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域范围甚广, 在驯兽宗到神剑城、合欢宗等这些大宗门的边缘，亦有这样的凡人城池所在。
但如果从那些地方进入世俗界, 恐怕接下来一个月都得在马车上度过。
所以想要快点找到如意, 还是从自己宗门边上进入来的最快。
只是这次, 在云轻舟刚来到分界线的边缘时候，就被一个意外出现的熟人拦住了。
“阿弥陀佛。”福安脚踏湿泥, 双手合十挡在云轻舟面前，“云施主, 空域暂时进不得。”
云轻舟眼皮一跳，“为什么？”
“三日前空域开始只进不出, 凡是进入空域的人, 不论是凡人还是修真者，全都无法再从空域中离开，就连大乘期尊者也不例外。”
福安说出这话时，目中闪过一抹凝重, “云施主还请暂且等一等，待我等想出解决之法, 再行入内。”
“只进不出？”想到某种可能, 云轻舟脸色微变, “你们把主意打到普通人身上了？福安, 你们又做了什么？”
“施主，我等并未做什么, 只是想……”
“想要用功德重建登仙梯？”云轻舟烦躁地打断他的话, “难道看到现如今的那道登仙梯你们还不明白？”
福安转着佛珠的手不自觉收紧, 听到她直白的话后，眼中有些惊讶，随即又慢慢转为苦涩，“施主竟然知道……不过，空域这次倒不是全是我们所为。”
“不是你们做的？骗小孩儿呢？”
云轻舟这会儿正着急，不耐烦跟他打花腔，“相信‘天道要灭世’预言的人不是你们？追着秦清风想要抽取他身上功德的不是你们？近些年到处找有功德在身的修士的不是你们？别闹了！”
“你们自己在修真界犯蠢也就罢了，各大宗门私底下做的龌龊事不比你们抽取他人身上功德来的好上多少。但我本至少以为你们还有些底线。”
“抽取功德对修真者来说还好，毕竟有灵气护体，哪怕一时气运受损迟早也能补回来。但放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一辈子倒霉的事，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当初云轻舟偷偷潜入佛宗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很清楚，关于功德利弊的这方面内容，是所有佛门弟子入门后最先要学习的内容。
可以说是佛宗的宗旨所在。
也因为了解佛门这群榆木脑袋做事的风格，所以在得知佛宗开始四处收集人功德，准备建造所谓的登仙梯时，云轻舟也只是观望，并没有对他们有过多干扰。
毕竟这群人做事就算再恶，也不至于真的杀人性命。
而且他们抽取功德是为了建造登仙梯，若是能成，此界驻留已久的修士就能飞升上界，本质上也是件大好事。
就像云轻舟之前所说一样，修真界其他宗门为了自家宗门气运或者机缘，暗地里也都做过不少事情。
佛宗做的这件事说起来蠢了点，但却也属于修真界的各大门派的正常竞争，顶多是出发点中二了点。
目的是拯救世界。
虽说云轻舟是觉得不大靠谱的，但人家自己喜欢。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眼下登仙梯将现，可佛宗却依然相信那个‘灭世’的预言，而且还将目标瞄准到了整个空域。
云轻舟忍不住发出灵魂一问，“你们是不是傻？”
福安：“……”
虽然不想承认，但想起前些日子里佛门的那场内乱，福安叹息一声，面容愁苦道：“确实甚傻。”
云轻舟：“……”
你这反应不对。
按理说这群傻和尚不是应该理直气壮说‘我是为了众生’么？
“云施主不知，其实这其中另有隐情。”
看福安这幅悔不当初的模样，云轻舟也跟着冷静了一瞬，勉强给了一点耐心听他说两句。
原来这一切确实是因为那道刚出现的登仙梯。
半月前，在登仙梯出现了五分之一的时候，佛宗内部爆发了一阵激烈的讨论。
“登仙梯已现，我等大乘期修士都有预感，不出一年此界登仙梯必将直通天地。掌门，收集功德之事该停下了！”
说出这话的也是位福字辈长老。
他与福安一样，虽然不停收集功德，但内心亦一直有愧疚之感，此刻发现登仙梯出现，也立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话是这么说，但福知你也看到了，登仙梯只出现了五分之一，这万一是天道用来麻痹我们，好让放松我等警惕的呢?依我看，收集之事仍要继续。”
“登仙梯之事事关此界生死，天泣过后五行界又出现了数千名大乘期巅峰修士，几乎抵得上近千年来之和，显然是天道要积攒力量，选出一部分人一齐飞升，这明明是有利五行界的大好事！”
“我不觉得，我反而觉得大劫或许就应在那道登仙梯上。说不定陷阱就在那里，只要我等踏入登仙梯，便全都落入了那位的圈套。”
争吵不休之下，佛宗掌门福万也颇为头疼，直到最后干脆清楚了太上老祖出面。
然而老祖来后听完两方的阐述，最后却只给出了四个字：“计划照旧。”
听到老祖的话，原本坚定主意的人更为坚定。
但如福安一般的人却越发动摇。
因为当初老祖给出预言时，那时的情况是五行界被封闭已久且卜出来的结果是大凶，与天道有关。
可现在登仙梯已现，天道已经打开了飞升通道，若他们执意要造一架避开天道的登仙梯，会不会反而造成不好的后果？
会不会，他们才是那道‘凶’的根源？
当这个质疑被提出时，就连与福知争的最凶的那个修士也不禁被问住了。
预知，预知。
在事情被知道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已经被改变。
他们想要改变的，说不定，在他们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定了。
如他们这般学习佛法的人，对这些的领悟更是深刻。
就在这时，有人幽幽道：“掌门，莫要忘了，我们根本的目的是筹功德建登仙梯，从而解救五行界。”
所以，如果这登仙梯是真的，他们做的一切就都是无用功。
沉默良久，福万叹息一声，一锤定音道：“继续收集功德之力，但是之前看中的人，每人身上的力量只能收取四分之一。”
这就放缓了三倍多的速度。
“将这些人身上的功德分开存放，记好姓名。若是登仙梯有异，留之以防不测，若是无恙……悉数归还，且赠静心佛珠以做赔礼。”
定好一切，佛宗的人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事情确实如太上老祖所说仍在继续，但大多数人却对那道出现了五分之一的登仙梯抱有了极大的期望，所以速度比福万想的还要慢上一倍。
可是他们的动作，却意外激怒了太上老祖。
在第二次登仙梯出现时，太上老祖亲自请点了一次宗门内暂存的功德，也发现门中弟子敷衍的情况。
而后，太上老祖怒而离去，“既然你们不愿做这个罪人，那我就自己来！”
…
“之后老祖就带了门中暂住的几位大功德之人来到了空域，还将边界改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福安讲到这里时有些无奈，“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做事不太尽心，所以才让老祖如此偏激，不得不独自来了这里，想要借万万人之力成就登仙梯……”
“等等，等等！”实在云轻舟听不下去了，一言难尽道：“你不会真觉得你们老祖就是一心为了普度众生吧？”
“还有，这道屏障现在除了进去之外出不来还有什么功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不信！”
一句话话将他的话全堵死，福安表情微滞，避开第一个问题，回答道：“另外的作用是……会主动吸取人身上的功德。”
云轻舟：“全部功德？”
福安垂着头没吭声。
云轻舟真是被他气笑了，“普通人被吸取全部功德跟直接让人死有什么区别？！那老不死的这么做，你们还打算替他开脱？”
福安心情沉重地转了转手里的佛珠。
就是因为知道没有区别，就是因为知道如果老祖真的动手，空域内的万万条性命必会悉数惨死，所以他们现在才无比煎熬。
“原计划中，我等是打算以全宗之力助登仙梯攀成。”
福安的表情渐渐松开，抬头望向云轻舟，“请来做客的几位道友本是作为阵柱所用，事成之后虽然或许会有损根基，但我等亦会想办法替他们补全。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空域内的阵法已成，进去的人再无出来的可能，而这些也和我们的不作为触动了老祖有关，所以……”
福安将目光挪向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浑厚的声音中带着沉甸甸的坚定，“既然老祖执意要造成这道登仙梯，那我等自当赴命！”
“毕竟，愿意加入这个计划时，我等便已做好了陨身的准备！”
老祖想要辟开一条新的通道，所需的功德之力不计其数，如果不抽取足够的力量，必定会生灵涂炭。
也幸好，他们佛宗的人别的不多，身上的功德之力却不少。
只是现在有些人还不知空域内的变故，虽然各大宗门都已经通知到了，但总有些人在外不与人联系。
所以福安等佛门弟子才构成了一道人墙，自发守在屏障入口，只要方圆百里之内有人靠近，他们就会及时上前提醒别人不要进去。
这才是能及时拦住云轻舟的真正原因。
而在这些人都被提醒，或者其他宗门派人前来增援时，他们这数十万弟子就就会进入阵中。
届时，所有佛宗弟子将在阵中供出自己所有的功德，直至新的登仙梯构成。
只要能保护天下苍生，他们在所不辞！
福安满脸慈悲地合起双手，身上充满了即将赴死地悲壮，“阿弥陀……”
“佛你个头啊！”
动不动就想替天下苍生死，你问过苍生了吗？！
云轻舟真的要被气死了，恨不得一棒槌敲他脑壳上，把里面的水好好给他放一放，“好好学雷……道友做好事，从一点一滴做起不好吗？”
“没事儿给孤寡老人家里挑两担水，给重男轻女的家里讲讲轮回报应，再给给被骂的伙计做做心理辅导，学会脚踏实地不行吗?”
“动不动就想拯救世界，动不动就想为道而死，死是那么容易的吗？你活了那么久浪费修真界那么多灵气就是为了被自己蠢死的吗？”
“那老祖摆明了就是个骗子。这么明显结果你们还一个串一个的去送，死完了还觉得自己死得很光荣还不是？！”
云轻舟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豪气万千道：“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们这群人就别想去进去帮倒忙！”
当阵宗那些人搞研究的人都是死的吗？人家都还没说这事儿能不能解决呢！
一通噼里啪啦的怒气输出，说的福安一愣一愣的。
最重要的是，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是圣人舍利失踪的那天，那个大骂老祖是糊涂虫而后与佛子之位失之交臂的疯僧智如。
在强烈的好奇感驱使下，福安小心翼翼地往前踱了一步，低声道：“道友认识智如……”
“智什么如，别以为跟我攀亲戚我就不会骂你脑袋进水了。”云轻舟垮着脸翻找储物袋里的传讯符，半点面子都不给福安留。
福安：“……”
行吧。
看来不是。
*
就在修真界正因为空域的事鸡飞狗跳的时候，世俗界内，长生已经来到了如意家的小院拜访，甚至还应付了一波跟着他想要上门替他说亲的媒婆。
“家住京城，入赘贤妻，妻族门第高贵，娶的小妾活不过第二天早上。来这里是拜见表姐，过几天就走。有意的小姐要是先送一百两黄金当见面礼的话，咱们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两天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凭着这番惊人的话术，跟着长生上门的媒婆离开的脚步一个比一个匆忙，脸色表情一个比一个难看。
好好的俊小伙儿，怎么就是个吃软饭的！
还一百两黄金见一面？呸！你咋不上天呢！
关上院门，看着表情还是一本正经的长生，如意站在廊檐下笑得乐不可支，“师兄，你哪找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借口？”
长生背着手笑道：“当然是书上。”
世俗界的书他可看过不少，随便拿几条出来就够用了。
两师兄妹经过这么一番插科打诨，彼此间的生疏感很快消散不少。
不过修真界与世俗界到底是两个世界，最明显的就是长生的容貌现如今依旧停留在最出众的时候，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一嬉一怒都漂亮的不似真人。
反观如意，现如今的容貌却没有那么之前那么打眼了。
到不是因为年龄增长到三十岁，容貌随着完全逝去，而是她身上原本那种如绚丽的气质在慢慢沉淀，变得不那么外放。
她将自己的那一面收敛的起来，现如今显然变得更为成熟温和。
如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个年纪都还没嫁人，容貌太盛反而容易招人眼，所以特意收拾了一下。”
长生淡定了收回目光，悠哉道：“师妹，你嘴角有粒芝麻粒。”
如意：“……”
刚吃了芝麻饼当早饭，这点细节您老就别注意的这么仔细了。
大大方方地擦去嘴角的芝麻，如意这才问道：“师兄，师尊和山茶师姐他们呢？”
上一次来的也是长生师兄，但是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大师兄和山茶师姐了。
“他们过段时间应该就会过来。我这次过来有正事要做。”
“正事？”如意被他说的有些好奇，师兄他们可不是普通人，有什么正事还需要跑到这边来。
长生抬头望向天空，看到那片波动诡异的透明屏障时，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来破个阵，顺便体验一下世间无敌是什么感觉。”
如意：“……”
不是，世间无敌莫名有些羞耻这种话，不应该是大师兄或者三师兄才会说的么？
你可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的长生师兄！
没等她在心里吐槽多久，长生已经悠哉悠哉的晃进屋子里，朗声道：“来，如意，师兄给你讲几个故事。”
“啊？什么故事？”
“故事就是：从前有座长寿峰，长寿峰上有一个很擅长隐藏身份的女修，有一天，这个修真者她收了五个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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