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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马车被逼停, 带来的护卫全部被拦下。


    陆明华看着那些精壮高大的护卫皱起眉。


    这样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家养得起的。顾不得再失魂落魄,她狠狠一闭眼让自己集中精神,仔细打量。


    “陆明华, ”旁边马车的主人叫了她一声。


    “宁公子?不知你拦下我的车驾有何事?”陆明华识的那人, 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 安国公府的庶长子。


    “自然是,有话要和你说。”瞧着她这副全然不识的的模样, 宁云蟾反而倍感趣味,他就喜欢这些一个个装的比谁都端庄知礼的女子,最后在他面前露出别的样子来。


    这可比那些勾栏里卖笑为生的女人得趣多了。


    知道这些贵族女子喜欢颜面, 就算心里喜欢, 面上也不敢和他亲近,宁云蟾自觉体贴的使了护卫来赶走了陆明华的马车车夫,命人朝着他置办在这一处的别院走去。


    大抵是自知自己在京中有多招人恨,宁云蟾竟带着十好几个护卫,裹挟着陆明华一行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得跟着。


    陆明华被他没头没尾的话弄得心中越发惊疑, 却也知道来者不善,抬手,轻轻抽出了藏在青丝深处的簪子。


    她从不敢离身。


    拐过小巷, 马车驶进一处幽静的院子。


    几个被看在中间的护卫忽视一眼,他们人数少, 寡不敌众, 便准备找准机会拿住宁云蟾。刚才在街上, 宁云蟾一直坐在马车里他们找不到机会, 这里可就没关系了。


    可谁知道, 这人竟然这么小心,刚一进来,就命人把他们看紧,只留了陆明华进去。


    几个人顿时就有些急了。


    那可是王爷的心上人,这要是在他们的看护下有了闪失,那还了得?


    院门关紧,嘭的一声,陆明华心中也是一紧。


    “明华,还不快下来。”宁云蟾很是亲热的叫。


    他这样子,可不像是不认识,陆明华心中急转,忽然有了猜测。


    “我好像不认识宁公子。”她淡淡的说。


    “明华,这里没人了,你放心就是。”以为她怕被人知道,宁云蟾素来很体贴这些小娘子,就笑着说。


    “宁公子,我说过,不认识你。”陆明华心中更加确定,微微闭眼,心中怒火翻滚。


    陆明熙!


    “不认识,你忘了那日在上阳候府,我们……”


    “我说了,宁公子认错人了,那日我一直与诸位小姐聊天,并未见过公子。你说的人,应该是我的双生妹妹,陆明熙。”不想听他说那些淫辞秽语,陆明华冷声打断。


    “她身体不好,较之常人要纤弱苍白,宁公子若是细看,想来能分出差别。”她一口气说完。


    外面宁云蟾一想,还真是,他眉皱起,暗恼自己竟然被那个小娘皮骗了,可看向眼前坐在马车里迟迟不出来的人,却又是一喜。


    这真正端庄自持的大家小姐,可比陆明熙那样暗地里勾搭他的强多了。


    更别说,这个好像魏云台更在意些。


    说起了,宁云蟾和魏云台其实也没多大仇,可谁让之前谁家都夸他出息呢,就连最近这些荒唐事,也不过叹息一声,都盼着他早日迷途知返。


    明明做的是一样的事,甚至魏云台还要更荒唐,他可没玩过姐妹俩,为什么那些人只说他,不说魏云台。


    “原来如此,不过我当时没细看。”宁云蟾骤然掀开车帘,就想进去,边笑,“不如,明华让我好好看看,分分清楚。”


    陆明华一惊,下意识就想躲,可在这车厢里,她又能躲到哪儿去。


    “嗯,果然不同,明华可比你妹妹瞧着好看多了。”宁云蟾很是赞叹,之前没有细看,分明是一样的容貌,可这陆明华眼神清明,从容雅致,哪里是那畏畏缩缩的陆明熙能比的。


    说着话,他笑着靠向陆明华,伸出手。


    “宁公子请自重。”陆明华冷声提醒,面无表情的看着宁云蟾,袖中握着簪子的手发紧,紧到手臂似乎都有些僵硬。


    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刚才该下去,现在在这里,连躲都没地方躲。


    “自重?男欢女爱乃是人伦之本,我可是照着先贤的话做的。”宁云蟾不以为意的笑笑,终于走到陆明华身前,想要去摸她的脸。


    陆明华扭头躲开。


    被她这副清高的样子弄得越发心痒,宁云蟾直接就扑了过去想把人抱进怀里。


    可下一秒,胸口就传来一阵刺痛,他顿时哀嚎一声。


    忙不迭的低下头,他就见着一只手握着簪子拔出,热意从伤口弥漫,顿时又慌又怒。


    “你这个贱人!”忙捂住胸口,宁云蟾死死瞪着陆明华,抬手就朝着她的脸过去。


    陆明华捏着簪子,手上还沾着温热滑腻的鲜血,她咬牙,狠狠又扎向宁云蟾的手臂。


    宁云蟾忙不迭的避开,可他到底是个男人,不多时就捏住了陆明华的手臂,瞧着她捏着簪子再也不能动,阴鸷冷笑,之前他还想着温柔点,可既然这女人给脸不要,那他也不用客气了。


    一个伯府的女儿,能被他睡,是她的福气。


    他抬手就要去撕陆明华的衣裳,却冷不防,陆明华抬起另一只手,又狠狠扎来。


    这个疯女人,她到底带了多少簪子?


    他避开手,陆明华毫不迟疑的扎向他攥着自己手腕的手。


    宁云蟾立即松手,咬牙瞪着陆明华。


    陆明华捏着簪子,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可她不能表现出来,死死的回看过去。


    两人一时僵持住。


    “呵。”宁云蟾冷笑一声,转身下车准备先处理他的伤,这院子都是他的人,陆明华能跑哪儿去。


    就在这时,门咚的一声被踹开,宁云蟾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他还没有看清,就被人当胸一脚踹开。


    剧痛传来,他摔在地上,眼前发黑,还没等他回神,就又被人扯着胳膊拽了出去。


    脸在地上磕碰着火辣辣的疼,反而让他恢复了精神,拼命抬头一看,顿时心都凉了。


    他那些人如今全都倒在地上被捆了起来,几个人站在院中,看着他的目光像在看着死人。


    “你,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安国公府的大少爷,还不快放了我。”他心慌意乱,扯着声音说。


    “老实点吧你。”亲卫冷笑,直接踹了他一脚。


    “安国公?这会儿天王老子在都保不了你。”


    宁云蟾心中一凉,他虽然嚣张跋扈,却也知道眼前这状况不妙。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闹,有人推门进来,瞧着这满院的人一怔。


    “魏世子怎么来了?”


    宁云蟾心里一惊,又是一喜,有魏云台在,这些人总干不出杀人灭口的事,就听见踩着他的那人平静到堪称有些怠慢的说了一句。


    更可怕的是,魏云台神色未动,毫不惊讶。


    他心里顿时更凉了。


    “赵侍卫,王爷是在里面吗?”魏云台看着踩在宁云蟾身上的赵十一,微微颔首。


    赵十一点了点头。


    王爷?


    “什么王爷?”宁云蟾惊吓之中,直接问出了口。


    “自然是我家瑞王爷。”赵十一睨他一眼,已经在想这个人以后的下场了。


    宁云蟾的心,顿时凉透了。


    瑞王爷,和陆明华?他恍惚中不可置信的想,瑞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和那陆明华扯上关系了?


    “陆小姐的事,自有王爷出手,魏世子,请回吧。”赵十一开始赶人。


    他们王爷肯定正想着办法哄陆小姐呢,这魏云台留着碍事干什么。


    “无妨,我等明华出来。”魏云台面色微白,轻轻笑了笑。


    何苦呢,而且——


    “魏世子,你该称一声陆小姐。”赵十一提醒。


    神情微震,魏云台垂眸,声音轻的似乎随时会被风吹散,说,“是,多谢赵侍卫提醒。”


    这句话后,赵十一懒得在说话,他也踩累了,一脚把人踢晕,找了个地方坐着,等里面的人出来。


    院中顿时安静下来,魏云台站在那里,抬眼怔怔的看着院内。


    咫尺之别,却好似天涯。


    燕元华上前掀开帘子后,就对上陆明华警惕看来的尖锐视线。


    他垂眼,看见了陆明华沾血的手,可紧紧攥着的簪子。


    没急着说话,他上前蹲下,握着陆明华的手掰开,取出沾血的簪子,拿了帕子,一点点擦干陆明华手上沾染上的鲜血。


    上元节那日历历在目,他还记得,陆明华厌恶血。


    黏腻到让人恶心的感觉渐去,手指重新变得清爽,湿润的帕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擦着,陆明华僵硬的手臂慢慢放松。


    擦完手,帕子已经红了大半,燕元华直接扔到一边,捏起一角,沾了茶水,继续为她擦拭。


    玄色的一角织着金丝,却依旧光滑柔软,陆明华低下头,看着他认真专心的动作,想要笑一笑,可眼泪却瞬间掉了下来。


    他对她真的很好,可为什么偏偏,他就是他呢?


    她想要欢喜,可想到他的身份,就只剩下了苦涩。


    眼泪滑下,正巧砸在燕元华的手背上。


    那泪分明只是温热,可他却觉得滚烫,烫的他心都疼了。


    一下一下,终于擦干净了,燕元华才直起身,就被陆明华叫住。


    “你的手怎么了?”她看着燕元华掌心狰狞的伤口,轻声问道。


    “刚才不小心扎到了。”


    这个样子,哪里是不小心。


    陆明华摸出了帕子,也不敢多碰,为他系上,边叮嘱说,“一会儿去找大夫看看。”


    这样的细心体贴,燕元华恨不得能永远如此,口中说好,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陆明华没有挣扎,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


    这个怀抱温暖和宽阔,仿佛能遮蔽所有风雨,可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小偷,在占据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华,”感受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燕元华思衬着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疑惑,说,“你都有勇气动手,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试试呢。”


    “难道,嫁给我这件事,比这些还要危险吗?”他含着笑,努力想要打趣一句。


    那怎么能一样呢,她动手,是为了保护自己,是为了让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消失。


    可嫁给他这件事本身,就是对她安定生活的威胁。


    陆明华心里想着,没有开口。


    燕元华还想再说,她轻声道,“我累了,你不要说话,好吗?”


    她真的很累,只想找个地方大睡一场,现在丝毫没有力气和燕元华说这些。


    燕元华只好闭嘴,感受着怀中的温软,渐渐贪恋。


    陆明华闭上双眼,靠在他的怀里想着,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可不知不觉的,她就睡着了。


    紧绷过后的放松,让她迅速沉入了梦乡,身边人的存在,更是让她心安。


    等再次睁眼,入目是昏暗的室内,陆明华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今夕何夕。


    侧眸,燕元华正坐在床前,一角衣袖被她捏在手中。


    指尖一颤,陆明华轻轻松开,坐起了身。


    “明华,”燕元华瞬时惊醒,下意识握住了她的手臂,仿佛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我睡了多久?”陆明华没急着挣开,先轻声问了一句。


    “放心,还早,大概一个时辰。”知道她的顾忌,燕元华立时说。


    “我该回去了,”陆明华道,坚定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轻笑,“这次多谢王爷过来解围,只是臣女人微力薄,实在无法报答,只能铭记在心。”


    “明华,”燕元华一点儿都不想看她用着这样的神情说着这样的话,沉沉唤了一声。


    “叫我济安。”他说。


    陆明华没有回应这句话,轻轻福身,道一句告退,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之前就知道她倔强,可如今这份倔强用在自己身上,燕元华才知是何等的让人无可奈何。


    他迈步跟上,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明华身后。


    往日他如此,陆明华只觉好笑,当真跟平安似的,可如今,只余下了心酸。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得爱哭了。


    不然,为何又想落泪?


    他们没有走远,还在那院中,出去之后陆明华就看见了守在外面的丫鬟们,她们松了口气,忙不得的拥簇上来,你一句我一句的关切问她。


    “我还好,没事,去找辆马车,我们该回去了。”陆明华平静的说着,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惊慌。


    哪怕她抬眼看见魏云台,也只是淡淡挪开了眼神。


    丫鬟领命,忙叫了个护卫出去。


    “明华,”燕元华瞧着自己被无视了一个彻底,巴巴的叫了一声。


    陆明华不想理他,爱不得,恨不能,她看似平静,其实早已心乱如麻。


    思绪纷纷,心中疲累。


    “明华。”燕元华不放弃,她不理他,他就一直叫。


    叫的陆明华越发心烦意乱,最后无奈,顾不得什么尊卑疏远斥了一句,“你别喊了,我听得见。”


    “你不理我,我就一直叫。”燕元华很是认真的说。


    陆明华不吭声,只当做没听见。


    燕元华果然就继续开始叫了。


    几个丫鬟在一旁悄然看着,盼着元公子能早点把自家小姐哄好。


    明明之前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魏云台呆呆看了一会儿,从未想过,原来瑞王爷在陆明华面前是这副样子。


    而陆明华……她从未那般呵斥过他。


    他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因为这背后的意义心中沉沉。


    “陆小姐,你没事就好。”半晌,他才上前,轻声说道。


    口中的话被打断,燕元华双眸微沉看向他。


    “劳烦魏世子担心,只是我说了,我的事,无须魏世子多管。”陆明华今日心情不好,也顾不上再维持礼仪,道,“我见了你,只觉厌烦,若魏世子真对我有歉意,那就请你离我远些。我此生,都不想再看见你。”


    她从没有说过这样伤人的话,可等说出口,心中却只觉得畅快。


    陆明华厌烦透了魏云台这副愧疚忍耐,莫名情深的模样。


    来的太晚了,她已经不在意了。


    魏云台怔怔看她,那眉眼中的厌烦是那样真切,丝毫眷恋都没有——


    莫名的,他想起刚才,陆明华也很不耐,但瑞王说话,她还是会下意识动作微顿的样子来。


    心中酸痛,好似生吞了黄连,又好似被针扎斧凿,魏云台几乎喘不上气,面色渐白。


    “明华,我只是想补偿你。”他错的太多了,甚至不敢希求于陆明华会原谅他,他只是想护着她,让她能过得顺遂些。


    再,多看看她。


    那一夜比一夜更清晰的梦,每一天都在提醒着他以前错的有多离谱。


    “那你就离我远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陆明华神色无波,冷淡的说。


    不管这愧疚是真是假,她都已经不在意了,余下的,只有厌烦。


    魏云台说不出话来。


    燕元华瞧着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可看着陆明华照样不理会他,他又心中发沉。


    他宁愿明华跟他吵一架,也比这样好。


    “对了,这次的事,是我的不是。”魏云台艰难的收拾好心情,小心翼翼的说。


    陆明华和燕元华顿时看去。


    魏云台说了他之前做的事,无奈苦笑,说,“刚才我打听过了,应该是陆明熙冒用了你的名字,今日又发现了你的行踪,把他引来的。我手下的人见着他们往来,也没有多想,没想到……”


    没想到,宁云蟾就来找陆明华了。


    等他得了信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不过好在,看瑞王爷这个样子,应该没事。


    “是我的不是,还请陆小姐恕罪。”魏云台没想到,陆明熙竟然会这么做,心中内疚更甚。


    本来以为是帮了陆明华,可结果,还是带累了她。


    旁边,燕元华也心中懊恼。


    他的属下犯了一样的错,见着陆明熙和宁云蟾往来都没有多想,结果等反应过来后,就已经迟了。


    “无碍,起坏心的,终究不是魏世子。”陆明华讨厌归讨厌,还不至于迁怒,只是淡淡的说,心中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陆明熙之前也对付她,却也不似如今这样狠毒,如今,竟好似有些癫狂了一般。


    若再这样下去,后面肯定还有更多的事。


    “明华,交给我。”燕元华轻声说。


    陆明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反正她拒绝了,这人也不一定听她的话,她懒得费这个力气。


    不知她心中所想,看她没有拒绝,燕元华心中一喜。


    不多时,马车来了,陆明华立即告辞离开。院中顿时只剩下燕元华和魏云台两人,魏云台正想着也告辞,就见燕元华大步离开,面上哪里还有对着陆明华时的温柔笑意。


    “魏云台,以后离明华远些。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面前。”


    一句话冷冷抛下,魏云台面上浮现苦涩。


    这一趟出门,可谓是惊心动魄,陆明华刚上马车,整个人就无力躺下。


    好累,她甚至不想再起来。


    可等马车到了伯府,她还是要起身。


    她这一趟出门太久,袁氏早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进屋,尚来不及高兴,就皱起了眉。


    陆明华虽然面色看似如常,可细心的话还是能看出那笑意的勉强。


    而且,她素来温静,出门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头发和衣服却有些不妥帖。再看一眼那些丫鬟,袁氏更是肯定了她这次出去肯定遇到事了。


    “明华,来,这是怎么了,快让我看看。”不等陆明华行礼,袁氏忙拉了她过去,细心看着。


    陆明华微怔,这么轻易就能看出来吗?


    她也没准备瞒着,今日这事没完,与其让爹娘从别的地方知道,还不如她亲自说。


    “娘,能请爹过来吗?我有事说。”陆明华总算收了笑,轻声道。


    袁氏二话不说,立即叫人请了陆成文过来。


    屏退下人,陆明华迟疑一下,没说燕元华的事,掐头去尾,说了遇到宁云蟾的始末。


    两人当即就皱起了眉。


    “嘭——”袁氏一拍桌子,震得茶杯跳起,她咬牙切齿的说,“陆明熙这是疯了吗?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害了明华能让她过得好吗?”


    陆成文没急着说话,他坐在那里,想着之前陆成颂帮着陆明熙的事情。


    明华身边那几个护卫他记得有些本事,只凭陆明熙,怕是没那个本事能探到她的行踪。


    陆明华垂眸,思绪飘飞,宁云蟾还在燕元华手中,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燕元华做的很直接。


    他带着人拖着宁云蟾去了安国公府,当着安国公的面,让人踩碎了宁云蟾的四肢。


    凄厉的喊叫声中,安国公宁思堂面色僵硬,在宁云蟾叫爹声中,他先看向燕元华,小心问道,“王爷,不知小儿如何得罪了您?”


    世人大多记得燕元华镇守边关,平定北夷的大功,可他们这些勋贵记得更清楚的却是这位小王爷的难缠。


    身为先帝老来子,上有成年的兄长,身处高位的母妃,这位小王爷可谓是横行霸道长大的。不是没有人挑拨这位,想要看看兄弟阋墙的笑话,可这位性子散漫张扬,从不在意,甚至还会直接去先帝哪儿告状,不知道让多少人家倒霉。


    安国公可还记得真真的。


    当然,最要紧的是,燕元华虽然霸道,但是从来不会无故找事,能让他动手的,必然事出有因。


    “因为他该打。”燕元华抛下一句。


    宁思堂脸颊一抖,硬是忍下了那口气,只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一样,还请燕元华喝茶。


    看着茶,燕元华接过。


    宁思堂心下微松,想着还没把这位得罪死,就见他站起身,把茶水慢慢倒在了宁云蟾的头上,抛下一句晦气,抬步离开。


    一众亲卫忙跟着离开,一行主仆可谓是横行霸道般的从安国公府离开。


    宁思堂陪着笑脸送走了人,回来宁云蟾已经被管家安排好了,他完全顾及不上,先叫了那些侍卫来问清楚事情的始末。


    等听完,他心里那点怒气全都泄了。


    截人也就算了,偏偏截到燕元华心上人那里。


    能被留条命,宁思堂都觉得这是宁云蟾命大。


    外面管家来吩咐了宁云蟾的伤情,四肢全都被踩碎,大夫说就算能好,怕是也难免长短不一,而且,恐再难提起重物。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宁思堂还是有些心疼的,可再心疼,也比不上国公府。


    思衬了一会儿,他命人准备好车驾,立即送宁云蟾去庄子上,竟是连夜也不准备让他在府里过了。


    左右儿子他多的是,眼下第一要紧的是要让瑞王消了怒气,别记恨国公府才好。


    下人忙活着搬了宁云蟾上马车,这就准备出城。


    外面,瞧着马车出去,亲卫才施施然上门,传了燕元华后来想起的话。


    “让我儿纳陆明熙为妾?”宁思堂有些纳罕的说,这不是宁国侯府魏云台休弃的那个吗?怎么又和他儿子扯上关系了?


    “国公不妨问问大公子身边的人,我就先走了,对了,王爷说越快越好,最好就在这两日。”


    宁思堂脸一抖,等亲卫离开,叹了口气,又让人把宁云蟾追回来。


    本来骨头就断了,这样来回折腾,受的罪可以说是加倍的多。


    这边,他找人问了半天,那些护卫不知晓内情,只以为宁云蟾是临时起意,可跟着他的那几个小厮却是知道他和陆明熙的来往的。


    “贱婢害人!”两相一加,宁思堂总算弄明白了始末,怒斥一句,算是知道宁国侯府为什么休妻了。


    可再怒,第二日,他也还是派了人去文安伯府,准备照着燕元华的意思做。


    安国公府的人到的时候,陆成文正在开祠堂。


    继上次雷厉风行过继陆明华,这次他要把二房分出去,庶出的三房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三房的人不在上京,都随着陆成章去了任上,他只需要去信一封就好。


    陆成颂说什么都不情愿,可哪里拗得过陆成文的意思,那些族老有些纳罕,可这到底是文安伯府的事,按理说长辈过世就能分家,陆成文养着弟弟这些年,已经很说得过去了,便就没有异议。


    等了半天,安国公府的人总算被领了进去见到了人。


    得知来人的身份,陆成颂惊了一下,不明所以。


    这就算事成了,也不该来找他的。等坐下一番询问,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心下一喜,毫不迟疑的应了。


    左右陆明熙已经被休弃在家,想嫁都嫁不出去,安国公府愿意纳她,是好事。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忽然有个想法,让平行时空的小王爷做梦,提前把明华扒拉到怀里,准备安排在番外里,有可能会长点,十来章?不知道宝们支持不支持,会不会太长?感谢在2022-08-19 17:31:20~2022-08-20 01:1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芙蓉王 10瓶;徐小清 4瓶;Ros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二章


    小院中, 陆明熙可谓是坐立不安。


    自从昨天陆明华回来后她就一直等着正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有,接过等到今天早上,忽然就开了祠堂。


    不好的预感浮现, 她惶惶然的等着陆成颂回来, 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丫鬟过来禀报陆成颂回来了, 陆明熙忙就过去,就见陆成颂正满脸笑意送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


    “这位就是明熙小姐?”


    那人看了她一眼, 带着微妙不屑的目光让陆明熙很不舒服,就见着陆成颂笑呵呵的说着正是。


    “国公说的话陆二老爷别忘了,日子紧, 明日人就要进府。”管家没在意陆明熙, 只看着国公那样,就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一个妾而已。


    “自然,自然,明日我就安排好,送去贵府。”陆成颂满口答应。


    管家这才满意, 在陆成颂殷勤的相送下出了门。


    陆明熙听得莫名,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的重。


    什么进府,这人是谁?她在院中候了一会儿, 终于等到陆成颂回来,立即就迎了上去问了起来。


    “那人是安国公府的管家, 来是为了商量你给宁云蟾做妾一事的。我已经答应了。”陆成颂上下打量着陆明熙, 心中很是满意。


    他知道这事情中间肯定出了岔子, 可他不在意, 哪个女儿换好处不是换。正好他要离开文安伯府了, 正愁以后改怎么办,安国公府的人就找上了门,这不正好。


    虽然是妾,那也是国公府的妾啊。


    “什么?!”陆明熙尖叫一声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成颂,“让我给宁云蟾做妾?!你同意了?你怎么能同意?”


    “你吵什么,坐下,有这个结果,不得问你自己吗?你不是说要送陆明华去,现在那边要的却是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吗?”陆成颂不满呵斥。


    陆明熙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她还想知道呢。


    可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愤怒道,“不行,我不做妾,我不同意。”做妾,还是做宁云蟾的妾?她死也不同意。


    “由不得你。”陆成颂懒得跟她辩驳,直接就让人压了她回小院看了起来。


    陆明熙挣开两个婆子的手,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她扑过去使劲拍打,让放她出去,但等着她的只有落锁声。


    “四小姐您省省吧,老爷说了,明日之前,不论如何也不能让您出来。”外面下人说。


    陆明熙无计可施,她愤怒的摔打着院中的东西,一抬眼就看到那些下人都躲在一边,默然的看着。


    “废物,蠢货,你们怎么不知道去传个信?”


    她开始迁怒,之前陆成颂想要关陆明华,她的下人都知道出去传信让她脱身,可她这里却只有这些废物。


    陆明熙下意识忽略了陆明华的安排,心中怨愤惊慌无法排遣,只能迁怒。


    那些下人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喏喏应了几声不敢顶嘴。


    这边这样大的动静,伯府各处很快收到了消息,袁氏正心烦中,就见陆成文沉着脸回来,说了几句话。


    “什么?安国公府要纳陆明熙做妾?”她惊了,怎么会这样。


    陆成文也不解,甚至很是疑惑,说,“我本来准备教训一下宁云蟾,可底下的人却说,昨天瑞王带人拎着宁云蟾去了安国公府,直接断了他的四肢,说是以后都不能恢复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总算感觉到了不对。


    昨天陆明华只说她找准机会脱身,可眼下看来,分明还发生了别的事啊。这般疑惑半晌,到底叫了人去唤了陆明华过来。


    另一边,秦氏小小的风寒缠绵不去,不过这两日总算好些了。


    陆明熙被陆成颂关起来的消息传来时,她正喝着药,闻言不由惊慌,也顾不上别的,穿了披风就去找了陆明熙。


    看她过来,下人犹豫一下,才放了人进去。


    “娘,”摔打完没了力气,陆明熙正坐在那儿急急喘着气休息,听见门开的声音连忙出去,见着是秦氏,不由一喜扑了上去挽住她。


    “娘,你快跟爹说说,让他放我出去,快。”


    秦氏被她晃得头晕,晃了一下,下人忙扶住才算站稳。陆明熙却丝毫顾不得,一味的求她。


    如今,秦氏已经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等等,等等,到底怎么了?你爹为什么关你?”秦氏艰难稳住,问了她一句。


    “我爹要让我给安国公府的宁云蟾做妾,我不愿意,娘,那宁云蟾贪花好色,后院里美人成堆不说,还整日里留恋秦楼楚馆,我怎么能委身于他?”


    “娘,我死也不去,你快去跟爹说说,说说。”


    “什么?”秦氏面色大变,慌乱道,“怎,怎么能这样?不行,不能做妾。”


    “你别急,我这就去跟你爹说,你等着。”


    陆明熙满怀希望的看着她离去,可直到天黑,都没有等到秦氏回来,心渐渐的,就凉透了。


    也是,秦氏本来就是个没用的,根本就做不上指望。


    她失魂落魄的想着,渐渐变得惊慌起来。


    以后,她该怎么办?


    秦氏去找陆成颂后,没几句话就晕了,一直到天黑才醒,她躺在床上,愣愣看着床边的药碗,迟迟不能回神。


    陆成颂也没说别的,只是说了陆明熙的算计,还有往她碗里加药的事罢了。


    半晌,等秦氏回神,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巾。


    卧房空荡荡的不见人,她看着床前,却想起了明华回来那日,问她,要不要再找个大夫。


    她说不用。


    然后明华就走了,成了大房的女儿。


    秦氏恍惚的想着,心口又闷闷的痛了起来,痛的她最后喘不上气,涨红了脸。她在床上翻滚,动静总算惊醒了外面候着的丫鬟嬷嬷,进来一番忙乱,才算让她喘上了那口气。


    话说回来。


    丫鬟去叫的时候,陆明华正在慢慢弹着琵琶,本来是别的曲子,可等丫鬟进来她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弹出来的是凤求凰。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指尖按弦,带着哀意的余音缓缓散去。


    “爹娘找我?我这就去。”


    丫鬟听了这曲,莫名有些难过,就听见坐着的陆明华轻声说。


    起身稍作打理,陆明华去了正房,坐下没多久,就得知了宁云蟾的下场,她不由一愣。


    “踩断了四肢?”她喃喃,想起了燕元华在她面前时含笑疏朗的样子,怎么看,这样嚣张霸道的事也不像他能做出来的啊。


    然而就是他做的。


    得到陆成文的确定后,陆明华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却还是有些恍惚。


    另一边,看她着毫不吃惊的样子,陆成文夫妻两人算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果然,昨天那件事和荣王也有关系。


    “明华,你与瑞王相识?”袁氏如此问道,可心中更倾向于巧遇。


    陆明华怔然看着他们,心中迟疑许久,点了点头。


    两人一惊,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们……”陆成文想问,就听陆明华开了口。


    “我昨日才知,元济安,正是瑞王,他的字是济安,当初,他与我相识时,用的是假名。”既然说都说了,陆明华没再隐瞒。


    她也没想到,燕元华这次竟然会这样大张旗鼓,弄得她想隐瞒都不成。


    若是刚才是惊,那现在就是不可置信了。


    “元济安是瑞王?”袁氏失声喊道。


    “这,怎会如此?”之前遍查不得,陆成文几乎都可以确定那元济安是个骗子了,正想着该怎么让陆明华认知到这一点,谁知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陆明华默默点头,继续说,“女儿也没想到,他,”她怅然止住,转而说,“如此天差地别的身份,我不敢高攀,昨日就已经拒绝了他。”


    说着话,她低眉垂眼,心中酸楚难言。


    两人一怔。


    陆成文和袁氏对视,只觉这些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连连震惊过。


    袁氏有些失望,那可是瑞王。


    不过陆明华说的对,齐大非偶不是好事,想要安慰,可看着陆明华难掩的低落,话又收了回去,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旁,陆成文却先开了口,他看着陆明华若有所思,说,“怕是没这么轻易。”


    陆明华不解看去,袁氏也有些纳闷。


    她们身处后宅,不怎么了解朝堂上的事情,陆成文却知道。


    他有心想好好说说,就见外面管家匆匆过来,一句话就让几个人都怔住了。


    “伯爷,瑞王殿下前来拜访,已经请进正厅了。”


    这熟悉的话语——


    陆明华忽然想起之前在别院时,她不肯见燕元华那次,对方好似也是这般。


    一时无言,她连身上的惆怅失落都淡去了。


    这……该不会……他这次还要这样死缠烂打吧?之前在别院没人认识还好说,如今在京城他这样,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燕元华还真不怕,谁敢笑话他。


    “王爷,在下来迟,王爷恕罪。”陆成文匆匆赶到前院,进门时立即说。


    “无碍,伯父请坐。”燕元华站在堂中,见只有他来,目中划过失落,侧身示意。


    明明是客人,可他这样大大方方,竟然好似主人一般。


    陆成文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哪能让王爷叫我伯父,您先请,快请坐,快请坐。”


    被这位主叫一声伯父,他很是不习惯,只觉得命都能短好几年。


    “伯父,明华呢?我想见见她。”燕元华不以为意,坐下也不寒暄,直接说道。


    “这……明华说了,不想见王爷,还说了,如果您来是为了见她,就请回去吧。”陆成文算是知道为什么看他走的时候,陆明华忽然叫住他说起这个了。


    该感叹一下她对于这位瑞王行事的了解吗?他有些无奈的想。


    燕元华早有预料,可听到这句话后,面色还是淡了淡。


    他也没走,就坐在那儿和陆成文聊起了天。


    陆成文一开始是真的有点受不了,只得认命的找着话题,结果就发现,这位不管是聊天还是寒暄,都好声好气的应着,竟是一点不耐也没有。等到后来谈起诗词歌赋文章史书等,更是惊喜。


    竟也不着急了,开始耐心的和他聊着。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陆成文喝了口茶,开口客套的留燕元华用膳。


    他以为燕元华不会同意的——


    “好,那就劳烦伯父了。”燕元华一口就应下了。


    陆成文拿着茶杯,一时间有些牙疼。


    这瑞王,怎么好像和她认知中的不一样。


    后院,陆明华得了陆成文中午不回来,留下和燕元华用膳的消息,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这还真是……


    袁氏一挑眉,倒是有些惊讶,看一眼陆明华,若有所思。


    用完膳,又聊了一会儿,燕元华才算离开。


    陆成文很是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位送走了。


    他回去后院,对着袁氏苦笑一声,“也不知道瑞王这样要多长时间。”他有些担心外面的人会胡言乱语。


    “那可是王爷,自有傲气,想来明华这样避而不见,坚持不了几日。”


    这般日日都来,却被冷落,在袁氏看来,没几个世家贵胄出身的男子能受得了,尤其是瑞王这样尊贵的人,想来更是如此。


    “但愿吧。”陆成文说,可想着燕元华今日的模样,总感觉事情不会这样顺利。


    得了丫鬟传回来的信,陆明华忍不住想笑,可那笑意,却总带着些许苦涩。


    良人啊良人……


    对了,她倏然想起了燕元华手上的伤,心中一紧,几乎想去问问,可到底将种种思绪压了下去。


    罢了,不是想好了,不再牵扯吗。


    出神许久,陆明华叫了人进来,开始安排。


    二房,陆成颂忙着让人收拾细软,准备搬家。


    陆成文可说了,只给他三天时间,要是不准备好,到时候他就直接把他请出去。他知道这个兄长,素来是说到做到的人,丝毫不敢侥幸。


    一片乱糟糟的,他隐约只知道长房来了个贵客,心里有些好奇,却也顾不上探究。


    第二日,听说那贵客又来了,才想着探一探,可什么都问不出来,索性就不管了。


    下午,他命人药晕了陆明熙,收拾收拾,一辆马车,亲自送去了安国公府。本以为好歹能见着安国公一面,谁知,他连门都没能进去,放下了陆明熙就被请回来了。


    见此,他心中一沉,总算发现,这件事没他想象的那样好了。


    陆明熙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入目是富贵奢华的装饰,茫然间,她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宁国侯府,还是那个少夫人,可等坐起身,却见床前立着个板着脸的嬷嬷。


    “陆姨娘醒了?大少爷身体不适,怕是要劳烦你先去伺候了。”


    “这是哪儿?”陆明熙总算清醒了,想起来之前的事顿时慌乱起来,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嬷嬷一把拉住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说,“陆姨娘莫开玩笑,这里自然是安国公府,走吧,大少爷正等着您纳。”


    她们可是得了信,宁云蟾之所以如今这样,全败这位陆明熙所赐,听说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不管宁云蟾为人如何,她们这些下人都是依托着他的,如今他不好了,她们以后,怕是也前途难测了。


    可以说,这个院子里就没几个不讨厌陆明熙的。


    陆明熙尖叫一声就想挣开她,可不论怎么挣扎,还是只能被嬷嬷拉去了另一个房间。


    被推的踉跄一下,她抬起头去看,又是一声尖叫。


    眼前床上的人脸上大片大片的红印青肿,几乎看不见本来面容,他死死的瞪着她,仿佛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想要逃跑又被推回来,床上的人开了口,陆明熙才知道,他竟然是宁云蟾。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要走,却只能被嬷嬷压到了床前。眼睁睁的看着在宁云蟾的命令下,嬷嬷伸手打向她的脸。


    面部剧痛,头晕眼花中,她听到宁云蟾近乎咬牙切齿般的叫了一句‘贱人’


    *


    陆明华得知陆成颂把陆明熙送去安国公府,还是去做妾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那些跟着他去国公府的人暗地里说着这些事,最后被几个丫鬟传到了她这里。


    她恍惚间一时间竟然没回过神。


    “妾?”她喃喃一句。


    晓夏点了点头,眉飞色舞的说着,“可不是,活该,让她陷害小姐。”


    安国公府为什么要这样做?陆明华想着,跟着就想起了某个人。


    应该…不,肯定就是他吧。


    第三日,陆成颂阖家离府。


    这对文安伯府没有丝毫影响,对陆明华也是,她心心念念都是,燕元华今日又来了。


    一连五天。


    陆明华一次都未出去,陆成文都以为瑞王会放弃了,却没想到,他只是稍有失落,竟然丝毫怒气不耐都没有。


    他心中吃惊,又有了些感念。


    之前还想着外面会风言风语,却没想到这位王爷行事周密,都是微服登门。


    想来,除了某些有心人的府邸,怕是都没人知道这件事。


    “她就一直都没出来见见元华?”宫里,太后一扬眉梢。


    当今点了点头,面上很有些乐呵,有生之年,能看到那个小兔崽子碰壁,他只觉得可乐。


    “还笑,有什么可笑的。”太后撇他一眼,口中哼道。


    当今笑容不变,说,“母后就不觉得高兴?那陆氏有自知之明,早晚能让元华却步,这不是好事?”


    “别装傻,就他那性子,哼。”太后哼了一声,心中复杂,有些赞赏陆明华行事干脆,又有些恼,她竟然能说放弃就放弃。


    她家元华不好吗?


    “无碍,他那性子再如何,只要陆氏不愿意,都没用。母后,你说我要不要先给陆氏赐个婚?”当今眼中一动。


    “行了行了,不用你给我敲边鼓。”太后没好气的说,知道他这样是在激她。


    可要是同意,她又觉得不得劲,左思右想,点了点扶手,决定最后再试试。


    第二日,燕元华正要去文安伯府,就被叫进了宫。他微微皱眉,命人去伯府传信,这才动身。


    赵十一亲自到侯府,传完了信,等出来正要走,却看见了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心里顿时一惊,预感不妙,可这会儿想找燕元华也已经晚了,人已经进了皇宫。


    总管姓江,被陆成文请进正厅也没有傲气,寒暄了几句后说了来意。


    在他登门后,陆成文心中就有预感,心中微沉,还是命人去叫。


    不一会儿,陆明华就到了。


    在江总管的示意下,陆成文离去,屋内只剩下两人,他这才说了来意。


    陆明华一怔,“太后,要赐我做瑞王的侧妃?”


    江总管点了点头,也是清楚瑞王和陆明华的来往的,面上一丝傲气都不见,很有些恭敬的说,“太后疼爱瑞王,不忍他心思落空,可小姐您的身份……”他欲言又止还想再说。


    “总管不必多说了。”陆明华心中翻滚,面上却无比沉静,她坐的端正优雅,轻声道,“明华无意为人妾室,更无意攀附瑞王,这便准备离京远行。”


    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


    既然不能让燕元华知难而退,那她就走吧。


    江总管一怔,再三劝说无果中,只得匆匆回宫复命。


    “她当真这么说?”太后一时间不确定她这是不是欲拒还迎。


    “老奴离府时,文安伯府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而且……”江总管顿了一下,得了太后的示意,才大着胆子说,“陆小姐还请老奴代为请求您,拦一拦王爷。”


    “求我?”太后怔了一下,却笑了。


    她笑的很是开怀,半晌才停下,只说,“好,那我就拦一拦。”


    太后之前的确有些不甘愿,可在这一刻,却尽去了,反而有些欣赏陆明华。拿得起,放得下,做事干脆,心也够狠。


    要是心狠的对象不是她儿子就好了。


    “没用的东西。”想着,她又有些恼,只觉燕元华没用,整日巴巴的缠着人家,竟一点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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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陆明华做下决定后, 就不准备再回头。


    她告别了陆成文和袁氏,坐上马车就走了。


    “伯爷怎么不拦一拦?”袁氏有些担忧,到底是个女儿家,虽然带够了护卫, 还请了镖局的人, 可这样出门, 哪里能让人放心。


    “明华这孩子,倔。”陆成文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 既然定下了,除非强行留下,不然根本拦不住。不过, 这样, 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神神秘秘的。”袁氏不解他的深意,可见这他若有所思,不像是担心忧急的样子,总算放下了些许心。


    宫内,燕元华待了一会儿就想走,他还准备去找明华。


    可结果, 太后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母后?”他不解的看着太后,心中忽然一紧,站起身不顾太后说话, 就大步往殿外走去。


    太后也懒得费力气,喝了口茶。


    外面, 燕元华看着守在寿康宫外拦着他的御林军们, 只得回去。


    “母后, 您这是要做什么?您是不是派人去找明华了?”他有些不安的说。


    太后也没有隐瞒, 如实说了之前的事。


    燕元华脸色大变, 忙就要往外冲。


    “三天。”太后本来准备说五天的,可瞧着他这副样子,到底改了口。


    燕元华没停,面如寒霜,身上的气势格外凌厉。


    今日说什么,他都要出这个殿门。


    “三天,如果陆明华毫不耽搁,一点儿回头的意思都没有。我就放你出去,到时候,我还会亲自找你皇兄赐婚,视她如亲女。”


    太后的声音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中回荡,分外清晰。


    燕元华到底止住了脚步,站在那里,踌躇起来。明华介意的是什么,他一直很清楚。但人心一事,他也不能强求。却没想到,今日能在太后这里听到这样一席话。


    “母后,当真?”燕元华回身,看着太后确认道。


    “当真。”太后一句话说的可谓是斩钉截铁。


    燕元华顿时就沉默了。


    半晌,他又坐了回去,闭眼压住所有的不安的焦急,声音暗哑,说,“好,那就三天。”


    三天能够走多远呢?


    马车不停,起早歇晚,足够陆明华离开中州,到了偏西南的涿州,再走一日,就可以抵达济河,从哪里转乘船只,再走五日,便可以去到天下无数文人墨客称赞的显州。


    那便是陆明华为自己挑中的地方。


    远离京城,还有荆州,地处繁华,更容易遮蔽行迹。


    夜色寒凉,马车里染着炭盆,却依旧挡不住天地间弥漫的冷意。


    陆明华盖着毯子,听着禀报,她这次出来,李嬷嬷年纪大了,留在伯府,之前在燕元华那里寻来的护卫为了避免泄露行踪,同样留在了侯府。


    同行跟来的,只有晓春几个丫鬟,还有陆成文派来的伯府护卫。在此之外,还有一行从上京最好的镖局请来的一队人马。


    外面说话的,正是镖局这行人主事的人。


    “陆小姐,外面天越发的冷了,看样子,今晚应该会下雪,再在野外歇息未免不安全。我想着,再赶赶路,一会儿去了前面的县城歇着。”


    这会儿天已经暗下来,按理说应该安营歇着,可要是下雪,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就要出事了。


    虽然赶夜路也不安全,可相比起来,他们宁愿冒险。


    “就按镖头说的作罢,天气这样不好,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此行酬金,我再加两成。”陆明华温声道。


    “多谢陆小姐,我代兄弟们谢过了。”镖头一喜,这一路起早贪黑的,兄弟们虽说已经习惯了,可能多挣钱,谁不高兴。


    马车徐徐又动,昏暗的天在进了夜里后,更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镖队的人打着火把探路,这般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总算在亥时末进了前面的小县城。夜里城门本来已经关了,还是陆明华大方,直接拿了银子,好说歹说,才请了那人打开,放他们进去。


    寻了一处客栈歇下,地方虽然简陋,可陆明华舟车劳顿这几日,也顾不上挑拣,等脚踏实地坐在屋内的凳子上后,竟然忍不住舒了口气。


    晓春几个丫鬟伺候了她梳洗,拿了自家的枕被换上,稍加布置点了熏香。


    淡淡的香味中,陆明华神困体乏,却久久不能入睡。


    三天了,京中故人如何?


    往后……


    陆明华想着,怕是再也不能再见了,心中一痛。恍然间想着,原来,她竟是还想再见的。


    但,也只能想想了。


    既做了准备,她就不准备再回头了。


    轻轻的扑簌声响起,隐约听见有人说下雪了。


    闭上眼睛,陆明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没了意识,睡着了。


    整整三日。


    燕元华在宫中住着,死死忍着出去的冲动,等到第三天下午,他再次站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几乎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母后,我要去找她。”甚至都不必问太后陆明华到底有没有回头,燕元华直接道。


    他太了解陆明华了,她对别人恨,对自己更恨。


    她是,不会回头的。


    刚刚下午,跟着陆明华的人还没有传信回来,可太后看着眼前短短几日就憔悴下来的儿子,到底没说什么,放了人走。


    只是——


    “眼看着要下雪了,等雪停你再动身吧。”她不放心的说。


    燕元华摇了摇头,没说话,开口告辞,转身大步离开。


    “等等,”太后叫住他。


    燕元华很着急,看向她目含催促,心心念念都是去找到陆明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明华往南边去了,这是路途,去吧。”太后取了纸给他。


    眼睛睁大,燕元华不由惊喜接过,仔细看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多谢母后。”


    “你啊,去吧,去吧。”瞧着他高兴的样子,太后心里最后那丝不情愿也散了。


    罢了,谁让这是自己的儿子呢。


    这才三日没见到人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要是真错过了,以后还不知要怎么着了。罢了罢了,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燕元华笑意迅速淡下,还没有找到人,不到高兴的时候。


    他行礼退下,大步离开。


    “这孩子,怕是还是有些怨我了啊。”太后轻叹一声。


    “太后想多了,王爷自小就是这样,您等着吧,过些时日就好了。”跟她最久的嬷嬷含笑劝慰。


    太后面色稍缓,片刻后,又叹,“看来啊,我该准备着办喜事了。”


    听着似乎有些不情愿,可再仔细一看,她分明是笑着的。


    燕元华回了王府,丝毫没有耽搁,点了人马,直接就奔着城外走了。


    “王爷,我们该往哪边走?”


    “西南,看看,这是路线,你们谁认得路?”燕元华拿了纸出来给他们看。


    百余亲卫全都看过,各自辨认,倒是能认出来大半。


    “那到时候就由你们指路,走。”燕元华一扯缰绳,黑色骏马几乎融进了夜色里。


    他们赶了半夜的路,丝毫未停,可夜色难行,寻常一个时辰就能走完的路,他们要走两个时辰。


    但是没人抱怨,都跟在燕元华身后。


    几骑走在前面探路,一段时间后换过。


    半夜时,风雪至。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没过多久,入目便是一片银白。


    “王爷,”赵十一想劝,这样大的雪,遮掩了路程,若是走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出意外。


    “不停,继续走。”燕元华抬手拦住他的话,黑色大氅领口镶嵌的黑狐皮上落满了雪,随着他的动作洒落。


    他的掌心一片血渍,未好的伤口在这一路疾行中裂开,血肉翻滚。


    他执意如此,谁也不敢再劝。


    漫天雪意之中,探路的人越发小心,一路紧张,不知不觉,终于到了天明。


    而这个时候,路程也才行过一半。


    雪路难行,按照燕元华手中的路线图,他们快马疾驰,还要走上大半日才行。


    粗粗用了点东西,燕元华根本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可为了接下来的路程,还是吃了些。然后,继续上路。


    小县城中,陆明华早起,便见入目之处,一片银白,街上的雪都能没过脚踝,真是好大的雪。


    用完膳,瞧着丫鬟们开始收拾,晓春说镖头求见。


    外面,镖头本以为这样差的天气,雇主又是个年轻小姐,应该就歇下了,可没想到,丫鬟们收拾东西,眼看着,还要走,这才找来。


    “陆小姐,雪路难行,根本看不清路,我们骑马还好说,您那马车,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您看,要不等雪停了再走?”他提议道,心里有些惴惴,虽然这两天看着陆明华挺好说话的,却也不确定对方这次能不能听话。


    陆明华怔了一下,没想到会这样。


    她急着想要离上京远远的,越远越好,可没想到,最后拦住她的,竟然是风雪。


    抬眼看向外面,失神片刻。


    她心中泛起些许微弱的喜意,又被迅速的压下,闭眼而后又睁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陆明华让自己不要乱想,勉强平静道,“那便罢了。”


    声音很轻,若有若无的叹息飘在空中,转瞬间就散去。


    见她听劝,镖头心中一喜,立即称是然后离开。


    不多时,伯府的护卫也来了,得知陆明华的决定,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又说了两句,“小姐这样决定是对的,大雪遮路,也看不清路况,万一陷进去说不定还会弄坏马车,届时更费时间。”


    “我知道了。”陆明华说。


    发现她好似有些心不在焉,护卫没再打扰,退下了。


    天上的雪没停,断断续续的下着,一会儿是点点银屑,一会儿是片片鹅毛。


    陆明华呆在房间里心不在焉,看看书,看看雪,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了半日。外面晓春送来了午膳,她用过之后,决定小睡一会儿。


    骏马停下,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燕元华坐在马车,听着斥候的禀报。


    “属下问过了,昨日陆小姐的马车的确经过了这里,然后出城,往那边去了,按照推算,应该在野外扎营,但是有这场大雪在,那些镖师应该会赶往下个现成,大概是这里。”


    前些日子,燕元华在宫里不能出来,跟在陆明华身边的人又发现她离开,赵十一本来准备让人去追,却被太后的人拦住,不过他也没闲着,很是打探了一番,将陆明华坐的马车什么样子,都跟了什么人都打探的清楚,等燕元华一回来,立即都禀报给了他。


    这会儿,这些亲卫散开,就是在循着马车的消息去问各处的人。


    “走。”燕元华听完,见着人都到齐了,立即出发。


    马蹄践破雪地,扬起一片银白。


    百十余亲卫拥簇着燕元华,迅速远去。等着人走远了,附近的人才敢好奇议论两句,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时辰后,燕元华抵达了县城外,亲卫前去问过守着县城的差役,得了答案,不由面带喜色过来,说,“王爷,我们没弄错,陆小姐就是来了这里。”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找对地方就行,燕元华吩咐了人去探查陆明华的踪迹,一行人没有妄动,现在这里等着。


    赵十一有些担心,说,“这半天了,也不知道陆小姐会不会启程了。”


    “她不会,”燕元华肯定的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她思虑周全,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她定然清楚。”


    要走了,还记得让母后拦住他,可不是周全。


    总算找到了踪迹,燕元华才算是有心情开始想这些,心里气闷又无奈,但眼看着要见到人的喜悦,到底占了上风。


    “真没良心。”他说。


    赵十一心里呵呵,没说话。


    他家王爷能说这个话,可他要说了,肯定又得挨教训。这一点,他已经在无数次吃亏中明白了。


    县城不大,找人也格外方便,更别说亲卫都是熟手,直接找了个地头蛇。


    满街的雪挡住了本应该清脆的马蹄声,镖局的人还有些惊讶正想着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见他们在客栈外停下,四下散开,竟呈现出将客栈包围的姿态来。


    众人心中一凛,立即准备起来。


    看着眼前的客栈,燕元华丝毫不停翻身下马,大步往里走去。


    赵十一几个亲卫随行,刚一进去,就对上了那些镖局的人警惕的视线。


    “昨日入住的女子在哪儿?”燕元华看向掌柜的问。


    掌柜的心颤,正要开口,就被镖局的人拦住。


    “你想干什么?”他们既然接了镖,就要保证雇主的安全,就算两方力量悬殊,也没有立即就束手就擒的道理。不然,若是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找他们镖局护送。


    赵十一等人看向他们,倒是有些欣赏他们的勇气,不过……


    正想着说话,就听到楼上嘭的一声,一众人顿时看去,就见伯府的护卫匆匆下楼,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跪下行礼,口称,“小人拜见王爷。”


    王爷?


    客栈里的人都惊了,愣了一下之后哗啦啦全都跪下了。


    “明华呢?”燕元华开口问。


    护卫迟疑了一下,没想到这位主竟然是来找他们小姐的,他不敢隐瞒,却又知道这样不妥,一时说不出话。


    燕元华有些不耐,越过他直接上了。


    护卫站起身想要阻拦,被亲卫按住了。


    “护卫莫急,我家王爷与陆小姐是熟识,不会有事的。”赵十一安慰了一句。


    熟识?


    众人心中顿时微妙,不由想到,之前那陆小姐这样着急赶路,不会就是为了避开这位王爷的吧,莫非……


    一群人浮想联翩,燕元华上楼,迎面就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丫鬟正守在某个门外。


    见着是他,那几个丫鬟显然有些吃惊,就要上前行礼。


    燕元华抬手拦住,道,“明华呢?”


    “小姐正在午睡,还没有醒。”她们刚才正想着要不要把人叫醒,燕元华就上来了。


    这一行人大张旗鼓果然,实在让人心惊,晓春迟疑了一下,瞧着燕元华眉眼冷沉,连着之前常见的笑意都变得淡淡,心里害怕,可还是大着胆子说,“小姐这些日子睡得不好,每日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奴婢们一时就没敢叫醒她。”


    燕元华不由皱了皱眉,没让她们说话,轻轻推开门进去,就见简陋的床榻上,陆明华正睡着,眉心微蹙,竟连睡梦中都带着烦扰。


    他满头满脑的难过怒火,在这一刻,忽然就散去了。


    狠心抛下他,明华也不好受,他这样想着,竟然微微的有些欢喜。


    外面丫鬟急的团团转,哪敢放心就这样让燕元华呆在自家小姐的屋里,可拦又拦不住,只好竖起耳朵注意着。


    听了半晌,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悄然看了一眼,就见燕元华正坐在凳上,安静的看着自家小姐,才算放下了心。


    陆明华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隐约听到些动静,本来要醒,可不知怎的,却睡得更沉了。


    睁眼醒来时,她浑身都懒懒的,几乎不想起身,可刚一抬眼,就瞧见了一个屋内本不该有的人影,她一惊,支起身愣愣的看去,竟然不能回神。


    燕元华深深的看着她,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见她愣住,满眼的不可置信和抑制不住的惊喜,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跟我回京。”他把话咽下去,有些硬邦邦的说。


    他千辛万苦追来,满身憔悴,衣衫凌乱,披着的大氅还在滴水,可第一句话,却是这个,全然不见责骂怨恨。


    陆明华想笑,可落下的,却是泪。


    “你别哭。”燕元华皱眉,有些无措,想要上去哄,却还记得自己正在生气,忍住了。


    陆明华不说话,只是哭。


    “明华,”看她不停,燕元华坐立不安,到底耐不住,唤了一声。


    “你别哭了。”他说。


    泪水止不住的留,陆明华抬袖掩住,哽咽着说,“你追来做什么?”


    她忍不住的欢喜,又很是委屈。


    她招惹不起,都已经躲开了,他却抓着不放,她心中茫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都说了要娶你,”看她哭,燕元华可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明明他是被丢下的那个,他该理直气壮的,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小心翼翼,说话时声音都放轻了。


    “未来的妻子跑了,我自然要追来。”


    “京中那么多好女子——”


    “可她们都不是你。”燕元华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他声音很沉,便有了十二万分的认真,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只想娶你,我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


    “可是明华,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他声音中带着些委屈。


    “我相信你的,”陆明华放下了袖子,露出一双泪眼,看向他,想要露出一个笑,却只是勾了勾唇角,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只是嫁给他,太难了,难到让她却步。


    “那你跟我回去。”燕元华抓紧机会说,又道,“我忍了三天,母后说了,只要这三天我呆在宫中,她就亲自找皇兄为我们赐婚,她说她会把你当成亲女儿一样对待。”


    陆明华愣神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这会是太后说出口的话。


    等等,三日?


    意思是,他昨天才动身?只是一夜半日就赶到了这里?她不由睁大眼。


    “明华,母后很喜欢你,”燕元华站起身,上前站在床边,弯腰轻声哄劝,“所以,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你先把大氅解了。”定定的看着她,许许多多的痕迹陆明华看的分明。瞧着那未干的鬓发和尤在滴水的大氅,她心中酸涩,低声一句。


    燕元华听话抬手,立即解了,正要扔到一边,就听见耳边若有似无一声似乎在叹息般的‘好’。


    他愣神,下意识看向陆明华,问,“明华你说什么?”


    “我说好。”陆明华说。


    再多的犹豫,再多的迟疑彷徨,在看到他追来,在看到他忍着委屈难过,小心翼翼温声哄她的样子,就都散去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不过是再来一次,她忽然生了勇气,愿意再去试试。


    燕元华还在怔着,他无数次想过要怎么劝说她,唯独没想到,会这样干脆。


    他定定的看着陆明华,忍不住笑开。


    有些傻。


    陆明华心道,坐起身,轻轻靠近了他的怀里。


    这个怀抱一如上次般温暖宽阔,耳边的心跳一声声又急又沉,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背。


    “明华,你答应我了,我没听错,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不,你就是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口中语无伦次的说着,最后变得坚定,仿佛生怕陆明华改了主意一样,燕元华伸手,将怀中人扣进怀里。他有些美滋滋的,这还是明华第一次抱他,哪里还记得之前的不高兴。


    “不反悔。”陆明华轻笑。


    “那等回去了我就找皇兄赐婚。”


    “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府邸,我立即让人去修。”


    “好。”


    “婚期就定在明年好不好?”


    “……好。”陆明华这个好应得有些艰难,脸颊又感觉到了热意。


    “就定在三月里,草长莺飞,不不不,还是正月吧。”


    面对着得寸进尺的某人,陆明华不想说话了。


    “到时候我带你去逛灯会,等开春了,我就带你出去踏青,你要是喜欢,我们还去别院住着。”


    她不说话没关系,燕元华自从她答应后就变得兴奋起来,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


    听着他的话,陆明华竟也忍不住去想,不知不觉,就笑了。


    “好。”她轻声应着。


    “我陪着你放纸鸢,你喜欢秋千,我们再做一个,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这般说了许久,燕元华的兴奋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明华,你不要怕,我说的是真的,母后很喜欢你,什么事都不会有的。”他放轻了声音,努力传达着自己的笃定。


    “我相信你。”陆明华不相信太后,可她愿意相信燕元华,她直起身,看着燕元华微笑。


    燕元华眉眼舒展,看着她笑,越发的有些傻了。


    陆明华轻笑,准备起身,眼尾一动,就看见了他血肉模糊的掌心,顿时一惊,忙伸手去拉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话说完,她回了神,拧起眉,说,“你是怎么来的?”


    “骑马。”面对这种能让陆明华心疼的机会,燕元华格外老实。


    “你,”陆明华抬眼,想要瞪他,却又底气不足。


    说到底,要不是她离京,这人也不会这样。


    心里的气恼一时间不知道该冲谁发,陆明华起身踩着绣鞋,拉开房门让丫鬟们准备热水伤药。


    晓春立即安排了人去找,见着屋里两人坐在那里,自家小姐捧着瑞王的手细眉轻蹙,心里很是松了口气,看样子没事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们出来之前,什么都是准备齐全的,伤药自然也不例外,只是都放在马车上没取下来,丫鬟下了楼,就被大堂内一片人惊了一下。


    “怎么了?”赵十一立即去问。


    丫鬟之前没少见他,倒是不怕,说了事情。


    “用这个就行。”赵十一出门之前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燕元华急着赶路,只是撒了药就走,这会儿立即取了出来给丫鬟。


    丫鬟接过,听他说了用法用量,忙上楼去了。


    楼下,一众亲卫顿时松了口气,能想起来上药,看来没事了。


    对视一眼,一下子都笑了。


    煮好了热水,陆明华拿了帕子一下一下给他擦着,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燕元华。


    燕元华想说不需要这么小心,可看着她眉眼垂下,细眉轻蹙,有些心疼又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十分受用,就没说话。


    这般忙活半晌,总算把伤口清理的差不多了,陆明华又取了药为他上上。


    这药效果好,就是上上了会很疼,燕元华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住没发声。


    陆明华丝毫没有察觉,取了布为他裹上,细细包好,才算松了口气。


    “好了,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她口中叮嘱,抬头去看燕元华,很不赞同的说。


    本来伤口并不大,可被他这样一番折腾,可谓是皮开肉绽,这个样子看着就疼,他竟然丝毫不显。


    “我粗心大意,要明华一直看着我才行。”燕元华忍不住笑。


    眼睫轻颤,陆明华低头收拾起药,边问他,“你路上用饭了吗?”


    “没,我忙着找你,不想吃。”


    “这怎么行!”陆明华顿时就着急了,起身去找了丫鬟安排,回头就见他在冲她笑。


    “还笑,你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是吗?”她心中恼意更甚,又想起了这人身上的旧疾,这般冒雪赶了一夜的路,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等用了膳,你就赶紧去药浴。我让人去准备水。”她说着,又出去叮嘱一声。


    她前前后后的忙活着,燕元华面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


    只要她在,做什么都是好的。


    用了膳,又撵了人去泡药浴,再一看,外面的天色竟然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外面有人放爆竹,噼里啪啦声中,听了行人的话,陆明华才恍然,今天腊月二十四,正是小年。


    再过五日,就是除夕了。


    新的一年,又快来了。去年这个时候,陆明华一个人呆在山上的别院,今年——


    门吱呀一声,燕元华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进来,上面是织锦的团花如意纹,样子有些粗陋,却已经是这个县城能买到的最好的衣裳了。


    他来的急,根本没带行囊,这是刚才临时让人出去买回来的。


    红色鲜艳夺目,寻常人总会被压下,但被燕元华穿来,竟显得张扬热烈,陆明华恍然觉得,什么黑衣苍青苍蓝,都比不上这样一身红衣。


    这简直是最配他的颜色了。


    她定定的看着,一时间竟有些失神,燕元华低头看了眼,若有所思。


    陆明华回神时瞧见,眉梢一跳,下意识说,“你穿黑衣或者别的颜色也都好看,不用整日穿红衣。”


    这样子她可太熟悉了,之前燕元华连穿半个月黑衣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明华误会了。”虽然他这样想过,但是燕元华想的更多的却是——


    “我只是在想,等到成婚那日,我穿着大红喜服,明华会不会也这样看我。”


    作者有话说:


    什么?虐?火葬场?那不能够,我爱甜文一辈子。这才多会儿就好了,呜呜呜,我好没出息,我是不是该虐点,不行我做不到。感谢在2022-08-20 17:08:37~2022-08-21 01: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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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心里一跳, 陆明华按下,抬眼轻轻看他一眼,又去看他的手,说, “我看看伤口, 有没有沾水。”


    燕元华听话过去, 伸出手让她看。


    “没事,你刚才再三叮嘱, 我都记得呢。”他忍不住笑,想着刚才陆明华的絮叨,之前哪里见过她这样啰嗦, 可今日却好似有哪里不同了。


    陆明华细细看过, 确定没事,才算放下心,抬头冲他笑了笑。


    “可得当心些,你都不知道疼的吗?”那个样子,她看着都疼,本来的伤口被磨砺的皮肉翻滚, 血渍变成暗色,瞧着几乎触目惊心。


    “不知道。”燕元华看她,说, “我只想着快些,再快些。”


    疼自然是疼的, 可他心有惦念, 哪里会在意。


    “你, ”陆明华张口, 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要笑,却又想叹,最后看向窗外,说,“今日小年,晚上吃饺子吧。”


    燕元华在她旁边坐下,看向窗外,只见灯火点点,爆竹声声,“好。”


    “你不要动手,让她们来。”他又说。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做了?”陆明华的确有这个心思,却没想到被他道破,还提前拒绝了。


    “我就是知道。”燕元华不说实话,故作高深。


    陆明华撇了他一眼,含嗔带笑。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就好似她了解他一样,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燕元华也足够了解她。


    晚上,特意命大厨做了饺子。


    在这简陋的客栈中,两人坐在一起用完,饺子的味道自然是比不上她们惯来用过的,可看着对面的人,两人还是用了不少。


    这是她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小年。


    “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吧。”燕元华询问道。


    “可这雪,”陆明华倒是不反对,但是外面的雪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停,她的马车根本不适合上路。


    “没事,让我的亲卫开路,我们现在启程,也好回京去过年。”


    最要紧的是,他母后答应了,要赐婚,燕元华几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了。


    闻得过年,陆明华心中一动,到底应下了。


    扑簌扑簌的雪意在夜半停下,旁边屋子的呼吸声清浅,燕元华坐在床上,却总也不能入睡。


    失而复得的惊喜在这夜色中翻滚的格外浓烈,他不自觉的注意着陆明华的一切动静,彻夜无眠。


    让人惊讶的是,第二日一早,天竟然放了晴,许久不见的太阳悬在天上,日光落在遍地银妆之上,光芒越发灿烂。


    早晨起来,陆明华和燕元华粗粗用了早膳,丫鬟们忙活着收拾马车,务必要弄得舒舒服服的,众亲卫开始检查骏马等修整起来。


    早膳用完,外面也收拾的差不多了,陆明华和燕元华才下楼。


    一众镖局的人被亲卫们挤到角落里,看着楼上一对璧人下来,惊讶的发现,两人相处时十分自在随意,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些。


    等下完最后一个台阶,燕元华还驻足等了一下陆明华,两人这才并肩出门上了马车。


    掌柜的和伙计跪地行礼,一直等到那马车走远了才爬起来,一脸的惊喜激动。


    “老天爷在上,我这儿竟然被王爷住过。”


    他们这小县城,见过的最尊贵的人也不过是县令,万万没想到,竟然能见到王爷。


    店小二忙提醒他小声,之前那些凶神恶煞的侍卫可说过了,不许泄露他们王爷的行踪,谁来也不许说。


    掌柜的这才回神收声,却怎么也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其貌不扬的马车在百余亲卫的拥簇下徐徐离开,镖局一行人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那一行人,至今都没办法回神。


    他们护送一个千金小姐远行,然后被王爷追上来了,这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吧。


    亲卫开路,马车走的也不快,陆明华坐在车上看会儿书,偶尔再看看外面满山的雪意,不多时就困了。


    等她睡着,燕元华收了书,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自己起身坐在地面上,安静看着。


    只是这样,就已经很满足了。


    车子在路上走了整整五日,上京的城门在望,一行人精神一震。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城门进出的百姓很多,有进的,有出的,全都面带喜色,带着置办好的年货和家忍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陆明华掀开帘子看着,目光遥遥看向城内,忍不住想伯府现在会是什么样,还有……


    皇宫。


    心中止不住的忐忑,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可看一眼身边的燕元华,陆明华到底定下了心。


    到了城门处,那守门的远远的见了赵十一等人,早就扫清了路,一行宫人脸上带笑,恭敬的候在那里。


    陆明华见了,心里一沉,认出了为首的正是之前去找她的江总管。


    “怎么了?”见着她动作一顿,燕元华看去,轻笑一声,说,“是他,定是母后让他在这儿等我的,一会儿你先回去,等我出宫了就去找你。”


    陆明华点了点头,说好,收回手放下了帘子。


    可计划不如变化快,马车停下,江总管上前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太后一直惦记着您呢。早早就吩咐了奴婢来等着,还说了,请您带陆小姐一同进宫。”


    “好,我们这便去。”燕元华惊讶过后,沉声应道。


    江总管弯腰行礼,翻身上马在后面跟上。


    “带我也去?”陆明华有些不安忐忑,想象不出进宫会面对什么。


    “不要担心,母后做事,素来说到做到,她既然答应了我,就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而且,还有我。”燕元华心中也不确定他母后要做什么,只是话说的却很笃定。


    “没事,”陆明华只是忐忑片刻,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要面对的种种,在她决定回京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管如何,她只管迎难而上。


    再难,也不会比当初更难了。


    这样想着,她抬眼,冲燕元华轻轻笑了笑,想让他放心。


    燕元华眉目舒展回了一个笑,掩住了眼底的叹息。


    他宁愿陆明华不要这样倔强自强,他希望明华能依靠他一些。可这些并不是他说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做到这一点。


    朱红色的宫门近在眼前,江总管加速上前,出示了令牌,巡防的御林军立即放行。


    马车未停,穿过宫城,直入寿康宫。


    一行宫人迎上来,燕元华先跳下了马车,没理会她们行礼,抬手说,“明华,来。”


    陆明华出来,抬眼有些不赞同的瞅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有些失望的收回手,燕元华心道果然,明华一回京就又开始守礼了。


    还不如在外面呢,他有点留恋的想着马车上佳人靠在自己肩上的时候。


    “奴婢等见过陆小姐。”头前的姑姑见了陆明华,又行一礼。


    陆明华有些惊讶于这宫人言行中的恭敬,忍不住看了燕元华一眼。


    “都起来吧,母后在做什么?”燕元华随口道,又问。


    姑姑立即说太后无事,又说太后这些时日一直惦记着他呢。


    燕元华点头,看向陆明华微笑。


    “走吧明华。”他说。


    陆明华忍不住的心慌意乱,见着沉稳笃定的双眼,才算恢复了些许平静,轻轻笑了笑,跟在他身侧,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样子,等到停下脚步,抬眼看到殿上雍容慈和的妇人时,心中一震,才从恍惚中惊醒,彻底平静下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她心生尘埃落定之感。


    “母后。”


    “臣女拜见太后。”相比燕元华的随意自然,陆明华深深福了一礼,行止从容,仪态端方。


    一直跟着两人的姑姑有些惊讶,她一路上注意着陆明华,见她难掩紧张,还以为见到太后之后要失礼,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快就冷静了下来,而且,礼仪竟然也这样好。


    抬眼收到了太后的示意,她立即上前扶起陆明华。


    “明华?起来,来,到我这儿来。”太后看了眼自家生的冤孽,先顾不上她,伸手示意陆明华过去。


    她心中好奇,想要看看,这陆明华除了那刚强倔强的性子,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自家小儿子。


    既然定下了心,陆明华就压制住自己不许胡思乱想,她用处自己十二分的认真,规行矩步,循着礼仪到了太后身前。


    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浮现出笑意。


    她很喜欢,但是不是喜欢陆明华的规矩,而是喜欢她的认真。一个果决利落的人,愿意在你面前小心翼翼,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来,抬起头,让哀家看看你。”太后看着她轻垂的眉眼,生的的确不错,却也算不上倾城绝色。


    这般细细打量,陆明华抬眼,对着太后轻轻笑了笑。


    这样大致一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索性太后也没想着能立即看出来,只是先认识一下,瞥一眼下面有些坐立不安的儿子,她算是理解了之前当今的感觉。


    臭小子,你也有今天。


    “明华,哀家要先跟你致歉,之前不该让□□和去和你说那些。”


    “使不得,太后何出此言。”哪里能料到太后会说这些,陆明华一惊,立即说,“您一腔爱子之心,明华懂得。”


    “你听我说,”眼见着她的确是丝毫怨念计较都没有的,太后心中满意了些,又笑,“元华此前从来没对女子这样上心过,哀家难免担忧,这才稍加试探,你如此,我反而放心了些。”


    闻言,陆明华心下一松,虽然不知道太后的想法,但是看她神态,的确是丝毫没有为难之意的。


    “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过个年,对了,后天元日,大朝会那日,还要你进宫来陪陪哀家。”太后不准备多说,见过了人,就看向燕元华,让他送陆明华回家去。


    这一次见面,陆明华紧张的去,懵然的回,坐在马车上长出了一口气。可再仔细一想,竟然记不清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明华,”旁边燕元华有些激动的唤了一声。


    陆明华疑惑的看去,“怎么了?”


    “没,没什么。”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燕元华又把话咽了回去,看着她微笑,说,“这一路劳累,你回去了记得好好休息,明天我去找你,可是要看你精精神神的样子的。”


    “还说我,你才该好好休息。”陆明华反过来叮嘱他。


    她这一路虽然颠簸了些,可每日里也有休息,哪里像燕元华,先是连夜赶路,这几日,每每她醒了都见他睁着眼,实在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睡觉。


    “嗯好,我也好好休息,明日……”他最后两个字很轻,轻的陆明华都没有注意。


    马车一路回了伯府,之前护卫早早就回来通知了陆成文夫妻两人,陆明华刚一进府,管家就赶紧来请。


    见他忍不住看向门外,陆明华瞧了眼远去的马车,说,“马车送人去了,无碍的。”


    管家笑呵呵说好,瞧着陆明华的眼神更加恭谨,他可是知道那里面坐的是谁。


    这般来回匆忙,陆明华再见伯府,只觉物是人非,可陆成文夫妻两人则是满心的担忧加高兴了。


    即忧心不知她和瑞王的事情到底如何了解,又高兴她终于归家。


    草草问过几句,袁氏忙催了她去洗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日再说。


    洗漱后,膳房送来膳食,陆明华用过本来准备去给袁氏请安,被袁氏派来的嬷嬷拦住,让她好好休息,她只好作罢,略散散消了食,面对着熟悉的寝室,阵阵困意上涌,竟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她从下午睡到第二日寅时。


    而另一边,目送她进府,燕元华转身就又回了宫。


    “皇兄,圣旨。”进了太极殿,燕元华先说一句。


    “什么圣旨?”当今仔细看他,见着他精神上好,略放下心,故作不知的问。


    “我跟明华的赐婚圣旨,你写了吗?没写现在就写,要你亲手写的。”燕元华也不坐下,走到御书案前站在那里催促。


    “谁说要给你赐婚了?”一看他这副带着得意欢欣喜悦的样子,当今就不想拿了,悠哉悠哉故作不知。


    “母后刚才都说了,后天大朝会让明华进宫陪她,无缘无故的,她不可能这么说,皇兄,快让我看看。”燕元华伸手。


    “臭小子。”当今失笑,从一旁拿了早就写好的圣旨扔给他。


    “是不是你写的?”燕元华边问边打开,见着的确是自家皇兄的笔迹才满意,看过几眼,又有些不满,说,“皇兄你说明华怎么只有秀外慧中端庄贤淑,这样不行,要写——”


    “打住,爱要不要,不要给我。”面对着这熟悉的一幕,心知他一提起陆明华就没完没了,当今立即制止。


    燕元华只得收声,盯着他看,说,“不行,得改。”


    兄弟两个坚持了片刻,当今深吸一口气,真是欠这个小子的了,只得抽出一卷新的圣旨铺开,照着他的意思又写了一封圣旨。


    瞧着上面满满的溢美之词,当今手都在抖,难以想象这是自己写的。


    就连他的皇后,他都没这么形容过。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笑点低,等写到最后‘当今手都在抖’这里,我真的好想笑啊我去,明明这就是我写的啊哈哈哈感谢在2022-08-21 01:40:33~2022-08-21 15: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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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勉强维持住笑意把圣旨写完, 见着燕元华终于满意,当今放下笔,微微吐了一口气,瞧着自家不争气的弟弟, 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 那陆明华听到了这封圣旨, 是个什么想法。


    陆明华……她是木着脸听完的。


    晨起,她刚用完早膳, 正和陆氏说着太后昨日所说的,明天要去大朝会的事情,外面管家就急匆匆的跑来, 说是瑞王带着宣旨的人来了, 请袁氏赶紧准备。


    陆明华当时就心中一跳。


    又惊又喜,顾不上多想,袁氏迅速的布置好接旨的事宜,一行人出去,便见燕元华站在堂中,含笑看来。


    宣旨的是当今身边的大总管, 不过今天没他的事,圣旨正在那位王爷手里呢。


    燕元华展开圣旨,众人立即跪下聆听。


    前几个字还好, 等到听到后面那大片的赞美之词后,所有人都愣了。


    没听说过圣旨还带夸赞人的。


    陆明华心里那点忐忑慌乱都点点散了, 她忍不住撇了眼燕元华, 见着他满眼笑意, 眉飞色舞的说着, 忍不住, 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面色滚烫。


    只是,这次她也分不清,是被羞的,还是被臊的。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会是当今写的,肯定和燕元华有关系!


    一想到这封圣旨要被供在祠堂,说不定还会传出去,陆明华一时间恨不得地底下能有个缝让她钻进去。


    艰难的听完,陆明华可谓是心静如水,跟在陆成文夫妇身后站起身,上前接过圣旨,只觉手中轻飘飘的圣旨,在这一瞬,简直能有万斤重。


    她忍不住祈祷,这圣旨以后安安生生供奉在祠堂就好,可千万别让后世的人有机会打开,不然……


    不敢再细想下去,陆成文客套的请一行人留下喝杯茶,宫里来的人都笑呵呵的拒绝,走了。倒是燕元华留下了。


    “明华,你怎么,不高兴吗?”燕元华发现了陆明华诡异的平静,凑到她身边有些疑惑的问。


    “这圣旨,里面的话,是你想的?”陆明华先确认了一遍。


    燕元华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却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


    陆明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她忍。


    “怎么,不好吗?”见着她生气,燕元华很有些失落的样子,说,“我还觉得不够,可皇兄说快写不下了,才只得停下。明华你那样好,这圣旨连万一都没有写出来。”


    可不是,圣旨大约百十多字,里面起码有一半,都在夸她,这肯定写不下啊。


    陆明华听着他的话心里羞恼,抬眼想要瞪他,偏他一双眼睛那样诚恳,说什么万一都没写道,竟好似真的那样想的一般。她心里那口气一顿,险些就散了。


    “别装傻。”陆明华算是看破燕元华了,看似稳重恣意的一个人,其实又无赖又狡猾,最会胡搅蛮缠,她就不信他能不懂她的意思,这会儿,不过是想混过去罢了。


    心里想着,又来了气,她一个没忍住伸出手,在他腰侧拧了一下。


    她那点力气,燕元华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只觉得酥酥麻麻的痒意从那里弥漫开,指尖动了动,他忍下想要去拉住陆明华手的想法,觑着她眉眼中的恼火,配合的露出些许痛意。偏又一声不吭,就那么看着陆明华,好似她做什么他都甘愿一样。


    陆明华被看的心软,松开了手,又轻轻揉了揉,轻轻蹙眉有些担忧的说,“没事吧?”


    “没事,我皮糙肉厚,不疼,明华要是生气,还可以再捏捏。”燕元华忍住那点荡漾,凑近她轻声建议。


    感觉好像有点不对,陆明华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燕元华笑呵呵的跟上,没走两步,就见陆明华停下脚步,就也跟着停下。


    “爹,娘,”陆明华抬眼看见陆成文和秦氏,才想起这不是别院,也不是马车上,而是文安伯府,思及刚才和燕元华的来往,一张脸顿时红透了。


    陆成文笑呵呵的,看不出丝毫异常,只请燕元华进屋坐下。


    燕元华则看着陆明华,大有一副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的样子,陆明华顶着自家爹娘两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微笑,说,“是我的疏忽,竟忘了请您坐下,王爷,请。”


    燕元华立即听话的点了点头。


    “伯父伯母,还有明华,叫我济安就好,这是我的字。”他很是正经的说。


    一行人进屋,陆成文请了燕元华说话,袁氏和陆明华落在了后面,她忍不住细细看过陆明华,有些喜意,更多的则是惊叹。


    刚才她见着陆明华和那瑞王说话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自在和随意,丝毫不见拘束,甚至她还伸手拧了那瑞王。如此天潢贵胄,她当时惊了一下,还以为那瑞王会生气,结果却见他毫不在意,还望陆明华身边凑,这般模样,她真是想都没能想过。


    “真是好缘分,大喜事,我们家明华,这就要做王妃了。”袁氏最后笑道,心里自觉有些好笑。


    亏得当初她还想着,没指望陆明华有什么出息,只要不为伯府招祸就好。结果呢,现在陆明华要做王妃,她这个过继来的母亲,也要一步登天了。


    这么好的事,天底下都寻不出来几件,竟让她给遇到了。


    “娘,您别打趣我。”听得王妃一词,陆明华总算捡起了些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生气,都没来得及深想,那圣旨下后,她就是正儿八经的瑞王妃了。


    “我看那瑞王,是真心待你的,你啊,以后就别胡思乱想了,啊。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若说之前还有些忧急,这会儿袁氏简直是再放心不过了。就瑞王爷这副样子,就差没把明华捧在心尖子上了,这样的在意,还能有什么事。


    陆明华忍不住轻笑,前面陆成文请燕元华坐下,燕元华转而看向陆明华,想和她坐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俱都一笑。


    留在侯府用了午膳,燕元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陆明华方才得了空,能和陆成文夫妻二人说说话。


    “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虽然有些紧但你不需要担心,我和你娘这就开始给你准备嫁妆,到时候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府。”陆成文没说别的,只是含笑看着陆明华道。


    陆明华这才想起,原来婚期定在了二月。


    二月廿六。


    今日除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要出嫁了。


    “爹,我不担心。也无须这般隆重准备,都没事的。”陆明华眼睫轻垂,总算有了些不好意思。


    “嫁女儿这样要紧的事,哪里能不隆重,你啊,就别管了,好好等着就好,一切,都交给我。”袁氏接过话,笑着看她,说,“不是说明天要进宫陪太后,还好前些日子为你做了过年的衣裳,你好好准备准备,有什么不够的就告诉娘,娘给你想办法。”


    “多谢娘亲。”陆明华笑着应了,就听外面丫鬟禀报,陆耀忠回来了。


    陆耀忠进了门,先请过安,就稀奇的看着陆明华,说,“妹妹,你真的要嫁给瑞王,做瑞王妃了?”


    他在五城兵马司当值,中午正休息,就见自家上司一脸笑的找到他,开口就说了这件事,直接就把他弄愣了。一直到最后,上司说这样的大喜事,放他半天假,让他回家,他都没能回神。


    实际上,直到现在,陆耀忠都还有些恍惚。


    “胡说什么,”袁氏等他,说,“什么真的假的,早上刚到的圣旨,千真万确的事情,哪儿有什么真假。”


    陆耀忠睁大眼,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他印象中的陆明华,经历坎坷,很是可怜,可如今看起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兄长是怎么知道的?”陆明华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问道,她更在意的是,圣旨的内容应该没传出去吧?


    忍不住拽了拽帕子,她看着陆耀忠的视线难得的有些不淡定。


    陆耀忠老老实实的说了,憨笑一声,“这么大的喜事,难怪我上司这么做,是该回来看看。”


    忍不住轻吐一口气,陆明华有些惊讶于这个消息传开的速度,不由出神。


    一家人凑在一起说了会儿话,陆明华才告退离开,一路上见到的丫鬟下人们都满脸喜色,对着她也更加恭敬,瞧着她的目光既小心,又好奇。


    等回了院中,李嬷嬷众人更是满脸的笑忍都忍不住,一叠声的贺喜。


    陆明华被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样子弄得不好意思,连声说,“好了,好了,我今天这贺喜声,都听得厌了,快歇歇吧。”


    “小姐又胡说,贺喜声哪儿有听厌的,您以后定然天天都能听见,想厌都厌不了。”


    “嬷嬷,”陆明华轻嗔,哪儿来的天天都有贺喜声。


    见着几个丫鬟也还想说话,她忙催了她们去找了衣服首饰出来,准备先安排好明日要穿戴的东西。


    陪着太后去大朝会这样的大事,可是万万不能马虎的。


    闻言,众人顿时都紧张起来,一番忙活,选出了好几身穿戴,陆明华到时候穿上一身,剩下的备着。


    这般折腾着,一天竟好似很快就过去了一般。


    文安伯府一片喜乐,可其他几个地方,就算得上愁云惨淡了。


    安国公府,宁思堂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正把玩着刚入手的古玩,闻言一失手,价值千金的花瓶便落地摔了个粉碎。可他完全顾不上这心头好,反而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赐婚?”


    那陆氏不是和离之身吗?他以为着瑞王再怎么喜欢,也不过是暂时而已,可他听见了什么,圣旨赐婚陆明华为瑞王正妃?


    下人使劲点头,说,“真是,听说是瑞王亲自去宣的旨,溢美之词不绝,说了许久呢。”


    宁思堂来回渡步,最后命人立即去安排宁云蟾和那陆明熙,把两人连夜送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心疼,因此,之前在燕元华命他纳了陆明熙给宁云蟾做妾后,他自觉已经让瑞王熄了怒火,就没再想着送人走,而是留在府上养着。


    可今天这个消息传来,瑞王显然是真把人放在心上的,那他就不能心存侥幸了。这便送走,和国公府撇清关系才是正理。


    身为安国公的庶长子,虽然不太受看中,可宁云蟾的院子也是极好的。


    地方宽阔,富丽奢华,往日里丫鬟下人往来,嬉笑言谈好不热闹,可最近,自从宁云蟾受伤,不少人自觉跟着他没出路,都想了办法去到别处,院中剩下的人也敛了喜色,整日里竟显得暮色沉沉。


    宁云蟾在床上躺着养伤,脾气一日比一日暴戾,之前还有下人抱着一颗忠心伺候,可近日里也越来越受不了了。索性,还有一个人在——


    陆明熙面容青肿,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一双眼神更是麻木的躲在宁云蟾屋内的角落里。


    “给我滚过来。”宁云蟾没睡多一会儿,就醒了,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比难受,可更难受的却是大夫说,他再也好不了了。


    他的骨头都断了,就算接上,以后也长短不一,是个残废了。


    陆明熙浑身颤抖,看着宁云蟾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恐怖至极的怪物,她不想过去,可在外面两个嬷嬷的目光中,还是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若不然,那两个嬷嬷会压着她过去,然后宁云蟾就会命她们不停的掌她的嘴。


    “我渴了。”宁云蟾死死的盯着他,眼神阴戾,仿佛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般。


    哪怕已经被他看了许久,陆明熙还是不能习惯,她止不住的惊恐,抖着手去拿起茶杯,亲自去喂宁云蟾。


    茶水入口,宁云蟾呸了一声,怒喝,“这么凉,你是想冻死我吗?”


    陆明熙手一颤,忙取了回来,又去找热水。


    院中没有人理会她,想要热水,得她亲自去烧。短短的几天而已,她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持着茶炉里的火不熄,还有怎么快速的燃起来。


    手上的扇子不停,碳火燃起,茶壶迅速里的水迅速变热,她满脸麻木,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


    宁云蟾还在等着,要是她太慢了,会被惩罚。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之前保养的娇嫩白皙的手指,这才多久,就已经变得粗糙,上面还有些疤痕,有烫伤的,有割伤的,有磕碰的。


    陆明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不就是给宁云蟾传了信让他去找陆明华吗?为什么他四肢都断了,为什么她会成了他的妾,为什么他这么恨她。


    陆明熙不懂,宁云蟾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只是一味的折磨她。


    “姨娘,快些,公子等急了。”外面嬷嬷不轻不淡一声,骇的陆明熙心里一紧,忙加快了动作。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她偷耳听了一下,原来是国公那里来人了。


    嬷嬷顾不上再看着陆明熙,忙回去等着,想知道国公都传了什么信来,准备怎么安排他们家公子。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来人使唤她们快收拾好大公子的东西,准备一会儿就走。


    院里侍候的下人心里一凉,顿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被宁云蟾选中跟着离府。


    嬷嬷也怕,不过能做到她们这步,手里都有些路子,心下稍安,选中些人开始收拾。


    屋里,宁云蟾心都凉透了。


    “父亲要送我走?没问题,可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要攥紧手,但传来的只是隔壁上尖锐的疼痛,忍不住闷哼一声,他死死的盯着管家。


    管家面色不动,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他以前恭恭敬敬伺候的大公子一般,却也没有冒犯,只是淡淡的说,“今日宫内降旨,封文安伯府陆明华为瑞王妃。”


    宁云蟾脸颊抽动,难以置信,“那陆氏已经是个残花——”


    “公子慎言。”管家厉声打断。


    宁云蟾咬紧了牙根才没让自己接着说下去,管家不说话,等了一会儿,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才继续说,“公子宽心,公爷为您安排的庄子虽然远了些,但是当地也算得上繁华,断不会少了您的吃穿享乐,只是不能回京而已。”


    远了些?宁云蟾几乎都想冷笑了。


    他在京中,可那庄子在哪儿?在遥远的显州。到了那里,他的的确确是这辈子都别想着回京了。


    他不甘不愿,却也无计可施,只得闭上眼睛,咬牙要了些东西。


    这些安国公早就吩咐好了,只要不过分,管家全都应下,当天下午,一辆马车就载着人,离开了京城。


    大年三十,除夕这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一行人,却要赶往遥远的显州。


    眼瞅着京城被抛在身后,陆明熙几乎绝望,她疯了一样挣扎想要下去,想要回去,但身上的绳索将她捆的死死的,丝毫动弹不得。


    一直到晚上在驿站歇下,她才被解开,被嬷嬷压去了宁云蟾那里。


    宁云蟾死死的盯着她,一下午无法排解的怨恨在见到她的时候,顿时都涌现出来,他阴狠的冷笑,让嬷嬷动手打。


    要不是她,要不是陆明熙骗了他去找陆明华,他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都是因为这个贱人。


    嬷嬷毫不留情的打着她本就青肿的脸,一开始陆明熙还能哀嚎,到最后,连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断断续续的□□。


    宁云蟾一直没喊停,可嬷嬷却不敢再打了,看向他迟疑的说,“公子,再打怕就要出人命了。”


    “把她给我泼醒。”宁云蟾有些不宁愿,盯着陆明熙忽然笑了一下,说。


    嬷嬷立即照做。


    冰凉的茶水落在脸上,陆明熙□□一声,慢慢睁开了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迟迟回不过神。


    “你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是吗?”宁云蟾充满恶劣的看着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知道真相后露出的表情了。


    陆明熙立时看向他,眼中睁大,衬着那张消瘦的脸,一时竟有些骇人。


    “因为你的姐姐,陆明华,和瑞王勾搭上了。瑞王踩断了我的四肢,又让我爹安排你做我的妾。而就在今天,宫里下旨,赐陆明华为瑞王妃,所以,咱们俩就被赶出了京城,你明白了吗?”


    陆明熙眼睛睁的更大,几乎让人怀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宁云蟾哈哈大笑,他自己觉得难过,可有陆明熙这么个更惨的陪着,他竟然感觉好些了。


    是,他是贪花好色,冒犯了陆明华,可陆明熙呢?她要是乖乖的,和她姐姐打好关系,等陆明华做了瑞王妃,还能少了她的好处。


    这个傻子,傻子!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陆明熙翻身踉跄着想要起身,口中嘶吼,“你骗我,一定是你骗我,陆明华,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她和离了,连魏云台都不要她,她怎么可能,她根本不可能做瑞王妃,你在骗我,一定是你在骗我!”陆明熙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别自欺欺人了。”宁云蟾冷笑,看着她发疯。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陆明熙喃喃,躲在角落里缩了起来,谁叫都跟听不见一样。


    第二日,她倒是好些了,被嬷嬷盯着伺候宁云蟾,却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往日还能看见惧怕不甘怨恨,如今竟然什么都没了,整日里愣愣的,不管宁云蟾怎么折腾她,她都没有反应。


    这样几日下来,宁云蟾觉得无趣,也懒得理会她了。


    一路平平静静的到了显州,晨起,陆明熙靠近镜子。


    近些时日,宁云蟾没再命人打她,她有些期待自己的脸会好,可随着一日一日的过去,脸上的肿是消了,但是却留下了两片巨大的红痕。


    她每天都期待着过几天会下去,可等到这一天,那些红痕还是依旧,一点都没变。


    恍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怕是好不了了,她接受不了,推倒了妆台上的所有东西,开始拼命叫喊。


    “她又在发什么疯?”宁云蟾有些不耐的说,因为身上有伤,一路走得极慢,等坐上通往显州的穿船,都半个月了。


    这段时间,他也想通了,左右好不了了。显州多美人,就算残废了又怎么样,凭他的身份,勾勾手就能引来一大堆。而且,在京城他还有些要害怕的人,显州可就不必了。


    嬷嬷出去打探,回来才说,“说是陆姨娘看了镜子,就发了疯。”


    “她不会还以为自己那张脸能好吧?”宁云蟾嗤笑一声。


    只是冒犯了陆明华瑞王就踩断了他的四肢,就凭着陆明熙做的事,瑞王怎么会还能留着她那张和她姐姐诶一般无二的脸。想起之前被送回国公府时,那些亲卫在他耳边说的话,他脸上一抽。


    也是他傻,那会儿还不解为什么要跟他说什么王爷不想再看见陆明熙那张脸,现在想想,瑞王明显早就做好了安排。


    嬷嬷低着头,只当没有听出宁云蟾话里的深意,之前她还不解为什么要对着陆明熙的脸动手,好歹也是个美人,依着自家公子素来的行事,哪怕是留着赏心悦目也不错的,可如今……


    没敢细想,她也什么话都不敢说。


    话说回来,另一边,陆宅。


    陆成颂身无一官半职,府邸只能称宅,不能做府。为着这个,他气闷了好些时日。眼看着年跟前了,心情才算好些。


    收到赐婚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和张姨娘商量陆耀齐的婚事,当时就愣了。


    张姨娘也愣了,那陆明华,竟然成王妃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都是一家人,有一个王妃姐姐,她家齐儿——


    想法戛然一止,她想起,陆明华已经出继给长房了,忙去看陆成颂。


    就见陆成颂僵着脸,一丝儿笑意都看不见,忙敛了声息,生怕惊动了他被迁怒。


    “夫人呢?”半晌,陆成颂才扯出了一个笑问。


    陆明华记恨他这个爹没关系,这不还有秦氏,他记得陆明华一直都很听秦氏的话。


    张姨娘也不慌,左右秦氏没有孩子,就算陆成颂和她关系和好,对她也没有影响,只要她家齐儿好就行。


    “夫人自从搬来后,就置办了一个小佛堂,整日里念经拜佛,十分挚诚。”她说。


    “我去找她。”说着话,陆成颂去找了秦氏,温声说了陆明华的事,又道,“这样大的喜事,我们到底是她的亲生爹娘,明天合该去庆贺一下才是。”


    “明华,是王妃了?”秦氏还有些回不过神,转过头愣愣的问。


    陆成颂有些惊讶,眼中微不可查划过厌恶。


    这才多久没见,秦氏怎么苍老成这个样子了?他面上不动声色,还维持着笑,说,“正是,陛下亲自赐婚,瑞王去宣的旨,眼下京里都传遍了。”


    “好,好,是该庆贺,是该庆贺。”秦氏忙点头,转身又给菩萨烧了香,心中絮絮叨叨默念。


    菩萨,信女自知罪孽深重,愿以余生供奉,只求菩萨能保佑我儿明华,余生顺遂,平安喜乐。


    看她这神神道道的样子,陆成颂心中暗嗤,又嘱咐一声,转身出去。


    文安伯府,陆明华打了个喷嚏,惊了李嬷嬷一跳,再三问过没事之后,还不放心,关好窗户,硬是让她喝了碗姜汤才算完事。


    再瞧不见院里的腊梅,陆明华有些遗憾的看了几页书,这便睡觉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早就起来,陆明华坐在那里,有着一众人围着她妆饰。


    挽了发髻,赞赏成套的头面,她只觉脑袋一沉,还得闭上眼睛,让袁氏派来的嬷嬷上妆。


    她身边的丫鬟虽然也会,但是袁氏不放心,平日里见她也不怎么装饰,生怕这些丫鬟做的不好,这才派了身边的老人来。


    一点一点的收拾好,听到嬷嬷说好了时候,陆明华竟然忍不住松了口气,再一抬眼,她就愣住了。


    通透锃亮的铜镜中,她几乎认不住那是自己了。


    她有这样好看?


    自然是有的,燕元华只觉她今日格外耀眼些,接了人上马车,高高兴兴的就往宫里走,等寿康宫派来的人到了伯府,才知道人已经被瑞王接走了。


    众人对视一眼,只好告辞,又往宫里走。


    今日大朝会,宫门前的临徳大街上御林军巡防不停,寻常马车到了这里就要停下,只主子下车,自己走进皇城。


    公候勋贵,朝廷重臣,据不例外。


    这个时候,一辆直直往里走的马车,就格外显眼了。


    不过众人看了一眼,发现是瑞王的座驾后,便也不觉得例外。当今与这位胞弟的关系极好,听说太极殿都是随时都可取的,更别说他还曾为了当今,驻守边关三载,大破北夷——


    思及此,众人不由看向城门处一行人,正是北夷来的使团,尤其是其中那个轻纱遮面的女子。


    只看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便知对方是何等的绝色。只是不知,这是为谁准备的。


    马车徐徐穿过人群进入宫门,车帘轻动,陆明华稍一抬眼,便从那掀起的片刻中,瞧见了人群中直直看来的女子,身段妖娆,眼睫轻颤,便可动人心魂。


    可更让她在意的是那双眼中的打量和不喜。


    “不如我。”拓跋柔收回双眼,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子,容姿虽美,却不及她动人,更别提对方仪态端庄,一看便知毫无情趣,这样的女子,是最不招男子喜欢的。


    没想到,瑞王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她暗自皱眉,心中琢磨着,开始调整之前的计划。


    这个计划一开始,拓跋锋就不看好,他也懒得理会斗志昂扬的拓跋柔,就让她去撞吧,左右丢人的也不是他。


    比起这个,他更好奇,会让燕元华喜欢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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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钟謦之音不绝, 天子上座,百官来贺。


    诸小国使臣齐齐上前朝见,献上贺礼。陆明华坐在太后身侧,入耳都是欢喜恭贺之音, 入目亦都是喜笑颜开之相。


    繁华盛世, 莫不如此。


    她亦忍不住轻笑, 余光见着太后用了茶,忙又添上。


    “不忙, 不忙,让你来,可不是做这个的。”她这样贴心周到, 太后心下满意, 口中却阻止,满眼的笑意,即骄傲,又自豪。


    “前些年的大朝会你可曾见过?”


    陆明华轻轻点头,之前她为宁国侯世子夫人,这朝会, 自然也能来的。


    心中微动,她忽然明白了太后为何骄傲。


    “比之今日如何?”


    “不及今朝。”陆明华说了实话,笑意漫上眉梢眼角, 轻声道,“当今圣明, 坐镇京都, 瑞王英武, 大破北夷, 兄弟齐心合力, 方有如今盛世,这都是太后您教导有方,当为世人称赞。”


    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妥帖,太后更是高兴,看她的眼神都是笑的,竟打趣了一句,“你这样会说话,难怪会哄得元华心动。”


    “太后,”陆明华红了脸,生怕她误会,忙解释说,“以前与王爷只是君子之交,臣女哪里,哪里……”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啊,怎的连打趣都听不出来?”看她有些急了,太后立即说。


    陆明华低眉垂眼,忽觉太后和燕元华不愧是亲生母子,连着打趣人都一般无二。


    “寻常人来,要么在我面前夸赞元华,要么在我面前夸赞元庆,你倒好,连着我们母子三人都夸进去了。”不得不说,太后听了实在是高兴。


    “明华说的都是真心之言。”陆明华轻声说,能有今日,自不会是一人之功,君不见往来千年,皇室之中多少亲兄弟倒戈相向,便是她,同陆明熙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妹,都势同水火。但当今和燕元华兄弟之间的感情却是如此之好,怎不让她心生感慨。


    “就是你说真心话,我才高兴。”太后心道难怪燕元华认定她会喜欢这陆明华,的确是个好孩子。


    对她来说,那些人不论怎么夸她两个儿子,都不如陆明华这般,只说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好,来的让她高兴。这也的确是她此生最为自豪之事。


    两人轻言笑语,下面跟在当今身后,一一同群臣见过,以示当今宽仁的燕元华偷眼看了一眼,算是放下了心。


    看样子相处的不错,他就说,自家母后一定会喜欢明华的。


    “你看,他在看我们,”太后一直注意着两个儿子,见状轻声一句。


    陆明华抬眼看去,恰好对上燕元华的视线,见他朝着他眉眼飞扬笑开,也忍不住回了个笑。


    “他可没少看,指不定在心里想着我怎么欺负你呢。”太后轻哼一声。


    “怎么会,明华倒是以为,王爷怕是在担心我伺候的不周,惹得您不悦呢。”陆明华没有解释,反道一句。


    太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两人说着话,这大殿之中,不知多少人偷偷注意着她们,眼见着陆明华温声轻笑,神态自然,略带两分恭敬,哄得太后连连发笑,心中便忍不住百转千回。


    本以为,太后就算认下这桩婚事,也不过是看在瑞王的面上,可如今看来,好似不是?


    不少贵女暗中扯皱了帕子,很不甘心。自从瑞王归京,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的王妃之位,既能嫁的一个俊朗的郎君,又能有尊贵的身份,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让一个和离女子拔了头筹,这任谁,也不能甘心。


    就在这时,殿中微妙的静了一下。


    圣上遇上了北夷来的使团,她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北夷人中,那个妖媚动人,好似话本中所谓妖精的那个女子身上。


    有人心中惊叹,之前见她蒙着面纱便能猜到其样貌必定不凡,如今去了面纱,露出真容,高鼻深目,红唇轻勾,方知何为勾魂夺魄。


    “拓跋锋,拜见陛下。”忍住不甘,拓跋锋上前弯腰。


    一众使臣随之行礼,拓跋柔盈盈俯身,饱满的胸脯轻动,不知勾动了多少人的视线。


    当今叫起,众人便见那女子起身,眼尾扫过瑞王,拓跋锋和当今说着话,她慢走几步,到了瑞王身边。


    “瑞王殿下,我是北夷王女,拓跋柔。”北夷女子也有继承权,男子称王子,女子,自然就是王女了。


    燕元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看都没看她那张妖精似的脸。


    也不知道自家皇兄还要问候多久,早知道刚才说什么也不下来,这会儿还能跟明华多说几句话。


    这样想着,他看向陆明华,见她正在看他,立即笑开。


    陆明华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可见着他那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顿时失笑。


    倒好似是她杞人忧天了。


    太后在旁边看着,倒是一点担心都没有的。


    她这儿子要能有哪些花花心思,也不会让她操心到现在了。


    宁云溪坐在席上看着,恨恨喝了口茶,又叹一口气。


    算了,再生气有什么用,反正瑞王看不上她,有这个功夫,她还不如物色一下下个结亲对象。别的可以放一放,身份必须要高。最起码,要能护住她娘亲还有姐妹们。


    “王爷,我曾在王城中见过您的风姿,可惜当时无缘会晤。”拓跋柔眼中轻动,忍不住远远看了眼陆明华。她敛了心思没有多想,上前一步又笑。


    什么风姿?攻破北夷的风姿吗?


    燕元华随意想着,觉得这人身上的香味有些太呛,还是明华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好闻。他点了点头,就想避开。


    看他这样不解风情,要是以前,自己这样,那些男人早就看来的,拓跋柔心中不甘,忙跟上前,诶呀一声险些摔倒,就想扶住燕元华。


    燕元华后退一步,及时避开。


    他总算正眼看了眼拓跋柔,这副做派,他只在那些寻常女子身上看见过,他那些姐妹们谁不是骄傲张扬,高高在上,怎么这个——


    懒得理会,他直接就走。


    就在燕元华避开的同时,拓跋柔身形一晃又站稳,好似刚才真的只是个意外般。


    隐约一阵嬉笑声传来,她充耳不闻,只是看着燕元华离开。转身回了使臣中间,面对拓跋锋看来的视线,脸色稍淡。


    和北夷的使臣说完话,也就差不多了,当今转身朝着殿上走去,瞧着燕元华隐约有些不耐,低笑一声,“送上门的美人,你不要就算了,做这副样子干什么?”


    燕元华轻哼了一声,说,“皇兄你要是喜欢,那就收了。”


    当今微微笑了笑,目含深意,说,“那可不行。这拓跋柔,可是有大用处的。”


    拓跋柔的母族在北夷也算的上是豪族,曾出过数任皇后,上一位险些就夺了王位自己称帝,可即便如此,当今这个北夷王上位之后也不得不厚待这个家族。


    当然,这只是表面,拓跋柔当初可是有兄弟的,可好巧不巧,全都死了,只剩下了她一个王女。便是这个王女,北夷也不想多留,不然,王室那么多的王女,怎么就偏偏送了她来。


    燕元华嗤笑一声,懒得掺和,一回了上面,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冲着旁边坐在太后身边的陆明华轻笑。


    “瞧瞧他这个样,没出息。”太后轻哼一声,很是看不上燕元华这副在心上人面前傻乎乎的样子。


    “怎会,王爷只是待人过于挚诚罢了。”陆明华下意识反驳,才想起说这话的人是太后,忙敛了眉,可脸,却红了。


    燕元华在旁边听得分明,当即眉眼舒展,放肆笑开。


    “我就不信你没觉得他傻过。”太后不信,盯着陆明华看。


    陆明华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这个,的确有的。


    太后就笑了,对着她说,“行了行了,你去元华哪里吧,别在我这儿了,再让他这样看着,我饭菜都该用不下了。”


    “多谢母后体恤,明华,快来。”陆明华被说的越发赧然,正想推辞一下,旁边燕元华就抢先开了口,往一侧让让,眼巴巴的看着她。


    “你快去吧,今日这么多的人,可别在让他这样了。”太后立即说,丢人,真的丢人,他王爷的尊严何在???


    陆明华早知燕元华恣意,却也没料到这样的场合他也这样大胆直接,感受着殿中其他人看来的视线,脸颊滚烫,没再多言,起身迅速的坐到了燕元华旁边。


    一个没忍住,又伸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掐。


    “你收敛些。”她低声说,实在不懂,这样多的人,他怎么反而越发肆意了。


    “为什么要收敛,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心悦你。”燕元华配合着放低声音,笑着说。看着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其间的灼热爱慕。


    陆明华当即就怔住了,失神看向他。


    所以他之所以如此作为,就是因为这个目的?


    “明华,尝尝,看看喜不喜欢。”燕元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剥好的一碗晶莹红透的石榴籽推给她。


    “石榴?”陆明华压下心中的悸动看去,尚不能回神,只是轻声喃喃一句。


    “嗯,我记得你喜欢,之前特意让人准备的。快尝尝看。”燕元华拿了帕子擦手,又开口催促。


    陆明华便伸手端起,持着玉勺,尝了一口。


    燕元华伸手推过玉碟,让她将籽吐在这里。


    “很甜。”陆明华接过,抬袖遮面吐掉籽,拿帕子拭了拭唇,才对燕元华轻笑道。


    “那我再剥一个,”燕元华说着话,又掰开了一个石榴。


    陆明华本想阻止,却又把话咽下,笑盈盈看着他手上动作,修长白皙的手指不停,剥了籽落进白色的玉碗中,他的手上有疤,可她并不觉得难看。


    两人一个剥着一个吃着,满殿的热闹,两人竟自成一隅。


    旁边当今和太后对视一眼,忍不住笑,“看看他,如今哪儿还记得我们。”


    太后撇去一眼,心里有些吃味。


    她亲生的儿子,养的这么大,还没这么孝敬过她呢。


    “母后我给您带了您常说的那家酥果。”燕元华耳听八方,立即说了一句。


    他可是研究过的,很是知道不能当着婆婆的面以一味的对心上人好。那不是好,那是结怨。


    “嗯?”太后微讶,看向案几,她怎么没发现。


    “我让人送到您宫里去了,一会儿您回去就能看见了。”酥果容易掉渣,不适合在宴会上吃。


    太后这才笑开,儿子惦记着她,比什么都强。


    “那我呢?”当今等了等,眼看着那个臭小子没音了,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今天收的礼还不够?”燕元华头也不抬的说。


    “那能一样吗?”当今气闷。


    “哪儿不一样了?”


    “臭小子。”


    眼看着兄弟两个斗嘴,太后笑呵呵的当没看见,皇后坐的稳稳当当的,尝了口茶,又冲陆明华轻笑,说,“明华,今日这茶不错,你尝尝。”


    “的确不凡,还要劳烦殿下解惑,不知这是什么茶?”陆明华配合的尝了一口,神态略带恭谨,却不见紧张,很是自然的问。


    皇后说了茶名,又笑,“既然你喜欢,一会儿出宫时我给你备上。圣旨已下,你也别叫我殿下,唤我一声嫂嫂即可。”


    陆明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眼,没有回答这个,只是笑,“那明华就厚颜受了。”


    眼看着明华和皇后聊了起来,燕元华也觉得和自家兄长拌嘴没意思,说,“还能漏了你,我让人给你送去书房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当今有些心痒,忍不住好奇燕元华给他带了什么。


    兄弟两人止战,燕元华又缠着陆明华说话。


    眼瞧着陆明华忙于应对燕元华,皇后失笑,掩下心中那点羡慕。又去温声问候太后。


    上面皇室一家人其乐融融,下面陆成文和袁氏算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庆幸,还好明华没被为难。


    吃喝的差不多了,歌舞声起,衣袂飘飘的舞姬飘进殿中,身姿婀娜,翩翩起舞。


    宴席之中,拓跋锋悄然打量着上首的陆明华,容色出众,仪态雅致,再正常不过的一个贵女。


    然而,这样的女子满殿都是,实在算不上出奇,可看着燕元华毫不掩饰的欢欣喜悦,他又觉得那女子定然不会这样简单,心中不由疑惑。


    “你失败了。”他没再多想,扫了眼拓跋柔,淡淡的说。


    “这才刚开始,你急什么。”拓跋柔轻哼,面上的笑意稍淡。


    “但愿吧。”拓跋锋心下的那点疑虑散去,心道依着她素来周旋于男人中的性子,定然是不甘心,那谋士想多了。


    拓跋柔喝了口茶,苦涩渐渐散去,余下甘甜。


    她垂眸,掩去里面的平静。


    众人叫好,一场舞跳完,就要进入下一场,正在这时,拓跋锋站起身,表示见了大燕舞蹈,他的王妹技痒,也想献上一舞。


    当今应允。


    殿中喧闹声盛了些许,都忍不住看向燕元华。


    在他们看来,有刚才那一出,拓跋柔如此,目标无疑就是这位王爷。


    “有美人要跳舞给你看呢。”陆明华笑意未变,仿佛什么都没发现,放下玉碗抬手轻拭唇角,口中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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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


    拓跋柔起身上前, 翩然一礼。


    “臣女斗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燕元华动作一顿,淡淡撇去一眼。


    “哦?但说无妨。”当今垂问一句。


    “闻得大燕贵女, 俱都才貌双全, 不知, 可否请贵国的贵女,为我伴奏?”


    殿中诸人不由看向陆明华, 在他们看来,这位王女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些。


    “自然可以。”


    “便请瑞王殿下身侧的贵女如何?”拓跋柔抢先一句。


    殿中,魏云台动作一顿, 他记得陆明华从未碰过乐器, 这怎么——


    他放下酒杯想要说话,就听身前魏怀良轻轻咳了一声,动作一顿,他还想再说。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她如今,是瑞王妃。”魏怀良声音一冷。


    魏云台彻底僵住, 看向燕元华,便见那两人坐在一起,亲昵含笑, 慢慢低下了头。


    燕元华皱眉,就想拒绝, 却感觉陆明华按住了他的手。


    他转过头, 见她轻轻摇头。


    当今还以为自家弟弟会炸, 却没想到, 那陆氏只是摇了摇头, 他就平静下来,不由多看陆明华一眼,笑问,“明华,你意下如何?”


    “臣女愿往,”陆明华起身微微一福。


    “好,”当今点头笑起,旁边皇后开口问道,“明华用何乐器,我让人去准备。”


    “琵琶,我已经让人去取了。”燕元华插了句嘴。


    陆明华笑着道了句正是,下到了殿中,才又对拓跋柔含笑道。“臣女技艺只是平平,远逊其他贵女,还望王女莫要失望。”


    “陆小姐能让瑞王看中,亲自求娶,何必这般过谦。”拓跋柔眼角一挑,笑靥如花。


    “王女说笑,婚姻一事,大是两姓之好,小是两情相悦。乐舞只是怡情之用,与之何干,若是喜欢,家中自有舞姬乐师听候差遣。王女,竟不知吗?”


    既然她不客气,那陆明华也不准备忍着,面上含笑盈盈,做足了礼仪,一番绵软带刺的话轻飘飘的出口。


    拓跋柔面色一顿,果然,能让燕元华看中的,不是什么软柿子。


    “不过,料想是北夷——”陆明华微妙顿了一下,轻笑,说,“风俗不同,才要贵女研习这些,方才明华的话,倒是莽撞了些。”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是微妙,殿中不少人顿时失笑出声,其中,燕元华笑的最为灿烂。


    太后和当今稍有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面上笑意顿时深了些。


    “陆小姐客气了,”拓跋柔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些,还要再说,就被打断。


    “明华,你站的累不累,快开始吧,皇嫂,劳烦给明华找个锦凳。”燕元华朗声说,很有些心疼的样子。


    皇后一个眼神,立即就有宫人搬了锦凳到陆明华身后。


    陆明华忍不住撇了他一眼,忍住不好意思略微朝着皇后轻轻一福,接过了候在一旁的宫人手中的琵琶。


    轻挑几下试试音色,她看向拓跋柔,温声问她想跳什么舞。


    拓跋柔刚才在她手上吃了亏,可面上却还是不服气,笑道,“陆小姐不是说技艺平平,那就由你选曲,我都可以。”


    燕元华忽然笑了一声。


    “既然王女如此,那我就献丑了,就‘阳春白雪’吧。”今日大朝会,诸多小国来朝,正是展现□□上国气度的时候,陆明华无意为难,含笑道。


    闻言,拓跋柔面色却是一顿。


    似阳春白雪这种举世皆知的名曲,一个弹得不好,便会惹人发笑。她没想到,陆明华会选这个。既不是闺房柔婉之音,也不曾刻意为难,选一些激烈昂扬的曲子。


    殿中诸人心思各异,似年轻一辈,有些失望,认为这个时候就该选些‘十面埋伏’等曲子,好好让那北夷王女知道厉害。而年长的,心中却暗自点头。


    他们怏怏大燕,若真的刻意为难他国使臣,传出去了才是真的不好听。


    燕元华展眉朗笑,专注的看着陆明华的一举一动。


    太后心中满意,喝了口茶。


    一番耽搁,铮铮琵琶声起,拓跋柔一身红裙于殿中绽开。


    曲音流畅欢快,清新活泼,袅袅弹来,众人眼前仿佛划过了三月草长莺飞,鸟儿划过柳梢,生机勃勃,万物复苏的初春景象。


    相比之下,那舞就略略逊色了些许,倒不是跳的不好,只是抬手投足间,总有些若有似无的约束之感。有经验的人能看出,这舞的主人定是跳多了热烈柔媚的舞,所以才会在这般清雅的曲音中,有些不适。


    万万没想到会这样,有些人惊讶过后,便是失笑。忍不住想,陆明华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陆明华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


    不过,拓跋柔没停,她也就继续弹了下去,微微闭眼,她想起了春日满山遍野的花,想起了放飞的纸鸢,想起了初生的春水。


    拓跋柔不停,随着乐声,动作慢慢调整过来,渐入佳境。


    能请缨出来跳舞,她的舞自然不差,一举一动,都轻盈灵动,让人神迷。


    偏开头不好,便败了半筹。


    最后一个音落下,陆明华睁开双眼,便见拓跋柔看她笑意微淡道,“陆小姐琴意高超,意境非凡,刚才实在是过谦了。”


    “王女谬赞,这殿中之人,不知多少人技艺远胜于我,明华实在不敢自傲。”陆明华轻轻将琵琶递给宫人,站起身含笑道。


    殿中不少人心中发虚,她们还真没自信能胜过陆明华。


    此行失利,拓跋柔没有客套下去的想法,淡淡说了一句,又朝当今行了一礼,道献丑了。


    “哪里哪里,好琴,好舞,今日能见此乐舞,不虚此行。快请坐下。”当今再满意不过,笑着说。


    拓跋柔便退回北夷使团所在的位置,陆明华亦回了上面,刚坐下,燕元华就递了茶杯给她,满眼的笑。


    接了茶杯,陆明华轻轻啜了一口,刚一放下,就见眼前又多了一碗石榴籽。


    “怎么还有?”刚刚案上就一个石榴,她都吃了。


    “我刚刚又命人拿了一个。”


    “我吃好了,你吃吧。”再好吃的东西,那一个吃完,陆明华便觉得够了,伸手拿起玉碗,递还给燕元华。


    见她真的不想再吃了,燕元华接过,也不在意,拿了玉勺就吃了。


    陆明华诶了一声,正想说换个玉勺,顿时语塞,只觉脸又热起来了。


    旁边太后看了一眼,心中轻呵,这个臭小子从小就不爱吃甜的,现在怎么吃的这么干脆?


    “怎么了?”燕元华一本正经的问。


    奈何陆明华现在已经看透这人了,知道依着话说下去,怕是没什么正经的话等着她,她便只是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继续去看歌舞,不接话了。


    她不配合,燕元华扬眉一笑,几口吃完,便把小碗放到了一遍。


    宴会不停,陆明华倒是坐的累了,忍不住看向外面,想着也不知道现在几时了。


    “我们出去走走。”燕元华一直注意着她,便轻声一句。


    “好,可,怎么说?”陆明华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


    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要一起出去,难免招人侧眸。


    “要不,”她想说要不燕元华别去了,就听着人对着当今开口了,说,“皇兄,我和明华出去透透气。”


    真真是再直接再理直气壮不过了。


    陆明华嘴边的话顿时又咽了回去。


    当今知道他的德性,最是不耐这种场合的人,甚至他今天能坐这么久,他都有些惊讶,闻言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人就施施然的出去了。


    从殿门出来,倚栏望去,可将大半上京尽收眼底。


    将满殿舞乐抛在身后,陆明华微微吐了一口气,只觉清净了不少。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住的地方。”燕元华兴致勃勃的说。


    “嗯?”陆明华不自觉被他拉了手,朝着一侧走去。


    下了庆德殿往北,是皇子居所,东宫亦在此处,越过东宫,再往后,就是燕元华以前住的地方。


    “这里有一株海棠,每年开花,都极其艳丽。”


    “那是一株老梨树,花开时遍地白雪,很好看。”


    “这是一株玉兰,以前的被我不小心弄断,这是前些年新移栽的。”


    “怎么会不小心弄断?”陆明华一直听着,很感兴趣,等到这句,忍不住好奇问道。


    燕元华笑道,“我在这里跟人打了一架。”


    陆明华顿时更好奇了,却又担心是不方便说的事情,看了一眼燕元华后,到底没开口。


    燕元华被她看的心痒,倒也没什么忌讳的,直接就说了。


    不是什么复杂的事,不过是当初,有个兄长当着他的面挑拨他和他兄长的关系,他当时直接打了回去,然后拖着人去先帝哪儿告状。


    一听说告状,陆明华就不由失笑。


    谁能想到,英武厉害的瑞王殿下,原来还有告状的时候呢。不过这事要是有他做出来,她竟是一点惊讶都没有的。


    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就一点,燕元华继续说下去,道先帝后来各自给了惩罚,不过——


    “父皇后来悄悄命人带了我去他的私库,允我任选十样东西。”他说着很是得意快活,心中忽然一动,握着陆明华的手走的更快了些。


    陆明华心中微动,笑看一眼身边的人,能这样,想来先皇当时也是十分宠爱他的。


    两人很快就到了奉华宫,这座宫殿当今一直给燕元华留着,里面还有侍卫看守。


    见着主人来了,侍卫忙大开宫门,请他们进去。


    燕元华挽着陆明华,没急着先去正殿,反而朝着殿后走去,最后在一座库房模样的屋子前停下。


    守门大太监取出钥匙一一打开上面的七把锁,推开了门。


    “这是我的私库,”燕元华拉着陆明华进去。


    内侍上前,一一点亮了沿途的灯火。


    “你的私库不应该在王府吗?”陆明华好奇的问。


    “这是还没来得及搬出去的,”燕元华拉着她直奔后面,最后放慢脚步,一一看过之后,终于确定了一个架子,上前打开了上面摆着的木盒。


    盒盖掀开,一片流光溢出,哪怕只是就着这昏暗室内的几盏灯火,都无比的耀眼。


    赫然是一整套金镶红宝的头面,其中一枚凤衔珠钗凤眼上点着两枚熠熠如火般的宝石,在灯火下竟灵性十足,竟让那凤凰好似活了一般。


    燕元华手上不停,将木架上所有的盒子全都打开,里面装的全都是首饰头面,各个都无比精巧,华美无双。


    “还好父皇给我的时候我没拒绝。”燕元华笑开。


    陆明华按下满目惊艳,倒有些好奇其他地方都是什么了。


    眼见着她没有多看这首饰,燕元华无奈拉着她回来,盯着她看,问她,“这么多东西,以后都是你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他有些失落,亏他兴冲冲带着陆明华过来,还以为她会高兴欢喜的。


    “你带我来着,就是为了这个?”陆明华恍然失笑。


    “这些都是父皇给我的,他驾崩前把他一半的私库都给了我。”燕元华声音若有似无的有些低沉,又笑,“当时他说什么,这些东西女子都会喜欢的,看我能不能靠这些骗回一个心上人。”


    “结果明华你一点儿都不感动。”他很是哀怨的看着陆明华。


    “不许装傻。”若说一开始还能心软,这会儿陆明华已经能抵挡住他这个样子了,伸出手指轻轻推开他的脸,口中嗔道,“你哪里看出我不喜欢了。”


    燕元华配合的被戳开,回头看着她笑,喜欢极了她这样自在娇嗔的样子。


    “那是我看错了?”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陆明华撇他一眼,不理会他,转而去看别的了。


    燕元华跟上,两人挑挑拣拣,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下,很有些探宝的意味。


    看了一会儿,两人才出去,燕元华拉着陆明华,看过了这座宫殿大部分的地方。


    他在哪里看书,最喜欢在哪里玩耍,最喜欢哪个装饰,哪个摆设,曾经都在这里干过什么。


    陆明华一开始尚且陌生,等他说完,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种种画面。


    燕元华在说完后,都会问陆明华一句觉得如何,怎么样会更好些。


    侧眸间,他看着陆明华,眼底含着期许。


    陆明华不觉有异,自然而然的说了自己的意见。


    等到最后逛完,两人出了奉华宫,燕元华才轻声一句,说,“我们的婚房,就按照明华刚才所说的修整,好不好?”


    忽然说起这个,陆明华下意识看向他。


    “还有那些花木,我已经跟管家说了,等过些日子暖和些了,就都移栽回去,你会喜欢的。”


    “我寻了很多琵琶,用料做工都不一样,还有曲谱,到时候你喜欢什么就用什么。”


    “我命人在湖边种上大树,绑上了秋千,等天气暖和了,我陪你去荡秋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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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八章


    “还要好久, 我后悔了,早知就定在正月里了。”燕元华轻声注视着陆明华。


    心跳声声,不急,却分外清晰, 莫名的热流从心口蔓延开, 让陆明华全身都温热了起来。


    “正月可不行, ”她眉眼绽开,灿烂夺目, “我的婚礼,可不能太简陋了。”


    燕元华鲜少见她笑的这样热烈,瞧着竟有些痴了。


    “对, 明华说的是。”他有了怔愣的说。


    陆明华拉起他的手, 转而向前走去,边笑,“房里的帐幔我要用霞云锦,上面不要缀珍珠,要水晶。”


    “梁上的画不要事事如意,吉海祥云, 要繁花似锦。”


    “窗户要大……”


    她将自己曾经对家的所有期许都说了出来,那是她少女时期所做的瑰丽梦境,可惜, 那时候没有人能满足她,而现在, 她已经懒得去费心了。


    然而, 陆明华现在愿意说给燕元华听一听。


    燕元华一一说好, 不管陆明华的要求有多不符合礼仪规制, 可那又如何。


    这世上什么规矩能管到他身上。


    不知不觉, 到了那株玉兰花树下,陆明华站定,轻轻摸了摸那棵树,回头冲燕元华含笑,说,“玉兰就栽在院中吧,窗前栽海棠。到时候推开窗户,就能看到一树繁花。”


    “都听你的。”燕元华声音有些轻,显得沉静而温柔,又那样专注诚恳。


    陆明华心中跳了一下,握着他的手,忍不住的冲他勾起唇角。


    因着这一番对话,两人直到离东宫这边,面上都含着笑。


    “王爷,陆小姐。”远远的,一道柔婉的声音传来。


    陆明华抬眼看去,便见到了拓跋柔,眉眼顿时一动。


    “王爷,我有事与您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拓跋柔过来,一双含情眼落在燕元华身上。


    “本王与你,没什么好说的。”燕元华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如刚才,余光全都放在陆明华身上。


    “王爷,”见着他要走,拓跋柔下意识上前。


    燕元华一抬手,亲卫立即上前拦住她。


    “明华,走吧。”他牵着陆明华的手。


    结果,两人没走几步,又看见了魏云台。


    陆明华一如往常般直接忽视了他,与燕元华携手,擦肩而过。


    仿佛她们,不曾相识过。


    魏云台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怔怔的看着那两个身影。


    陆明华寻到归宿,有瑞王庇佑,余生无忧,他心中的愧疚原本该散去,只需祝福就好。可为什么,他还是这样难过?


    他想起曾经,新婚之时,陆明华也是这样穿着一身红衣,抬眼冲他微笑。


    红色明明艳丽而张扬,可穿在她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温柔。


    而现在,那个温柔的人,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了。


    庆德殿中歌舞依旧,午膳后天子和太后就全都离去,但是宴会不会停,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陆明华本来准备去寻了自家爹娘坐下,却被燕元华拉着,跟着太后走了。


    又在寿康宫待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燕元华才送了陆明华回府。


    “这个臭小子,现在倒是想起来用我了。”等两人走了,太后失笑道。


    燕元华如此,不过是想让人知道她对陆明华的态度。往日只当这小子不开窍,看都不会多看女子一眼,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这不,现在看来就挺有谋算的。


    “王爷也是见太后您开心,奴婢瞧着,陆小姐早就想走了,王爷看了您好几眼,都又安慰陆小姐再等等呢。”姑姑上前言笑,还记得刚才太后和陆明华说话时,面上的笑。


    “开心?”太后倒是怔了一下,她不说她还没发现,刚才和陆明华聊天时,她的确是十分开怀的。


    姑姑点头,道,“奴婢可是很少看您这样高兴呢。”


    先帝时不说,当今的后宫无数,太后除了对着皇后和她所出的太子看重些,也不曾有别的表示,对着她们的儿女更是一视同仁。哪里有过这样言笑的时候。


    “这陆明华,的确是细致妥帖。”太后半晌说道,又轻轻笑了一下。


    她大儿子的儿女,关系重大,她但凡多看一眼,传出去了都会让人多想,索性就淡着,左右只要当今在位,她就是尊贵的太后。


    不过,小儿子倒是不需要有这么多的顾忌。


    文安伯府,马车刚一停下,管家就忙迎了上去,就见那位殿下先下马车,忙带着众人行礼,便见那位伸出手去。


    陆明华掀开帘子出来,瞧着他的手,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搭了上去,在他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都起来吧。”燕元华随口一句,也不松手,挽着她往府内走去。


    陆明华挣了一下,收回了手,嗔了他一眼,在宫内没有其他人看见也就算了,这可是在府里,像什么样子。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她开始赶人,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边还有些晚霞,如今,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那好,我明天再来看你。”燕元华说,依依不舍的走了。


    瞧着马车渐渐远去,燕元华掀开帘子回看一眼,陆明华勾唇轻笑,这才回府。


    “小姐。”管家硬着头皮,笑声禀报说,“二老爷和夫人今早来府,说是要庆贺您得封王妃,在府上候了一天,还没有走。”


    他心下无奈,正月初一,正是阖家团圆相聚的日子,哪儿有上别人家做客,一坐就是一天还不肯走的。偏生那是正经亲戚,他们伯爷的亲弟弟,对方非要装傻充愣,也没办法强行把人赶走。


    陆明华动作一顿,下意识蹙起了眉。


    管家立即提起了心。


    “那就去见见吧。”陆明华甚至陆成颂在这方面,素来能放得下身段,若是今日不见,怕是明日后日还要再来,与其天天都来恶心,不如今天先解决。


    左右,他在乎的,也就那些东西罢了。


    “明华,”


    陆明华刚一进门,秦氏略有些激动的声音就随之响起,她脚步一顿,心中竟是有些复杂的。


    曾经无数次,秦氏都是最晚注意到她的,她的心永远都在陆明熙身上。


    她病了,她身体不好,她不高兴了。


    那时候她甚至想过,要是身体不好生病的是自己就好了,那样她是不是就会多看自己一眼了。可这个想法太傻,陆明华不愿意这样糟蹋自己。


    而事到如今,秦氏终于能第一个看见她了,陆明华的心中,却只剩下了平静。


    太晚了,她已经不在乎了。


    “爹,娘,我回来了。”陆明华上前福身行礼。


    秦氏正想应一声,就听到大嫂袁氏诶了一声,口中的话立即顿住。


    她喉咙发紧,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袁氏笑开,伸手招呼陆明华过去,说,“刚才去太后宫里可还好,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她很有些担心,总放心不下,担心明华会被太后为难。


    “太后慈爱,留我说了许久的话。”陆明华轻笑安她的心,又转身看向陆成颂和秦氏,含笑道,“叔父,叔母,劳你们久等了。”


    她是这样的平静从容,仿佛在她眼前的真的只是所谓的‘叔父’‘叔母’罢了。


    陆成颂的心底,顿时一凉。


    在他看来,这样的大好事,他们送上门,陆明华要么冷嘲热讽一顿,要么得意招摇,要么避而不见。但是那些都比她这样平静,没有丝毫波澜来的好。


    “明华回来了,我昨天得知你被封为瑞王妃,真是天大的喜事,我们陆家,也出了王妃了。你娘高兴的烧香拜佛了半夜,今天一早,我们就来贺喜了。”陆成颂心念微动,腆着脸笑,仿佛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之前干过什么般。


    陆明华并不奇怪,相比之下,陆成文的脸色就难看的紧。


    早在回府知道陆成颂消息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怒气,这样纠缠,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来意吗,真是脸都丢尽了。刚才,他好说歹说,劝陆成颂离开,可他好似听不见一般,如今,竟然这副嘴脸。


    “陆成颂,明华是我的女儿。”陆成文开口,说,“记住了,你只是她的叔父。”


    “诶呀大哥你这是哪里的话,就算过继给你了,明华也是我和秦氏亲生的血脉,叫一声爹娘,不为过。”陆成颂很是不以为意的说。


    “你给我滚,这会儿想着来找明华了,以前都干什么去了?”陆成文气急,指着门外说。


    “大哥我这不是被陆明熙给骗了吗,我是无辜的啊,那会儿明熙说什么她姐姐老背地里欺负她,我信了才帮她的。可等到后来才知道,那些话根本是她胡说八道。”陆成颂睁眼说瞎话,又看向陆明华,喜笑颜开的说,“明华,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陆明熙被安国公府纳去做了宁云蟾的妾,昨天跟着宁云蟾一起,被安国公送走了。”


    “你放心,以后啊,她再也不能陷害你了。”陆成颂满脸的笑,还带着些许讨好。


    陆明华先看向秦氏,便见她瞳孔一颤,面色发白,可让她惊讶的是,竟然只有这样了。


    她没有担忧,没有心疼,也没有期待的看着她。


    回看向陆成颂,陆明华很不明白,世界上为何会有这样的父亲。


    这个时候,她宁愿他是有点心疼陆明熙的,无关喜恶,而是那样会让她感觉,自己血脉亲生的父亲,还是个人,而不是……拿着亲生女儿向她卖好的,禽兽。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陆明华喃喃一句,匪夷所思的看着陆成颂,以前是,现在也是,她总是不能理解,也不能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我没有这样狠毒的女儿。”陆成颂说的义正言辞,道,“她那样狠毒,频频算计,哪里还是个人,简直是禽兽不如。”


    陆明华这一刻,简直是有些荒谬的。


    多可笑,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骂别人禽兽。


    “够了,陆成颂,那是你亲生的女儿,她能到如今这地步,大部分是你的责任,教养不善,疏于管教,好好的孩子,养成这个样子,你也好意思说这些?”陆成文厉喝一声。


    陆成颂没听出来陆明华的意思,陆成文和袁氏却是懂了,眼见着他还这副样子,瞧着陆明华,两人顿时心疼。


    “兄长,话不能这么说,一样的教养,明华怎么就这样知书达理,哪里能算我的过错。”陆成颂很不服气的说。


    袁氏看了眼秦氏。


    秦氏正恍惚中,本应发现不了这个眼神的,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抬了眼,偏偏就恰好看见了袁氏的眼神。


    她一愣,往日糊涂得紧的人,竟福至心灵般的理解了袁氏的意思。


    因为她,她在说,陆明熙有今日,都是因为她。


    她愣住,竟想不出辩驳的话。


    这些日子她总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样以陆明熙事事为先,没有偏心陆明华,最后会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秦氏不得不悲哀的承认,陆明熙会有今日,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糊涂,偏心,因为她让她习惯了事事都被人忍让,让她习惯了不管什么,借着病弱的身体,就能得到。


    可不管是她,还是陆明熙,都忘记了,在思贤院,在她们可以做主的地方,这样没有问题。


    但是思贤院太小了,在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地方。那些人不会看她病弱就忍让她,不会看她病弱就怜惜她。出了伯府,陆明熙,什么都不是。


    秦氏只感觉又喘不上气了,她怔怔看向陆明华,想起过往无数次她平静中带着淡淡嘲讽的眼神,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有着那样的眼神,才会那样看着她和陆明熙。


    忍不住伸手抓住衣襟,她喘不上气,涨红了脸,瘫倒在椅上。


    屋内众人一惊,陆成文顾不上再训斥陆成颂,忙找人叫大夫。


    陆成颂不以为意,只说了一句这是老毛病了,一丁点儿的担心都是没有的。


    屋内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顿时心寒。


    这可是他结发几十年的妻子啊。


    陆明华毫不意外,甚至想起了之前府上传言,秦氏生病,陆明熙一点儿都不用担心的那个传闻。


    该说,不愧是亲生父女吗?


    忙乱半晌,大夫说秦氏这是郁结于心,平日里要善于纾解。


    听着这个熟悉的词,陆明华都想笑了。


    以前是陆明熙,现在是她了吗?


    行了针,又开了药,外面天色越迟,合该是用晚膳的时候,竟然被这么几个耽误了,陆成文没好气的撵人,陆成颂不甘不愿的走,临走前还不忘凑到陆明华身边说话。


    陆明华只觉心中作呕。


    “您不要再来了,”她说。


    她说话太过客气,陆成颂丝毫没放在心上,还要再说笑,就见陆明华抬眼,双眼清凛凛的,丝毫笑意都没有,心中忽然一惊。


    “见到您,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我希望您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陆明华客客气气说着毫不客气的话。


    陆成颂顿时皱眉。


    “不然,我只好想办法,让您一家都远离京城了。”陆明华轻笑了一下。


    “你,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样,不怕被人议论吗?”陆成颂心下一惊,毫不怀疑陆明华有这个能力。


    “哪又如何,人总要过得开心了,才能去顾忌别人的言论,不是吗?”陆明华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总算收了笑意,面无表情的看向陆成颂,说,“总之,就是这样。不然,你们就去和陆明熙作伴吧。”


    “叔母素来疼爱她,叔父您也是,想来,也都是愿意的。只是,有些可惜我那些庶弟们,以后怕是无缘仕途了。”陆明华深知,陆成颂这辈子做不了官,做梦都想儿子里面出来一个能做官的,不惜悉心培养。


    果然,这句话一出,陆成颂面色一僵,死死看了陆明华半晌。


    陆明华以为他要冷哼一声,然后转身就走,不了,稍倾之后,他竟然挤出了一个笑,说,“瞧明华你说的,你不愿意看见我,我肯定不出现在你面前,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陆成颂也不再纠缠,带着人匆匆离去,可谓是干脆利落。


    眼瞧着他如此能屈能伸,陆明华反而心中一堵,知道,他怕是还打着借她名声谋取好处的主意。


    偏生,她就算知道了也无法,总不能见人就说,我和这个亲生父亲关系不好,你们不要理会他吧。


    “明华你做的对,就该这样。”袁氏很是痛快的说。


    陆成文也赞同的看着陆明华,只是心中悄然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那也是他的亲弟弟,以前虽然不成器,却也没像现在这样。他心中,还是有些情谊的。


    送走了人,一家人总算用了晚膳。


    不管刚才如何,这会儿都面上带笑,热热闹闹的吃完,各自去休息。


    另一边,陆成颂夫妻两人回了宅子。


    相比伯府的思贤院,这个宅子无疑宽敞了许多,可到底不同。


    伯府里许多规制,这寻常宅院都是不能用的,陆成颂每每想起,心中都不由发堵。


    今日带怒回来,更是不悦,一路冷哼,看都没有再看秦氏一眼,直接就去了张姨娘那里。


    秦氏往日这样,总会忍不住看他不见,可今日怔怔的,却看都没有再看一眼,直接就回了院子,去了佛堂。


    上面的观音面色慈悲,仿佛正在普度众生。


    她烧了香,跪下捻着佛珠一下一下的念着经,可脑中一片空茫,却不知道,在祈求些什么。


    张氏忙着张罗,将陆成颂伺候的舒舒服服的,眼见着他面上的怒火散去不少,心下才是一松。


    心知今日前去,结果定然不好,也不敢再多问。


    “没用的东西,”张氏能忍住,陆成颂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说,“秦氏这个没有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把她当一回事,今天回去,陆明华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她这个亲娘是怎么当的?!”


    他手把案几拍的叮当响,连茶杯都摔了。


    张氏不敢吱声,心里明镜似的,能因为什么,秦氏软弱糊涂,早年被陆成颂冷落,下意识就什么都顺着他的意思来,他不喜欢长女,她就也跟着忽视,等到后来看着小女儿久了,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着,就真的没再多管大女儿。


    她有时候觉得母亲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又可笑又让人不屑,可总归,那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有多管。谁能想到,陆明华能有今日这个造化呢,早知道,她早早救好生捧着那位了。


    现在后悔,也晚了。


    *


    正月初二一早,稍微和伯府沾亲带故的人就都送了礼来,等到初三,各家开始走动,伯府更是热闹。一日日的,都有人上门做客。


    天天都有眼生的伯母姐妹们过来找她说话,饶是陆明华都有些吃不消。


    好在,每日燕元华都会来,也不知道他一个亲王哪儿有这么多的闲暇,天天都来找她。当然,陆明华也怀疑,那些人之所以来的这么勤,就是因为他会来。


    这个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竟然就已经初八了。


    初八开朝,众臣恢复了日日上朝的日子。


    这日一早,燕元华就带着陆明华出了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马车不停,陆明华有些好奇的问。


    外面的街上喧哗热闹,虽然距离上元节还有些时日,可街边已经有不少人家摆出了好看的花灯。让人只是看着,就不由想要期待上元节的来临了。


    “去京兆尹,带你看一场好戏。”燕元华说。


    陆明华若有所思的放下车帘看向他,说,“谁的好戏?”


    “陆成颂的。”燕元华肯定的说,注意着陆明华的神情、


    虽然知道她素来不喜那对父母,可这个时候,他还是有些担心,她仍留有余情。


    “什么?”陆明华有些惊讶,忙问,“他的什么事?”


    “还记得去年在京中关于你的流言吗?”


    陆明华怎么会忘记,点了点头。


    “我的人去年碰巧发现他在追杀一个人,就把人救了回来,才知道,那个人当初受陆明熙的指使传你的流言,后来出京,被人追杀,幕后指使正是陆成颂。”


    燕元华生怕陆明华心软——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一一照实说了。


    “是什么时候?”陆明华想了想,问了一句。


    燕元华说了日期,见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其它异样,心中一松,反而有些好奇她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了去年陆明熙帮陆耀齐找老师的事情。按理说,陆明熙不该答应的那么直接,她肯定是会好好为难为难陆成颂的,但是很奇怪,她直接就答应了。现在想来,应该是陆成颂拿着这件事威胁了她。”陆明华没有隐瞒,轻声说了。


    她对那两人实在是了解,一看就知道有些不对,如今才算解惑。


    “原来是这样。”燕元华对那两个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不过只要陆明华说的,他都愿意听,闻言立即配合的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会这样猜?”


    陆明华还在回忆,轻轻摇头,带着些轻讽,说,“为了保住他的荣华富贵,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猜,当时那人手里应该还有陆明熙的把柄,都被他给拿走了吧。”


    她抬眼看着燕元华,很是笃定。


    “明华好聪明,没错,不过那个人也有心眼,还偷偷藏了一张。”燕元华很是诚恳的夸赞,笑吟吟的说。


    “我不过是了解他们罢了。”陆明华轻笑,不以为意。


    燕元华贪看她从容含笑的眉眼,一刻也不想挪开。


    刚刚开朝,京兆尹门前没多少人,马车徐徐停在对面。


    “要不要我们进去听?”燕元华问。


    “我不想见他。”陆明华拒绝。


    “不用见,我们去堂后听。”燕元华跃跃欲试的说。


    陆明华有些心动,又觉得,她这样贸然去,会不会不好。


    “你就不想听听到时候怎么说?”燕元华如此说着,终于说动了陆明华。他带着人,堂而皇之的进了京兆尹府,在府尹恭敬的侍候下在堂后坐好。


    京兆尹正想问问这位主来此何事,外面就有人来说,有人上门来状告。


    他正迟疑,就听燕元华含笑说,“去吧,去好好判。”


    心中一个激灵,他立即猜到,这件事怕是和这位主有关,立即告退出去。


    果不其然,来人状告文安伯府二爷陆成颂害他性命,甚至,还拿出了证据。


    那人在躺下哭喊,说是他险死还生,躲躲藏藏一年才总算弄明白了原因,请府尹为他做主。


    这话,京兆尹只信了一半,害命是真,至于原因证据,怕是瑞王所为。


    不过他也没有追究,立即命人去拿陆成颂,自己看着状告心中啧啧称奇,想不到会有这种事。这陆成颂见了小女儿陷害大女儿,毁她名声,不做主也就算了,竟然还帮着扫尾,斩草除根。


    当然这种人也有,不过是唯利是图,见着小女儿前程好所以偏心罢了。


    京兆尹虽然不明白,可见得也不少。只是这陆成颂运气不好,眼光也不好,被放弃的大女儿如今成了瑞王妃,小女儿被休弃,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不多时,陆成颂便被人请到了京兆尹。


    然而,一直到站在大堂,他整个人都惊疑不定,实在想不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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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陆成颂心知今日此行,定然和他有关,可不论怎么看,他都认不出来此人是谁。


    直到他听完上首府尹说完罪证, 脑袋嗡的一下, 回神了。


    京兆尹每次开堂, 除非特殊情况,外面的百姓都会过来围观, 此次也不例外。


    话音刚落,外面就哄得一声热闹起来,不少人都忍不住去看陆成颂, 想不到这老爷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人, 背地里竟然会干这种事!


    “小女儿算计大女儿,他还帮忙?”


    “怎么会有这样的爹啊。”


    “他那大女儿好可怜啊。”


    “嘘,噤声,你没听说姓陆嘛。”


    “姓陆怎么了?”


    “你忘了去年京里的流言啦,就宁国侯府那个,”那人说的遮遮掩掩, 可旁人却都懂了。


    “你是说他大女儿就是那陆明华!”众人顿时都惊了。


    “胡说什么,那可是未来的瑞王妃!”


    “竟然如此,我之前还疑惑, 好好的怎么过继给了长房,有这样当爹的, 难怪。”


    一众人议论纷纷, 刚还有些疑惑, 如今再看陆成颂, 便只剩下不屑和讥讽了。


    偏心也就算了, 结果小女儿是个狠毒的,大女儿又有这样大的造化,真是瞎了他的眼嘞。


    “大人……”陆成颂稳住神情,想要辩解,却被京兆府尹再三砸下来的证据弄懵了。


    他不死心,还想狡辩,可人证物证俱全,哪儿有他辩解的余地,在问过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后,就被定下了罪,拖下大堂,至于罪刑,还要再议。


    一系列的过程干脆利落,可谓是京兆府近些年难得的迅速了。


    外面围观的百姓议论声不止,四下散去,准备和相熟的人好好说说今天的事。


    堂后,陆明华听着陆成颂不甘喊叫着被拖下去,不由怔然。


    这个困扰了她这些年,自从她出嫁,就不听缠绕着她,想尽办法想从她身上谋夺好处的人,让她如今也不得安生的人,就这样被解决了?


    “明华,你不高兴吗?”看她出神,燕元华低头问她。


    “我,”陆明华茫然的张了张嘴,下意识摇头。


    “那就好。”燕元华顿时笑开。


    见着他笑,陆明华就也笑了,眨了眨眼,她终于回神,然后笑意越来越浓。


    “我高兴的,我很高兴。”她喃喃,眼睛变得晶亮,看着燕元华灿笑,说,“济安,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解决这些。


    “口头说谢可不行。”燕元华侧身看着她笑,有些遗憾这里都是靠背高椅,若是圆凳,这会儿就能离明华更近,若不得,还能得个拥抱。


    “那你想要我怎么谢?”他素来都是这样让她正经不起来的性子,陆明华失笑问他。


    “你看,这荷包都旧了。”燕元华提起腰间配着的荷包,心中蠢蠢欲动,他又心疼陆明华,不想让她做这些,却又惦记着,想多得些她做的东西。


    只是如此?


    陆明华顿时就笑了,说好。


    燕元华立即就开心起来。


    他站起身伸手示意,说,“热闹也看完了,我们走吧。听说福顺楼来了个新厨子,善做南菜,我定了一桌,去尝尝?”


    “好。”陆明华抬手搭上,无端默契。


    等出了门才恍然,再仔细一想,竟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和燕元华行止间如此亲昵自然了。


    京兆府尹审完了人,就准备去后面见见那位主子,也想问问他对于陆成颂到底是个怎么处置法,结果却被亲卫拦在了门外,不多时,就见那两人出来,径自走了。


    他心里有些着急,就见眼前拦着他的亲卫笑开,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陆成颂不识相,为父不慈,还总来纠缠陆小姐。我们王爷没别的意思,也不想让陆小姐为难,只是,还望府尹费点心,让他懂事些,没问题吧?”


    赵十一含笑问。


    京兆府尹自然不能说有问题的,连连点头微笑,满口让赵十一放心。


    那牢狱之中,多的是让人听话的法子。


    “那这刑期?”他试探着又问一句。


    似这般杀人未遂,定罪不一,多的十年,少的三年,似陆成颂这样只是因为掩盖流言杀人,情形并不算恶劣,一般来说,三四年也就够了。


    “自然是依照律法来了,杀人未遂,我记得,可以判个十年的吧?”赵十一笑了。


    京兆府尹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赵十一这才满意,又和他寒暄几句,就追上了马车。


    昏暗的监牢,耳边不绝的□□声,陆成颂被衙役压到了最深处,推进了一个单独的牢房。


    他踉踉跄跄的扑倒在地,转身就见牢门被加上大锁,忙不迭的扑过去,连声喊叫,“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这样对我,我可是瑞王妃的生——”


    “胡说什么,”一个衙役听见动静照着他嘴就来了一下。


    唇齿剧痛,陆成颂闷哼一声捂住嘴,只觉满口的腥甜之气,他颤着手拿开,上面除了血,还有两颗牙齿。


    刚才衙役那一下子,直接就打掉了他的牙。


    “你,你们大胆,放肆!”他颤着手指着那衙役,口齿不清的说。


    “再胡言乱语,你以后就别说话了。”衙役冷喝,盯着他的眼神阴狠,目光落在他嘴上,似乎在打量着怎么割掉他的舌头。


    陆成颂被骇的立即闭上了嘴。


    “都进了这里,还做梦呢,也不想想,嗤——”衙役笑了一声,余音饶有深意,走了。


    陆成颂却傻了,想,想什么?


    他忽然瑟瑟,坐在墙边出起了神。心中忍不住的猜测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然而,其实并不用多猜。


    那个传播流言的人只是这上京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混子,他根本没那个能力逃生,更没那个能力搜集什么人证物证,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


    想起衙役的话,他顿时都得更厉害了。


    是陆明华!不,是瑞王!是他做的。


    对,一定是他,是他嫌他去打搅陆明华,所以就把他送进了这里面。


    陆成颂打眼看着周围,只觉各个牢房里好像都有人在暗中看他,昏暗的牢房看不清楚,一个个在微弱的灯影下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夺取他性命的饿鬼一般可怖。


    他忍不住缩紧,想着会不会有谁接了那瑞王的命令,来取他的性命。


    会是谁?


    “诶,你是怎么进来的?”旁边牢房的人敲了敲栏杆,声音嘶哑。


    陆成颂不敢说话,自顾自的坐在那里。


    “还用问,能送到这儿来的,谁不是谋财害命来的。”另一个牢房的人冷笑。


    “问问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咱们到底是谁先出去。”先前的人哼笑一声。


    “出去?”陆成颂下意识接话。


    “做什么梦呢,都来了这里,等着的只有死刑,出去?下辈子吧,”他嘶哑着笑了起来,没人应和,死一般的沉寂。


    陆成颂当时就傻了,死刑?


    “不,不,肯定是弄错了,弄错了!我顶多是杀人未遂,怎么会是死刑,不可能,不会的。”他喃喃道,但一想那个高高在上的瑞王,心都凉了。


    “没害命?”


    周围几个刚才还安静的牢房顿时就热闹起来,都巴着牢门看向陆成颂。


    “那肯定是得罪贵人了。”有人肯定。


    “你们还记得上次那个得罪贵人的,是怎么死的吗?”


    “毒死的?”


    “那是上上个,上个分明是得了病动不了,被老鼠生生咬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陆成颂被说的面无人色,惊惧慌乱的看着周围的人兴奋的看着他笑,只觉得这些人都疯了,疯了!!!


    他们都是疯子!!!


    他把头埋进怀里,不敢动,也不敢看。


    看他这样,周围的人顿时觉得没意思,都哼了一声,回去了。


    一众衙役一直注意着这里,见此低声聊了起来。


    “上面还说要吓唬吓唬他,让他懂事点,依我看,这么怂,不用我们出手,就能吓疯吧。”


    “那不正好,省了我们的事。”


    “唉他到底是瑞王妃的生父,我们这么干,以后那王妃不会怪我们吧。”有人担忧。


    “怪?想多了,你不知道吧,听说啊,这个人来这里,是瑞王的意思。”有人左右看一眼,悄声说,“据说瑞王今天带着个女子来了,就在后堂听着呢。”


    闻言,众人心领神会,那所谓的女子,一定就是未来的瑞王妃了。


    然后立即放下了心,既然在堂审过后这个人还能被送到这里来,那以后绝不会有问题的。


    “所以啊,这人就不能做亏心事,不然谁知道以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有人总结。


    众人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大街上很是热闹,陆明华掀起帘子看着,瞧见路边有人正在做灯笼,心中顿时一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个。


    “在看什么?”燕元华发现她的瞩目,探头过去。


    “看那灯笼,你说我也做一个怎么样?”陆明华很感兴趣的说。


    “做个什么样的?”


    “太复杂的我怕是做不来,就四角的吧,到时候可以画个画。”


    “要腊梅。”燕元华立即说,“到时候送给我。”


    闻言,陆明华一顿,看向他,忽然想起一个疑惑很久的问题,“你说我们初见时,我身边有腊梅,可我怎么不记得?”


    “你怎么会不记得?”燕元华的语气听起来震惊极了。


    “我,应该记得吗?”陆明华有些迟疑的反问。


    “就是去年我率军回京啊。”燕元华巴巴的看着陆明华,说,“你当时出城,城门口哪儿有一丛腊梅,你挑开帘子去看,还折了一枝。”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竟然不知道?”燕元华很有些委屈的说。


    陆明华明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可被他说得竟有些心虚了——


    还好她稳住了。


    “打住,不许这个样子。”她拿起手中的书挡住燕元华眼睛以下,看着他笑。


    “当时你穿着黑甲,我哪里知道那是你。”她说。


    燕元华眨了眨眼,含笑握着陆明华的手,心中一动,忽然在那腕上落下一个吻。


    “呀。”陆明华一惊,落了手上的书,她忙不迭的抢回手,水眸盈盈瞪着燕元华,“你这是做什么?”


    说着话,她的脸,和那截腕子一般,都透出了淡淡的粉晕。


    “没忍住。”燕元华无辜的说,瞧着她含羞带嗔的脸,心尖发痒。


    陆明华瞪他,还要再说,就见他倾身过来,下意识伸手拦住,便觉面上一热。


    轻轻浅浅的一个吻,落在她的脸颊。


    “明华,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忍不住。”耳边,燕元华略带些哑意的声音响起。


    怎么看他了?


    陆明华心里轻哼,哪里是她的过,分明是这人狼子野心,如今只是不想再忍了而已。


    没敢再看他,陆明华甩手把帕子仍在他脸上,转过身去。


    “明华。”燕元华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笑。


    陆明华不理他,只觉这人实在是会得寸进尺,一直等到马车停下,率先下了车,往楼上走去。


    燕元华笑着跟在她身后,温柔看着她的背影。


    明华现在这样会生气,会嗔怒的样子,多好。


    拓跋柔远远看着,心中一动,又有些苦恼。


    寻常见不得人,好不容易见到了,瑞王又和陆明华在一起,偏她要说的话,不能被别人听见,一时两难。


    使团,过了上元节,就准备回北夷了。


    她只剩下几天的时间。


    如是想着,心中一咬牙,片刻之后,拓跋柔到底去了那个雅间,然后被亲卫拦在了门外。


    “我有事求见瑞王殿下,还请诸位通报一下。”


    赵十一上下打量一眼她,笑了笑,说,“我家王爷正在用膳,不喜打扰。还请王女稍后再来”


    “只是片刻时间。”拓跋柔皱眉。


    “还请王女稍后。”赵十一说的很是坚定。


    无奈之下,拓跋柔只得离去,又等了半个时辰,再次过来。


    陆明华正在喝茶,旁边燕元华不急不缓的泡着,动作随意。修长白皙的手指摆弄着瓷白的茶具,清亮的茶水一一倒入盏中,然后再落进陆明华的杯中。


    “喝不下了,”陆明华无奈放下茶杯,再好喝的茶,也不能总是喝啊。


    “我泡的好不好喝?”


    “好喝。”


    “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泡。”燕元华见缝插针的说着以后的话。


    陆明华也算习惯了,闻言只是含笑嗔了他一眼,拿过茶盏,为他倒了一杯,亲手端起递给他,说,“你也喝。”


    燕元华高高兴兴的接了,就听外面亲卫禀报,便就有些不耐。


    他和明华正相处着,最烦被人打扰,直接就说了不见。不多时,赵十一进来,说那王女就守在门口,眼见着,要是不见,怕是不准备走了。


    这下,可就惹恼了燕元华,他眉眼一扬,说,“你们不会把人请走?”


    赵十一讪笑,那到底是北夷的使者,事关两国交好,这样做,不太合适。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那就没事了。


    “不如见见吧,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陆明华开口说了一声。


    “那就见见,让她进来。”燕元华脸上的不耐一去,顺着陆明华的话说。


    赵十一偷偷觑了两人一眼,心中琢磨着,看来以后有事,可以多找找陆明华。依着他们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肯定是个耙耳朵,这么做,准没错。


    就这样,拓跋柔总算得以进门,她身后的丫鬟要跟上,却被拦在了外面。


    “拓跋柔想请王爷援手,助我夺下王位。”有过前几次的碰壁,这次拓跋柔没再耽搁,进屋之后,直言道。


    陆明华不由惊讶看向她。


    王位?


    燕元华随意撇了一眼拓跋柔,依旧笑看陆明华,仿佛丝毫不在意她在说些什么。


    “若我能功成,我在位期间,定然岁岁朝贡,永奉大燕为主。”看他这样,拓跋柔忍住忐忑,又道。


    陆明华从听说她要夺王位后,就一直在看她,闻言细眉微动,眼中微亮,看向燕元华。


    眼瞧着她一副新奇惊讶的样子,燕元华只觉好笑,倒是多看了眼拓跋柔。


    “我会转告皇兄,你回去等着就好。”他淡淡道。


    得了这个答案,拓跋柔当即松了口气,没再纠缠,认真行了一礼,走了。


    属国王位更迭的事,自然要寻当今天子做主。她之所以来寻燕元华,本就是因为被盯得太紧,根本没机会靠近当今,不得已而为之。


    “济安,她会当女王吗?”等人走了,陆明华忍不住问。


    中原几千年历史,也只出过一位女皇,这天底下,对于女子,本就约束重重。这般想着,她倒是有些期待看着她登上王位。


    “会的。”燕元华笑,一个女王,对大燕来说,是有好处的。


    天然的弱势意味着她不得不依靠燕国,那么,在这几十年里,都不必再担心北夷作乱。


    “那,希望她会是个好国主。”陆明华轻笑。


    玩乐半日,陆明华刚回到伯府,就被请去了正院。


    她心中一动,便猜是为何。


    “今日出去玩的可还高兴。”谁知,回去时并没有听陆成文夫妻提起陆成颂,只见袁氏招手唤她过去。


    陆明华心下隐约有些忐忑,她能看出,陆成文对于陆成颂,还是有些感情的。


    “还好,爹娘在家如何,那些亲戚,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轻笑。


    “不提她们,”袁氏也有些头疼,拿起手边的册子递给陆明华,说,“你看看,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看看可有什么遗漏?”


    陆明华没准备看,随手放在一边,笑着说,“爹娘做主就好。”


    她并不太在意,一副全然相信的样子,袁氏不由轻笑,又聊了几句,就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陆成文偶尔也插上几句话,等人走了,才叹了口气。


    “老爷您刚才怎么不说?”袁氏早就知道他没法开口,却还是笑问一句。


    “说什么?我又何必再让这孩子为难。”陆成文摇摇头。


    说到底,到如今这个地步,不是陆明华的错,是陆成颂为父不慈,又怨得了谁。


    出了门,陆明华也松了口气,若刚才陆成文真的提起陆成颂,那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放了,她不情愿,不放,又怕影响了情分。


    好在,最后他到底没有说。


    回了院,出神了一会儿,等陆明华惊醒,才发现刚才一直想着燕元华含笑的样子,不由红了脸。


    闲来无事,她命人寻了东西来,准备做个灯笼。


    框架好搭,可等到糊上灯面时,总也弄不好,这般来来回回试了好多次,才总算弄好一个,最后斟酌片刻,她到底调了颜料,在上面浅浅画出几支腊梅。


    淡黄色的花开在枝头,陆明华又觉一角太空,思来想去,提了一句诗上去。


    【池边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时点检来。


    莫怕长洲桃李嫉,今年好为使君开。】


    为君来。


    作者有话说:


    百度百科


    《新栽梅》白居易


    池边新种七株梅,欲到花时点检来。


    莫怕长洲桃李妒,今年好为使君开。


    译文:花池边刚栽了七棵梅树,想到开花时我再来查点。不要怕长洲的桃李嫉妒,今年你要好好为我吐艳。


    第七十章


    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


    人潮攒动,灯火辉煌。


    陆明华被燕元华拉着手腕,从人潮中穿行而过,耳边人声不绝, 她满眼满脸的笑。


    燕元华拎着陆明华做的那个粗陋的灯笼, 一身黑色衣裳, 行在绚丽灯火中,软了他有些锋利的眉眼。


    “明华, 你想要什么灯笼?”看一眼两边的灯市,他回头去看陆明华,信心满满, 一副她想要什么他都能弄来的样子。


    “你为什么没给我做?”陆明华抬眼看他, 有些失望的样子。


    她之前做灯笼的时候,也曾想过燕元华会不会给她做,可没想到,今日他竟是空手来的,不由失望。


    惊觉这个想法,陆明华按捺下来, 觉得自己真是被燕元华宠惯了,以前哪里会如此。


    可等燕元华这次提起,她到底是有些忍不住, 问出了声。


    燕元华怔了一下,豁然就笑了。


    他凑近陆明华, 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给你做了一个八角宫灯, 但是发现太沉, 你拿着费力, 就没拿给你,还在车上放着。”


    他倒是可以拿,但是他只有两只手,又想牵着明华,又想拿着她做的灯笼,只好先放下了。


    丝毫不知他的小小心思,陆明华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是这样啊。”她撇开眼轻声,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忘了告诉明华,”燕元华声音都是笑意,放轻了便满是温柔,说,“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那你下次直接告诉我,好不好?”燕元华有些自责的说。


    “好。”陆明华眼睫颤了颤,抬眼看着他笑。


    燕元华看着她,就也笑了。


    行人传出一阵善意的笑声,为了这对有情人。


    男子俊朗,女子温婉,这两人实在是耀眼,魏云台远远的,就看见了她们。


    他脚步一顿,瞧着那两人对视微笑,心中那种莫名的,让人沉闷的感觉,再次浮现。


    愣愣的看着陆明华眉梢眼角的笑意,他忽然失神。


    那边,燕元华感觉到了这股视线,远远看去一眼,落在魏云台面上的失神后,眼神骤然一厉。


    魏云台惊醒,狼狈的避开了眼神。


    “你看看喜欢哪个?”不想陆明华看见魏云台,搅了心情,燕元华笑着催促她去看两边的灯市,虚虚揽着她的腰背,让她转身,选出一个来。


    陆明华没发现异常,只是很不习惯他这样,忙按下他的手,嗔他一眼,自己走了过去。


    燕元华含笑收手,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明华身后,恰好挡住了魏云台所在的方向。


    那样含嗔带笑的陆明华,魏云台从未见过,下意识上前一步,就被人拦住。


    赵十一笑意淡淡,说,“魏世子,请吧。”


    “这是灯市,瑞王这样霸道,不好吧。”魏云台敛了神色,温声说。


    “灯市你可以随意,前提是,魏世子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该看的,不要看。”赵十一面无表情的警告。


    “……我知道了。”魏云台沉默一瞬,应道。


    遥遥再看一眼那道背影,目光划过挡在自己身前的赵十一,还有周围的那些亲卫,他到底转过身,去了别处。


    丝毫没有察觉远处的暗流,陆明华左右看看,最后挑中了一盏猫儿灯。


    “你看,像不像平安?”她笑。


    燕元华不觉得哪里像那只胖猫了,不过陆明华喜欢,他也就高兴,上前猜了个灯谜,取了来给她。


    两人全都拎着灯笼,在这灯市玩了许久,陆明华有些累了,就打道回府了。


    过完上元节,陆明华就开始忙碌起来。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成婚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做。


    三书六礼,凤冠霞帔。


    宫中绣娘一次一次的来问她关于喜服的意见,还有凤冠,也没个消停,什么样式,什么纹样,镶嵌什么珠宝,用的什么材料。


    件件样样,都小心慎重,生怕有一丝不妥。


    之前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频频上门来找她叙旧添妆,活了这些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宫中,太后偶尔召见,前几次陆明华刚进寿康宫不久,后面燕元华不多时就会赶到。


    后来被陆明华制止后,才算好些。


    太后不满轻哼,说,“他这是怕我吃了你呢。”


    陆明华轻笑,这些时日来见到太后,倒是没那么忐忑了,只是含笑,说,“哪里,王爷是想见您了。”


    自己这个儿子,太后还能不知道,只是又哼一声。


    每次进宫,陆明华回来时,都会带着大堆的赏赐。


    袁氏也不贪这个,全都给她嫁进了嫁妆里,又把嫁妆单子给她,让她自己好好记住。不求全都烂熟于心,自己都有些什么产业,总要弄明白。


    在此之外,宫里也来了嬷嬷,开始为陆明华调养身体。沐浴,香膏,药膳。一日一日里,陆明华揽镜自照,只觉镜中的人肌肤白皙滑嫩,白里透着淡淡的粉,可谓是容光焕发,肌肤生晕。


    而平时里,便是不用香,都几乎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仿佛已经浸入骨髓似的。


    嬷嬷们不止为她调养身体,还要让她熟练礼仪,好应对大婚之日。


    亲王成婚,宫中自有礼仪规程,一点也不能疏忽的。


    这般忙忙碌碌中,不知不觉,就二月了。


    原本陪着夫君在任上的陆家姐妹全都回了京,还有长子陆耀信也带着一家子归来。全都为了送陆明华出嫁。


    在此之外,三房的陆成章亦是如此。不过,他们已经分家出去,另辟了宅院,只那个不太熟悉的叔母上门过几次,是一个很温婉的妇人。


    相比之下,二房倒是没什么消息。自从陆成颂进了牢狱之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往日安静祥和的伯府顿时热闹起来,兄妹三人的子嗣整日里在府上玩耍嬉笑。


    陆明华偶尔见了,不由瞩目。


    她也曾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她想过,若有了孩子,定然会好好疼爱,断不会让他和她一样。她总觉得,若是有了孩子,就真正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诶呀,看看这些小小姐们,可真是热闹。”喜事将近,李嬷嬷看着好似年轻了十岁般,整日里喜笑颜开,过来瞧见一眼,忙看向陆明华,笑道,“也不知我们家的小少爷小小姐们会是何等模样,不过啊,依着小姐您和王爷的相貌,定然差不了。”


    “嬷嬷,”陆明华娇嗔,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未成婚,怎么就提起孩子了。


    说笑间,两人离去。


    文安伯府一片和乐,遥远的宣州,陆明熙看着镜中人脸上大大的两片红印,死死咬紧了指尖,咬的出了血,她都没有松开。


    她的脸好不了了,好不了了。


    经过这半个月的时间,她终于接受了这一点。


    狭小的院子偏僻荒凉,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舞乐声,那是宁云蟾招来取乐的歌妓。


    他不能动,却还没放弃自己的色心,整日里取乐不停。而她,从来到宣州之后,就被抛在这小院里空空荡荡无人问津。


    她看着自己的手,曾经娇嫩纤细的手指,变得粗糙干硬,这才几个月而已,往后的几十年呢?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陆明熙就瑟瑟发抖。


    “不,不行,不可以。”她喃喃说,终于循着一个机会,悄悄抛出了院子。


    她要逃走,要逃得远远的,她不要呆在那个院里直到死。


    然而,这个庄子是安国公府的私产,宁云蟾早在来这里的时候就吩咐过了,让人盯着陆明熙。


    他心里知道,依着瑞王对陆明熙的不喜,要是知道他没把人看好放跑了,说不得就要找他算账,遂很是废了一番心思。于是,陆明熙没跑多远,就被发现,宁云蟾忙命人把她押了回去。


    “还敢跑?看来是打得不够。”宁云蟾看一眼陆明熙带着两块红斑的脸,就厌恶的转过了头,让人打。


    陆明熙被宁云蟾眼中的厌恶刺痛了心,发疯似的盯着宁云蟾看。


    她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他竟然敢这样看她,他凭什么这样看她?!!!


    宁云蟾看着她眼中的怨恨,就笑了。


    索性他在这里没事,瞧着陆明熙癫狂,他反而高兴,说,“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会以为是我干的吧?”


    “好歹是个美人,那张脸真是可惜了。”他满脸的笑,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


    陆明熙浑身一震。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迫切的问出口。


    “你觉得,谁最不想让你顶着那张脸?”宁云蟾好整以暇的逗弄着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发疯,就笑了,说,“当然是瑞王啊。”


    “他可是特意吩咐了我,不想再看见你那张和你姐姐一样的脸。啧啧啧,可惜了。”


    “啊,啊啊啊啊!”陆明熙真的发起了疯。


    她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为什么陆明华能遇到瑞王,为什么她明明被魏云台抛弃了,还能越过越好,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说你,同样是姐妹,你姐姐是和离归家,你是被休。”


    “你怎么就非要和你姐姐作对。要是你和她打好关系,现在有的是好前程等你。”


    “蠢啊,蠢死了。”


    宁云蟾还在刺激她,笑的越发开怀。


    嬷嬷看他得趣,也没再继续打陆明熙,松开手由着她摔倒在地。


    陆明熙痛的呜咽一声,一如从前般缩在了角落里。


    看她又跟傻了一样,宁云蟾有些无趣,也懒得理会,过一会儿看一眼,就当找乐子了。


    屋中渐渐安静下来,两个嬷嬷都退了出去。


    角落里,陆明熙抬起了头,死死盯着宁云蟾。有他在,她永远都逃不掉,她不甘心,她不要留下这里,她要回京,要去揭开陆明华狠毒的面目。


    要不是她,瑞王怎么会在意她是谁,一定是她进的谗言,一定是她!!!


    陆明熙悄然起身上前,站在床边看着昏昏欲睡的宁云蟾,伸手拿起了软枕。


    隐约感觉到了黑影,宁云蟾下意识睁开眼,就见陆明熙面目扭曲的看着他,手上软枕落下。


    “你——”他想怒喊,可话还没有开口,就被软枕掩住。


    他想要挣扎,但是他四肢尽断,如今还没有好,只能疯狂摇头,却根本挣不开用尽全力的陆明熙。


    渐渐的,宁云蟾不动了。


    陆明熙咬牙笑的面目狰狞,等到没了力气,才慢慢松开手。


    外面嬷嬷的声音传来,她这才恍然回神,哆嗦着扔掉软枕,死死的看着睁大双眼满脸涨红的宁云蟾,咽了口唾沫,缠着手,上前把他的双眼和好,又把脸往里侧推了推,最后盖好被子,放下帐幔。


    转身,跌跌撞撞的出去。


    嬷嬷被她撞得一个踉跄,恨恨骂了一句,抬眼见着帐幔放下,只以为是宁云蟾使唤陆明熙干的,没有多想就出去了。


    外面,陆明熙脚步匆匆的走着,脑中拼命的转着,眼见着一群穿着艳丽的女子站在一起,正要上马车离开,心下一动,寻了一个放满杂物的马车躲了进去。


    这般躲躲藏藏许久,她终于摸到了一辆船上。


    而另一边,一个时辰过去了,眼见着宁云蟾还没醒,嬷嬷总算发现了不对,一片尖叫,庄子顿时乱作一团。


    京中,燕元华很快收到了消息。


    “她要回京?那就让她回来吧。”他笑了,把纸条不急不缓撕碎,说,“让她看一眼,再送她回宣州,以奴杀主,可是大罪。”


    亲卫领命,懂了他的意思。


    二月廿六,上吉日。


    上京各处街上的灯火全都亮起,将将拂晓,天色未明,整个上京灯火就已经照亮了半边天。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再写两章婚后日常就完事了~~~


    不过后面还有番外,平行世界另一个燕元华和陆明华的故事,让她们提前遇到,让明华少些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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