看向自己的搭档,话语间不让分毫。


    这对向来不怎么对付的搭档看向彼此,似乎有股火药味在室内蔓延。


    坐在对面沉默许久的大仓烨子忽然猛地一拳砸向茶几桌面,白皙的手紧握成拳,看似柔弱却将实木茶几砸出道道裂纹。


    粉发少女身上杀气四溢:“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相信上层的通报,那可是福地队长……我们的英雄……他怎么会是天人五衰的首领……我一定要亲自审问魔人!”


    又是一拳砸下,木质茶几在这强悍的力道之下轰然碎裂,尘埃四散。


    立原道造仍然想要争取避免事情闹大:“我认为太宰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应该交给异能特务科处理。”


    “那个港口Mafia的叛逃人员吗?”条野采菊看向自己的同僚,言语尖锐:“立原,你是给那群黑手党当了太久的走狗,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吗?”


    “你……!”立原道造猛地看向这位阔别已久的同僚,竟在他身上感受到并不逊色于太宰治的压迫力。


    条野采菊的这番话好似钢刀一样狠狠扎进立原道造的心中,作为亲自见证福地樱痴身份的人,他是唯一对军警高层通报没有异议的人,毕竟关键证物就是由他提交的。


    但太长时间的分别让猎犬内部本就不那么深厚的同事爱变得更加稀薄。


    条野采菊还和以前一样敏锐,几乎看穿了他的全部心思,待在黑手党内部太久,他也几度忘记自己是属于军警的猎犬,而非港口Mafia特别行动队的十夫长。


    尤其是当初在面对福地樱痴的真实身份时,他甚至对心中忠于军警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就连军警最高级别的猎犬的队长,最支柱级别的人物都是引导□□的加害者,谁又能判断,军警和黑手党,到底哪一方才应该被称之为“正义”?


    立原道造沉默了。


    室内猛然安静下来,片刻后,条野采菊拉开门扉,道:“魔人到底是不是在说谎,我会亲耳去听。”


    于是十分钟后,作为猎犬小队的代表,条野采菊亲自用特制手铐锁住了魔人的双手。


    条野采菊双目不能视物,但一直依靠声音判断外界的一切事物,他有一双极其灵敏的耳朵。


    而在一片血腥的场面中,魔人的心音十分愉悦,愉悦得令他作呕。


    但他给魔人戴上手铐后的第一件事,确实嘱咐身边的跟随者:“地上的立刻急救。”


    还有最后一口气,虽然看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但微弱的心跳声逃不过条野采菊的耳朵。


    “正确的判断。”黑发青年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铐,缓慢地动了动手,手铐发出叮当的脆响。


    这副手铐估计对异能力者有什么特殊作用,比如戴上之后不能随意使用异能之类的。


    不过费奥多尔本就没有想要反抗的欲望。


    他相当顺从地跟着条野采菊上了军警的押送车。


    押送车的后仓里,条野采菊坐在铁质栏杆外,魔人坐在栏杆内的椅子上,姿态十分放松,仿佛笃定自己不会有事。


    这个状态条野采菊太熟悉了,但凡是工于心计的人,在安排好了计划之后,总会有这样怡然自得的感觉,条野采菊本人就是如此,他甚至与之相比更加恶劣。


    军警的猎犬之中,唯有条野采菊是福地樱痴一手拉进来的,如果没有福地樱痴的招揽,或许这个忠于内心恶念的青年不会走上所谓维护正义的道路。


    尽管他的手段总也不那么光彩,但他的的确确在变得更像一个合格的军警。


    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那个把正义灌输给他的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条野采菊沉默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和魔人是那么相像,都做了福地樱痴的下属,只是有一点,他还没有来得及跨过那道黑与白的交界。


    而魔人,亲自抹杀了那道交界线,他也不用为此做出选择。


    费奥多尔抬起头看他,明明从未见过,明明已经丧失记忆,他的判断仍旧精准:“神威在军警的手下吗……简直就像是失去了主人的败犬一样可怜。”


    明明话语中带着嘲讽,魔人的心音仍旧那么平静,像是一汪死水,无法再泛起涟漪。


    “你和福……和神威是什么关系?”条野采菊双手环胸,并未反驳这句几乎挑衅的话语。


    “军警的通报说得很清楚吧,确认‘英雄’福地樱痴为天人五衰首领神威,已遭遇彭格列守护者与西川绫人截杀,福地樱痴确认死亡,天人五衰成员布莱姆·斯托克确认死亡,果戈里、西格玛、魔人在逃。”费奥多尔一字一句的说着,说得越多,对面的条野采菊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完完全全,一字不差,魔人所说的与军警内部的通报内容完全相符。


    条野采菊捏着衣服的手逐渐收紧,脸上惊怒交加。


    费奥多尔视线在这人身上转了一圈,颇觉无趣:“一定要在这里表演给我看吗?”


    沉默蔓延了片刻,条野采菊忽然“噗呲”笑出了声,似乎魔人此刻的表情让他觉得十分愉悦:“嘛,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穿着一身军警制服的青年完全不掩饰自己身上与里世界人员相近的气质,在车厢里踱步片刻,摸了摸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测:“你的情报搜集能力远超我的想象,除了能出谋划策之外,这也是神威会选择你的原因吧?”


    费奥多尔歪了歪头,缓慢道:“选择我啊……”


    他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与其说是福地樱痴在里世界那么多人之中选择了他,倒不如说是他选择了福地樱痴。


    狂妄自大,自作聪明,看似精明实则非常好操控,是他选择下属的最佳模板。


    虽然在大部分人眼中,魔人是天人五衰的成员之一,是首领神威的下属,但费奥多尔本人从来没有以下属自居。


    倒是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由福地樱痴选择,并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修剪塑造的工具。


    不过非常遗憾,他所看上的前后两任趁手的工具,似乎都不仅仅想做个工具那么简单。


    条野采菊感叹:“魔人……我觉得这个称呼真适合你,神威并不真正信任你,相反,对你操心师的本质十分忌惮,所以他选择我作为你的替代品?真荣幸啊。”


    嘴上说着荣幸,语气确实十足的冰冷,他大概能猜到福地樱痴当初为什么会把他从里世界混乱的组织里拉到军警中来,甚至不惜给他洗白了档案。


    可惜,他看上的这个工具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的多,还没等到和条野采菊开诚布公地谈谈,自己就已然身死。


    不过,更可惜的是,他想培养的继任者,条野采菊自己,已经在正义的理想国里迷失自我了。


    ‘英雄’曾向他宣扬正义,可所说的话却只是虚言,他条野采菊天生眼瞎,难得心盲,现在觉得比起听别人痛苦绝望的惨叫,保护民众的喜悦更有趣得多,至少不会让他觉得如同一片死寂。


    费奥多尔伸手把脑袋上的毛毡帽扶正,眨了眨眼,说:“我以为你应该感谢我?”


    条野采菊遗憾道:“可惜,虽然和你都是背叛神威的同道中人,作为军警,我无权放你离开。”


    嘛,虽然最开始的逮捕令的确是他主张提交给上头的,但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单独和魔人见上一面罢了。


    说起来,猎犬小队的余下的四个成员中,论起对福地樱痴的崇拜,大仓烨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许多人认为条野采菊应该是那个第二,可惜,他心里那点些许的崇拜估计还比不上末广铁肠那个一根筋。


    可以说,他其实很讨厌意图掌控他的人,就和同类相斥是一个道理。


    不过他对魔人的印象还不赖。


    条野采菊估算了一下,说:“应该快到了吧?”


    嗯……要不要提前走呢,听说看着魔人的那条恶犬很不好对付啊。


    栏杆对边的费奥多尔深有同感,点了点头,轻轻打了个响指。


    腕上的手铐应声断裂,落在车厢的地板上,碎成了两节。


    条野采菊听着镣铐开合的响声,不由得挑了挑眉,这实在很难让他不想起那个曾经追捕过的人。


    这无与伦比的开锁技能,难道是你们操心师的标配?


    可他不会啊……难不成还要学一学这个?


    就在此时,车厢顶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坠落的巨响,顶棚精钢的材质被硬生生踩出了两个向下凹陷一寸的脚印。


    紧接着昏暗的车厢里一片银光闪过,以铁栏杆为分界,应声断成了两截,和那个碎裂的手铐命运何其相似。


    条野采菊在刀光闪过的一瞬间立刻发动异能千金之泪,将身体分子化消散了身形。


    不过他很快就开始后悔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下来看戏了。


    停在马路上的半截车厢里,红发青年一身杀气,在接触到魔人之后立刻收敛下来,他将手里的黑斗篷披在黑发青年身上,将人搂在怀里,低头蹭了蹭那处并不温暖的颈窝。


    条野采菊:“……”


    他觉得午饭恐怕吃不下去了。


    甚至觉得魔人注视着他的视线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作者有话说:


    更新更新!


    第59章


    谁也不知道西川绫人是怎么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从北海道赶到东京的, 但很显然,他来得十分及时。


    西川先生以十分暴力的方式解救了即将身陷牢狱之灾的费奥多尔,从天而降的姿势十分帅气, 精准避开了油箱。


    如果他手里不拿着一件丑得要死的黑斗篷, 费奥多尔或许会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黑斗篷的上端被拢在脖颈间,系斗篷的人紧了又紧,把锁骨处苍白的皮肤遮得严严实实。


    费奥多尔额角的青筋都在狂跳, 他伸手推了紧贴着自己的红发男人一把, 换来男人可怜兮兮的注视。


    那张俊美锋锐的脸,做起这种矫揉造作的神态来也十分有吸引力,可谓是恃美行凶了。


    不过费奥多尔向来对美色有着极高的免疫力, 自顾自地扯了扯斗篷领子,觉得呼吸顺畅了, 才伸手抚上西川绫人的脸颊。


    触手一片冰凉,费奥多尔甚少在这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异样的体温, 每次肌肤相贴, 费奥多尔永远是冰冷的那一个,此时却好像完全反过来了。


    分明疾行了二十多分钟,血液循环远超平常的状态, 这人身上却好似坠入冰窖里一样冷得让人心尖发寒。


    费奥多尔注视着那双焦躁之意还未散去的红眸,语气平和淡漠:“西川,冷静。”


    沉重而急促的呼吸, 躁动不安的杀气, 简直会让费奥多尔觉得这人胸膛里的那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西川绫人一只手牢牢揽着费奥多尔的腰不放,另一只手贴上放在他脸上的手, 动作强势而温柔地将手指挤到对方的指间, 十指相扣。


    像是回到主人身边被安抚下来的大型猛兽, 西川绫人的呼吸缓缓平稳下来。


    发觉这人已经逐渐恢复正常,费奥多尔准备收回手,却发现已经被对方牢牢握住,以他的力道根本收不回来,好像黏在了西川绫人脸上,


    始作俑者此时还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唉?费奥多尔不想松手,他好爱我。


    西川绫人一脸荡漾地脑补。


    费奥多尔用头发丝都能想明白这人脑子里现在是什么样的黄色废料。


    他一勾嘴角,“看来沙发很好睡,是吧?”


    西川绫人僵住了。


    沙发好睡吗?不好睡,一点都不好,不能和费奥多尔肌肤相贴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费奥多尔如愿以偿地收回了手,顺便把体温回到正常水平的某人退了出去。


    跟个火炉似的,太热。


    魔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率先跃下了已经变成残垣的后半截车厢。


    十米之外的军警小队,队员举/枪对着这边,但因为找不到上司群龙无首,一时间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西川绫人有些遗憾地从车厢上跃下,道:“还在这里,要抓过来吗?”


    红发男人的视线锁定了一处天空,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猛兽,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就会把猎物拖过来撕成碎片。


    猎物本人条野采菊:“……”


    好敏锐的感知力。


    条野采菊的异能力千金之泪相当强悍,能把自己变成分子,以这种状态,按理说常人是无法察觉他的所在的。


    再看看那个被切割的押运车,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和猎犬的最强战力末广铁肠相比也难分伯仲。


    喂喂,这个杀手先生强的有些过分了吧?


    条野采菊悬浮在半空观察事态。


    就知道在这耽误没什么好事,应该先一步溜了才是。


    不过良心未泯的猎犬干部也没有放弃下属的打算。


    烟雾弥散的公路上,汽油泄露燃烧的气味萦绕不散,两方隔着一片狼藉遥遥对峙。


    费奥多尔没有和军警开战的想法,他身上还有股子血腥味,想赶快回去清理一下。


    “走吧。”


    西川绫人盯着条野采菊的方向有些不甘心,这家伙绝对是此次拘捕令的幕后主使,而且还设法和费奥多尔单独见面……


    红发青年磨了磨后槽牙,路过的魔人顺手扯了一把他的衣袖。


    西川绫人立刻安分了,跟在费奥多尔身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西川先生在面对恋人的时候,察言观色的本事能发挥到极致,上前几步将费奥多尔打横抱起,意料之中地没有遭到反抗。


    西川绫人顿时舒坦了,什么军警什么幕后主使都得靠边站。


    他抱着恋人几次跳跃,转瞬间消失在了条野采菊的视线之中。


    严阵以待的猎犬干部解除异能力从空中落下,身后面面相觑的下属推了个倒霉蛋上来询问:“条野先生,这……要怎么和上边报告啊?”


    猎犬干部带领拘捕小队抓捕任务失败?


    他们这群人不会回去就被条野干部干掉吧?


    条野采菊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一群和鹌鹑似的下属,再想想魔人手下的那位杀手先生,顿时觉得心里不太平衡。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指点:“蠢货。就说与异能特务科发生冲突,交涉后暂时同意异能特务科将魔人带走,其他的,让上面自己去和异能特务科谈。”


    军警虽然和异能特务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组织,平时关系也不算融洽,但怎么说都是官方组织的一环,给兄弟组织让个面子,很好理解吧?


    下属们一脸“学到了”的表情,佩服道:“好的!”


    半小时后的东京别墅,西川绫人穿着居家服在厨房烤松饼,并且难得在中午给费奥多尔准备了咖啡。


    一楼浴室里传来清晰可闻的水声,西川绫人心情颇好地哼着小调。


    片刻后,水声停了,费奥多尔推开浴室门,身上松垮地穿了件白色浴衣,腰间的系带没系紧,两条长腿又白又直,在行走间若隐若现。


    头发还是湿的,缓慢地滴着水,刚刚出浴的美人心情不怎么好地斜了西川绫人一眼,问:“衣服呢?”


    他明明记得浴室里一直有放着换洗衣物,今天却突然一件都没了,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始作俑者再次展现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就差把“我不知道”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费奥多尔看了眼茶几上的咖啡,决定不和他计较这种小事。


    他在沙发上坐下,西川绫人自然地取了毛巾给他擦头发。


    红发青年在恋人身前站着,略微弯腰,动作娴熟轻柔,又带着点按摩手法,让费奥多尔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给恋人把头发擦干,西川绫人顺势在费奥多尔□□单膝跪地。


    他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红丝绒的首饰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素净的银色手链。


    费奥多尔目光一凝,发现这手链的材质和西川绫人那神出鬼没的银链很像,但直觉上,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太相同。


    “是什么?”


    西川绫人表情不变,回答道:“伴手礼。”


    他轻柔地拉过费奥多尔的左手,却被对方挣脱了。


    费奥多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两人这样的姿势和有些旖旎的氛围,都被那双略显淡漠的红眸拉扯到平静的状态,仿佛两人只是对坐着在交谈。


    费奥多尔似笑非笑:“伴手礼?”


    他并不相信这样简单的托词,这人连做出敷衍欺骗他的样子都没有一丝诚意。


    所以,其实根本没想瞒着他这手链的真正用途,却很想看他的反应?


    恶趣味的男人。


    西川绫人完全接受这个评价,他将手链拿出来,在费奥多尔的手腕处比划。


    尺寸绝对完全合适,那截他掐过无数次的手腕,闭着眼睛他都知道尺寸。


    他也并不隐瞒手链的真实用途,他拉过费奥多尔的手,触碰他那个只剩下观赏作用的耳饰,低声说:“和这个一样。只要戴上,我随时都可以知道你的位置,我不在的时候,也会帮我保护你。”


    和西川绫人耳朵上那个繁复华丽的耳饰不同,这条手链款式十分简单,就像是知道费奥多额不会喜欢那种笨重的东西一样,所以在打造的时候就刻意避开了这个致命的缺点。


    西川绫人抬眼看他,红眸中笑意盈盈,一览无余的还有浓重而黏稠的占有欲,几乎要将费奥多尔整个人包裹缠绕住。


    不止如此。


    费奥多尔看着那条手链做出了判断,但其他没有言明的地方对他来说无关紧要,西川绫人果然能够很精准地拿捏住他的底线。


    费奥多尔主动向他伸出了手腕,他的想法很简单。


    戴上他,也不会改变计划里既定的结局,还能安抚住西川绫人。


    西川绫人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声,将那条素净的手链戴到了费奥多尔的手腕上。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戴上它,我的第三根肋骨将与你的脉搏同频共振。


    作者有话说:


    智性恋天花板和恋爱脑的不同频道。


    第60章


    这天之后逮捕令的事情不了了之, 再没有什么音讯传来,好似异能特务科和军警都一起妥协了。


    即便西川绫人不谈及这个话题,费奥多尔也知道, 西川绫人的武力值以及太宰治的阻挠都是解决事件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西川绫人因此和异能特务科闹翻了, 即便这个劳动力再好用,负责联络工作的井野也再没出现在西川绫人的面前。


    再次陷入养老生活的杀手先生十分惬意,但被缠上的费奥多尔就不怎么开心了。


    西川绫人的耐力和体力能把不擅长体术的魔人秒成渣渣, 几个回合就受不住了, 天天这样,费奥多尔宁愿西川绫人滚出去做任务。


    好在西川绫人在经历过一次卧室居住权的丢失之后,分寸拿捏得更好了。


    在费奥多尔开口把他赶出去之前, 西川绫人提出了去看樱花。


    “据说目黑川的樱花最好看了,沿河两岸四公里, 最重要的是,晚上有烟火大会哦。”西川绫人怂恿道。


    费奥多尔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他不知道从哪里新淘来的留声机正放着典雅的音乐, 下午茶的咖啡被强制换成了红茶。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已经习惯了不喝咖啡的生活方式,只能说是西川绫人照顾得太细致入微了。


    费奥多尔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他也对岛国人的樱花浪漫情节并不感冒,此时敷衍地应声:“你去吧。”


    最好快点走,别动不动就在客厅里和他贴来贴去, 四月的天刚回暖, 身边再跟着个火炉谁都受不了。


    “唉——一起去啦——”西川绫人坐在客厅毛茸茸的地毯上,长臂一伸, 把恋人往怀里一捞。


    费奥多尔手里的书砸在了地毯上, 整个人已经被西川绫人搂在怀里。


    两人体型差有点大, 西川绫人背靠沙发,让恋人靠在自己的怀里,在费奥多尔生气之前把掉落的书又塞回他手里,甚至精准地翻回了原来的那一页,一看就是蓄谋已久了。


    费奥多尔:“……”


    有点气,但也没有完全生气,但好像这时候真的生气又觉得自己输了。


    于是魔人淡定地任由西川绫人搂住他,下巴在他脖颈处一下一下慢慢摩挲,整个人把坐怀不乱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甚至稳稳地给书翻了个页。


    “一起去。”西川绫人凑在恋人耳边说道。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的敏感地带,费奥多尔顿时半边身子都跟着麻了。


    书本再次掉在了地上,安静的下午,两个人在客厅的白毛毯上展开了无声地较量。


    沉重的喘息声和衣料的摩擦声交织在一起,一脸冷淡的费奥多尔最终还是被恋人带到了旖旎的氛围里去。


    第二天清晨,前往黑目川酒店的路上,拉斯科尔坐在车后座,实在是不明白西川绫人怎么把这人搞定的。


    费奥多尔精神不济,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直到来到那个沿河酒店也仍旧没什么兴致。


    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怎么在昨天下午那场较量里输得一败涂地的。


    把拉斯科尔这个小电灯泡带上是费奥多尔最后的反抗。


    他果然不应该在一个了解他的身体甚至超过他自己的男人面前,有了一种微妙的自大。


    这绝对是魔人失忆后输得最惨烈的一次。


    虽然答应来看樱花,费奥多尔仍然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看起来有种温和的书卷气。


    这个沿河酒店是个典型的日式风格住宅,就建在河岸边,站在房间二楼,已经开始落下的樱花花瓣会被风吹到阳台。


    靠在阳台的栏杆边,费奥多尔把落在肩膀上的花瓣拂去,手臂动作间扯到胸口的伤处,和衬衫摩擦隐隐有些微疼。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也跟着黑了,半响又发觉衬衫左胸口处的触感有些不太对劲。


    向胸前的口袋一探,竟然摸出了一张照片。


    ——是西川绫人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张床照。


    这件衬衫是定制的高档货,材质很好很柔软,会磨到他的伤口完全是因为照片的缘故。


    费奥多尔抬手就想扔,手指摩挲间,照片的保护膜有些开裂,裂痕很大,整个保护膜都快崩裂了,从缝隙看进去,底片的材质好像有些特殊。


    他盯着看了几秒,又将照片放回了口袋里。


    费奥多尔走回房间里,西川绫人不在,生活自理能力无限接近于零的魔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缓解胸前的隐痛。


    换件衣服?


    费奥多尔抬眼看了看榻榻米上放置的衣物,花里胡哨,全是浴衣。


    西川绫人准备的这几套浴衣一拿出来被他扔在了一边,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人发神经估计是因为那天他穿着浴衣出浴的场面。


    破案了,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被穿上这件放着照片的衬衫了。


    全是西川绫人的套路。


    算了。


    费奥多尔冷着一张脸想。


    再让西川绫人这么简单就得逞他也不用再做什么操心师了。


    *


    酒店一楼大厅,还不知道自己计划流产的西川绫人正一脸不快地和前台掰扯。


    他早几天前预定的房间居然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被退掉了,虽然酒店老板补偿了双倍定金,但他是差钱的人吗?


    他差的就是那间据说好评如潮的情侣情/趣房间好吗?


    拉斯科尔站在边上,嘴里叼着不知道哪里摸来的棒棒糖,含着块糖居然也能口齿清晰地说话:“不就是一间房吗?算了吧?”


    西川绫人凌厉又带着嫌弃的眼神立刻钉在了他身上,说:“你今晚睡河里?”


    他早就知道费奥多尔多半会要求带着这个小电灯泡,所以提前订了额外的房间。


    这里的屋子全是纯木制的,隔音极差,只有那间情侣套房贴了消音棉,能完全保证费奥多尔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见。


    现在,完蛋了。


    要不还是回别墅吧。看什么劳什子的樱花。


    西川先生一脸漠然地想。


    拉斯科尔“咯嘣”一声,无意识地把嘴里的糖块咬碎了,一脸正直道:“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


    啧。


    好不容易有宰狗大户的机会,拉斯科尔怎么愿意放过。


    不过即便两人想的再好,前台也表示只能赔给他们其他房间。


    旅游旺季附近的酒店几乎都没剩下房间了,现在再换不太现实,不怎么开心的西川先生立刻把拉斯科尔扔到了新开的一楼房间里。


    至少先把这个小电灯泡解决了,其他的之后再说。


    而三楼的一间房间里,刚刚通过监控监听完前台的对话的三岛由纪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表情十分得意。


    沙发对面,真正的老板条野采菊瘫在那,觉得有些无聊。


    “我说,三岛君,恕我直言,就算距离这么近,你也根本没有机会对魔人下手。”


    关于这两人一个军警一个异能特务科编外人员是怎么搞在一起的,这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三岛由纪夫在没加入异能特务科时就和条野采菊不打不相识,有过这层关系在,两人之后的交情也算不错。


    这次的事完全是三岛由纪夫因为魔人没有被逮捕而心有怨念,所以想伺机报复。


    至于条野采菊,他和魔人倒是没什么深仇大恨,但半个月前公路上魔人那请飘飘的一眼,的确给他这个单身狗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所以在三岛由纪夫提出要借用他暗中收购的酒店时,他没怎么多想就同意了。


    反正谁来都查不出他是幕后老板,能随时脱身的好戏,怎么能不来掺和一脚呢?


    三岛由纪夫神秘一笑:“我当然找了其他帮手。”


    条野采菊挑了挑眉,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在这小子的关系网里有哪个是能和西川绫人这位顶级杀手相抗衡的。


    不过为了避免引火烧身,他只准备远程观看,倒时候无论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条野采菊暗自摇了摇头,心说川端先生实在是大意啊,怎么能把自己这没什么脑子的搭档放出来一个人浪呢。


    恰在此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三岛由纪夫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有些激动的跑去开门。


    条野采菊坐在沙发上,因为无法视物,只能通过听声音的方式分辨来人。


    三岛由纪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一身侦探服的青年,金色短发,浅红色的无框防风镜,手里还拎着一杆长烟斗,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进门的打算。


    金发青年语速稍快:“说吧,什么事,能出来见你一面很不容易,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条野采菊摸了摸下巴,这个声音极为陌生,他居然不认识这个人。


    奇怪了,从军警到异能特务科,所有异能者几乎都在他脑子里有个档案,但面前这个男人,他从未见过。


    金发青年在心里暗叹一声,如果不是川端先生在休眠前拜托他照顾一下这个幼稚的搭档,他真的不想费这个心里来配这个小孩玩闹。


    三岛由纪夫完全没有自己被当做小屁孩的自觉,也知道不能暴露青年的身份,将写好的信递给他,双手合十,语气诚恳:“拜托了先生,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金发青年沉默片刻,一脸无语地接过信封,转身便走,走之前还不忘提醒他:“你屋里那个人,别和他玩,真怕你被骗得内裤都不剩。”


    条野采菊一脸无辜:“这人谁啊,怎么污蔑我。”


    三岛由纪夫关了门,双手叉腰看他:“我觉得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条野采菊:“……”


    我看你不但脑子不好使,还很盲目啊。


    不过三岛由纪夫这么信任这个人,实在是让他很感兴趣。


    “没意思,走了。”条野采菊挥了挥手,发动异能消失在了房间里。


    这位最喜欢看热闹的猎犬干部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悄悄跟上了那个拿着信封的金发青年,不过很遗憾,信已经被看完并用烟斗还燃着的余烬毁尸灭迹了。


    金发青年顺着楼梯向上,前脚刚进一间房间,不消片刻,一位黑西装的青发女人就推门进来了。


    时间掐得刚好。


    女人手里拿着入住寄送的小礼品,说:“绫辻老师!已经办好入住了,但我们顶多在这里待一天,还有别的任务要继续。”


    悬在半空的条野采菊听到了又一道陌生的声音。


    绫辻?


    有趣,看起来处于被监视中啊,是异能特务科藏起来的底牌吗?似乎很有去查查的必要啊。


    没能拿到三岛由纪夫的信,条野采菊也知道这个谨慎的金发青年不会将信上的内容和自己的监视者说,记下了这个名字,离开了酒店。


    条野采菊离开的一瞬,绫辻行人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从和三岛由纪夫分开之后,他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想起那封信上的内容……


    绫辻行人心想,川端先生,孩子还是不能放养的啊。


    作者有话说:


    嗯,准备回收前文伏笔,正文距离完结没几章啦~


    第61章


    看着表情有些兴奋的辻村深月, 绫辻行人敷衍道:“知道了。”


    他知道由于他被异能特务科监管,负责监视他的辻村深月几乎没有休假时间,像这样悠闲的时候实属难得。


    不过监视功夫修炼不到家的辻村深月并没有发现绫辻行人已经趁着这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和别人单独见面了。


    绫辻行人缓慢踱步到了阳台边, 视线低垂之际, 看到了一个皮肤苍白的黑发青年,他正站在河岸边的一棵樱花树下,黑色半长发披散在脖颈间, 樱花花瓣落在他身上, 画面十分唯美。


    这个人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了, 熟悉是因为在几年前,他和这位魔人有过一面之缘。


    在绫辻行人被迫与异能特务科合作的时候。


    无法破案就会死, 这是异能特务科给他这个特一级危险能力者最后的仁慈。


    哪怕绫辻行人有不错的推理能力,觉得破案很有趣, 且自觉心态也比得过大多数人, 但死亡的压力无孔不入,魔人恰好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绫辻行人从那个时候就知道,魔人是个愿意为了理想国而自我泯灭的疯子。


    那个黑发红眸的青年, 就像是从地狱深处归来的魔鬼,用引诱的话语叩问绫辻行人的灵魂。


    “你身上的一切原罪都来源于异能,如果没有它, 你不会被迫成为异能特务科的走狗。”


    异能力another是绫辻行人没有办法割舍的半身, 但魔人却说,他会让所有异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没有异能, 绫辻行人不会变成囚徒。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嘲笑魔人异想天开?嘴硬自己的生活很不错?


    可魔人却说, 他总会有相信的那天。


    现在, 绫辻行人注视着那名黑发青年,似乎有些不想承认,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魔人的圈套之中。


    魔人给他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自由的种子,并在多年后的今天生根发芽。


    绫辻行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枚有些磨损的子弹壳,这是异能特务科曾经交给他,意图用来防备西川绫人的东西。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是霸道的因果律异能,作为杀人侦探,他只要拿到罪证并推理出案件的真凶,真凶就会以各种方式“自然死亡”。


    这枚弹壳是西川绫人暗杀某位机关政要留下的证据,绫辻行人只要看一遍相关档案,就能让another进入发动状态。


    三岛由纪夫或许不知道他的真实能力,但从川端先生哪里知道,他是异能特务科给西川绫人准备的另一道保险,认为他有制服西川绫人的能力。


    但是,在拿到罪证的一开始他就有种奇妙的直觉,这枚罪证无法对西川绫人生效,但如果只是像三岛由纪夫说的那样拖延一点时间,或许能够做到。


    他不知道三岛由纪夫要做什么,但或许这就是魔人曾经和他说过的转折点。


    如果没有和魔人曾经的对话,那么绫辻行人恐怕不会选择出手帮助,但现在的他,对魔人所描绘的,没有异能存在的理想国很好奇啊。


    绫辻行人转过身,招呼自己的监视者:“辻村,电脑拿来,看一下任务资料。”


    楼下,费奥多尔若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顶楼阳台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樱花花瓣飘落下来。


    刚刚好像有人在看他。


    西川绫人将手里的斗篷披到费奥多尔身上,极有耐心地将他发间的樱花一点一点摘下。


    费奥多尔忽然伸手放到西川绫人的胸口,手掌下,有力的心跳似乎有些加快了。


    这是怎么了。


    西川绫人低下头看他,视线炽热。


    杀手先生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对樱花飘落的情景有些不知名的情结,心中那点隐秘的悸动不知道从何而来,就好像他曾经如此期盼过一般。


    他不自觉的有些耳根泛红,明明这样的对视在以往的日子里数不胜数,他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反应很青涩。


    费奥多尔觉得他这幅样子有趣记了,手掌恶趣味地从对方的胸膛向下轻抚。


    看着对方被欲念沾染的眼睛,他轻笑道:“在想什么坏事?”


    想吻你。


    他刚想凑过去,就被费奥多尔推开了,魔人对昨晚的惨败怀恨在心,撩起火来不管灭,自顾自往酒店里走了。


    西川绫人站在樱花树下,看着恋人的背影有些遗憾没有早点吻上去。


    不过总的来说,他对这次赏樱还是很满意的,怎么说呢,有些顺利过头了,居然没有什么人来打扰,简直不太符合常理。


    似乎很久没有见过某个总爱来给他捣乱的绷带精了?


    *


    与此同时,横滨某家医院,被西川绫人念叨着的绷带精正躺在病床上昏迷。


    武装侦探社几乎全员到齐,站在太宰治的病房里,像拷问犯人一样询问中岛敦事情的经过。


    可怜的小老虎被一群同僚围着,急出一脑门汗。


    “敦,到底是怎么回事?”国木田独步率先开口询问。


    作为太宰治的搭档,他因为忙于天人五衰的后续问题,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太宰治一起出任务了,但他还是很关心自己这位搭档的死活的。


    把太宰治推给中岛敦的时候,这个绷带精还活蹦乱跳的,这才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与谢野晶子已经给太宰治检查过身体,下了结论:“太宰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只是严重低血糖,敦,他多久没吃东西了?”


    宫泽贤治闻言,将手里刚刚从果篮里拿出的苹果又放了回去。


    中岛敦冥思苦想:“我不知道,太宰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早出晚归,也不让我跟着,这次的任务刚接下,刚离开侦探社太宰先生忽然就晕倒了。”


    江户川乱步坐在太宰治的病床边,晃悠着双腿,听到这话摸了摸下巴:“看来他没能撑住啊。”


    福泽谕吉看他一眼,问:“乱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江户川乱步摆了摆手,问中岛敦:“太宰最近很不对劲吧?是从异能者监狱回来开始的?”


    提到这个时间点,中岛敦立刻回忆起来了太宰治这长时间的异样,斟酌道:“确实有点不对劲,从异能者监狱回来之后,太宰先生虽然一直拿着那本自杀手册,但居然没有再尝试自杀。”


    一旁的谷崎兄妹面面相觑。


    这可是将自杀写在人生信条里的太宰先生啊,居然会不再提自杀?


    江户川乱步目光一凝,将黑框眼镜戴上,衣角无风自动,片刻后,表情惊疑不定。


    他回身看了眼病床上的人,“喂喂,这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吧……”


    “代价?”众人疑惑道。


    江户川乱步将眼镜收起来,语气凝重道:“你们应该知道,魔人费奥多尔失忆的事吧?这是太宰一手促成的,但他自己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中岛敦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问:“是什么代价?”


    “应该是,负面情绪。”


    太宰治其人,黑泥程度有多重人尽皆知,从他推崇的自杀美学就可见一斑,让这样一个人丧失负面情绪,那和抹杀他的人格有什么区别?


    可怕的是,太宰治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有预料,几个月里装得和没事人一样,直到最近才出现精神逐渐迷茫崩溃的征兆。


    武侦众人都明白了江户川乱步的言下之意,病房里一时间陷入寂静。


    良久,中岛敦语气低沉道:“这不就是和魔人两败俱伤吗?还有办法能让太宰先生恢复原状吗?”


    江户川乱步摇了摇头:“不管有没有,这是太宰自己的决定。”


    病床上,太宰治面色苍白,输液针扎在他的手背上,他呼吸微弱,就好像踏入了他曾经一直在追求的死亡。


    没人知道这场博弈如今的结果,对于身在局中的两人到底值不值得,至少江户川乱步认为,或许一切都还没到终局。


    第62章


    时间来到晚上, 西川绫人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挑选浴衣。


    每一套的制作工艺都是上乘的,布料柔软,就是花样有些艳丽了。


    拉斯科尔坐在对面咔哧咔哧地吃薯片, 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费奥多尔根本不会穿这东西。


    费奥多尔还在里间的榻榻米上熟睡, 再过半个小时就是烟火大会,西川绫人还在纠结选哪一件。


    蓝色带紫阳花的不错,很典雅, 白色绣云纹的也不错, 很素净……


    不过拉斯科尔的一句话打消了西川绫人把浴衣套在费奥多尔身上的念头。


    被小情侣荼毒已久的类人生物露出死鱼眼:“浴衣领口太大,会露出脖子。”


    别以为他没看见费奥多尔脖颈往下那些青紫的痕迹,他就不信西川绫人会心甘情愿地把恋人身上的好春光给不相干的路人看。


    西川绫人瞳孔地震。


    拉斯科尔的话像是一闷棍把他打醒了, 他立刻把一堆浴衣团吧团吧,一脸正直地丢进了垃圾桶。


    嗯, 天太冷了,费奥多尔身体弱, 不能穿露领口的衣服。


    于是在费奥多尔卡着点睡醒之后, 西川绫人居然没提让他换浴衣的事,甚至自己也选了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和他身上的凑同款。


    费奥多尔眼神有些迷蒙, 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着西川绫人换衣服,他本以为西川绫人会要求他穿浴衣的。


    西川绫人把西装脱掉,拿起了一件白衬衫, 红色长发搭在□□冷白的肩背上, 很性感很养眼。


    可惜他还没看两眼,西川绫人就□□着上身走过来, 把他坐着的单人沙发一百八十度旋转, 低头在他耳边蹭了蹭:“亲爱的, 别看我,我会有反应。”


    费奥多尔:“……”


    没出息。


    等西川绫人解决好了生理问题,两人才慢吞吞的下楼。


    沿河两岸都是樱花树,宽阔的人行道边上是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红灯笼挂了两排,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却很有氛围感。


    叫卖声,交谈声,玩具摊叮叮当当的BGM,异常热闹。


    路上的行人大部分都穿着浴衣,两人穿着常服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西川绫人完全没有自己是个异类的自觉,甚至伸手将费奥多尔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扣上了。


    别说是不怎么出门的费奥多尔了,曾经每年都在满世界乱飞的西川绫人也没有来过这么休闲放松的场合。


    他在小摊上买了一份鲷鱼烧,刚出炉还有些烫手。


    西川绫人拿在手里散了会儿热,等变温了才塞到费奥多尔手里。


    费奥多尔没尝试过这样的日式点心,鲷鱼的形状,有些轻薄的外壳,咬开是甜腻的红豆内陷。


    在遥远的雪国居住过的人,大多都会喜欢这种高甜度的食物,费奥多尔也不例外。


    不过他晚上的胃口向来不太好,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半个都交给西川绫人解决了。


    两人来到了西川绫人之前挑好的观景点,在河岸的石拱桥旁边,人有点多,河堤下还有人在放花灯。


    西川绫人对花灯非常感兴趣,可惜卖花灯的商贩距离他们有些远,“亲爱的,等我一下。”


    费奥多尔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怎么到了他的边上就烧得跟个火炉一样。


    灯火通明到有些刺眼,费奥多尔觉得有些不适,站到了街口小巷的阴影里。


    藏在黑暗里的感觉才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如果是失忆前的他,估计是不会同意和西川绫人来这种地方的。


    他站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有个穿着侦探服的金发青年走过,他本能地觉得这人有点古怪,视线正要跟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嘶哑轻佻的声音。


    “美人,那小子付了多少钱买你一晚?我给双倍。”


    嗯?


    费奥多尔回头看去,一个穿着昂贵西装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衣衫凌乱,面色涨红,三角眼色眯眯地盯着他看。


    刚刚费奥多尔就察觉到小巷里有其他人,没理会是没想到这人冲他来的。


    费奥多尔从成年起,但凡出入声色场合都有西川绫人跟着,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堂而皇之地调戏。


    酒精似乎完全侵蚀了这人的大脑,没有察觉到这个美人虽然漂亮,却完全是朵带刺的黑玫瑰,更难得的是,边上还有个脾气不太好的护花使者。


    这人的运气不太好。


    费奥多尔看了眼手上那隐隐泛着银光的手链,如此想道。


    中年男人继续上前,手不知死活地往他残留着红痕的脖颈处伸。


    费奥多尔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居然有人送上门来让他试试西川绫人的手链到底有什么作用。


    藏在暗处准备偷袭的三岛由纪夫也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好事。


    等魔人动了手他在下手,那简直是名正言顺的保护境内公民,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他是个机会主义者,只要能抓住绫辻行人动手的空档,就万无一失。


    当然他也不会贸贸然地对魔人下杀手,他会把握得很精准,不会伤到魔人的性命,但因为异能上附带的功能,估计会让魔人再昏睡个十天半个月。


    在中年男人的手触碰到费奥多尔之前,费奥多尔手腕上的银色链条自动从延展处伸长,并不尖锐的尾端却速度极快地向前窜,对着那个男人当胸穿过。


    中年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瞳孔逐渐涣散,身体向费奥多尔的方向倾倒过来。


    耳边有轻微的风声,西川绫人发动异能回来了。


    红发青年在他身边站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脚把这个骚扰者踢了出去。


    男人沉重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西川绫人心跳加速,拉着费奥多尔的胳膊,让恋人往自己的身边靠近。


    正要问费奥多尔有没有被碰到,心口突然一阵心悸,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费奥多尔微微皱眉,背后猛然涌现一阵寒意。


    西川绫人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却不能动弹。


    只有仅仅半秒的时间差,银链探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西川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凭空出现的尖锐冰刀和银链擦身而过,从费奥多尔的后心口处贯穿过去。


    鲜血从雪白的衬衫上晕染开来,费奥多尔嘴角溢出血液,身体向后倒去。


    费奥多尔被西川绫人接入怀中,手立刻在心口的伤处发动治愈的异能,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在胸口晕开,口袋里那张照片被血浸透,照片背后凹陷的字迹在血红色的浸染下慢慢浮现出来。


    第一簇烟花恰好在此刻的天空中绽放,时间仿佛被随意拨弄的钟表,在此刻暂停。


    暗处的三岛由纪夫身边还泛着刚刚发动过异能的寒意,河岸边的绫辻行人手里拿着一枚磨损的弹壳。


    而西川绫人表情空白,一双红眸里满是痛苦。


    照片纸上的字迹越发清晰,字块悬浮起来,组成一段因果。


    这是那半张不翼而飞的“书”的残页。


    残页上写道:“继七三石板异动发生的世界融合之后,此间世界的基石‘书’在冲撞中分裂,下卷代表邪恶的残念出逃,寄生在一个穿越世界夹缝的人类身上,世界变成以‘书’所在地为中心。当因果律与‘书’的规则相遇产生悖论,‘书’的下卷再次出逃,世界碰撞再次发生,分庭抗礼的世界基石同时被新的规则压制、泯灭,世界的中心转变为——东京,米花町。”


    代表着规则的力量像波纹一样以此半页残卷为中心向外扩散,时间的钟表不断拨动,旧的因果线上,人与事都像泡沫一样消失,新的故事出现在时间的枝桠上。


    四月,神奈川的某个高中内,睡在樱花树下的红发少年从睡梦中惊醒。


    樱花落了满身,视线迷离间,他突然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右耳耳垂,却摸了个空。


    他有些愣神。


    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但好像那里应该有个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是活在费佳理想国里的高中生西川哒~


    第63章


    “西川——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社团活动要开始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不远处招呼他。


    这张脸,这个人,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同学, 潜意识却还有另一种思绪在拉扯,告诉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有什么是比参加社团活动更重要的?毕竟如果不能积累到足够的相关学分,可是没办法参加升学考试的。


    西川绫人捏了捏眉心, 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 此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从樱花树下站起身,有些呆愣的应声:“哦……就来。”


    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跟着男生从僻静处来到校园的主干道。


    正是新生入学季, 各色社团都在主干道上摆摊招新,堪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空气中弥漫着厨艺社现烤的松饼香气。


    西川绫人闻着味道有些愣神, 他觉得这松饼糖放少了,烤制时间上也差点火候, 最重要的是应该撒上蜂蜜而不是味道不太纯正的枫糖浆。


    最好要陪一杯红茶解腻。


    “哦~填表送现磨咖啡唉, 西川,我看你没睡醒,不如去蹭一杯吧。”跟着他的男同学在耳边撺掇。


    西川绫人下意识地反驳:“不要咖啡。”


    男同学愣了一下, 疑惑道:“没听说你不喜欢咖啡啊,昨天通宵之后不还硬灌了两杯吗?”


    盯着那个摊位上运转的咖啡机,西川绫人没由来的一股厌恶情绪, 他没有回答同学的疑问, 继续向前走,视线却突然在某个摊位上停住了。


    男同学跟了上来,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动漫社看, 打趣道:“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吗?”


    西川绫人指着摊位前的一片空地有些焦急地问他:“这里, 原来是不是放着什么东西?”


    男同学挠了挠头,回想片刻,道:“好像是,应该是一个刚开播动漫的立牌吧,立牌上是个大反派,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是哪个动漫。”


    西川绫人眉头紧皱,盯着那片空地,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地漏风。


    他有些无措的环顾四周,声音、气味、影像,一切都真实得要命,真实得让他发疯。


    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叫西川绫人,福利院出身,被好心人资助上学,马上就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摆脱跟随他前半生的贫穷,


    可这样不对。


    头很疼,剧烈的耳鸣声折磨着他的神经,身边关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西川绫人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走吧。”


    说完他立刻转身往回走,踉跄间,和一个拿着一摞报纸的男同学相撞。


    周围一阵惊呼,拿着报纸的男同学被撞翻在地,手里的报纸落在地上,标题上清晰可见的一行大字:“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又破杀人案!”


    男同学连忙将报纸捡起:“呜啊,幸好没被踩脏,这可是我的偶像。”


    西川绫人没有注意到报纸,只低声说了句抱歉就走,他要回之前那棵樱花树下看看。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啊不好意思啊同学,他不太清醒,我赔你一杯咖啡吧?”


    身后喧闹的声音不断减弱,西川绫人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回走,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


    他立刻心跳加速,加快了脚步。


    然而走至近前,没等站在树下的这人转过身,西川绫人就已经知道,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他明明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长相,却相信只要他出现,自己一定认得出来。


    西川绫人停下了脚步,站在樱花树下的人也转过了身。


    这是一个穿着米色长风衣的黑发男人,长着一张俊秀的脸,尤其一双鸢色的眸子格外瑰丽。


    任谁来都会夸一句的长相,在西川绫人眼里却丑得要命。


    西川绫人露出死鱼眼,连自从醒来就萦绕在心间的焦躁都散了些许。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非常讨厌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无能的西川先生。”黑发青年维持着淡笑的表情猛然破功了:“你知道在世界规则下抢出一个夹缝有多困难吗?差点就没赶上。”


    大病未愈的太宰治心情很不好。


    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和彭格列交涉,拿到足够的交易物品,从次元魔女那里换走他最后一张底牌——被魔人交出去的那截与‘书’同源的银链。


    这东西能让他在世界规则的压制下勉强保留记忆,不,或者说在规则的压制下留下一条命。


    这次规则转换非常霸道,直接将与此世界相悖的存在全部抹杀殆尽,七三石板代表的火焰力量体系,‘书’代表异能体系,不清楚基石在哪的咒术体系,全部消失。


    与之相关的人,存活下来的除了太宰治这个偷跑的人之外,就只剩下面前的西川绫人,这个属于此间世界,在世界夹缝中被‘书’选中的宿主。


    太宰治差点没能撑过那一次精神崩溃,险些就让魔人得逞了,他还是太狂妄了,这种人格上的剥离还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损伤。


    但即便争取到最后一线希望,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仔细看看,他面色的确极为苍白,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呼吸也极其微弱。


    此前太宰治虽然能将魔人的举动推算个八九不离十,但唯一超出预料的就是那场在骸塞的三方操盘,他唯一一件没有弄明白的事就是魔人如何通过那场操盘,确认东京就是此间世界的基石,也是能让规则反转时发挥出最大力量的地方。


    但拿到那截存留着宿主记忆的银链之后,他全都明白了。


    西川绫人没能见到相见的人,心情也不太好,他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还说那些听不明白的话。


    太宰治将那截银链拿出来,黯淡得几乎看不到光亮的链条立刻向西川绫人飞去。


    接触到链条的一瞬间,西川绫人似乎听见那人微弱的低语:“真想直接下手干掉你更直接,可惜以我现在的状态做不到了,好好去看吧西川先生,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西川绫人在银链上感觉到强烈的求生欲,他明白了银链的恐惧,如果被新的世界规则压制太久,他恐怕就会完全泯灭。


    银链会记录共享宿主的记忆,它将西川绫人带到了另一重空间,在这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经历了那个人的一生。


    *


    从第一次觉醒异能开始,费奥多尔就认为,那并非救赎他的东西,而是无法从身上剥离的罪孽。


    他花了漫长的时间,想将这份罪孽消除。


    费奥多尔第一次意识到世界碰撞,是在天人五衰计划失败,自己死亡之际。


    由于动乱的规则,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一切开始之初,在雅库茨克的礼拜堂,觉醒异能将罪孽深重的神父杀死之时。


    这一次他选择放弃天人五衰的组织自己一个人执行计划,可惜,他也失败了。


    但当他又一次重启之后,他真正发现了自己无法利用‘书’将异能从这个世界上消除的原因。


    异能力是‘书’的规则之下的产物,‘书’亦依赖着异能力而存在。


    ‘书’能给予因果,却无法将自己也纳入其中,这是一个悖论。


    恰巧,他作为不知为何被规则遗落下来的人,在世界的夹缝中,有了更好的计划。


    在世界混乱融合之后,他可以借助别的规则将‘书’抹杀,只是或许会需要一些小小的代价。


    但好在,他发现了一个趁手的工具。


    他重返雅库茨克的礼拜堂,发现了逃走的‘书’,它选择了一个其他世界的人类作为宿体。


    ‘书’的下卷追逐的是极致的欲望,可他选择的这个宿体,却连接受‘书’的力量都无法下定决心。


    一直到后来许多年,费奥多尔偶尔也会怀疑,‘书’做了错误的选择。


    他冷眼旁观这个坚韧的灵魂在痛苦中挣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终为‘书’所俘获。


    费奥多尔知道,该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他出现在礼拜堂门口,将那伤痕累累的野兽拥入怀中。


    费奥多尔要给这野兽拴上枷锁,让他臣服,又让他觊觎自己。


    费奥多尔知道这只野兽很聪明,懂得如何服软讨好,何时又该给予强势,只要魔人稍有疲态,立刻就会比死死扼住咽喉。


    渐渐地,他几乎要沉迷于这危险的交锋之中。


    但是不行,他还有别的计划。


    他在西欧战场上对神威许诺,并将组织名称再度定为“天人五衰”。


    他在边境线上叩问杀人侦探的内心,并为终局的到来埋下种子。


    他在西西里的渡轮上为黑手党教父献计,为得到‘书’的残卷做出谋划。


    他在次元商店与魔女交易,为失忆后的自己留下唯一一条线索。


    他在骸塞三方操盘,印证自己在夹缝中窥探到的知识,确认新的世界基石所在地为东京。


    他在西格玛手中拿走半页残卷,并将倒转规则的字迹印在其上,放入照片夹层,等待悖论后,自己的鲜血沾染开,将翻转的规则公布于世。


    然而,人类挣扎的灵魂,扭曲的罪孽,累业的报偿,三次轮回,一切都让他无趣极了。


    计划太过简单,哪怕有太宰治这个宿敌搅局,他也时常觉得少了些兴致。


    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在通过自己手中的锁链观察自己最趁手的工具。


    他其实并没有发现,自己放在西川绫人身上的关注已经越来越多了。


    或许有所察觉,但他享受这样踏错一步就要坠入深渊的危险感。


    直到规则反转的那一刻,他在混乱的时间中回笼记忆,在绚烂的烟火和飘飞的樱花中,看了红发青年最后一眼。


    “亲爱的,你真狠心啊,甚至对我没有一丝怜悯……”西川绫人喃喃道。


    他从记忆空间脱离,失去费奥多尔的痛苦简直快让他发疯。


    太宰治倚靠着樱花树,脸上是胜券在握的微笑。


    他知道魔人会输,输在他没有深刻理解西川绫人扭曲的爱意。


    西川绫人或许会接受和魔人一起奔赴死亡,却没办法接受一个没有魔人的世界。


    但或许魔人的抛弃也是情有可原,西川绫人作为宿主与‘书’同生共死,作为规则一部分的银链会消失,但‘书’作为基石的一部分,会沉睡,但永远不会真正消亡。


    西川绫人无法赴死。


    就像当年在雅库茨克的礼拜堂里,成为与死亡割裂的怪物,会在绝望中再次睁开眼睛。


    费奥多尔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书’会选中西川绫人,是在樱花飘飞的季节,红发少年站在立牌前,看着上面黑发红眸的青年时,眼底浓重的欲念。


    “我想要他。”


    ‘书’听到了这样的渴求。


    而西川绫人也不会知道,费奥多尔在世界碰撞过程中的三次轮回,是逃出生天的‘书’,送给他这个宿主的见面礼。


    从此互为因果,这是‘书’的拿手好戏。


    就像次元魔女经常说的那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银链在西川绫人周围盘旋,尖端猛地刺入心口,尖锐的疼痛中,西川绫人嘴角带着扭曲畅快的笑意。


    濒死的感觉袭来,即将陷入沉睡的‘书’再度被惊醒了。


    作者有话说:


    应该没有落下的伏笔了【瘫


    下章大结局,之后应该还有一章后记


    第64章


    空间在眼前撕裂变形, ‘书’在对还没尘埃落定的世界规则做出反扑。


    西川绫人几乎失去意识,他对费奥多尔的欲望却在支撑着他引导‘书’与世界规则对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再度睁开眼睛, 自己正站在东京的别墅门前。


    他下意识抬手抚上心口, 银链带来的穿刺上已经愈合了。


    但西川绫人此时想到的却是费奥多尔后心口的贯穿伤。


    在计划之处,冷漠的魔人或许是打算把自己的死作为计划的最后一步。


    不过或许哪里出现了偏差,他看着那柄冰刃当胸穿过, 却好像没有刺穿心脏。


    费奥多尔在哪里?他的伤好了吗?会不会很疼?


    世界恢复了吗?


    西川绫人隐约感觉到, 自己体内,‘书’的力量变得更加完整了,似乎并不仅仅是半本残卷了, 并且似乎还在催促他快点开门。


    他抬手推开了别墅的门,目光一凝。


    费奥多尔穿着一身白衣, 披着熟悉的黑斗篷,领口的系带有些凌乱, 毛茸茸的白毡帽戴在头上。


    他站在沙发边, 将手里没有血迹的照片扔到了茶几上。


    这样的场景让西川绫人觉得很微妙,就像费奥多尔比他更早回家,还没来得及收拾好衣服, 正等着他回来帮忙。


    但他也知道事情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他亲手摧毁了费奥多尔的计划,毁灭了一个即将拔地而起的理想国。


    费奥多尔回头看他,红眸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悲伤、愤怒、还是嫌恶, 都不存在,可就是这样的淡漠, 却让西川绫人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了在多年前的雅库茨克, 第一次见面的魔人也是这个样子。


    费奥多尔一如往常一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走到近前,伸手探向他右耳上的耳饰。


    “别动,别说话。”


    不。


    不要,求你。


    西川绫人不想再次反抗费奥多尔的命令,可他完全无法自控,他伸手将恋人拥入怀中。


    其实只是短暂的分别,西川绫人却觉得仿佛度过了十分漫长的时间。


    身体相贴,西川绫人感受到费奥多尔冰冷的体温,不要命地将脸埋在费奥多尔颈间,汲取仅剩的温暖。


    费奥多尔的手停在了半空。


    漫长的计划以失败告终,费奥多尔却好似习惯了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输给了自己。


    西川绫人和他最初所设想的一样,是个不可控因素,在他全盘落败的现在,已经开始违背他,不愿意再遵守他的命令了。


    “对不起,但我……”西川绫人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或许在现在的费奥多尔眼中,他们已经是货真价实的“仇敌”了。


    和曾经那些混淆视听的谣言不同,费奥多尔或许真的想致他于死地。


    他宁愿把自己胸口剖开,让冷漠的魔人看看自己缺失的第三根肋骨下,心脏是否在为他而跳动着。


    但他不希望费奥多尔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哪怕是仇恨的目光。


    费奥多尔的手轻轻落在西川绫人颈侧,开口说出不带感情的低喃:“绫人,我很失望。”


    西川绫人脖颈浮现一抹凉意,伤口中喷溅而出的鲜血被费奥多尔单手按住,从苍白的指缝间缓慢向下流淌。


    他几乎脱力地靠在费奥多尔身上,血液的迅速流失让他觉得有些眩晕。


    西川绫人尽力凑到费奥多尔的颈动脉,张开口咬住,只要略微使力,就能和在此时下杀手的魔人同归于尽。


    但他最终只是含住那一小片细嫩的皮肤,舌尖轻轻舔舐。


    口中溢出的鲜血顺着费奥多尔的颈间流淌。


    费奥多尔轻声说着,是带着血腥味的耳鬓厮磨:“你不该那么做的。”


    魔人是个不喜欢追忆往昔的人,但此刻被耳边渐渐微弱的呼吸包裹,他像是安抚,又像是温柔地哄睡:“在雅库茨克的礼拜堂里,你浑身浴血的样子很漂亮,我想再看一次。”


    费奥多尔伸出手抚上西川绫人繁复的耳饰。


    漂亮的银色饰品是许多年前由他亲手戴上,现在也由他亲手毁去。


    耳饰在他手里一寸寸碎裂,碎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西川绫人微弱的呼吸让他难以说出一句拒绝,泪水从眼角滑落。


    费奥多尔的沾血的手一顿,不太熟练地擦去他面颊上的泪滴。


    睡吧。


    愿你今晚做个好梦。


    愿你长夜梦我。


    *


    半小时后,东京某个天台,低空飞行的直升机上,果戈里朝费奥多尔招了招手。


    费奥多尔向下张望一眼,警车的鸣笛声响彻,车辆疾行,而他们多通缉抓捕的人却悠闲地站在高楼上。


    果戈里倚着直升机的舱门,看着魔人一身鲜血的模样,却没有在这人身上找到伤口。


    是别人的血。


    但果戈里暂时想不到是谁。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果戈里发动异能将费奥多尔拉了上来。


    舱门即将关闭,身后的天台大门再度被打开,果戈里只来得及看到一截米色风衣。


    直升机盘旋着上升,并向北方飞行。


    跟在太宰治身后一同登上天台的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问:“要派人去抓吗?”


    太宰治耸了耸肩:“没用的。”


    异能特务科的群人加一起都玩不过失忆的魔人,何况是现在找回记忆的人呢。


    太宰治与次元魔女的交易因为世界规则的几次转换而作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救了太宰治自己。


    魔人找回了被他强行剥夺的记忆,太宰治也拿回了属于自己人格的一部分。


    太宰治缓慢踱步到天台边缘,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忽然纵身一跃。


    坂口安吾惊呼道:“喂——太宰——”


    他连忙来到天台边向下张望,楼底下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混蛋青花鱼——想死也别往我身上跳啊——”


    看着被重力使一脚踹飞出去的某人,坂口安吾露出死鱼眼。


    还好,至少不用担心太宰死掉了。


    而脱离危险地带的两个通缉犯,此刻正一同坐在机舱里。


    尽管开飞机的西格玛一再抗议,这两个没人性的资本家也不会让他休息。


    果戈里坐在两米之外注视着费奥多尔。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位挚友还会联系他帮忙,在明知道自己对他怀有杀意之后。


    为什么?


    魔人就对自己的异能这么有自信?或者说是相信果戈里不会亲手杀了他?


    费奥多尔坐在那里,用干净的那只手把被风吹歪的毛毡帽扶正。


    鲜血浸透衣服又干涸在布料上,此时贴在皮肤上让他有些不适,不过地点不允许只能忍了。


    见他这样有恃无恐,果戈里试探的心已经按奈不住了。


    用了不到半秒时间思考,他瞬间发动异能,一只手直取费奥多尔的咽喉。


    下一秒,“砰”的一声,果戈里被什么东西打飞了出去。


    他在机舱尾端坐起,脸上还有一道伤痕,抬眼一看,一截细长的银白链条闪着微光悬浮在半空,另一端连接着费奥多尔腕上的手链。


    费奥多尔并不惊讶,眼神淡漠地瞥了果戈里一眼。


    果戈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眼前的情形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这链条是个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东京的别墅内,拉斯科尔看着一边流血一边狂笑的西川绫人,默默退了两步。


    西川绫人摸着脖颈上正在愈合的伤口,感受着与他心跳同振的另一道脉搏,嘴角的弧度越裂越大。


    从今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将与你同在。


    再等等,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而这场漫长的博弈,最终获胜的是我啊,我亲爱的恋人先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okok正文就到这里了,还有一篇撒糖后记~


    注:这里陀思很清楚西川不会死哒~西川破坏他的计划总要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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