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屠龙就是屠龙 龙角,好东西,送给你


    云昭猛然睁大了眼睛, 显得十分不敢置信,不过很快,他又问:“暮阳!你该不会走火入魔了吧?我是云昭啊, 你不认识我了?”


    “不认识。”


    江暮阳只觉得浑身热气腾腾的, 身体里充满了汹涌的灵力,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低头一看, 掌心处腾的一下,冒出了淡青色的灵力。


    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金丹, 也是他自己的灵力。


    从今往后, 他再也不需要依附裴清的金丹了。


    江暮阳的脸上忍不住泛起了笑意, 知晓菩提三叶花才刚入体, 还需调息几日, 方能同自己合而为一。


    当务之急, 就是赶紧脱身, 离开此地。


    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能替自己报仇雪恨, 不急于一时, 不可恋战。


    江暮阳心念一动,地上的长剑嗡的一声,飞入了他的手中。


    魔尊见状,眉头微微一蹙,他道:“菩提三叶花?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机缘。”


    顿了顿,他又明白过来什么, “你在借本座之手, 引菩提三叶花现身?”


    江暮阳道:“看来魔尊还不算太笨!”


    他提剑指了指裴清, 面无表情地道:“你的人, 你带走。”


    又指了指云昭, 江暮阳更加冷漠无情地说:“这个送给你当炉鼎,你好好享用他,别客气。”


    魔尊:“……”


    云昭:“???”


    “江暮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云昭满脸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他,圆眼惊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了吗?”


    江暮阳道:“谁跟你是朋友?”


    “暮阳!你肯定是走火入魔了!”云昭执意认为江暮阳是走火入魔了,并且坚持认为二人是朋友,“你现在不认我,没关系,你我联手抗敌,带着裴清逃离这里!”


    “才不要。”江暮阳懒得看云昭,转头同魔尊道,“剑宗的少主一向心高气傲,极可能会出口伤人,这边建议魔尊封了他的嘴,省得败坏兴致。”


    魔尊道:“既如此,本座会砸断他的牙根。”


    云昭更加惊愕:“暮阳!”


    “记住,把人看牢了,千万别放他们出来。”江暮阳持续输出,“敢跑就打断双腿。”


    云昭大喊:“暮阳!你疯了?!”


    魔尊听罢,竟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告辞。”


    江暮阳落下这么一句,目光从裴清身上划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离开此地。


    可周身的结界依旧稳固,他抬手狠狠一剑劈了过去,也未曾撼动半分。


    江暮阳踏在半空中转身,手里的长剑嗡嗡作响,定定地望向了魔尊,他冷声道:“怎么,你已经得到裴清了,又额外得了个云昭,还想如何?”


    “你的脾气,很讨人喜欢。”


    江暮阳:“我知道。”


    魔尊笑道:“你们三个,本座都要,今日,你们谁也跑不掉!”


    一阵冷风袭来,吹得周围林叶簌簌作响,江暮阳脸上的血迹,顺着眉骨流入了瞳孔,他也懒得抬手去擦。


    身上的衣衫猎猎作响,好似飞扬起的芦花。


    他的容貌并不算惊为天人的俊美,也许是染了鲜血的缘故,竟平添了几分妖冶,周身的肃杀之气,让江暮阳看起来倔犟又坚韧。


    魔尊极其喜欢这样的人,当即对江暮阳又多了几分兴趣。


    在他看来,征服烈性的美人,就同降伏凶兽一般,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征服欲,以及胜利感。


    场上的气氛一片死寂,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江暮阳寻思着,看来今日要想全身而退,就不得不暂且和云昭化干戈为玉帛了。


    他余光瞥了一眼裴清,见裴清依旧昏迷不醒,便想着,即便裴清不帮忙,也不能尽拖后腿。


    索性右手一翻,二指夹着一片落叶,嗖的一下向裴清袭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裴清的脸上。


    云昭见状,勃然大怒道:“江暮阳!我看你当真是疯魔了!你气我,怨我,怎么样都好,谁让我方才出口伤人,还不救你!但裴师兄是无辜的!他都受伤了,你为什么还要伤他?”


    “你就这么容不下他吗?裴师兄那么好的人,他哪里对不住你?你心里有气,你就打我,别拿裴师兄撒气!”


    话音未落,下一枚落叶就打在了云昭的脸上。


    云昭当即更怒了:“你打我做甚?!”


    “是你说,我若心里有气,就打你撒气。”江暮阳面无表情地道,“我没想到,名门正派的弟子,也这么出尔反尔。”


    云昭:“我没有!”


    江暮阳:“我也只是不想有人拖后腿。”


    云昭怒极:“我不会拖你后腿!别把我当累赘!”


    “不,云公子你搞错了,我说的拖后腿,指的是你和裴清两个人。”江暮阳笑着说,“你们俩,都是累赘。”


    云昭已经无力再反驳,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都在颤抖。


    魔尊看了一眼裴清,又望向了江暮阳,阴恻恻地道:“你的脾性,本座喜欢,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裴清!”


    话音未落,竟直接欺身而来,抬手就要去掐江暮阳的脖颈。


    江暮阳早有准备,提剑便挡,锵的一声,剑气四散,整个手掌都震得发麻。


    他反手又是狠狠一剑平削而去,凌厉的剑气生生将地面掀开一层。


    有了菩提三叶花在气海中运转,江暮阳总算不再灵力不济。


    为了快点离开此地,江暮阳只想速战速决,一边提剑对着魔尊又砍又劈,一边冲着云昭冷冷道:“还不过来帮忙?想坐收渔翁之利,下辈子吧!”


    他又冲着魔尊道:“你别光打我一个人!那里还有两个!别让他们跑了!”


    魔尊:“……”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瞬间觉得,江暮阳是自己人。


    江暮阳趁机又一剑劈了过去,在半空中旋转一圈,一脚踢向了魔尊的龙角。


    云昭却道:“不行!我要保护裴师兄……咦?裴师兄,你醒了?”


    他低头一看,裴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云昭面色一喜,赶紧道:“裴师兄,我就是你的未………”


    话音未落,云昭手里一轻,裴清就已经起身了,他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口中接着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叫云昭,以后你我就是……裴清!”


    云昭下意识伸手去拉,可连裴清的衣袖都没能拽住,眼睁睁地看着裴清飞身而起,径直去帮江暮阳了。


    “裴清!你回来!让我去!”云昭赶紧抽出长剑,嘴里大喊着,“你重伤未愈,魔尊又法力高强,当心受……受……”


    那个“伤”字还没出口,云昭整个人就愣在了当场。


    因为,他看见裴清提着剑飞身而起,一剑挥了过去,凌厉的剑气从魔尊的额前划过。


    将魔尊的龙角硬生生的削断了。


    魔尊往后一退,赶紧伸手抚摸额间龙角,果真少了一块,他既惊且怒,丝毫没有了再见裴清的喜悦。


    眼下恨不得将裴清擒住,废了他的修为,用铁链束缚着他的四肢,再将他关入金笼中囚困。


    日日夜夜在裴清身上驰骋,好好找补找补,直到龙角重新生长出来。


    魔尊满脸阴郁地放下手,冷冷道:“你竟敢削下本座的龙角!看来,还是本座太纵容你了,现在你都敢为了别的男人,出手伤本座!”


    “裴清!”


    江暮阳收回剑刃,才一转身,眼前就蓦然闪过一道白影。


    裴清正立在他的身前,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十分冷漠疏远。


    却在看见江暮阳的那一刻,眼底翻涌着异常浓烈的火焰。


    他将手里的龙角递给了江暮阳,轻声道:“龙角,好东西,送给你。”


    江暮阳:“……”裴清不顾未婚妻的死活,还割了未来老攻的龙角?


    嘶,裴清要完,他的腰后期得断。


    等等,江暮阳突然觉得眼前的裴清有些不对劲儿。


    江暮阳面露迟疑,抬头对上了裴清的眼睛,心尖倏忽颤了一下,好似被火燎到了,他试探性地询问:“裴清,学拖拉机哪家强?”


    “这是你问我的第二遍了,”裴清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鸡,但你想吃的话,我一定给你寻来。”


    江暮阳当即打了个响指,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前辈!”


    他见裴清点头了,当即更加欢喜了,原本他还有些难为情,不想和裴清并肩作战。


    毕竟二人不久之前,才在石洞里打过扑克。


    但要是前辈,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暮阳觉得前辈特别亲切,他使唤起来也非常顺手。


    江暮阳说了声谢谢,也不再客气,伸手接过龙角,直接塞进了乾坤袋。


    他也趁机同前辈告状:“此人便是魔尊,修为极高,本体是一条玄龙,约莫也有个好几百岁了。他方才掐我脖子,踩断我的手腕,还要拿我当炉鼎!”


    顿了顿,江暮阳火烧浇油,又道:“魔尊真的好过分!他还要拿裴清当炉鼎!倘若如此,前辈也要遭他毒手了!”


    裴清:“……”


    江暮阳说着,抬起仅仅清秀的面庞——上面还沾了很多血迹——明亮的眼睛瞬间就刺入了裴清的心脏。


    “前辈,帮帮我这个晚辈罢,我的父母抛弃了我,师门也厌弃我,在这个世间,我已经没有亲人了,若是前辈今日帮我屠龙,以后我便是前辈的义子,我为前辈养老送终!”


    裴清:“……”他本来期待着,江暮阳能说出一句,以身相许什么的。


    结果只是把他当爹看,还要为他养老送终。


    裴清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但看着江暮阳满脸是血的凄惨模样,他的眼珠子瞬间就烧红了。


    忍不住抬手,用雪白的衣袖,轻轻擦拭着江暮阳脸上的血迹,一字一顿地道:“好,屠龙……就屠龙,我把龙筋抽出来,给你当腰带。”


    第028章 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杀了人质,就不会被任何人挟持了


    江暮阳微微一愣, 很不习惯有人跟他这么亲近。


    他的第一反应是远离。


    前辈并不是裴清,他可以跟裴清双修,那是因为两个人前世就在一起过, 江暮阳的心里没有任何负担。


    可前辈不一样了, 前辈是外人。


    不过很快,江暮阳又想, 前辈都一千多岁了,要是不借用裴清的身体, 只怕就是个白胡子老爷爷。


    当他曾祖父都行了。


    再看前辈对他的态度, 满眼慈爱, 江暮阳认为, 前辈一定是个很慈祥和蔼的老爷爷。


    也许前辈只是出于对晚辈的怜惜, 所以才给他擦血呢?


    江暮阳暗暗提醒自己, 不要把人心想得太好, 也不要想得太坏。


    一千多岁的老爷爷,指不定早就清心寡欲了, 即便还有欲, 也定然看不上他这种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


    如此一想,江暮阳就不觉得别扭了,还顺势把脸歪了过去,贴着前辈的手掌,感受着裴清掌心的温热。


    江暮阳道:“前辈,我行, 我也上, 你我联手。”


    裴清点了点头, 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放了下来, 忍不住暗暗摩挲着指尖, 上面还残留着江暮阳的温度。


    “真是不知死活!”魔尊冷冷道,“裴清,十年前是本座一时疏忽,才中招了,若不是本座喜欢你,你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你今日竟敢为了一个江暮阳,动手砍断本座的龙角,本座怎能饶你!”


    “本座与你十年感情,竟比不上你认识江暮阳短短几日!”


    魔尊抬手一招,一柄通体漆黑,散发着浓郁煞气的弯刀,便幻化而出。


    江暮阳和裴清对视一眼,双双攥紧手里的长剑。


    两个人的气息都不稳,一个才剖过丹,一个才金丹归位,都需要赶紧寻个安静的地方调息。


    自然讲究速战速决。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赶紧跑。


    也不在乎什么以多欺少了,很快就缠斗起来,打成了一团。


    江暮阳更是毫不留情,对着魔尊狂劈猛砍,他和前辈配合得相当默契。


    他攻左,前辈就攻右,他攻上,前辈就攻下。


    明明全程没有言语交流,只要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前辈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江暮阳颇为惊诧,有点怀疑前辈是不是跟他有血脉上的羁绊,否则为何如此有缘。


    但此刻也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了,江暮阳一个飞起,单脚踏在前辈的肩膀之上。


    连江暮阳自己都没发现,他和裴清所用的剑招如出一辙。


    云昭见状,也飞身而来,自背后一剑刺了过去。


    然而,他就是个漂亮蠢货,千里送了颗人头。


    魔尊冷笑一声,一掌打了过去,他打裴清时,还知道怜香惜玉,下手并不算太重,甚至打江暮阳都会手下留情些,生怕把人打死了可惜。


    唯独打云昭时,下手无比狠辣,毫不留情。


    云昭提剑一挡,根本不敌魔尊,喉咙一痒,一大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真是自不量力!”


    魔尊面色阴冷,隔空一把掐住了云昭的脖颈,将之狠狠提了起来,冷笑道:“放下剑,否则本座就……”


    那个杀字还没说出口,一左一右两剑齐齐刺了过来。


    魔尊侧身躲闪,将云昭挡在了自己身前,冷声道:“裴清,你看清楚了,此人与你定下了婚约,还不放下剑,求本座饶他一命!”


    哪知裴清听罢,不仅手底下没有丝毫收敛,反而下手更狠了。


    浑然不顾云昭被魔尊擒住,也丝毫不在意这般动手极有可能会误伤云昭。


    云昭被掐得喘不上气,在这一刻,他总算明白江暮阳先前是何等感受了。


    眼睁睁地看着裴清面无表情的一剑刺了过来。


    好似丝毫不在意他的死活!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此人当真是裴清,裴锦衣吗?


    当真是传闻中,那个温润如玉,不染纤尘,满眼悲天悯人的裴清吗?


    云昭满脸惊愕,怎么都不敢相信,裴清居然会不顾他的死活!


    还是在明知他们有婚约的前提下!


    不顾未婚妻的死活!


    真正的裴清,怎么可能行出这种事情?


    云昭很快就为裴清寻到了一个极好,极正义,极大义凛然的借口。


    那就是牺牲小我,拯救苍生!


    牺牲一个他,造福千万家!


    诛杀魔尊,才能从源头上拯救苍生!


    这是多么正直的裴清!多么大义凛然,多么心怀天下的裴清!


    说不定裴师兄心里也极度痛苦,极度挣扎,极度难过。


    云昭不忍心,也舍不得看着裴师兄痛苦挣扎。


    只不过……云昭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痛快的,因为裴清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舍弃了他。


    无论换作是谁,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云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他只知道自己即将被牺牲,被舍弃,还要惨死在未婚夫的剑下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云昭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喊:“裴师兄!我知道,你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才不得不舍弃了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怪你!”


    魔尊:“……”


    江暮阳:“咦。”大傻|逼。


    裴清一剑没能得手,被魔尊挡了回去,才一转身就听见此话,浓黑的眉头狠狠蹙了起来。


    觉得有些恶心。


    他生怕江暮阳会误会什么,下意识转头去看江暮阳。


    就见江暮阳嘴角抽搐着,脸上写满了郁闷和无语。


    “裴师兄!若今日我不幸死在此地,你一定要记着我,不要忘了我!为我守寡三年!”云昭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未婚夫为了大义,而不得不狠下心肠舍弃他的悲痛中,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怪你,我绝不怪你!”


    裴清:“……”


    江暮阳:“……”


    魔尊:“……”


    “闭嘴,你实在太聒噪了。”魔尊似乎也觉得厌烦,手底下一用力,更多的鲜血从云昭的口中溢了出来,他转头,同裴清道,“你确定不救他么?你不是心怀大爱,想救每一个人么?怎么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好?”


    裴清道:“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而后,他就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惊诧无比的事情。


    那就是把手里的长剑,狠狠抛了出去。


    几乎没有任何阻隔,一剑自云昭的胸口穿透。


    云昭整个人愣在当场,满脸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就见自己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柄长剑。


    鲜血瞬间大片大片地涌了出来,他的眼前瞬间开始模糊。


    临昏厥的前一刻,他还在想,杀伐果决的裴师兄,他更爱了。


    江暮阳惊得睁圆了眼睛,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总觉得自己也被裴清一剑刺了个对穿。


    可是并没有。


    被裴清一剑双洞的人是云昭,并不是他江暮阳。


    甚至,裴清……啊,不,准确来说,是前辈,把江暮阳护在了身后。


    魔尊颇为诧异地抬眸看着裴清,似乎怎么都不敢相信,裴清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须臾,他丢垃圾一样的,将云昭随手丢开,定定地望着裴清,笑道:“裴清,想不到十年后,你更有魄力了,不愧是本座看中的人。”


    裴清冷声道:“废话少说,出招吧。”


    魔尊却摇了摇头:“你身上有伤,本座不同你缠斗,今日便到此为止,裴清,本座还会再来寻你的,下一回,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话音未落,他一挥衣袖,便将周围的结界破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暮阳赶紧跳上来大喊:“前辈!穷寇莫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所幸,裴清也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他前世的灵力几乎消耗殆尽,今世金丹才刚刚归体,灵力不稳,还需要静心调息。


    “暮阳,你怎么样了?”裴清似乎浑然把云昭忘记了,抬眸望向了江暮阳,“一定很痛吧,剖丹。”


    他本意是不想让江暮阳今世剖丹,可没曾想,他的元神太虚弱,能出来的时间很短暂。


    在他沉睡的时候,他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和江暮阳双修了。


    并且察觉到,江暮阳有危险了。


    也正因此,他才不顾一切,想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江暮阳道:“我没什么事,我好得很,多谢前辈关心,只不过——”


    话锋一转,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云昭身上,“我们有麻烦了。”


    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怎么都没想过,云昭就这样,很突然地死在了他的面前,还是被前辈所杀。


    江暮阳原本以为自己会高兴,最起码也要大松口气。


    可是并没有。


    他没有如释重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


    因为,不是自己亲手报仇的话,就没有那种报仇后的爽快。


    “他并没有死。”


    “什么?他没死?”


    江暮阳惊愕地道,就见前辈缓步走向了云昭,他也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就见前辈随手拔—出长剑,鲜血好似火山喷发,从伤口处喷涌而出,看着就好疼的。


    江暮阳下意识浑身一个哆嗦,手心都麻了,就听见云昭喃喃自语地说:“疼,好疼啊,疼死我了。”


    “疼就对了。”裴清冷淡地用一块手帕,擦拭着剑刃上的血迹,“疼就说明你还活着。”


    江暮阳:“……”原来他竟是这样的前辈!


    “我不杀他,只是怕你会有麻烦。”裴清收回长剑,轻声道,“把人丢回剑宗,你去领个功劳,再趁机让剑宗,欠你一个人情。”


    顿了顿,他又道:“不要拿这个功劳,去换裴清退亲,他的事,让他自己解决。”


    江暮阳眨巴眨巴眼睛:“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卑鄙无耻了?”


    “不会,卑鄙的是他们。”裴清温声道,“而且,也的确是你救了云昭,否则他今日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还是得说一下,抽龙筋是必须的,肯定的,一定会抽的!但由于目前来说,魔尊是暮阳所面对的最厉害反派,要是轻轻松松就解决了,就没有爽点了。暮阳从需要借助裴清的力量打退魔尊,到凭自己的力量战胜魔尊,有一个过程,要节节攀升,一直向上走。还有就是,让大渣攻去虐小渣攻。


    第029章 裴清的嗓子眼要深一些 所以喂药要简单一点


    裴清说完这几句话, 已经很疲倦,很疲倦了,他的脸色煞白, 知道自己要再度陷入沉睡, 可在沉睡之前,他想先找个避风港, 可以暂时容纳江暮阳。


    思来想去,目前来说, 最近的, 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剑宗了。


    剑宗和苍穹一向亲近, 剑宗的宗主即便看在师尊的情面上, 也决计不会轻易为难江暮阳的。


    至多会有些言语上的为难……但裴清相信, 现在的江暮阳不会输, 他不主动欺负别人, 就已经很慈悲了。


    “暮阳,我乏了, 等我下次再出现, 希望能看见更强的暮阳。”


    “嗯,前辈,我会努力的。”江暮阳一字一顿地道,“对了,一直忘了问,前辈您叫什么名字, 我想把恩人的名字, 记在心里。”


    裴清:“我把名字留在了一千年前。”


    说完这句, 他的眼睛就缓缓合上了, 身上也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江暮阳手疾眼快, 一把将裴清扶住了。


    他低头看着裴清煞白煞白的脸,有些惆怅地蹙紧眉头。


    一个两个都昏迷不醒,他就一个人,要怎么拖这两个大累赘?


    江暮阳寻思着,前辈活了一千多岁,吃过的米,比他吃过的盐都咸,既然前辈沉睡前,那般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了。


    势必就有前辈的道理。


    况且,要是放任云昭死在这里,剑宗必定会将此错,全数怪罪到江暮阳头上,还得指责他见死不救,狼心狗肺。


    要是把裴清也一起丢这,裴清长得这么好看,身段也好,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调戏了,回头苍穹也势必要把错怪到江暮阳头上。


    这无形中就得罪了两个宗门。


    哪怕江暮阳现在换了张脸,但魔尊那么歹毒,指不定要大喇叭似的,满修真界吆喝。


    江暮阳是想一心一意好好修道,但不是说,他一辈子就要躲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见人了。


    这凭什么?


    如此这般思索一番,江暮阳还是决定暂且听一听前辈的话。


    常言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喂,醒醒,裴清!我一个人拖不动你们两个!”


    江暮阳很粗|鲁地捏了捏裴清的脸,在他耳畔大声嚷嚷:“醒醒,裴清!快醒醒!你爹在喊你!裴清!”


    可裴清怎么都喊不醒,双眸紧紧合上,要不是还能喘气,跟死人也差不了多少。


    喊不醒裴清,那么江暮阳只能将裴清放下来。又故技重施地大力去拍云昭的脸。


    “醒醒!没死的话,就醒醒!”


    “疼……”云昭受伤颇重,鲜血将他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一出声就带着浓浓的哭腔,“暮阳……我痛,我好痛,救救我……暮阳,我好疼。”


    “痛就对了,痛就说明你还没死。”


    江暮阳用前辈的话堵云昭的嘴,见他的伤口很深,寻思着再不止血,只怕要失血过多而死。


    他倒不是圣母心泛滥,想救下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仇人。


    不过就是不想还没成长起来,就被两个宗门联手弄死了。


    有时候,敌人也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江暮阳立志要成为整个修真界最厉害的剑修。


    他要成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要走在阳光底下。


    即便是报仇雪恨,他也希望自己能猫捉老鼠一样,把仇人捏在手心里,一点点的玩弄折磨。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痛快的?


    他就是要让云昭眼里的光芒散尽,看着云昭痛苦不堪,绝望到崩溃,那才最好不过。


    要让云昭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可转瞬间又消失殆尽。


    江暮阳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坏,他也只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已。


    想那么轻易死掉,凭什么?


    死了就彻底解脱了,云昭想得美!


    “暮阳,我……我好痛,带我回家……暮阳,暮阳……”云昭痛到俊美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整个人蜷缩在血窝里动弹不得,“我要回家。”


    说起来也可笑,云昭之前左一句裴师兄,右一句裴师兄,可到头来,还不是哭着求江暮阳救一救他么?


    江暮阳冷漠地审视他,不急不缓道:“才这点伤,哪里就疼成这样了?”顿了顿,他又颇为嘲弄地笑,“不过也是,毕竟云公子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暮阳……”


    “闭嘴,你太聒噪了。”


    江暮阳很嫌弃地道,在他看来,被一剑穿胸压根算不了什么。


    他前世被刀砍,被剑捅,落了满身的疤痕。也没像云昭这样哭得要死要活的。


    为了让云昭能安静一些,江暮阳从云昭身上撕了一块衣料,然后随意团了团,就塞进了云昭的嘴里。


    如此,耳根子总算清净了,再也不用听云昭哇啦哇啦的哭着喊疼了。


    临下山前,师尊给江暮阳送了丹药,但江暮阳没要。


    扒拉好久,也没在乾坤袋里扒拉出任何可以治伤的丹药。


    只好又去扒拉裴清的衣服,看看他有没有带。


    果然被江暮阳扒到了一小瓶伤药,他打开塞子闻了闻,当即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


    这种伤药是苍穹独有的,治疗皮肉伤有奇效,但就有一样不好。


    就是疼。


    那是相当的疼!


    就怎么说呢,倘若是切菜,不小心切到了手指,涂抹了这种伤药,那疼得就跟砍掉了整个手掌似的。


    江暮阳曾经有幸误打误撞用过一次,疼得他都哐哐撞墙,直想死。


    眼下,就只有这种伤药了。真好。


    江暮阳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云昭,心想,古人诚不欺我,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他不敢一次性用太多,否则光是疼,都能生生将云昭疼死。


    他要用钝刀子,割云昭的肉。


    可饶是如此,药|粉才一敷上去,云昭整个人就剧烈颤抖起来,好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额头还有脖颈上的青筋都夸张的暴了出来,面色也瞬间涨红了,可因为被堵住了嘴,他甚至无法发出惨叫。


    可怜地在血窝里苦苦挣扎。


    江暮阳把药|粉塞回了裴清怀里,抬头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担心魔尊会去而复返,须得赶紧离开此地再说。


    面对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大累赘,江暮阳沉沉叹了口气。


    他甚至敷衍到不愿意背,或者是抱着两人。


    直接抓着两个人的手腕,顺着地拖,拖死狗一样。


    拖了一阵子,江暮阳又想,裴清的身体不仅仅是裴清的,还有前辈的。


    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一千多岁的老爷爷呢?


    于是乎,江暮阳直接将裴清扛起来就走。


    这山路颇为崎岖难行,但江暮阳走得如履平地。


    还未行至山脚,迎面就遇见了剑宗的弟子。


    “少主!”为首的一名弟子满脸惊愕地道,“少主受伤了?!”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遇见了魔尊,还被魔尊打伤了。”江暮阳言简意赅地道。


    “敢问阁下是?”


    “在下江暮阳!”他没有在名字前面再加苍穹二字,但在介绍裴清时,江暮阳道,“这位是苍穹派真正的小师弟裴锦衣。”


    “你竟是江暮阳?!怎么变样了?不过听声音的确是江公子!”众人满脸惊愕地望着眼前陌生的少年,又望向他肩头扛的青年,“这位居然就是裴清!”


    “是,变样了,之前的脸太丑,我不喜欢。来,废话不多说,快把人接过去。”


    江暮阳将裴清放了下来,把二人一齐推了出去,立马有十几个弟子冲了过来。


    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搀扶住。


    “多谢江公子出手相救,还请江公子随我等一起前往剑宗。”那名弟子拱手,颇为客气有礼,“敢问江公子,是否需要搀扶?”这满身都是血,伤得应该很重。


    江暮阳有气无力地道:“要扶,我也受伤了,咳咳。”


    别问,问就是他也受伤了,否则惹人怀疑。


    还有就是,能多让剑宗承承他的情。


    让剑宗知道,云昭可是江暮阳冒着生命危险,重伤之下,才抢救回来的!


    那帮剑宗的弟子一听,赶紧又冲上来两个,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江暮阳。


    到了山脚之后,遥遥就见一辆豪华加长的马车,通体金光灿灿的,车顶铺的都是金片,车帘是上等的绸缎,就连穗子都是织金的。


    用两匹通体雪白的俊马拉着。


    那马也不是普通的马,背上还长着巨大的翅膀,可以直接在天上飞。


    人乘坐在上面,就不必再御剑了。


    因为江暮阳也“受伤”了,所以他被安排到和裴清,云昭二人,一起坐在马车上。


    “江公子,若是可以,麻烦你照顾一下少主。”


    一名弟子送进来一大瓶丹药,很客气地道:“这是回灵丹,可以有助于恢复灵力,不管用什么方法,请江公子喂少主吃下一颗。其余的,便请江公子收下,希望能恢复江公子的灵力。”


    江暮阳伸手接过,也很从善如流地道:“自然。”


    他见那名弟子的目光,落在了云昭被堵住的嘴上,便轻描淡写地解释说,“云公子昏迷不醒,我怕他剧痛之下,会咬舌吞舌,遂才堵住了他的嘴,若是冒犯了,我便取出来……”


    “不,江公子做得很对,也很好,多谢江公子仗义出手!”


    如此,江暮阳很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信任。


    车帘一拉,他就快快活活地躺下了。


    出于人道主义,他还是给云昭喂了一颗回灵丹,结果云昭昏迷不醒中,怎么都吞不进去。


    江暮阳特别好心肠,也特别善良,怕他不吃回灵丹会死的,就很慈悲心肠地掐着云昭的下巴,用剑柄把丹药往云昭嗓子里捣。


    他一边捣,还一边暗暗感慨,云昭的嗓子眼好细啊。


    怎么捣一下就往外喷血啊。


    江暮阳蹙眉道:“你真脏。”


    就很顺利地灌了进去。江暮阳觉得自己好善良的,也极是冰雪聪明。


    喂完回灵丹后,他一脚把云昭踢开了。


    云昭昏迷不醒间,还痛得闷哼一声,真是好没出息。


    江暮阳懒得多看他一眼,便正准备也这么故技重施,灌裴清吃一颗回灵丹。


    裴清的嗓子眼比云昭的要深一些,江暮阳前世可喜欢试了。


    哪知裴清很乖的,江暮阳喂一颗,他就吞一颗。


    江暮阳觉得很神奇,也出于对前辈的感激,便喂了裴清三颗回灵丹。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


    剩下的回灵丹,就被江暮阳当糖豆子吃掉了。


    一路上也没闲着,盘腿打坐调息。


    和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金丹,好好熟悉熟悉。


    这颗金丹只是他的起点,他要一步步地往上爬,要让曾经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付出等同的代价。


    第030章 重生是暮阳的幸运 但这也将成为那些人的不幸


    等差不多快到地方了, 外头的弟子提醒道:“江公子,已经到剑宗了。”


    江暮阳没出声,寻了个极好的角度倒下。


    正好倒在了裴清的身上。


    外头的弟子见马车里没动静, 掀开车帘一看, 顿时就急了,大喊起来:“江公子!你怎么样了?江公子!”


    “来人啊!快救江公子!江公子不能死!他救了少主, 对剑宗有大恩!救他!快救他!!!”


    震得江暮阳耳膜生疼。


    “快!将少主,裴公子, 还有江公子抬下去!快!”


    “轻一些!江公子衣衫上都是血!势必受了不轻的伤!”


    “快!通知宗主!”


    一群人将江暮阳抬了起来, 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剑宗, 才冲了没几步, 就听见一道威严的男声:“这是怎么回事?阿昭受伤了?”


    “宗主, 少主他们遇见了魔尊, 还恶斗了一场, 幸好有江公子仗义出手,才救下了少主!”


    “竟有这种事!”


    云宗主先去看云昭, 见他满身都是血, 浓眉狠狠蹙紧了,而后误以为裴清是江暮阳,毕竟两个人生得一模一样,径直从江暮阳的身边走过,望向了裴清。


    “江暮阳怎么样了?看样子并无大碍。”


    身上很干净,衣着很整齐, 怎么就昏迷不醒了。


    “错了!宗主!那位是裴锦衣, 裴公子!这个才是江暮阳, 江公子!”那弟子的嗓门子很大, 就跟破锣似的, “我等赶去时,就见江公子满身是血,拼死拉着少主和裴公子!”


    “可怜江公子浑身是血,几乎没了任何力气,仍旧死死拉住少主的手!”


    江暮阳:“……”对对对,就这么宣传他,就得这么说。


    “先救人要紧,将人都抬回殿中,来人,快去请闵医师来,快!”云宗主顾不得考究事情的真实性,先救人要紧,沉声道,“小心些,别颠着!阿昭,阿昭!我是二叔!阿昭!”


    江暮阳就在一片混乱中,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了大殿,又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上了床榻。


    不一会儿,那位闵医师就来了。


    面对三位昏迷不醒的少年,闵医师不知该先为谁疗伤,只能询问云宗主。


    云宗主想了想,终究还是认为救命比救伤更重要,阿昭是他家的孩子,受伤了,家里人心疼,可江暮阳也是长胤真人亲手养大的孩子。


    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怎么就他家的阿昭比别人金贵些?


    云宗主道:“我看江暮阳伤得最重,一身都是血。你先去看看江暮阳,我去照顾阿昭和锦衣。”


    闵医师应了声好,转身径直走到了江暮阳的面前,为他仔细探脉,检查身体。


    不一会儿,云宗主又过来了,他问:“江暮阳的伤势如何?”


    闵医师道:“江公子受伤颇为严重,五脏六腑都有出血的迹象,右手腕骨也被生生折断。想来被人打了很久,脖颈上还有很深的掐痕。”


    “什么?五脏六腑出血?手腕也断了?!怎么伤成这样?”


    云宗主下意识提了个音,毕竟江暮阳是长胤真人的徒弟,要是为了救云昭,还落了个残废,只怕不好跟长胤真人交代,况且,如果事情属实,那么江暮阳对剑宗有恩,云宗主决不允许,恩人死在剑宗,而他们却无能为力,无法挽回这么年轻的生命。他急急地走过去看望江暮阳。


    闵医师又道:“宗主莫急,江公子似乎得了什么机缘,体内有一股强盛的灵力,在修复他的五脏六腑。至于腕骨,江公子已经自行接上了,位置也对,应当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


    云宗主这才大松口气,哪知听了闵医师下一句话,又狠狠提起了心。


    “可江公子身上最重的伤,源于他剖丹。”


    “剖……剖丹?剖什么丹??!”


    “金丹。”


    “金丹?!他剖了金丹?”云宗主满脸诧异,沉声道,“剖丹无异于剖心,他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他怎么承受得住?”


    而且,看样子还是自己剖的,若是别人给他剖的,不死也得残废了。怎么可能还救得了人。


    云宗主的神情颇为复杂,也瞬间明白,为何江暮阳的容貌变了,原来,他把金丹剖出来还给裴清了。


    这么小,就有剖丹的魄力,他就不怕自己会残废么?严重的话,他会死!


    起码身边要有个师长护法陪伴,寻个法器灵宝协助。怎么能生剖,硬剖,这该有多疼!


    简直胡闹!苍穹怎么也不管管?


    还有裴清……即便江暮阳只是裴清的替身,但好歹也是同门师弟,裴清怎么忍心让师弟这么胡闹地剖丹。


    如此看来,裴清似乎也没有那么高风亮节,没有那么大公无私,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


    是他们把裴清“神化”了,裴清失去了金丹,一样会平庸,一样会不甘。


    云宗主不想插手苍穹的事情,心想真是难为江暮阳了,才十多岁的少年,又同魔尊恶斗一番——看样子还是全程挨打,毫无招架之力,才伤成这副凄惨模样。


    拖着重伤的身体,将裴锦衣和云昭带了回来。


    怎么可能不力竭?只怕气海里的灵力都所剩无几了。连金丹都没了。


    云宗主承认,在今天之前,他对江暮阳的态度委实不算多好,说话声音也大了些。


    “闵医师,阿昭被一剑穿胸,你快来瞧瞧,我已经为他输送了灵力,可他还不曾醒来。”


    趁着云宗主把闵医师叫走了,江暮阳就悄悄掀开一丝眼皮。


    见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上,不远处立着一道屏风,隐约可见屏风后面也有两张床。


    云宗主和闵医师的身影显得隐隐绰绰的。


    江暮阳就听云宗主急声询问:“阿昭的伤势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是否伤及金丹?”


    闵医师随后道:“未曾伤到金丹,伤势的确颇为严重,但好在有人为他止血,还给他上了药。这种药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苍穹派独有的,在修真界十分珍贵。”


    云宗主一听,立马道:“应当是暮阳为阿昭止血还上了药,暮阳从小就很照顾阿昭。幸好有暮阳在,否则阿昭只怕凶多吉少!”


    接下来又低声议论了几句。


    ……


    江暮阳很满意地暗暗点了点头,他估摸着,就以云昭的脾气,哪怕是醒了,也决计不可能来找他的麻烦。


    一来,是云昭先舍弃江暮阳在前,江暮阳完全可以说,自己当时说的是“气话”,或者是缓兵之计。


    哪怕云昭说自己也是缓兵之计,不得已而为之,那好,他和江暮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比不过一个从未见过,只听别人描述,宛如画中仙一样的裴清?


    这么一比,到底谁更过分?谁更薄情寡义?


    二来,伤了云昭的那一剑,是裴清“捅”的,关他江暮阳什么事?


    云昭爱裴清爱得要死要活的,别说裴清捅他一剑,就是裴清要了他的命,他都心甘情愿。


    三来,就是云昭自己都不可否认,要不是江暮阳帮他止血,给他上药,还把他拖下山。


    那么云昭必死无疑。


    如此一想,江暮阳的心就安定了,他也累了,一晚上被裴清折腾来折腾去的,早累坏了。


    此刻才一沾到柔软的床,困意就席卷而来。


    等江暮阳再度醒来时,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


    他是被饿醒的。


    眼睛才一睁开,旁边就有人喊:“江公子醒了,快去通知宗主!”


    而后,说话的弟子伸手把江暮阳小心翼翼地扶坐起来。


    “多谢。”


    江暮阳故作有气无力地咳嗽几声,面露担忧地问:“你们的少主,还有裴清如何了?”


    “他们还没醒,不过闵医师已经看过了,说裴公子没有大碍,至于少主,还需要静心养伤。已经将他们分别挪送到别的房里了。”


    这弟子道,从旁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雪蛤粥过来,轻声道:“闵医师说,江公子的手腕受了伤,宗主也吩咐,让我等好好照顾江公子。”


    江暮阳能理解云宗主吩咐别人好好照顾他的心意,但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男弟子过来照顾他,还喂他喝雪蛤粥。


    搞得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江暮阳客气道:“多谢,不过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让他自己来,他能旋三碗。


    “不,江公子,宗主吩咐了,让我一定照顾好江公子!不能再让江公子受任何伤了!”


    “来,江公子,请你张嘴,让我喂江公子喝粥。”


    江暮阳正欲再开口说什么,哪知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暗金色华服,打扮得颇为贵气的青年走了进来。


    他认得的,这个人就是云昭的二叔,也就是现在剑宗的宗主。


    前世,江暮阳没怎么跟云宗主打过交道,遇见也只是见礼,再点个头的事。


    唯一一次,还是他身败名裂时,想寻求云昭的帮助。


    结果他那日在剑宗外面,等了足足一日,也没等来云昭,只等到了云宗主冷漠的一句:“正邪不两立,即便阿昭以前同你交情再好,从今往后,也绝不许你们再有来往!”


    当日下了好大的雨,雨水把江暮阳浑身浇透了,大雨压住了他的睫毛,黑压压地掩住了他的视线。


    可那抹暗金色的身影,却十分清晰地映入眼底,冷漠无情的话,至今为止,还在耳畔回响。


    江暮阳想忘记,却怎么都没办法忘记。


    既然他忘不了,那么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重生是他的幸运,而这也将成为这些人最大的不幸。


    “暮阳,你终于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云宗主一脚才踏进门,声音就传了过来,看见江暮阳的第一眼,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对上了江暮阳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云宗主出于对江暮阳拼死救云昭的感激,态度比从前好多了,满脸关切地道:“我已经传信去苍穹,通知你师尊了。这次多亏有你在,否则阿昭必定性命难保。闵医师说你五脏六腑出血,腕骨也断了,是魔尊将你打伤的?你们又是如何遇见他的?”


    江暮阳知道,名门正派的弟子,总是会让别人高看一眼。


    哪怕做了坏事,也不会立马被人怀疑。而邪门歪道,好似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不管是不是邪门歪道犯下的事,都会被所有人怀疑。


    即便最终证明,不是邪门歪道所为,这些人也不会道歉的,甚至还会变本加厉,一次次地翻旧账,疾言厉色,又义正言辞地声讨。


    前世江暮阳修了鬼术,就遭遇了很多人无缘无故的指责和谩骂。


    甚至很多事情,并不是江暮阳做的,可他一个人的声音,盖不住千千万万个人的声音。


    在众口铄金之下,他孤立无援。他的声音,在洪流中不堪一击,石沉大海一样,毫无波澜。


    只要他还手,别人就认为他是做贼心虚,恼羞成怒,可他如果不还手,那些人对他下手毫不留情。


    他知道什么样的外表,能让自己在修真界过得更加如鱼得水。


    江暮阳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关于他和裴清分开,在密林中遇见了魔尊,如何想将魔尊引走,可不幸被其重伤,腕骨也是那个时候,被魔尊踩断的。


    说到云昭为何被一剑穿胸,江暮阳是这么说的:“当时场面已经失控了,云昭被魔尊挟持,我和裴清都想救他,拼尽全力冲了上去可我才剖了金丹,裴清的金丹刚刚归位,灵力不济,根本打不过。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的,眼前一黑,我们三个都飞出去了。”


    “魔尊好似在魔域中也落了些隐疾,着急调息,就没有再管我们的死活。”


    云宗主听了,心里直发怵,他已经前往出事的地点勘察过了。


    的确一片狼藉,惨不忍睹,遍地尸体和血迹。


    等云昭和裴清醒后,他同样还会再去问一遍。


    看不出来江暮阳年纪小小,还挺有魄力,金丹说剖就剖。


    即便没有足够的能力,依旧要保护身边的人,浑然不顾自己的命。


    云宗主一直都知道,江暮阳从小就对云昭很照顾,此前他还不甚喜欢二人交朋友,此刻又觉得,能为朋友不顾一切的人,难得遇见,更为珍贵。


    看来,长胤真人真的很用心地去教导江暮阳。


    而江暮阳也不愧是苍穹的弟子,重情重义。


    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闵医师告诉他,江暮阳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力量,但并不是什么煞气,想来是因祸得福,误打误撞得了什么机缘。


    既然江暮阳一笔带过了,云宗主也不好多问,又宽慰了几句,这才看到一旁弟子手里端的雪蛤粥。


    云宗主道:“暮阳,你在此好好休息,我再去看看阿昭,等裴清醒了,我就让人通知你。你身上有伤,只怕疼得厉害,但无论如何,还是得吃点东西,否则身体受不住。”


    他居然误会成,江暮阳是身上太疼,而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又联想起那些弟子说的,见到江暮阳的时候,他满身满脸都是血,一手扛着裴清,一手拖着云昭。


    脸色煞白煞白的,走路还踉踉跄跄,所过之处的草地上,还残留着鲜血。


    即便如此,江暮阳也没有松开云昭的手。


    这是何等有情有义!


    又是何等重情重义!


    云宗主有些惭愧地想,他以前真不应该因为江暮阳只是裴清的替身,而对江暮阳心存偏见。


    如今看来,江暮阳的确不错。


    等云宗主走后,那弟子又凑过来,要喂江暮阳喝粥。


    江暮阳实在不喜欢男人喂他喝粥,便道:“我现在没什么胃口,这样吧,你把粥放着,我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没胃口?是这雪蛤粥不合江公子的胃口?”这弟子的理解能力甚得江暮阳的心,“江公子,我再让人送些吃食来,先放在这里,你好好休息。”


    江暮阳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果真有人送饭菜来,荤素都有,还有好几样点心,他故作身上痛,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懒懒地躺了下来。


    等人全部走后,立马被子一掀,一阵风卷残云,等吃饱喝足了,江暮阳立马盘腿坐下调息。


    分出一缕心神潜入气海,见气海中央,一颗金光灿灿的珠子,正在灵力的包围之下,缓缓旋转。


    江暮阳极为满意,正欲躺下睡觉。


    忽听嘶的一声,一条黑蛇不知何时,爬到了江暮阳的膝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江暮阳的头皮都炸开了。


    如果他的眼睛没出问题的话,这蛇就是此前那条淫|蛇!


    它居然没死?!


    头都掉了,还没死?哪怕是裴清,头掉了也得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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