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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1章


    “不,我是来将物证和这位人证转交给您的,他是一位雇佣兵,外号蓝眼睛……”


    蓝眼睛很清楚,他被交给诺布尔公爵,他必死无疑,所以现在这位雇佣兵正在尽他所能地挣扎。可他不但被锁得结实,嘴巴也被塞得结实,压制着他的沙友娜看起来是个娃娃脸萝莉,她的力量也不是一个人类能够抗衡,于是他的一切挣扎,看起来都虚软无力,最终也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奥尔将具体情况讲述给了这位公爵——他已经弄清楚这位公爵的性格了,他比大多数贵族都好相处得多。毕竟他的仆人都敢几次三番地在深夜里,打扰主人。


    “……我们已经核对了代金券上的血指印,不是死者的,也不是这位佣兵的。但我的下属很确定,上面的血腥味就是死者施列特男爵的血,也就是说,您是被杀害了施列特男爵的人,劫持走的。并且在您被劫持之前,施列特男爵已经死了。


    需要我帮您测指纹吗?”


    诺布尔公爵坐在那里发呆,他下意识地拒绝:“不,不用了。”


    “好的,那么……”


    “不!等等!”诺布尔公爵又改变了主意,“请……请帮我一个忙吧,去测他的指纹。和我一块儿去。”


    “当然,公爵阁下。”奥尔答应得十分痛快。


    蓝眼睛被公爵的仆人带走了,沙友娜等在门外,只有奥尔跟随公爵再次来到了德纳子爵的病房,也是诺布尔公爵的真正卧室。


    那位德纳子爵依然躺在床上,看起来睡得很熟。正当奥尔将取指纹的印油和纸张放在床头柜上时,诺布尔公爵忽然说:“我、我想起来我并没有看过他的小臂,您能帮我看一下吗?”


    奥尔怀疑,这位德纳子爵在昏过去之前,还和诺布尔公爵说过什么,否则不至于把诺布尔公爵迷成这个样子。


    奥尔没有多问,超出案情内容的八卦,可以顺带了解一下,没必要特意去探究。


    奥尔刚将德纳子爵的手抓起来,躺在那的男人就发出一声叹息,睁开了眼睛:“你、你是谁?我……”他看见奥尔的瞬间吓了一跳,把手缩……没缩回去,有些愤怒的德纳子爵视线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站在门口的诺布尔公爵,“公爵阁下,这个无礼的人是谁?他……嗷!”


    奥尔一把将他的胳膊拽了起来,让这个正想起身的人倒回了床上,接着奥尔一把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他穿着宽松的睡衣。


    真的没必要多看一眼的,在诺布尔公爵的命令下,医生对这位德纳子爵的照顾极其细致,假如他的胳膊上真的有伤,不可能没有包扎的。奥尔上次过来,就是通过没看见露出袖子外的绷带,确定他的小臂完好。


    果然,相比起他伤痕累累的手与脸,德纳子爵的小臂干净得过分。


    在诺布尔公爵看来,甚至有些刺眼,他在看见德纳子爵小臂的瞬间就闭上眼撇过头。


    “发生什么事了?!”德纳子爵开始惊慌了,奥尔已经捏着他的手指头在取手印了。不久前沙友娜是怎么把蓝眼睛“举重若轻”的,现在奥尔对待德纳子爵,还要加上一个“更”。


    取完手印后,他很干脆地用自己的手铐把德纳子爵的右手铐在了床头。


    这年代的高级床都是纯实木制作,十分厚重牢靠,奥尔和达利安亲身测试过,以德纳子爵的身板,他是绝对挣脱不开的。


    “你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德纳子爵看着奥尔,眼神渐渐变得慌乱。


    “是我。”当奥尔这么回答时,他的眼神瞬间跳过了慌乱,直接变得绝望,空洞。


    “……”诚实地说,这是奥尔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名声而感到骄傲与得意,过去他的名声虽然也总能起到重要的作用,但那些念叨着他名字的,都并非罪犯——他竟然已经给罪犯造成这么大的心理压力了吗?


    奥尔转身,弯着腰在床头柜上对比指纹,原本在代金券上的指纹已经被取到了几片半透明的卡纸上——奥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纸张,它们略硬,能很好地保存通过铅粉拓印的指纹,因为是半透明的,也很好对比。


    “公爵阁下,请原谅我的疯狂,我是如此爱您,但我是又是如此的卑微,最终我想到了……呜!”


    奥尔一个巴掌打在了德纳子爵的脸上:“事情的真相就是,你——德纳子爵,杀了人。诺布尔公爵是无辜的被害人之一,和你杀人的行为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假如你确实如你说的那样深沉地爱慕诺布尔公爵,你也该是用美好去装点他,而不是用罪恶去污染他。”


    这家伙明摆着是意图通过感情来获得诺布尔公爵的谅解,想要逃避惩罚。


    “公爵阁下,确实是嫌疑人的指纹,您要亲自看一看吗?”


    诺布尔公爵笑了一下:“您的话真让人心暖,蒙代尔先生。”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十分感谢您。”


    他的眼神很平静,很显然已经从最初的迷恋中挣脱了出来,没有因为德纳子爵的话而动摇。确定了这一点后,奥尔才说:“公爵阁下,实际上,我留下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位德纳子爵当然是主犯,但很可能他还有至少一位共犯,因为他能从宴会上准确无误地认出您。”


    变装晚会在夜晚举办,所有人都把自己装点得面目全非,奥尔原本还怀疑这位德纳子爵是随机作案,只是随便找一个人,让他自己的行为从凶手变为被害人,只是诺布尔公爵比较倒霉,当时恰好落单。可现在看来,他找诺布尔公爵的这个行为,是有预谋的。


    诺布尔公爵神色一沉,他严肃的表情和此刻的装扮形成了诡异的对比,给人一种老式滑稽喜剧的感觉:“感谢您的提醒,蒙代尔先生。我大概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不过……还是不告诉您为好。”


    “那么,我告辞了,公爵阁下。”奥尔把他的工具收好,但指纹卡片、代金券和德纳子爵的指纹都留在了床头柜上。


    可就在奥尔走过诺布尔公爵身边的时候,公爵忽然伸手……奥尔靠着意志力才没有躲开或打开这只手,而是硬生生停下脚步,让诺布尔公爵的手盖在了他的肩膀又摸到了他的胸口。


    表面上的奥尔脸色不变,内心里的“奥喵”已经炸毛!


    “您真是一位有魅力的男士,蒙代尔先生,就如古代的骑士。”


    “您也同样富有魅力,公爵阁下,但是很遗憾,您并非我喜欢的类型。”


    “哦?”诺布尔公爵的眉毛抖动了两下,“您不是有丈夫的……”


    奥尔抓住了他开始乱摸的手,有技巧地捏住他的手指,不会让他疼痛,同时奥尔双眼直视着诺布尔公爵,说:“能让我激动的是男士,而您是一位淑女。”他亲吻了一下公爵的指尖,松开了这只手。


    被捏住手,打断了话的诺布尔公爵刚刚有些要发怒,突然就因为奥尔的话扬起了眉毛,当奥尔亲吻了他的指尖后,他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咯咯咯!哦~蒙代尔先生~您可真是……真是让人喜欢~好吧,这个理由我接受。”


    奥尔总算能离开了,他刚走出来看见沙友娜,就听见那间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两人都脸色不变地朝外走,事实上,奥尔全程都努力压着脚步,才能让自己没有用跑的。


    他想回家,想洗手,想刷牙洗嘴。


    MD!在把手和嘴唇刷上百八十遍之前,他是不能摸达利安,更不能亲他了,太恶心了。恶心到让奥尔心里浮现出了久违的歇后语——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先生!禁卫军的艾尔迪!”奥尔的脚都踩上马车的踏板了,坐在御者位的亚伦忽然喊了一嗓子。


    他听见马蹄声了,但亚伦不提醒,他不会去看的,因为他还以为那是来拜访诺布尔公爵的其他人。


    艾尔迪此时正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呢,马车离他们还有四五十米时,艾尔迪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胳膊下面夹着个公文包,连蹦带跳地窜到了奥尔身边:“这是陛下让我交给您的,关于剑鱼俱乐部的情报。”


    “十分感谢,艾尔迪先生。您和我共乘一辆马车,怎么样?”接过公文包,奥尔微笑着对艾尔迪发出邀请。


    “当然。”


    本来要和奥尔一块上车的沙友娜立刻跑去了前边,和亚伦坐在了一块。


    上车后,艾尔迪坐在奥尔的对面,看着他看那些文件,奥尔看完后,把它们重新整理好塞进公文包,就看着窗外发呆——至少从艾尔迪的角度看,奥尔在发呆。


    “您……看起来对陛下的决定,并不意外。”奥尔扭头看了过来,“抱歉,我打扰到您地思考了吗?”


    “不,当然没有。”没打扰到奥尔思考,打扰到奥尔和奥丁地交流了,“我只是在发呆而已,我确实对陛下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陛下才是随时都能够叫停的那个人。”


    ——国王不想让奥尔找剑鱼俱乐部的麻烦,从最初就会叫停。奥尔继续追查,确实承担着一定的风险,但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大。


    “确实……”艾尔迪听奥尔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松了一口气,“这可太好了,先生。”


    奥尔保持微笑,在看过这些让他欠了国王人情的资料后,他明白为什么国王这么纵容他了。这里边的主要地点竟然包括修道院、圣休会、教会直属孤儿院,以及教会学院,剑鱼俱乐部的幕后老板,不是贵族,是正辉教,诺顿帝国国教的那个正辉教。


    正辉教和被奥尔彻底掀翻的荣光教会有区别吗?有,正辉教更庞大,历史更悠久,信众也更坚定。除此之外,正辉教就是一个放大加强版本的荣光教会。


    奥尔很确定,自己无法撼动正辉教,甚至这次的抓捕,只能在私下里进行。


    正辉教的某些行为大概招惹到了国王,所以国王这次把他放出去咬一口正辉教。但这也是奥尔自身的意愿,他们算是各取所需吧。


    奥尔正思索着,忽然被惊了一下。


    “哇!哇哇!!哇哇哇哇!!!”救命!救命!!爸爸救命——!!!


    “轰——!”刚镇定下来的艾尔迪就被吓了一跳,马车炸了,被奥尔撑炸了!


    艾尔迪、亚伦,以及沙友娜被一股突然的力量保护着,推到了路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当他们抬头看时,天空中已经看不见奥尔的人影了。


    是奥尔让奥丁与菲洛琉斯一起,去找一找达利安的。达利安身边是带着乌鸦骑士的,说好的,找到丹尼后,给奥尔传个信,但直到刚刚也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而带着丹尼去找他老婆孩子的安卡,也担心路上会出意外,所以,说好的,他会在一路上留下指路的人手,达利安不会迷路。


    同因为安卡说的留人手,就是因为他的人手一个找回来的都没有,奥尔才认为他那边没出大问题。


    奥丁共感传来的景象里,她和菲洛琉斯虽然还在天空中,但他们周围已经被白色光线编织成的网包围,菲洛琉斯张开翅膀,两个旋风在网里左冲右突,顽强坚持着。奥丁的火焰这时候就不好放出去了,她的力量会太弱,火焰会被旋风吹散,甚至让他们自己倒霉。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奥尔如划过索德曼夜空的流星,飞向这片天空的另外一个角落。


    突然,在已经能看到天边格斗光亮的地方,奥尔停了下来。一位悬停在空中的金属天使,挡在了他前进的路上。


    对方带给奥尔的感觉,与那位光明教圣堂骑士雄狮队长的奥古斯丁,极其接近。奥古斯丁,是能把奥尔按在地上碾压的。


    至少有三米高,翼展超过十米的金属天使缓缓扇动着他的金属翅膀——他是靠着魔力悬停在半空的——手中挥舞着一柄双手巨剑,对着奥尔行了骑士礼:“曙光的亚历山大,在此接引汝皈依光辉……”


    他拗口的字句余音未落,已经出现在了奥尔面前!冲破音障的爆鸣声,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奥尔急速后退,魔力护罩在巨剑面前,如肥皂泡般一层层破碎着。


    奥尔看向精神岛屿上的两位:“我必须胜利。”


    火鸟与红龙对视一眼:“有个办法,你弟弟不久前用过的那个。那也算是,血族被称为血族的原因了……”


    “汝,皈依吗?”“嘭!”


    一心两用是要付出代价的,红龙帮他点出埋于深层记忆的知识,只是刹那的走神,就让他的肩膀被巨剑击中。


    亚历山大要的是他的皈依,不是他的命,所以没用剑刃,奥尔还是在瞬间听见了自己肩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被拍飞了出去,沉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还真是和他弟弟不久前一样的处境……


    亚历山大没有追击,他缓缓靠近:“汝,皈依吗?”


    奥尔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手指颤抖着,仿佛只是碎裂肩膀不正常愈合带来的自然反应


    “哇哇哇!”爸爸快跑!我们能撑住!我刚刚是对你开玩笑的!


    奥尔盯着他,忽然,奥尔手上的那枚亲王交给他的戒指碎裂了,它碎得极其彻底,直接化为了灰尘,甚至不能说是砂砾。


    “顽固者。”亚历山大冷哼,但依然没冲上奥尔,他将剑横在身前,“汝之一切谋划,在光辉下都将无所遁形,汝,必将皈依!”


    巨剑鸣动着,剑刃越发璀璨刺眼,仿佛金属天使握在手中的,是一道光辉,而非实物。


    握着这道光,亚历山大朝着奥尔劈了下去:“光明之洗礼!”


    奥尔好像是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那,当那道光辉触碰到他的额头,他也在瞬间开始了溃散。


    亚历山大没有继续下劈,战斗中,他第一次快速地后撤,他的速度比刚刚攻击奥尔时还要快,以至于他的身影看起来仿佛在空中闪烁。


    那个破碎的,面目都因为消散而变得模糊的奥尔,却跟上了他的速度,如影随形。甚至,每一次亚历山大的“闪现”,他和奥尔的距离都有着极其细微的接近。


    奥丁早就闭嘴了,菲洛琉斯也把他的旋风消散了,与此同时,围捕他们的光网也停留在了一个还算安全的位置,这也算是双方的默契——任何一方的老大胜了,也在同时获得全部的胜利。


    “污秽者!”亚历山大手中光芒一抖,立刻停止了谨慎地后退,光再次劈向了奥尔的脑袋,这一次,彻彻底底地把他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光芒所过之处没有一滴鲜血,只是如搅散水中的颜料那样,将奥尔搅散了。他就像是一片晨雾中的幻象,看得见,却摸不着。


    亚历山大没有因为自己的“胜利”而高呼,他反而更加的警惕,双手将光芒握在面前,光晕开始从他身上向外荡漾,但第一圈光晕只荡开了半米,光圈的外层浮现出了浓郁的雾气,第二圈光晕与第一圈碰撞着,发出风铃般优美悦耳的声音,融合在了一起,当第三圈光晕也撞上去,金属天使的身体外围多了一层金色的蛋壳。


    蛋壳之外,就是被光芒照射出斑斓色彩的“雾”。


    那不是雾,那是马赛克,奥尔自身所化成的马赛克,他现在的状态比较神奇,并没有因为身躯的分散也一同化身千万,他依然是一个整体,能清楚明白地感知到,他的手指、脚趾、胳膊、双腿、头颅,还有内脏到底是哪个部分的(也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出来了)。


    他也能感受到碰触光膜的触感,就像是他整个人光着趴在玻璃上。


    他在焚烧存于核中的原血,让自己的力量无限接近于巅峰——因为最近太繁忙,他甚至没时间寻找自己的核,因为那是一件需要大量时间和精力的事情。结果这次找到了,他的核,在脑子里,从位置看,是奥尔在蓝星时摔倒在地磕到的那个位置,也是在这个世界原主被一个酒瓶子砸到的位置。


    他的核就在那里,超负荷地灼烧鼓动着。


    红龙嚷嚷着:“你的马赛克能做到什么!你现在用自己就能做到更多!”


    火鸟更干脆“魔法阵!魔法阵!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让他猜谜语吗?”


    魔法阵要用,但现在还有别的。


    “雾”开始以一定规律颤抖,那颗鸡蛋光膜再次开始了扩张,它穿过雾,自己向更远的方向扩散开了。


    在刚刚,马赛克变得越发的细小,细小到与组成光芒的魔法力量,擦肩而过,情况无限接近于一把梳子和另外一把梳子的梳齿交织在了一起,又彼此互不伤害地分开。一圈一圈的光晕“路过”了奥尔,它们扩散……又收拢!


    现在那些光晕组成的是个甜甜圈的形状了,可它们依然一无所获。


    突然,亚历山大这金属天使的表面开始发光,这是这具机械造物的正常防卫反应,有“东西”在攻击他。


    亚历山大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笔直地向着高空冲去。此时恰好正是黎明,太阳从东方的一角露出了头皮。金属天使已经亮得看不见金属表面了,就如他手中的那柄剑,他的人也在化为光人。但他的周围却反而更黑暗了,就如所有的光芒都被金属天使吸走了。


    他越飞越高,当穿过云层,火焰从他的身上溢出来,坚冰在他的翅膀上凝结又随着翅膀的拍打碎裂,仿佛指甲刮过黑板的声音从他的前胸后背上传了出来……


    金属天使身上夺目的光芒开始变得混乱,仿佛有一只看不见巨手抓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光鲜只能从指缝间漏出来。


    亚历山大闷哼了一声,终于泄露出了纯粹的痛苦:“你这杂碎!卑贱的蛆虫!你——啊啊啊!”他也开始说人话了。


    第352章


    金属天使终归不是一个实心的金属疙瘩,作为机械造物,还是有缝隙的。


    细密的雾状马赛克顺着缝隙进入了内部,他没有找到手,没有找到脚,胸腔与腹腔里,只有一个个机械造物,心脏像是颗金色的太阳悬在正中,肝脏像是一团盘在一起的蟒蛇,没有肠道,没有脾脏,有个金属球,但与其说是胃,不如说这东西是个垃圾袋。


    他的头颅被密封住,那双看似是正常人的眼球,却和机械大师蒂姆莉那变化多端的眼睛一样,也是机械造物。


    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了,奥尔停止寻找,微小的马赛克组成依然肉眼难以分辨,但却是完整的魔法阵,魔法的力量,开始在金属天使的腹腔里泛滥!


    那个“垃圾袋”最先破裂,酒、牛奶、白面包、牛排,还有其他一些东西的混合物瞬间充满了腹腔。也为奥尔提供了向上的通道。


    他“看见”了一颗……大脑。包裹在果冻状的物体中,插着一根根金属管,不断蠕动的大脑。


    奥尔觉得恶心,他还以为这家伙就是“天使”,这样看来,应该不是。


    金属天使的面容重新恢复为了麻木,他的一只眼睛里涌出了火焰,另外一只眼睛则涌出冻结的冰锥,他开始降低高度。


    一群圣堂骑士,出现在了天空上。云雾的遮掩下,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群小号的金属天使,但实际上,他们的翅膀类似于奥尔从荣光教会主教身上扯下来的金属造物翅膀,不过是质量更好一些,能让他们飞得更快更高,他们的铠甲也都是批量生产的普通货色,


    甚至有些人没将面甲拉下,露出了他们正常人类的面容。


    金属天使收敛起了光芒,他身上也不再涌出魔法的痕迹,圣堂骑士们停在了金属天使百米外的地方,忧虑地关注着他。


    “咔”一片金属从金属天使的胸前掉落,以它为开始,一片又一片大大小小的金属从他身上掉落下来,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破烂的金属玩具,因为太过老旧所以零件四散崩飞。


    一部分圣堂骑士赶紧去追捡那些零件,另外一部分依旧戒备地站在那,一直看着所有的零件全部掉落,但里边的不是他们的队长,而是依旧身形模糊,仿佛介于虚幻和现实中间的红衣警察。


    奥尔爆SEED的时间快到了,他现在既觉得恶心,又有强烈的虚弱感,更糟糕的是,他在走神,不可控,且极其频繁,一次不过半秒,甚至更短暂,但每次都会让他还没彻底聚合的身体,再次发生散溢。


    潜意识里,奥尔知道,继续这么下去,他会彻底散掉,化为大世界中的微尘。


    “奥尔!奥尔!”红龙和火鸟在一起叫他,他们很清楚他的状态。


    “哇!哇哇!”爸爸!


    奥丁也感知到了奥尔的状况,但围捕她与菲洛琉斯的光网再次开始聚拢!更有圣堂骑士出现在了外头,挥舞着怪异的武器,向他们发动进攻。


    菲洛琉斯要对抗光网,奥丁张开翅膀,在他周围予以保护,她没办法专注于呼唤奥尔。


    圣堂骑士们也意识到了奥尔的状态,他们准备从观望转为进攻了……


    天快亮了,随着太阳的光芒照射向大地,悠长的狼嚎也传向了天空。


    红色的图腾,出现在了奥尔的脸上,并瞬间覆盖满了他的全身,那是长着翅膀与珊瑚角的蛇(龙)!


    图腾的红线仿佛重新将奥尔联系到了一起,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俯冲向地面。


    圣堂骑士们有人动了动,但最终所有人都停留在了空中。很显然,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上去,是送死。


    达利安现在是半狼人,头颅为狼,上身披满黑色的皮毛,双臂修长强壮,双手是利爪,他的裤子被撑得紧绷,处处都是裂口,黑色的狼尾巴一直垂落在地上,马裤的裤腿撕裂,露出满是黑毛的小腿,鞋子当然也是没有了,只有一双巨大的狼脚掌。


    他的皮毛上满布鲜血,利爪的尖端挂着碎肉,脚掌下踩着一个尚且在挣扎的圣堂骑士。


    他在光明下仰天嚎叫,向着天空张开双臂,图腾在他的皮毛下蔓延,外在只能看见红线给他描了个眼线。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他在天空中时还有些模糊,仿佛裹着晨雾。当他落进达利安的怀抱中,身体却已经无比凝实。


    “嗷呜!!”“嗷呜嗷呜!”“吼——!”


    狼人们感觉到了……力量!


    当奥尔和大狼拥抱在一块儿的瞬间,他们的体型长大了一倍。


    但更惊讶的是那些血族,他们竟然……也感觉到了涌动的魔力。


    一位血族忽然化成了无数黑色蝙蝠,可又瞬间重新聚拢成了人,他自己看着自己的双手,双眼呆滞。一位和圣堂骑士纠缠在一块儿的血族,突然手上爆出闪电,把圣堂骑士电了个焦煳。


    在场的血族虽然都是精英,但也只是在力量速度与回复速度上比人类更强而已,这是第一次,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拥有怎样的魔法天赋。


    奥尔觉得头很重,核的位置滚烫至极,并且他饿得要命,抱住达利安后,就是一通狠吸,生命力的涌入,让他身上图腾的颜色越发鲜艳。


    但在获得生命力的同时,奥尔感觉,他的魔力……也流向了达利安?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稍稍恢复了体力的奥尔想从达利安的身上下来。


    达利安拒绝了奥尔,他抱着奥尔的胳膊一托,把奥尔托到了肩膀上。以现在达利安的体型,能够很轻松地让奥尔坐在他单边的肩上:“安心战斗吧,我来做你的护卫。”


    奥尔:“……”


    他小时候都没这么坐过他爸。


    达利安按着他的腿,让他根本下不去。战斗中,反抗的话,反而会引来危险,奥尔只能坐在那不动。


    奥尔已经瞬间复活了,可是他的戒指没了,他不确定……哎?可以使用魔法!而且还更流畅了。


    无数魔法阵,出现在了奥尔和达利安四周,出现在了奥尔目光所见的,每一位血族和狼人的头顶上。出现在了围攻奥丁和菲洛琉斯的圣堂骑士的面前。


    “哇哇哇!”爸爸我就知道你没事!


    这片小规模高烈度的战场上,开始起雾了,天空中那片奥尔战斗过的云也变得越来越厚重阴沉,一道道闪电在云层里流窜,沉闷的雷声响起,仿佛有一头凶兽正在酝酿着什么——还有两个倒霉蛋圣堂骑士,从天空中掉了下来。


    地面上的圣堂骑士和神父、教士们开始后退,他们用惊惧的眼神看着巨大的黑色半狼人,还有那个坐在狼人肩膀上的红衣血族。


    这郊外庄园战斗的动静是微小的,已经开始了新一天活动的普通人听不见,但这动静却又是巨大的,教会与异族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已经开始了行动。


    奥古斯丁正在快速飞向庄园,突然,他的身影一闪,坚冰在他刚刚的位置炸裂时,奥古斯丁已经落在了地上。


    贪婪亲王举着手杖,站在他面前,在他的身后,滚滚浓雾正在向外扩散。


    总是衣着朴素,面无表情的奥古斯丁,在看了一眼浓雾后,却对着亲王歪头一笑:“我想,我们有什么误会。”


    二十分钟后,战斗基本已经结束,神父们和失去战斗能力(一般是四肢掰断)的圣堂骑士们,被狼人和血族们堆在一块儿。奥丁和菲洛琉斯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他们俩正在用爪子拨弄着几个圣堂骑士,就像是两只猫在玩老鼠——就是这些家伙刚才找他们麻烦的。


    奥尔想过菲洛琉斯和奥丁这样的年龄差,是否会有代沟?现在看见他们俩一样专心致志玩得开心,他放心了。虽然有几千年的差距,但本质(二货)都是一样的。


    现在让他皱眉的,是该怎么处理这些教会的人员,虽然憋屈,但确实是不能全杀光的,甚至这些剩下的人,最好都送还给正辉教。或者就这么把人都放了?可他既觉得有些不甘心,又觉得多少有些不对劲。


    “咔哒咔哒咔哒”马车的声音从雾气的深处传来,第一辆车上是光明教的太阳十字架。


    奥尔胸口一紧,紧接着第二辆马车冲出雾气,这只是一辆黑色马车。两辆车的车门几乎同时打开,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奥古斯丁,第二辆车上下来的……却是亲王。


    亲王看见奥尔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着他挥手。


    奥尔揪紧的心脏放松了,他相信亲王。


    达利安单膝跪地,一直按在奥尔身上的手终于放开。奥尔轻松地跳下来——即使达利安不跪下,他也能轻松地跳下来。奥尔紧紧握了一下达利安利爪的指头,走向了亲王。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第三辆马车也到了。


    下来的是一位身穿荆棘花纹长袍的陌生人,但他身上的气势,同样可以与奥古斯丁抗衡,对着奥古斯丁与亲王都礼貌地点了点头,这位陌生人看向了奥尔:“守律教,疾风的埃德松,向您问安。这件事是正辉教单独的行为,与其他教会没有任何关联。并且,正辉教愿意为这些俘虏付出代价,您是否愿意,将俘虏交给我方?我们愿意成为您最好的中间人。”


    “请稍等……”奥尔拽着亲王走到了一边。


    他和亲王同时做了动作,隔绝了声音。


    “真是大阵仗。”亲王对着奥尔撇了撇嘴,“我亲爱的儿子,我这一生经历的,都没有这几年经历的事情精彩。”


    “父亲,我杀了正辉教那位叫做亚历山大的圣堂骑士。”奥尔没理亲王的揶揄。


    亲王愣了一下:“曙光的亚历山大?”


    “他是这么自称的,说话怪腔怪调的。”


    “……那家伙是诺顿帝国正辉教天使级以下的第一人。”亲王的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这么看来,他和奥尔更像了,“号称最强的人造机械造物,我还以为你和他是两败俱伤。我亲爱的儿子,我得重新评价你的力量了。”


    亲王看着奥尔的左肩,虽然奥尔马赛克了制服,但熟悉他的人还是会发现他的肩膀有些不妥,以奥尔的情况,会这样已经说明他在刚才的战斗中伤势不轻。


    “所以那家伙真不是天使。”奥尔叹气,“别重新评价我了,我亲爱的父亲,我差点就和他一块去了。”


    “燃烧血脉吗?你还能用力量吗?”


    “这个倒是没问题。”奥尔点头,“甚至还更流畅了一点。”


    “血族该和魔女合作……”亲王灰色的眼睛烧了起来。


    和魔女合作有个结果至少要到十几年后,可他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再有两个奥尔这样的!只要有奥尔能力的八成,两个!他就能为贪婪血裔争取更好的局面!但是,那也会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麻烦啊……


    亲王竟然站在当场走神了:“父亲?”奥尔叫了叫,亲王没反应,他走过去摇晃了好几下,才把亲王摇晃回来,“父亲!这件事会惹麻烦吗?”


    “不会,这对你、对我们来说,反而更有利的。”亲王回答得很果断,“正辉教的总部虽然在大陆上,但诺顿帝国是它实力最强的地方。以你的能力,他再想来找你的麻烦,只能出动天使级了。可他敢那么干,首先迎接天使的,就是其他教会,与诺顿帝国的天使。


    他们不会再想着解决你,而是只会拉拢你了,你在他们那的地位只会变得更高。”


    天使,就是这个世界的核武。


    “唉……你为什么不是双胞胎呢?不,我当年应该迎娶哈托尔的,那样我们就能多孕育几个孩子了。”


    奥尔的脸色瞬间变黑了:“父亲,您在侮辱母亲,也在侮辱我和您自己。甚至在侮辱魔女和血族两个种族。”


    “!”已经陷入“一个奥尔、两个奥尔、三个奥尔”狂热想法中的亲王一怔,汗水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他双眼中过于贪婪的光芒逐渐减弱了下去,“啊……是的,是的。我……我为我刚刚的狂想向你道歉,我的儿子。我被贪婪淹没,失去了理智。”


    他掏出手帕擦拭着汗水,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那样喘了几声:“你是我和哈托尔仅有的宝贝,仅有的……而将全族的未来寄托在女性的肚皮上,也实在是太可笑了。”


    奥尔的母亲,哈托尔伊莲·摩尔达纳,为了生育奥尔,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是魔女的宿命,一旦生育出一个继承魔力的后代,就会快速死去。


    亲王刚刚只想着一群奥尔的好处,却忽略了其中决定性的东西。魔女的后代中,继承魔力的大多是女儿。一旦她们生的是女儿要怎么办?杀掉女孩,让魔力回归母体,继续生吗?假如这位魔女一直到生育能力消失前,一直都没有生育出继承魔力的男性后代呢?


    即使生出来了,魔女有多少呢?她们生育过程中,必然还会有“折损”,因生育而死,或因不堪忍受这种生活而自杀的。即使严格限制每一代里“奥尔”的数量,魔女的数量也只会越来越少。


    而且,这种行为是彻底地将魔女当成了生育的机器,能生存到现在的种族,不是有靠山,就是有手段。魔女属于后者。血族敢那么对待她们,引来的必然是魔女的凶狠反扑。


    综合各方面的原因,这是一条严重缺乏可行性,一旦做了,反而会让血族彻底陷入灭族深渊的道路——教会和帝国可以容忍一个奥尔,但绝对不可能允许一群奥尔的出现。而原本将血族视为陆上异族领袖的其他异族,也会因为血族的行为而彻底远离。毕竟,他们在发现了魔女的用处后,会这样对待魔女,那谁知道会不会开发一些他们身上的用处呢?


    那么做了,才是让血族灭亡。


    可怕的是,假如奥尔没提醒,他真的会那么做。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算在中途发现了不对,但事情已经开始,无数的人牵涉其中,想要结束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奥尔看着一脸劫后余生的亲王,有点奇怪——明明是他想带领血族对魔女做糟糕的事情,可为什么反过来他自己却是一脸差点灭族的表情?


    但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去干那种缺德事了吧?


    “所以,我把俘虏交给守律教,还是交给光明教?”他们俩废话了半天,这才进入最重要的问题。


    “一家一半。”


    “……好。”=。=这结论,可真是简单又粗暴。


    两家教会把俘虏分了分,各自带走了。


    奥古斯丁临走时,还给他留下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如果不是知道打不过,奥尔特别想找一天,把他私下里也给解决了。


    亲王也走了,临走时给了奥尔一个大大的拥抱。


    奥尔终于能腾出手来,解决人类的问题了。


    这也是他们一个接一个,葫芦娃救爷爷一样过来送的根本原因。


    在几个人类警察的组织下,三十多人,一个接一个从背后的小庄园里走了出来——教会是一群混蛋,但必须得承认,他们还留着最后的底线,所以战斗中的双方都远离了那栋小建筑,建筑里的人也平安无事。


    奥尔挥了挥手,无论是光膀子的狼人,或是破破烂烂的血族,都穿上了崭新的制服。


    人类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戴着手铐,战战兢兢,满脸惊恐,大多是身材粗壮的青年男人与中年妇人。另外一部分都是年轻貌美的女性,且多带着年幼孩子。


    丹尼就站在一位女性的身边,她有着蓬松的红色卷发,如翡翠的绿眼睛,小巧的鼻子,与柔嫩如花瓣的唇,美得就像是油画。她的眼神确实不太正常,空洞失焦。


    “十分感谢,先生。”丹尼对奥尔行礼,“很抱歉,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危险。”


    有些事他应该已经从母亲那知道了,此时面对着奥尔,他没有恐惧,只有真诚的感激与内疚。


    奥尔看了看两人的孩子,这对双胞胎分别躺在父母的怀中,柔弱而美好。


    “你没做错任何事,我们也是做了职责以内的事情。”奥尔对丹尼笑了笑。


    那位油画一般的红发女性突然抬起头,她看着奥尔,说:“堕天使吗?”绿眼睛有了焦点,油滑变得真实鲜活,“谢谢,谢谢你战胜了天使。”她歪着头,看着站在奥尔身后的达利安,“也谢谢你,英俊的狼先生。”


    她的话好像提醒了其他人,那些女性们都将视线集中了过来,看向奥尔:“堕天使!堕天使!你要带我们去地狱吗?”


    “请一定要带我们去地狱!”“天堂太可怕了。”“那些人,都是要进天堂的。”


    天堂和地狱,在这些女性的世界中,已经逆转了。


    “她们是无害的,先生。”丹尼匆忙为这些女性解释,他咬着牙说,“她们不会伤害任何人,真的。那些发疯后过于狂躁的女性,都已经……我会照顾她们的,请带她们一块儿走吧。”


    “别担心,丹尼。她们可以住进医院里,而她们的孩子可以送进孤儿院。你一个人,没办法照顾所有的女性和孩子。别担心,你可以随时去看她们。”


    “谢谢,先生。”丹尼没有抗议,“谢谢。”他看见奥尔转过头看向另外那群人,于是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丹尼,你认识这些人吗?”


    丹尼立刻站了出来:“不是都认识,但我知道,这里的男人们都会在夜里摸进怀孕女人们的房间。而一旦孩子们的父亲对婴儿不重视,没有给他们钱财,他们就会杀死婴儿,无论男女都干过,因为他们就曾经这么威胁过我,我也曾经亲眼目睹过消失的孩子。”


    “不不不,这位警官先生,我们是无辜的。”“我们都是些在这照顾可怜女人的孤老婆子。”


    这些男女立刻都为自己辩解了起来,倒是没人像个真正的下三滥那样破口大骂,他们都语气温和,神情诚恳。


    第353章


    人证只有丹尼一个,其他女性除了刚才天使的事情外,再没有说过别的,目前的情况,证据严重不足。


    奥尔看着他们:“死婴都埋在哪儿?”奥尔决定先挖出来死婴埋在哪儿,然后顺着这条路继续查。


    他们立刻都看向了其中一个人,这个人的衣服是他们当中最破烂的:“我不知道,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个老实人,这地方的脏活累活都是我来干的,现在出了事,他们就把我推了出来!”


    奥尔刚要开口,就被丹尼打断了:“先生!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用我的生命发誓!”


    破烂衣服的男人正要对丹尼说什么,被奥尔瞪了一眼,他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奥尔看向丹尼:“丹尼,请冷静,我当然相信你,让我不信任的,是我自己。”


    “?”


    “你对我说的,当然都是你所知道的真相,假如我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证词,就将他们全部杀掉。那以后我还会这么干,但那时候对我讲述‘真相’的人,可就不会如你这样值得信任了。甚至更糟糕,我会只凭我自己的好恶杀人。


    我不是因为对你的不信任,或为了他们的生命而选择谨慎,而是为了未来更多人的生命。”


    奥尔充满了把他们全部杀光的冲动,但他不能这么干,一旦开闸,就关不上了。更糟糕的是,奥尔很清楚,他已经在很多方面开闸了。他的理智现在已经做不到刹车了,只是尽量减缓下冲的势头。


    “啊……”丹尼愣住了,当终于反应过后,他想鞠躬,但身体刚刚弯下去,就被奥尔抬手挡住了肩膀,他没有与奥尔僵持,坦然地站直了身体,“我为我刚才怀疑您的行为感到抱歉,请您继续做您想做的事情吧,除非是您的问询,否则我会保持沉默。”


    “谢谢你的理解,丹尼。”奥尔很高兴丹尼的理解,他对丹尼是尊重的,换他穿成丹尼……坟头的草都长得比人高了——第一个客人就遇见了个英俊、威武,有权有势的贵族大佬?遇见奇迹了,第一次就陷入爱情?看看诺顿帝国的贵族都什么样,就能知道他们普遍对于感情问题的态度了。即使真的遇上了一个例外,但强J犯长成天仙就不是强J犯了?丹尼面对不是一次,一天,是多年这种生活。作为快三十的大叔,奥尔一旦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接下来大概率是想尽办法和对方同归于尽,办不到那就自己嘎了自己。


    丹尼在那样的世界中生活了三年,并且依然保持了他的本心,这是一个强大并智慧的年轻人。


    奥尔重新看向杂役们:“你们也听见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女士们、先生们,你们是否认为只要谁都不说,你们就全都是安全的?


    很遗憾,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现在虽然不确定你们所有人都该死,但我很确定,你们所有人都是道德极端败坏,即使在这件事上被我错杀,但在了解后,也不会让我心生悔恨。


    所以,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要么该死的去死,剩下的人去服苦役,要么全都死。计时开始,五分钟,四分五十九秒,四分半钟,四分钟,三分钟……”


    “不、不是说五分钟吗?!”有人焦急了起来。


    奥尔挑眉:“看来你是该死的了。”


    警官们配合十分默契地,将男人拽了出来,他发出惊恐的嚎叫,挣扎反抗,后来他开始大声咆哮:“卡多!卡多比我杀得多!他甚至会吃婴儿的肉!”


    这些人所组成的同盟,在瞬间破裂了。这群卑怯下作的人,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必死无疑时,想着的只会是拉更多的人下水,而不是用自己的牺牲换其他人的活命。


    “撒谎!”那个卡多立刻开始反驳,“什么样的人会吃婴儿的肉?我……不不不!我真的!她总是跟我一块儿吃!”


    一个拉着一个,他们成串地被拽了出来,只有两个中年妇人被奥尔示意放下——看似有人说,奥尔就信,实际上他一直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他们大多是恐惧又怨恨,恐惧死亡,怨恨同伴。只有这两个中年妇人,她们除了恐惧外,只有委屈和惊慌。


    “您是英明的,先生。”两位妇人跪在地上哭泣,“我们只是来这儿干活而已,我们确实威胁过其他人,但从没干过任何糟糕的事情。”


    “先生,我不能生育,我的家里藏着六个孩子,都是我从这地方救走的。我和我丈夫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我从来没虐待过谁。”


    很意外,在这群恶魔里,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位天使。敢这么说出来,那就是不怕奥尔去查证的。


    “我们要把那些孩子带走。”奥尔说,“但您可以去探望他们。”


    妇人流露出真心的伤感,但听到奥尔说可以探望的时候,她立刻露出了笑容:“好的,我知道您,蒙代尔先生,我知道您的孤儿院。但是这里距离鱼尾区太远了,我们没办法把孩子送过去。他们会在那儿过好日子的。


    很抱歉,我刚才……没敢说话。”


    “不,您是一位勇敢的英雄,女士。如果愿意,我会为您和您的丈夫,各安排一份工作。”


    “这、这可太好了!谢谢!谢谢先生!”


    另外一位妇人张了张嘴,最后保持了沉默。


    奥尔离开时,看见了面色通红的丹尼,他拍了拍丹尼的肩膀,对他体贴地笑了笑。


    而当他和达利安坐上马车,奥尔立刻一歪,把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当这样的事情发生时,我才会觉得自己的坚持不是愚蠢的。”


    达利安抬起胳膊,将他搂在了怀里,他的手指摸着奥尔肩膀碎裂的骨头:“愚蠢这个词语,从来都不该出现在你的身上。”


    “咔!”骨头断裂,并被快速地推挤到了它本该在的位置上。


    奥尔的头在达利安的怀里埋得更深,随着骨头断裂的节奏不断颤抖……


    浓雾并没有消散,奥尔的马车前脚离开,雾气便在后脚跟上。他们的头顶上,那团厚重的乌云也与雾气一块儿蔓延开来。警察们扭头看看背后的雾气,再抬头看看头顶的浓云,眼睛里带着一些好奇,没人对奥尔说,他们以为奥尔自己是知道的。


    当他们回到警局时,浓雾和乌云也包裹住了整个索德曼城。


    奥尔的胳膊完全复原,他亲了一下达利安,回自己的办公室工作区了。在他坐到椅子上的一瞬间,雨,落了下来。


    奥尔看向窗外:“索德曼可真是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暴雨了。”他把窗户打开了,虽然风会将雨水从窗外吹进来,但无论风还是雨,都带着清新的气味,即使淋湿了脸,也让人觉得一阵舒畅。


    不过,他们得紧急安排人手,朝放映点运送帆布帐篷和地垫,否则晚上避难的人们可是要受不了的。


    负责的约德尼从妇人的家里带回来了六个孩子,有男有女,最大的八岁,最小的还是个婴儿,他们没有营养不良,身体很健康,懂事的几个孩子和父母都很亲近,在知道要被带走后,都哭了出来,不想和父母分开。


    约德尼回来时已经是中午了,雨还在下着,街道上已经少见马车了。毕竟这种雨势,大多数车夫已经看不见路了。只有他们警局的狼人和血族,依然能淡定地驾驭着马车来去。奥丁和菲洛琉斯站在警局门口,在雨水里欢畅地清理自己的羽毛与皮毛。


    而一路行来,平民们关于这场雨,大多是欢快的,索德曼已经旱了太久了,去年的哭泣石露出了河面,完全靠着殖民地的粮食才能饱腹,但是今年的局势也不乐观,水位与去年的几乎相同。


    同时今年的粮价,也比去年的更高。更好的雨水,能让索德曼的粮食收成好一些,让他们买面包的花费更低一些吧。


    约德尼没着急地把孩子们送进孤儿院,而是首先回到了警局,对奥尔说明了情况。


    “让年纪最大的进学校上学吧。”


    换言之,也就是让孩子们依然是那位夫人的孩子,不将这个家庭分开。


    “是的,先生。”


    约德尼出去的时候,湿透了的葛雷帕接力一样,敲响了奥尔的门。


    “先生,您想没想过……多招点,我这样的?”他看起来十分雀跃,眼睛发亮,嘴角带笑。


    “啊?”但是他的这个提问,实在是让奥尔get不到重点,“你这样的?你的兄弟吗?”


    “不不不,我指的是……贵族。”葛雷帕瞬间窜到了奥尔的书桌对面,他的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下压,一脸神秘又骄傲地吐出了那个词。


    “贵族?什么意思?”


    “让我来给您讲讲吧。昨天晚上我和我父亲发生了一点争执,他把我在半路上扔下了车,那距离局里太远了,没办法,我只能去了住在附近的朋友那。我的朋友们发现了我巨大的美好的变化,他们也想到警局来,干上一段时间!”


    葛雷帕子爵当然是隐瞒了很多剧情,他也不是被伯爵扔下车的,是发现车子距离他某位朋友的家很近,所以主动要求下车的。


    他的朋友也是和他同档次的贵族,一位伯爵的继承人,于德尔子爵。未曾继承家业之前,他们名义上都是和父母住在一块儿,但实际上,谁在外边没有三四个安乐窝呢?


    这一点男性贵族确实比女性贵族,有优势,女性贵族在出嫁前多少还是要维持一个表象的。


    他前往的,就是于德尔子爵最大的安乐窝,也是他们这些“好友”经常聚会的地方。过去葛雷帕子爵除了回家、住在情人的宅子里,就是在那地方度过了。那也算是一个未挂牌的,属于年轻人的俱乐部了。


    果然,葛雷帕子爵在那发现了他的十几位好友。


    他们看见葛雷帕子爵后,也立刻围了上来,毕竟这位好友可是失踪了几个月了。他们立刻围了上去,对着亚当嚷嚷着。


    “亚当?!”“终于追上了你的警察美人儿了吗?”“我那天看见你坐在警车里了!”“你穿这身还真有点英俊。”“你手里有博览会广场的优惠券吗?”


    “什么?什么美人儿?我穿什么都很英俊。我没有优惠券,不过我或许能给你们买两张。”


    “你还要用买的吗?”“你去当警察不是因为看上了鱼尾区的副局长吗?”“那家伙可是个血族,怎么样?够劲儿吗?”“那地方可是有不少美人儿,给我们介绍介绍?”“我想要狼人~”“你在那见过魔女吗?或者人鱼?那体会怎么样?”


    “呃……”和老友们的重逢,不像葛雷帕想象的那么美好。甚至他们的言谈,开始让葛雷帕感觉到恶心和愤怒了。但另外一方面,他却又知道,这些人满嘴的污言秽语没有任何的恶意。


    就只是……在他们的世界里,漂亮的人就只有两种,不能碰的和可以上手的。尊重?那是对上位者的。警察显然不属于上位者,血族也不是。


    甚至葛雷帕在他们眼中成为了一个开拓红海的先驱者,他将狩猎范围拓展到了异族,而过去异族都是他们这些二代必须远离的。


    “先生们。”葛雷帕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往常这样,要过一会儿他们才会真正地安静下来。但这一次,他们安静下来的速度快得让葛雷帕惊讶。


    “你变得有点吓人了,亚当。”于德尔子爵看着他,讲明了大家安静的原因,“你的仪态可是好了不少。不,应该说,你像是个军人了。”


    显然他的开口,带着很多的不服气。


    葛雷帕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大拇指插进腰间的厚皮带里,手指握着挂在同一位置的警棍上,这时他已经养成了习惯的站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抽出警棍。他笑了,也明白了原因:“我不是军人,是皇家警察。”


    葛雷帕和他们不同了,站姿笔挺,精神矍铄。


    贵族当然也有贵族的仪态,优雅高贵,骄傲自信,但现在葛雷帕面对同伴们,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一个,能打你们五个!


    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些家伙太虚了。


    “诚实地说,我确实试图追求过那位局长,结果我差点被那位血族的副局长打死,这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敢。我的父亲也很坦诚地告诉过我,假如我因为这件事被副局长杀了,那他不会为我复仇的。”


    “哈!所以你就是没追到啊!哈哈!哈……呵……”有个贵族嚷嚷着起来,想取笑葛雷帕子爵。这不是恶意,只是损友间善意的彼此打趣。其他人也想他一块嚷嚷,但他们面对着葛雷帕子爵,没从他的脸上看到过去正常情况下该看到的无奈,懊恼。


    葛雷帕子爵笑着,平和淡定,就像是成年人看见做了蠢事的傻小孩那样。


    “我在鱼尾区警局学到了很多,下次我们再去和罗赛尼那群家伙打架,你们可以放心,我们一定能胜利!”


    “我不信!”“你在吹牛!”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葛雷帕子爵脱下了他的红外套。


    罗赛尼男爵是另外一个贵族二代团体的头儿,和葛雷帕子爵他们的团体是死对头,隔三差五就得有一场互殴的那种。


    罗赛尼男爵的团体里,大多数军事贵族出身,他们再没用,多少也要接受一些军事培训——真正有点想法的军事贵族,以他们的这个年纪,早都已经加入军队了。所以这些家伙也仅仅是有点能打,不是真的能打。


    予□溪□笃□伽□


    葛雷帕子爵他们的队伍都是文官团体,毫不意外的每次都被对方的团体压着打。


    这一次,在葛雷帕子爵的带领下,他们是对跑去某家俱乐部寻欢的罗赛尼男爵团体实施了突然袭击,果然以打得对方屁滚尿流告终!双方结仇以来,第一次胜利得这么酣畅淋漓。


    胜利的葛雷帕子爵整理着衬衫的扣子,说:“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一块儿去当警察吗?”


    年轻贵族们彼此看看:“只是为了打架就去当警察吗?那还不如请一个格斗教师。”


    “当然不是,在警局里,我们除了学习格斗,还会学习查案,为被诬陷的商人洗刷罪名,解救被拐卖的美丽少女,抓捕甚至击毙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大盗在密林里斗智斗勇!”葛雷帕子爵举起他紧握的拳头,大声地发表着演讲,“当听见警铃的声音响起,你们只能站在一边,看着警车驶过,而我!我坐在警车上,和我的同事们一起,奔赴向那些真正需要我们的地方!”


    还真有不少年轻贵族被他带领的产生了向往,他们看着他,几乎就要答应下来了。


    “那太危险了,也太累了,都是下等人和异族该干的活儿,不该我们去。”于德尔子爵说,“其实,我觉得你也该回来了,亚当。”


    亚当放下胳膊,笑了笑:“回来干什么?在女人或男人的肚皮上,在香水的馨香与呕吐物的恶臭中,度过每一天吗?和罗赛尼他们的争斗,与其说是我们和他们真的有仇,实际上不过是我们都太无聊。我不想再无所事事地度过每一天了,那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块沟渠里的烂泥。


    我还会回来的,但大概不会再去玩了。”


    他说自己像是烂泥,也等同于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烂泥。有的人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开了,但也有人若有所思地留下了。


    葛雷帕没有继续去说服那些离开的人,他想给奥尔寻找的是帮手,想给自己寻找的是伙伴,那些走了的,都是潜在的麻烦。


    奥尔用手按着额头,他确实是想过,团结更多的人,比如青年贵族们,没想到葛雷帕已经开始行动了:“亚当,警局不是贵族俱乐部。你没忘了你刚来时,每天都想离开的样子吧?”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答应下来,他知道葛雷帕是什么人,那葛雷帕的朋友(除了钱德勒),也能大概想明白是什么样的人,把这么一群人弄进分局?


    狼人和血族勉强不用担心,女警也不用担心,能坚持到现在的女警,内心都是坚定强大的。但他担心人类的男警察被带坏,毕竟那些男警察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迫于无奈改变行事作风的。


    “先生,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人,都是浑浑噩噩,漫无目的活着的人。我向您保证,来到鱼尾区警局的他们,会很快融入进这个世界的。”


    “……我不会把他们交给你的,因为你自己都还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他们会被分散,最多两人一组,接受训练。当然,他们要走,我们也不会阻拦。明天让他们来吧。”


    “好的!先生!”


    “等等,现在先别出去,换身衣服,洗个热水澡。等雨停了再说吧。”奥尔拦住了葛雷帕,但他自己却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朝外走。


    “先生,您要去干什么?”葛雷帕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去补救一下。”他要去教会,找他们要汤姆。


    奥尔也没坐马车,直接用走的来到了光明教的教会。他不知道奥古斯丁是否回来了,但现在只能在这个地方找人了。


    奥尔刚站在教堂门口,门就开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教士把他迎接了进去。


    他第一次进入了西诺神父的正式会客室,上次见他时,因为电影脸色还有些糟糕的西诺神父,这次十分热情,他也站在门口等着奥尔,当奥尔一进门,就被迎接到了一边的沙发上,西诺神父亲手为他倒了一杯热咖啡。


    “外边的雨可真大,但是空气也真好,您说是吗,蒙代尔先生?”


    “是的,西诺神父。”奥尔坐下,“我这次来,是为了请您帮我向正辉教要一个人——汤姆·马崔斯。”


    第354章


    “汤姆·马崔斯?是圣堂骑士的汤姆·马崔斯,还是皇后区第十三大道教堂的教士汤姆·马崔斯?”


    看来汤姆·马崔斯实在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


    “不,他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是剑鱼俱乐部的受害者之一。”


    “呃,受害者?哦!是的,受害者。”西诺神父躲闪了一下奥尔的视线,因为他的反问已经是在面对奥尔时的失言了——那代表着,他根本不认为那些陷在俱乐部出卖身体的男女,甚至男孩女孩们,是被害者。


    作为一个老油条,他不该犯这种错误的,谁让某些观念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深深地扎根了呢?


    奥尔表情平静,依然面带微笑。


    “没问题,这样一个人是很容易要过来的,这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是吗?”


    “他在被带走前,杀害了一位杂货店老板娘,以及至少两名无辜的儿童。我索要他,是为了让他回来接受该有的惩罚。”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孩子,他难道是天生的恶魔吗?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要回他。呃,关于电影……”


    “电影我会亲自负责的,您可以将主要的正面演员送到蒙代尔影业公司了,应该在世界博览会期间,电影就能上映了。”


    “这可太好了,十分感谢您的真诚帮助,蒙代尔先生。”


    奥尔没说是否要放弃其它利益,虽然他可以只要这个汤姆·马奎斯,但既然有亲王的参与,这件事的后续他应该也会接手,奥尔就不多给他们找麻烦了。


    冒雨回到警局,奥尔得说,这可真是一场好雨,被浇得湿透的他,竟然没有落汤鸡正常该有的黏腻、阴冷、狼狈,等等糟糕的感觉,而是恰恰相反,十分清爽舒畅,虽然这和他的体质有一定的关系,但也不该像是一条进了水的鱼吧?


    甚至,奥尔很想回到外头的大雨里去,再逛上几圈。


    最后奥尔还是老实地留在了房间里,继续他的工作。


    当夜晚到来,他就和达利安用同一件制服挡在头上,快跑回家。


    当家门关上,奥尔突然打了个响指:“对了,我忘了一件事。”


    瞬间,达利安的衣服没了,裤子破了,鞋子也没了,他能听见外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奥尔虽然没有他的听力这么好,但因为惊呼声实在是太激烈,所以也能听见个两三成,他捂着肚子,开始狂笑。


    ——就在刚刚,他收回了给参战警员们缝补遮掩衣服的马赛克,就像是十二点钟声响起的瞬间,所有血族和狼人都恢复了原状,狼人尤其凄惨。因为血族最多是破衣烂衫,他们在今天凌晨的战斗中可是朝着身高5米去了,狼人又不是绿胖,没有绿胖的超能裤子,所以在瞬间就真·什么都没有了。


    达利安还好,奥尔还给他留了条裤子。


    奥尔停下了笑,和达利安对视,那温柔的灰眼睛,让达利安知道,奥尔是想和他来点什么的。达利安也对他微笑,对着奥尔伸出双臂。奥尔也伸出手,他就要握住达利安的手了,突然,达利安把手缩回去了。


    这让奥尔没站稳,朝前闪了一步。


    “有客人来了。”当奥尔重新站稳时,只听见了达利安这一句话,达利安的人已经消失了。


    门铃被人拉响了——这年代的门铃,就是个外边连着绳子的铃铛。


    奥尔深呼吸:让我来看看,到底是哪位客人,这么会看时机?


    门开了,这位十分会抓时机的客人是——贪婪亲王阁下。


    “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够吗?”亲王露出了充满深层意味的笑容。


    “请进吧,父亲。”奥尔让开门口,请这位亲王进来。


    亲王给了奥尔一个拥抱,才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奥尔关上门,建立了屏蔽声音的屏障:“请坐吧,父亲,要喝点什么吗?”


    亲王挑眉:“你是成长了,我的儿子,你甚至都没有着急地询问我目前的局势了。”


    “在光明教和守律教接连出现时,我就意识到,或许这次……算是我歪打正着了。不过我确实有很多需要向您询问的,比如,目前诺顿帝国的宗教局势?当然,如果时间不够的话,我可以在之后去询问阿尔弗雷德。”


    “不,时间很够,我很乐意为你解惑,亲爱的。”亲王走到客厅里坐下,“我想喝你的水果牛奶,我还没喝过。”


    “稍等。”奥尔走进了厨房,达利安几分钟后也从楼上下来了,在两人的协作下,几分钟后,奥尔端上来了水果牛奶与小酥饼。


    亲王喝了一口水果牛奶发出了畅快的叹息——这个时代超过九成的人,对甜食毫无抵抗力。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首饰盒,递给了奥尔:“给你个大的。”


    奥尔打开,里边一条银项链,上面挂着的是拇指大小的梨形绿宝石。奥尔将宝石放在手上,室内昏黄的光芒下,银链子折射出炫目的流光,绿宝石色彩厚重如深绿的湖泊——链子和宝石不太搭调。


    “这是秘银。”


    奥尔听见了一个传说中的词汇:“传说中的金属?”


    “对,传说中的,唯一一种对魔力有着增幅作用的金属,在漫长的魔法时代中,对秘银的开发,已经让这种金属几乎绝迹,现在的世界中,大概也只有那些被封闭的宝库中还有它们的身影存在了。戴上吧,目前只有你有资格用它了。”


    “谢谢。”奥尔把绿宝石项链挂上了——他的怀表现在常年放在家中,毕竟现在碰上高强度战斗的可能太大了,他和达利安的结婚戒指都换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奥尔可不想把怀表弄坏掉。


    “好了,我们来谈谈现在的教会。你碰上了几次教会之间的合作,但那是因为教会面对的是共同的利益,但这次不同了,曙光天使被你杀了,其余大量精锐人员成了俘虏,正辉教必须付出大量的代价换回他们,他们在诺顿帝国的势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光明教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守律教目前没有和正辉教站在一块儿,但在拿到他们的那份后,守律教可能会改变旗号,和正辉教站在一块儿。但无论如何,至少到明年的现在,正辉教补上一个次天使战力之前,都不会有时间找我们,和找你的麻烦。


    甚至,正辉教很可能还会给你额外的好处,让你别找他们的麻烦。”


    “我有一个问题……正辉教和守律教都是在安罗娜女王末期建立的,为什么这两个教会现在就可以与光明教相抗衡了?这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当年‘天使降临’的教会,如何拥有如此庞大可怕的家底的?”


    正辉教是目前的三大教派之一,也是诺顿帝国的国教,但根据历史正辉教真实的存在时间却非常短。


    安罗娜女王末期,她带来的新思潮开始席卷整个文明世界(西大陆),宗教革命风起云涌,王权与当时的新宗教势力联合,新兴宗教兴起。


    安罗娜女王比目前在位的海伦娜一世年长了十几岁,海伦娜一世今年五十八?还是五十九?正辉教只比她的年纪大了几岁,正辉教的存在时间……只有六十三年。守律教比正辉教创建的时间略长一点,但也只有六十五年。


    贝尔东教都比这两个教会的历史长得多,毕竟贝尔东教也是从异族对抗时期过来的教会。


    奥尔过去根本没思考过这些,因为在原主的概念里,正辉教简直就像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他们的一切情况都是合理的,这种既定意识,也影响到了奥尔,但最近奥尔开始读《圣典》,毕竟他得了解敌人,渐渐才意识到了一些过去没有注意的地方。


    “贝尔东教是怎么建立的,正辉教和守律教,就是怎么建立的。”


    “贝尔东教是……分裂?”贝尔东教和原光明教,是因为对待异族的态度不同,产生了分裂,血族和狼人的两族合流还要多亏贝尔东教的赶尽杀绝行为。


    “对。”亲王苦笑着说了一个冷笑话,“光明教对待异族虽然不是赶尽杀绝,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死亡才是解脱。”


    奥尔也喝了一口水果牛奶,本该甜蜜的饮品,现在喝进嘴里却是苦的。两天前,他距离“养殖场”只有数百米,但他甚至没去看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因为他不敢——他也是个虚伪的欺软怕硬的人。


    “正辉教和守律教,也是从光明教分出来的。正辉教倡导的是更包容,更宽松的信仰,毕竟‘光明普照世人’。守律教则恰恰相反,他们认为任何基于享受而进行的发明创造,都是罪恶的,‘万物都该遵循既定的规律而生存’。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分裂,与贝尔东教略有不同。贝尔东教分裂时,明确地表明了‘我们与你们的信仰不同’这样的态度,他们遵循圣人贝尔东对于《圣典》的解读,而非光明教的,所以,他们是光明教的两条路。


    他们离开时除了自己的衣裳,没有带走任何教会的财物,现在贝尔东教会的一切,都是在一千多年的时间中,自己重新积累的(魔法时代开始了两千年,早期贝尔东教和光明教是一体的,所以贝尔东教的存在时间不足两千年)。


    但正辉教和守律教,却认为自己对于《圣典》的解读才是正确的,他们才应该是远古光明教的延续。所以,他们认为光明教的一切财物,他们都有合法的也拥有权。”


    “哦……”奥尔点了点头,光明教会内部早就有不同意见存在,宗教革命加剧了这种割裂感,于是干脆□□和□□各切了一块,来了一个宗教版本的三家分晋,“光明教竟然愿意以‘三大教会’的名义与他们和谐相处?”


    “当年光明教会的教皇,福罗切特六世突然病逝,新上任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教皇,瓦罗迪埃三世。”


    “哦……”奥尔再次点头,还真的是三家分晋,中间派也早就想上位了,“那么,现在诺顿帝国里,王室与三大教会间的情况呢?”


    “在六十五年前,正辉教和守律教创立之初,正辉教在整个文明世界里,处于绝对的优势,信徒人数爆发式增长。”


    奥尔可以理解,光明教在当时教义极端,束缚性太强,守律教比光明教还要极端,正辉教宽松开放的态度,当然更引人喜欢。


    “诺顿帝国原本是老牌的光明教会国家,当然,六十年前除了极少数希克林人的国家是贝尔东教,其余国家的国教都是光明教。在五十年前,如今在位的海伦娜一世宣布,皈依正辉教,她也是第一位改国教为正辉教的国王。在她宣布后,当时的整个诺顿帝国,可是颇为血雨腥风了一段时间。


    而以古板和教条为基础的守律教,对于世俗财物,甚至是对于信徒的需求都不多。他们提倡恢复一千多年前的那种朴实无华的生活,无所谓教徒的供奉,一切都自给自足。守律教在与光明教分裂后,依然和光明教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却十分鄙视正辉教。


    所以,在五十年前,诺顿帝国内的情况是王室与正辉教,对抗光明教与守律教。我们当然算是王室那边的。


    现在回忆起当时,那可真是一段快乐的时光,我们能够明目张胆地杀死光明教的神父和牧师,隔三差五地和那些圣堂骑士打成一团。”


    亲王微笑着,眼睛里流露出怀念。


    “……父亲,您多大了?”奥尔以为亲王的年纪最多不超过五十,毕竟最年长的奥尔,今年也才刚刚二十岁,亲王也不是一个禁欲派,他应该是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开始招蜂引蝶的。


    “七十四。”


    奥尔:艹!


    “诺顿帝国的混乱,一直持续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那之前,我随时有可能战死,或更糟糕——被俘。假如战死,那么一个幼主继位,对于处于风雨飘摇中的贪婪血裔来说,可不是好事。假如被俘,我可不想成为种猪,我的孩子不能在养殖场里长大。


    所以,我给自己添加了一个无法生育后代的小诅咒,直到二十多年前才解开。”


    “不是说我们的寿命,和人类差不多吗?”


    “大多数情况下,是差不多,但是,你认为我们能活到正常寿命的终结吗?我是最近十代以内,最长寿的贪婪亲王了。正常衰老死亡的血族,确实和正常人类相仿,在七八十岁死去,但他们都不是精英血族。


    狼人……你知道的,活得最长的就是他们的长老们,但一般在八十岁左右,也会陷入衰弱,继而死去。


    看起来,你对于自己能长寿这一点,并不高兴?”


    “是的,我感觉很彷徨。”假如这地方真是个天堂,奥尔当然很乐意当个长命种,可这个世界,多活一天,不过是增加他一天的痛苦罢了。尤其还有达利安,假如达利安先他而去,只剩下他一个,那就是痛苦加倍。


    “别担心。”亲王伸出右手,摘下手套,“看看我手掌的皮肤,再看看你的……真让我由衷地感叹,年轻是一件好事。


    进入七十后,我开始感觉到了力量的流失。年轻时的我也像你一样,经常几天几夜不睡觉,可是现在,一天不睡觉,我都要感觉头疼和晕眩了。我们的寿命应该只是比人类长一点而已。


    好了,继续说现在的局势。整个西大陆范围内,正辉教的信徒在百分之三十,光明教在百分之四十,其余所有宗教平分剩下的三十,本该是两大宗教,守律教成为三大宗教之一,是被另外两家抬上去的。”


    亲王一边说,一边戴好了手套——他和奥尔的皮肤状态确实不同,脸上的皮肤其实更明显。


    “我理解,他们需要一个中间地带,也需要一个保持平衡的砝码。”


    “非常正确。最近十年,光明教开始了宗教改革,能发现光明教的教义正在越来越接近于正辉教,他们甚至允许修女正式走到台前,为教徒进行洗礼,做大礼拜,做临终忏悔。也接受同性情侣在光明教的教堂举行婚礼。


    正辉教在近些年连爆丑闻。不只是诺顿帝国,大陆上的正辉教国家,也出了不少关于正辉教的丑闻。神父猥亵公爵之子,把J女扮成修女带进教会,年轻神父侵害女信徒后杀害之类的——只是这些新闻都局限于一座城市或一个国家之内,我们在这儿并不知道而已。


    这些事光明教也有,只是他们藏得更深。正辉教毕竟太年轻,这几十年过于顺利的发展,蒙蔽了他们的双眼。甚至,正辉教开始向王权发起了挑战。在多个国家牵涉进了王位继承人的政治斗争中。


    剑鱼俱乐部暴露出来的,不只是国王的丈夫和血族有牵扯,还有正辉教。”


    亲王深吸了一口气:“那个蠢货……他以为他在和谁合作呢?”


    这个“他”指的应该是便宜弟弟吧?确实是蠢货……假如真的让他们做成了,那位王父还有成为教会提线木偶的价值,血族和狼人就只剩下被塞进养殖场一条路了。


    要不然奥尔找剑鱼俱乐部的麻烦,国王会那么干脆地同意呢。这件事简直是太符合国王的利益了。


    “……他们下陷阱,其实是打击国王?”


    “不算打击国王,流血的是血族和狼人,少数人类可以忽略不计,我们只能算是国王的狗,不是她的人,不是她的真正力量,国王毫无损失。这之后,他们应该会立刻派自己的人手去向国王认错,然后让双方达成和解。毕竟国王还要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就必须要动用她自己的力量。


    但比你能力更高的力量,放出去一旦折了,国王可就要心疼了。而她并没有百分百获得胜利的把握。那时候,正辉教再朝国王哭一哭损失,表示认错,双方就能各退一步,恢复和平了。


    国王应该是没想到,他们会动用曙光的亚历山大的,毕竟正辉教的基础是比光明教还是薄弱得多。”


    “我第一次见亚历山大,而奥古斯丁到处乱晃,正辉教对亚历山大很在意,光明教对奥古斯丁就没那么在意了。”


    “你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奥古斯丁是从大陆那边的神圣之国,光明教皇国叶赛卡过来的,他的能力在大陆的圣堂骑士中,都能排进前十。相比之下,亚历山大只能排进前百。光明教虽然有很多次天使的力量,但奥古斯丁依然是被重视的。”


    “亚历山大不是号称天使之下,最强的机械造物吗?”圣堂骑士就是人或异族与机械造物的结合体,越强的机械造物,那在圣堂骑士中难道不也是越强吗?


    “他号称的是正辉教在诺顿帝国的天使之下最强机械造物。”


    “哦……”原来这也是玩文字游戏,这么听起来,虽然奥尔差点被打死,但亚历山大也没那么高大上了。


    “而且,我怀疑奥古斯丁是半天使。”


    “半天使?和次天使有什么区别吗?”


    “次天使是指因为方便建立的力量等级,半天使指的是一个事实——发展到现在,魔法时代末期降临的数千万天使,能启动的只剩下了数千,其余大多在漫长的岁月中,被熔炼为了各种各样的机械造物。


    可还有一些较完整的残骸,被保留着,偶尔,这些天使残骸也能够被启动。获得天使残骸认可的圣堂骑士,就是半天使。所以,和这位圣堂骑士保持良好的关系吧。”


    对着亲王饱含深意的灰眼睛,奥尔若有所思:“为什么我觉得您好像就是特意来说这句话的?”


    “或许吧,谁知道呢?啊,我们刚刚又偏题了。继续说回现在,守律教应该很高兴和光明教一块儿找正辉教的麻烦,国王当然更乐意看见正辉教出血。”


    第355章


    “无论守律教或国王,都不可能让光明教重新获得优势。毕竟诺顿帝国已经是正辉教国家了,而且现在国际形势激荡,国王不会乐意看见国内再次发生一次宗教改革。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国王、虚弱的正辉教和守律教一块儿,对抗光明教了。


    可这对光明教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他们的速度够快,就能彻底将正辉教的声望打压下去。当正辉教失去大量的信徒,那也就无所谓,到底谁拥有国教的名声了。”


    “……我们要站在哪一边?”


    这几方没有任何一方是正义的,包括那个教义极端守旧的守律教在内——他们甚至还保持着殴打寡妇的教义。另外下面的信徒遵守教规,却不代表坐拥财富的教会上层也遵守戒律。


    “当有案子摆在面前,你会放弃查明真相吗?”亲王问。


    想把奥尔拉进矛盾里,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给他送上一件案子就好了。而毫无疑问,这几家全都不干净。


    奥尔沉默了十几秒:“我会暂时离开总局,将精力放在拍电影与博览会开幕式彩排上,所有来警局找我的案子……全部拒绝。”


    “这样做只有国王能命令你查案,而她不可能再送来让你和正辉教发生冲突的案子。”亲王点了点头,认同了奥尔的想法。


    国王真的不知道她丈夫所做的一切,让奥尔重启缎带杀手的案子,又引出剑鱼俱乐部,真的只是巧合吗?这位陛下可是拥有着超强的政治手腕,毕竟从现在看,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安坐在王宫中,就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甚至连一直战斗在一线的奥尔都欠了她一份人情,毕竟她表现得就像是要做奥尔的后盾那样。


    亲王走了,奥尔还坐在沙发上,达利安为他送来了一杯热奶茶:“奥尔,你该休息了。”


    奥尔将奶茶放在一边,对着达利安张开了双臂,达利安站到了沙发边,奥尔坐在那,搂住了达利安的腰。


    奥尔觉得,他像是在深海中游泳,四周冰冷又黑暗,更糟糕的是,他分不清到底哪里是上,哪里是下,甚至没办法浮出水面了。只有达利安,才能带给他片刻的温暖和平静。


    奥尔在达利安的怀抱里睡着了,他的身体并不疲惫,但精神却需要休息。


    睁开眼,就能闻到炒蛋和煎培根的味道,大雨已经停了,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干净又清透。


    “红龙,我的魔力是不是发生变异了?或者那是达利安的情况?”奥尔注意到了凌晨时,狼人和血族的变化。


    狼人可以用他和达利安的那个奇妙的共鸣来解释,但血族的表现就比较神奇了,现场简直像是重回了魔法时代。


    可娜塔莉在没有魔法道具辅助的情况下,也只是能发出一根针一样的小火苗。


    对这个情况,奥尔还是很担心的,谁知道亲王提都没提,就像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那奥尔也保持沉默就把它当成一件小事。


    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总归还是得弄清楚的,但奥尔发现他自己是想不明白了,所以,还是寻求场外支援吧。


    “你的魔力没发生异变,是你还没办法彻底控制住魔力。”红龙说,很显然,他是真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能更具体地解释一点吗?”


    “你重新聚合得不完整,别害怕,不是说你少了个内脏之类的,是力量层面的,你身体内的大量魔力散溢了出去,并在你彻底重聚之后,那些魔力确定成为了无主之物,这使得当时的战场短期内变成了一个魔力区域。”


    “谢谢解疑。”这样奥尔就不担心了,他特别快活地准备穿衣服下楼去吃达利安准备的早餐了。


    火鸟:“你就只问这些吗?”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有点害怕,你让他说。”火鸟用翅膀指完了红龙就跑,可还是被红龙一爪子抓了回来,按在地上开始摩擦。


    十分具有二货属性的火鸟,竟然还有害怕的事情?甚至这件事让他明确说出了害怕,更甚至他宁愿主动挨了红龙的一顿。


    “你更该关心的是那场大雨,那是你招来的。”


    “???”(⊙ω⊙)


    从奥尔的角度,他看见了大雾和阴云,但他可没看见它们跟在他的屁股后头一路跟到鱼尾区——其实就算是看见了,奥尔也不会认为这是他自己带来的影响,毕竟就算是魔法世界,可也得有个上限吧?这么大范围的天象魔法,奥尔可不认为这是他带来的影响。


    “那确实是你带来的影响。”红龙明明是一张看不出表情的龙脸,但莫名的奥尔就是有一种他现在是在硬着头皮说话的感觉。


    “也是散溢出去的魔力带来的影响?”


    “不,和魔力无关,和你的存在有关。”


    “……不明白。”


    “在我们的那个时代的传说中,有些血族可以觉醒祖先的天赋。这个天赋不是魔法天赋,而是祖先的天然属性。比如,我觉醒的血脉是龙,我的魔力天赋是火焰,但是我没有祖先的天然天赋——龙威。


    这个家伙觉醒的血脉是凤凰,他的魔力天赋也是火焰,但是他也没有祖先的天然天赋——重生涅槃。


    根据传说,拥有这些天然天赋的血族,都是最早期的祖先,因为那时候他们得到的异兽的血统更纯粹,也更浓郁。


    我们怀疑,暴雨就是一种你的天然天赋,不需要召唤,只要你将力量提升到某个阶段,就会自然出现。”


    “这该算是好事吧?”人工降雨机,对于干旱的土地来说,绝对是好事。


    “不确定是否是好事,因为这种情况在传说中被记录为返祖者,他们都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上开始出现异兽化的情况,不只是身体连精神上也开始接近异兽,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失踪,有些人在痛苦的变化中扭曲而亡,还有人失去理智成为怪物。


    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没有这样的血族出现了,但族里有着规矩,一旦发现这样的人,就要被□□起来。那是对他好,也是对我们好。”


    “……根据传说,我还能保持多久的理智。”奥尔觉得,这应该就是等同于他发现自己得了绝症了。可是他竟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对达利安和奥丁的愧疚。


    “不太确定,传说中有些血族十几岁就彻底失去了理智,有些人则活到了八九百岁——我们那时候还是有很多方法延长寿命的。”红龙想了一会儿,又补上了几句话,“根据经验看,越年长时觉醒自然天赋的血族,能保持理智的时间也就越长。很可能这和自身的理智,与意志力有关。”


    “谢谢。”


    奥尔下楼去吃饭了,香喷喷的充满爱意的早餐,和香喷喷的充满爱意的达利安,都在那等着他,和达利安相对而坐享受早餐,可以让他短暂地遗忘这个世界的艹蛋。


    火鸟在看红龙,结果就是被红龙拽过去,二次摩擦:“你不敢说,我已经说了。”


    摩擦完之后,红龙把一身炸毛的火鸟扔在了一边。


    他这句话并非表示已经说完了,而是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红龙有所隐瞒——那次达利安回到狼人族地,在月圆之夜进行满月仪式时,奥尔和达利安在精神的世界里,进行了一场远距离的亲密接触。红龙和火鸟作为两个挂靠在奥尔精神岛屿中的两个倒霉蛋,当时也来了一场刺激的旅行。


    在那场亲密接触里,奥尔的精神岛屿直接变化成为了奥尔的化身,那是个以他们两个的见识来说,都可怕至极的怪物。


    因为刺激太过巨大,甚至红龙和火鸟都在一觉醒来后,失去了那段记忆。奥尔和达利安本人则因为全程处于神游状态,所以也没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那成为了一场一觉醒来就被遗忘了的梦。


    可大概是昨天奥尔燃烧他的核,给精神和身体带来的刺激都太大了,红龙和火鸟竟然陆续恢复了那段记忆。


    “这对奥尔是最好的。”红龙说。


    那可怕的怪物是怪物,而不是奥尔。现在,让奥尔怀有“保持自我,压制兽性”的想法是最好的情况,因为在精神世界里,不知道就是不存在,是最佳的封印。一旦让他意识到怪物的存在,反而会惊醒它,给奥尔带来巨大的危险。


    火鸟拍了拍翅膀,在恢复了羽毛柔顺后,对红龙点了点头。


    与达利安吻别后,奥尔坐车前往孤儿院——他现在必须自己乘坐马车了,否则无论是公共火车,或公共马车,他都会在车上被强势围观。就如对亲王说的,接下来的时间,他将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电影与博览会开幕式上,他会放弃查案,放弃警察的工作,那么在此之前,他当然要去先看一看孩子们。


    “让你查案子太贵了……”坐在马车上时,奥尔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达利安在夏肯堡监狱时,对他说的话。


    这是那些被关押在监狱里的证人们,对达利安说的。


    奥尔睁大眼睛,看着鱼尾区的街道,男女老少虽然算不上衣着光鲜,但衣裳都干净整洁,他们面色红润,大多数人都面带微笑。


    渐渐地,奥尔的表情柔和了下来。


    他和孩子们玩了一个上午,毕竟他也确实很久没见他们了,果然,和孩子们一起,能让他放松很多。


    奥尔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开后,孤儿院孩子们是如何交流的。


    “又有人来找先生的麻烦了。”“毫无疑问。”


    “我们甚至没资格知道先生面临的到底是什么麻烦。”“毕竟我们只是人类的幼崽。”


    “医院那边还是不接受我们进行改造的申请。”“你又去申请了?”“那是先生的医院,你认为先生会允许他们这么干吗?”


    “马丁进入教会学校了。我觉得,他走的路或许是正确的。”


    “我们的身上带着先生的烙印,进入教会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力量。”


    “真无力啊……”


    “我们还是有些事能做的。”说话的是丹妮,当吸引到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后,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教导那些平民,继续传播先生的知识。


    最近又有教士开始在社区里活动了,酒鬼也开始增多,前段时间还有人私下里赌博。要剔除那些烂泥,也要进一步坚定其他人的信念,我们管不了上面的事情,那至少让先生的领土纯洁无瑕。”


    “你说得对。”“嗯,做好我们能做的。”


    奥尔在影院公司很凑巧地遇到了西诺神父,他比奥尔只早到了一刻钟,作为光明教的负责人,带了一群人来到鱼尾区警局。


    对了,他还带了教会之前拍摄的样片来。


    奥尔所写的剧本是多部童话的混合版,外出打猎的年轻贵族看见了坐在树梢上的美人出言调戏,美人从树梢跳上了他的马背,这时候贵族才看见了她头上的角。贵族面色不变地继续对美人示爱,美人很高兴对方竟然不在意自己的角,与他相爱。


    贵族就此留在了树林里,一年后,美人儿生产了,她终于诞下婴儿的最虚弱的那一刻,贵族的剑落下来,砍断了她的头,第二剑落下,婴儿的哭声也停止了。


    这位贵族原来是一位王子,他与兄弟竞争王位,国王说谁先解决了威胁王国两个威胁的其中之一,谁就能继承王位——王国的北面的深山里栖息着一条恶龙,它经常袭击王国的牲畜;王国南边的森林里居住着魔女,她会袭击来往的商队,也会引诱进入森林里的猎人或农夫。


    王子的哥哥原来早在绞杀恶龙的战役中战死,国王以为他也死去了,正在为失去了两个儿子而日夜哭泣。现在他回来了,国王当然很高兴地宣布他为继承人,并在王子与邻国公主结婚的第二天,面带微笑地去世。


    魔女的头被封进了一个玻璃罐子中,放在了城堡最高的塔楼上。


    王子成为了国王,一年后,国王与王后的女儿诞生了。在小公主诞生的那一天,举国狂欢,光明教会的神父为公主洗礼,赐予她光明的祝福,在她的脖颈上挂了一枚太阳十字架。人们放飞了许多白鸽作为庆祝。有几只白鸽飞进入了塔楼,打翻了玻璃罐子,罐子摔碎,魔女的头颅滚落了出来,魔女在林中小屋的身躯化为灰尘,也飞来了塔楼。


    国王的身边刮起了大风,但他这时候主教也在他的身边,主教举起《圣典》和太阳十字架,赶走了风。


    王后的产房紧接着也刮起了大风,当风停止时,小公主不见了。


    带走孩子的魔女回到了林中小屋,看着小小的婴儿骸骨嚎啕大哭,她本想杀掉小公主的,但这个孩子张开了纯净的双眼,哑哑叫着,伸手抓住了魔女的手指(毕竟这是个童话公主,所以刚出生就睁眼应该没问题)。


    魔女留下了她,找来母鹿为她哺乳,态度也从一开始的不在意,渐渐变成了愿意为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这中间有数个魔女与公主相处的温馨小剧情。


    魔女曾试图摘下太阳十字架,但十字架烫伤了她,用其他方式,比如将婴儿大头朝下,十字架都不会掉下来。后来当小公主长大到几岁后,魔女让小公主自己摘下十字架,但没过多久,在她离开小屋外出寻找食物时,小屋就遭受了小怪物的袭击,小公主在逃跑中恰好跑到了遗弃十字架的灌木丛里,这才幸免于难,魔女只能让小公主继续戴着十字架。


    公主长大,狗血又理所当然地离开了魔女为她限定的安全区域,遇见了英俊的青年。两人对彼此从一时的好奇,变成了深爱。魔女发现了这一点,将公主囚禁了起来,假扮成公主和青年幽会,并杀死了他,将头颅带来,交给了公主。


    公主悲痛欲绝,她知道魔女畏惧十字架,用十字架制成匕首,灼伤了魔女。带着爱人的头颅逃了出来。她在森林里迷了路,却遇到了去剿灭魔女的两位国王,公主差点被当成魔女,可其中一位国王看见了她的十字架,认出了她是自己的女儿。


    不久后,魔女在伪装外出时听说,国王们已经杀死了南边的魔女,已经砍掉了她的头,不久后就要在火上烧掉她的身躯。魔女奔向城市广场。神父与圣堂骑士守卫在那,魔女和他们爆发了大战,最后理所当然被制服在地。


    “我的女儿是无辜的,你们可以杀掉我,但是请砍下我的角,将它磨成粉,敷在她的伤口上,让她复活吧。这也是我的赎罪。”说完这句话后,魔女死去——如果在蓝星看到这种电影,奥尔会把导演和编剧骂个狗血淋头,但这是他自己写的,故意写的。


    公主当然没死,复活的是那位青年,他是另外一个国王的儿子(非公主母亲的国家,另外一个邻国),故事就完结于两人的婚礼,两个国家也将由他们的结合而联合为一个。


    假如奥尔在蓝星看到,他会把导演和编剧都骂得狗血淋头。但目前看来,出钱的光明教十分满意。


    西诺神父:“其实我询问您一个问题,那条龙怎么了?”


    “为第二部留的悬念。”→_→再拍个《ta是龙》之类的。


    “哦~~”西诺神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奥尔先看了西诺神父带来的演员们,从演员们的长相看,光明教绝对是用心了,全都是自带打光充满神圣感的俊男美女。但是奥尔的眉头皱起来了,当看完了样片后,奥尔的眉心已经拧成一个死结了。


    他当着西诺神父的面,站在了女主角的面前——从装扮看,这是一位修女,修女的衣着不像神父那样等级分明,但是,她胸前佩戴着黑水晶的串珠,太阳十字架上镶嵌着黄玛瑙,从这一点看,她的身份就不是一般修女可以相比的。


    她的美丽也毋庸置疑,头巾遮住了发色,但更显得脸孔小巧,蓝紫色的眼睛如晨曦的天空,她的气质更是出色。假如教会真的有小说中圣女的这个职业,那一定是为她准备的。


    “您知道我的种族吧?”奥尔问。


    这位修女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后退两步。


    “西诺神父,您找的这位修女很美,但她根本不适合女主角。她现在面对我的表情,就是剧中面对魔女时的表情。后期这样没问题,但前期,她的爱人没有被杀,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魔女就是她的母亲。”


    “你怎么敢说出如此肮脏的话语?异族!”


    “拉薇尔是光明神的宠儿,毋庸置疑的艺术,她被人所见,如太阳拨开云雾,本已经是神对世人的恩泽,真是失礼又庸俗。”说这话的是站在后边的一位中年神父。


    奥尔看向西诺神父,请他介绍。


    “这位是法布埃神父,他负责之前的电影拍摄,这部样片就是他的成果。”


    这位法布埃神父立刻抬了抬头,他看起来不像神父,更像是贵族:“您的剧本写得就很糟糕,只能说是稍有新意。但主教冕下要求完全按照您的剧本拍摄,我尽了我的能力,用构图来弥补,才得到了现在这个乏善可陈的作品。它确实还有着可以修改的余地,毕竟我不是那种一笔都不可更改的大师,但我不认为,您是可以修改的那个。”


    现在蒙代尔影业的高层都在场,这包括佩鲁斯伯爵,也包括塞尔瓦(他也入股了),他们现在的表情……不,一点都不愤怒,反而很开心,就像是刚刚观看了一出小丑表演一样。


    “法布埃兄弟。”西诺神父阴沉着脸站了出来,“您的虚伪让我作呕,您是不是已经遗忘了在主教冕下面前所说的话?您是作为一位后进者,来学习的,那时候您表现得是多么谦虚啊?”


    第356章


    “我依然是谦虚的,西诺兄弟!但是作为一位光明神的虔诚信徒,我无法容忍这个异族站在我们这些信众面前的傲慢与自大!”法布埃神父指着奥尔咆哮着,“我们充满了爱与光明的作品,在他黑暗的双眸中一文不值!他甚至侮辱拉薇尔姐妹!”


    奥尔和蒙代尔影业的高层们依然是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这家伙现在突然爆开,是因为奥尔对样片表露出了彻底的不满。毕竟样片也是教会出钱出力搞出来的,是他的成果。假如被奥尔全盘否定,那他在教会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不过,这显然是极其愚蠢的行为。


    “法布埃兄弟,你不能接受,那就离开。”西诺神父的回答极其强硬。


    样片是法布埃的成果,电影这整个项目,则都是西诺的,尤其他在早期严重得罪了奥尔,样片本身都是在没有得到奥尔这位原创者允许的情况下拍摄的。现在他需要尽量弥补之前的错误。


    “你干的事情是亵渎!拉薇尔姐妹对魔女的仇恨是应该的,任何一个光明的子民都该从小就对异族充满仇恨,因为无论如何情况下,哪怕对异族有着一丝的善意,也是对光明的背叛!你是——”


    “咔”门开了,奥古斯丁走了进来。


    “看来我来得有点晚,先生们。蒙代尔先生,您已经看过那个垃圾了吗?如果重拍的话,需要怎么办?”他态度温和地看向奥尔,又瞥了一眼法布埃神父,“我好像听见您刚才在说‘对异族有一丝的善意,也是对光明的背叛’?所以,您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如果说刚刚的法布埃神父是一只斗志昂扬的雄鸡,那此刻的他就是一只吓傻了的□□,缩得就差趴地上去了。


    随着奥古斯丁的提问,汗水开始从法布埃神父的额头上狂涌:“我、我刚、刚刚只是在念诵台词。”他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解释,“对!我在念台词!”


    “这个台词可是有些糟糕,您认为呢?”


    “是、是的,确实有、有些糟糕。”这家伙大概是咬到自己的舌头了,他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走吧,法布埃兄弟,这大概不需要您了。”


    法布埃神父立刻行礼,用他最快的速度朝外窜去。


    西诺神父这时候说:“拉薇尔姐妹,您也一起离开吧。您确实不是很适合做主角。”


    拉薇尔修女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奥古斯丁,对他与西诺神父行礼后,同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请您来选择适合的角色吧。”西诺神父对奥尔说。


    “非常感谢。”


    奥尔的选角是从孤儿院开始的,各个阶段的公主都能从那里找到,公主却发生了麻烦——蒙代尔影业目前唯一的女性是蕾蒂·格温,她的美丽并非让人惊艳的女性之美,实际上,单纯看脸,她是平凡的,蕾蒂出色的是她坚强的气质。她不适合公主。


    丹尼的妻子很适合,她换上华服简直就是公主本人,但她的精神不正常,无法出演。


    奥尔干脆在各大报社上张贴了雇佣启事,寻找合适的女演员。


    电影女演员目前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这也是因为蕾蒂的表率作用。作为目前名头最盛的电影女性,她本人拒绝一切有所求的邀约,蒙代尔影业也保护着她,以及其他所有演员——佩鲁斯伯爵、塞尔瓦,甚至王子在白道上保护着演员们,鱼尾区警局则镇压着□□。


    除了她之外,那些三流教会电影里出演的女性们,也都出身不凡。


    所以女演员就成了工资高,又体面的好职业。尤其这职业比舞者、话剧或歌剧演员的门槛更低,不知道多少女孩梦想着成为女演员。


    一周内,前往鱼尾区的公共火车、公共马车、出租马车,还有私人马车里,都坐着风格各异的女郎。


    一些年轻人,甚至记者聚集到了蒙代尔影业(原生鸡处理厂)的楼对面,围观着这女郎们。


    对奥尔这么做,西诺神父想抗议,毕竟这可是光明教重要的电影,可奥古斯丁没开口,甚至还和奥尔一起兴致勃勃地接待那些前来应征的女士们,所以西诺也只能闭嘴。


    奥尔签了六位女性,两位男性——街对面围观者里薅出来的十分有特色的帅哥。但是,符合奥尔理想的公主还是没找到,正在他考虑着干脆找个次一等的勉强应付时,葛雷帕子爵带着一位女士找来了。


    “这是我的一位好友。”葛雷帕子爵心虚地看了看奥尔的眼睛,最终还是诚实地说,“咳!她是我的情……前情人之一,一位商人的私生女。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已经为她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奥尔“面无表情”地礼貌“微笑”着——奥尔确实已经能够让这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他这一张脸上了。


    以目前奥尔对贵族的了解,葛雷帕子爵的这种说法,绝对不是说他把这个一眼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二十的姑娘当成了妹妹养,他该做的不该做的一定都做了。给喜爱的情人准备一笔嫁妆,或者养老钱,算是这年代贵族和有钱人的良心行为。


    “先生,茉莉的母亲曾经是一位话剧演员,她年幼的时候也登上过话剧舞台,她很喜欢演戏,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组织小型的话剧沙龙。”


    在葛雷帕介绍的时候,这位女士掀开了她帽子上的面纱,她确实很美,黑色的头发,栗色的眼睛,美丽又优雅,并且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傲慢,反而有着一种清澈的纯真感。


    “请看着他,如看着您挚爱的母亲。”


    茉莉转身看向葛雷帕,神色立刻变了。那是依赖与敬爱,还有少女的娇憨,单看茉莉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正在注视着的是一位异性。


    “现在,看着您的仇敌。”


    泪水瞬间在茉莉的眼圈里打转,只是没流出来,她咬紧牙,握紧拳,对眼前人的憎恨甚至让她浑身发抖。


    有些僵硬,但是大概的意思有了。蕾蒂一开始演戏的时候,可是半点基础都没有。


    “您的喉咙不舒服吗?”


    “不,但电影是无声的,我以为您不想听见我的声音。”茉莉的声音温柔又沉稳,不像她的容貌那么惊艳,但听在耳中十分舒适。


    “您被雇用了,我们来签约吧。”分院当然一直在进行有声电影与彩色电影的研究——虽然目前还没有成功,但是早晚艺人们要从哑剧表演变为形声兼备。


    西诺神父在见到茉莉的时候,表情几乎崩溃,他拉着奥尔走到了一边。


    “蒙代尔先生,这位女士过去从事的可不是什么高尚的事业,您要让她成为电影中的主角吗?”


    这老家伙一眼就看出了茉莉在过去很可能是一位情妇,假如他们现在不是合作者,奥尔现在一定会把嘲笑的唾沫吐在他脸上。


    可现在他依然要面无表情地礼貌微笑:“她美吗?”


    “……是的,她是美丽的。”


    “她是否既像是一位在乡野中长成的野丫头,充满了小野花一样的生命力。又如宫廷里诞生出的公主,拥有着精雕细琢的美貌?”


    “……是的。”


    “要让观众爱她,无比地爱她,这样的她,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奥尔这个剧本就是《C睡魔咒》的无声版本,放到现代蓝星,一看剧本就知道,这部剧的主角看似是公主,实际是魔女,是一部看似喜剧的悲剧。


    光明教十分高兴地接受这个剧本,因为这个剧本符合他们此时对外展示的价值观。


    在他们看来,这个剧本是这样的——正义与邪恶势不两立,并且正义不可战胜。斩杀魔女和亲生子的前国王是正义的卫士,光明教的神父保护国王不让他被邪恶(魔女)所伤害,邪恶(魔女)不可触碰光明,公主在被告知真相后也立刻站在了正义的一边,拯救王子,走向光明(在教堂里举行婚礼),甚至魔女在临终时也被光明感召唤醒了一些人性。


    甚至电影放映后,奥尔都可以想象,观众们的评论也是差不多的,可能很多人觉得不对劲,但目前,绝对没人敢直言同情魔女。毕竟《女伯爵》挂着反派教会的也是贝尔东教,其实奥尔现在想想,也是多亏了贝尔东教的“挺身而出”,否则这部电影很可能会被愤怒的信徒掀翻,他还是天真了。


    “我们要的是成功的电影,并且请相信,电影播出后,绝对没有人会质疑茉莉女士的身份。另外我也相信教会一定会保护茉莉女士的,您说对吗?”


    “……当然。”西诺神父最终还是选择了点头,“那么,魔女呢?”


    “魔女……就是魔女。”奥尔原本想着魔女的角色由娜塔莉饰演,可当他来到警局,看到了魔女那边派过来的人手,尤其是为首的桑德拉·摩尔达纳女士,他就改变了主意。


    娜塔莉女王的气势够足,但和这位桑德拉女士相比,还少了点“魔”的味道。这位红发绿眸的女士,穿着黑袍化浓妆就是魔女,穿着白袍化淡妆就是精灵女王,总之这是一位看着她,就会觉得她和魔法有点什么关系的女性。


    奥古斯丁表示:“我来出演圣堂骑士吧。”


    西诺神父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为了表示与奥古斯丁同进退,也表示:“神父就由我来吧。”


    教会的其他成员,当然也是教会成员。


    塞尔瓦本来想演一代王子也就是公主生父的,可被奥尔拒绝了:“在《李奥纳多》全部完结之前,你不能出演任何反派角色。”


    “啊……”塞尔瓦有点失望,“我想试试更多的角色……”


    他的状态让奥尔很开心,虽然当初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塞尔瓦确实从演戏里找到了生活的乐趣,他是个好人,他该有一个美好幸福的结局。


    “要不然……我可以给你黏上大鼻子和假耳朵,再涂深皮肤,你可以试着演那个袭击了小公主的黑暗生物。”


    “啊,那可太好了!”塞尔瓦丝毫没有因为这是个炮灰丑角而不快,反而兴致勃勃,“我可得好好想想,这角色到底该怎么演。”


    佩鲁斯伯爵出演一代王子,他虽然没拒绝,但还是在私下里问奥尔:“我这么像人渣吗?”


    “你足够年轻,却又足够成熟,很适合出演这个跨度大的角色。”


    二代王子依然是教会决定的那个角色,他很英俊,还有毛头小子的青涩和冲动,很符合形象。


    于是,这部剧开拍了。


    因为整个剧组除了茉莉·凯斯小姐之外,都是知情人,所以奥尔在拍摄现场干的事,和他在女伯爵时差不多——没怎么隐藏自己的能力,魔女的那对角,被砍掉的人头,以及其他小道具,都是他用马赛克做的,对外宣称是用木头和橡胶做的。需要演员高速移动,以及飞行的时候,也都是上面挂着钢琴弦,下面他用透明马赛克把人托着的。还有一些高空视角的镜头,都是他抱着摄像机,飞上去拍摄的。


    当高空拍摄的主角是公主,剧组就只能搭建一个脚手架了。


    这时候,茉莉就会觉得剧组的其他人有点怪怪的,明明他们在其他时候总是很友善的。


    不过,奥尔只有一半时间放在拍摄上,他的另外一半时间会将摄像机交给佩鲁斯伯爵和其他人前往博览会广场,《李奥纳多一》的成功,让西诺神父没有反对。


    万国博览会前广场的三分之二已经被占得满满的了,现在来到博览会广场游玩的,已经不只是诺顿帝国各地的游客,而是世界各地的游客了。


    那些外国狼人,有两百多人就被安排到了这儿,担任外语导游。他们不止外语流利,并且眼明手快,外国来的游客可以得到最体贴的照顾,外国来的小偷、强盗和诈骗犯也会觉得“宾至如归”的。


    现在最受欢迎的是云霄飞车,在广场的进场人数都有人数限制的情况下,云霄飞车的下面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博览会场馆的一层与二层已经允许入驻,条件是缴纳一笔摊位费。付不起摊位费的(因为有部分项目是免费展出的),可以暂时将在场馆内的摊位出借,当博览会正式开始时,不但能够重新得回摊位,还可以得到一笔摊位分红,另外,原摊位主人也在广场门口规划出的区域摆摊。


    这里真的是什么都有,奥尔看见了三轮车、吸尘器和空调等等。


    里瓦斯和它们的发明人都接触过,少部分将专利完全购买了下来,大部分也得到了专利在诺顿帝国的使用权。


    广场上还有个引人注目的大家伙——万国博览会开幕式场馆。


    它可以容纳两万名观众,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是个大家伙。


    而且和万国博览会主场馆相比,这个大家伙的建立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它是在众多的游客面前,像是个玩具一样,被拼插着建造起来的,甚至有些小报的头版头条就是每天直播它的建造进度。


    人们称呼巨大的玻璃金字塔为现代工业的明珠,却开始称呼开幕式场馆为现代工业的奇迹。


    奥尔在一次例会时,就这件事很郑重地向莫萨娜道歉,至少莫萨娜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


    今天的游客们,听到了从场馆中传来的美妙乐声,依稀还能听见歌声。游客们都想进入会场内参观,但还是被导游礼貌地拒绝了。


    “今天会有一百张开幕式门票出售,诸位可以试着摇号购买。”


    游客们于是发出了郁闷的叹息,开幕式门票摇号购买这件事,不是第一天对外公布了。从五月二号开始(是早已经计划好的,不是奥尔过来跟训练才拍脑袋决定的),每周都会有一百张门票被提前放出,其中包括普通席,也包括贵宾席,但想买到这些门票,不只要有钱,还要有运气。


    一张次等席的门票,原价5金徽,现在已经炒到200金徽了。贵宾席的票,则根本没听说过有人出。


    会场内,穿着蓝裙子的安珀和其他姑娘们一块儿坐在了草坪的边缘,她们都注意着自己的团长,那也是一位女士,现在她正和其他男女团长一块儿,和总指挥讨论着刚才那段彩排的得失。


    很快,她们的团长回来了,这位女士对着姑娘们露出大大的笑容,接着对她们比了个拇指。


    这一团的姑娘们立刻都欢呼了起来,这代表着她们刚刚的考评是优秀。


    今天她们可以得到一小块奶酪作为奖励,而且这一天的工资也可以得到比其他团队更多的奖金。除此之外,她们也保住了自己胸前的蓝蝴蝶胸针,这只是一枚小小的布蝴蝶,但有和没有,就是不同的。


    跟着队伍离开的时候,安珀在男性的其中一个团队中寻找着哥哥伯杰尔的身影。


    不久前,他们还是依靠着放映点艰难度日的赤贫者,是播放点的人们雇用了他们。相比起其他满心戒备的人,兄妹俩选择了相信放映点,相信那位传说中的蒙代尔先生。事实证明,他们的冒险是正确的。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安心地随着队伍离开。


    ——今天训练结束的时间,其实比往常更早,听团长说,今天是回归日,是个节日。但是真奇怪,他们过去从未听说过这个节日。可是,团长懂得太多了,她说是节日,那就应该是节日吧。


    今天奥尔以权谋私了一把,因为达利安来接他了。


    这几天虽然依然是忙碌,但和之前那段日子各种公务压下来,排山倒海一样的沉重忙碌不同,事很多,但很轻松,甚至愉快。


    但因为是以躲事为目的离开的,所以奥尔都在八点之后才回家,他和达利安依然是没什么时间亲近的。


    现在各方面应该都已经了解了他的态度,他今天稍微放松一下,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怎么了?”看着达利安,奥尔觉得他今天好像格外的开心。


    “秘密。”


    当他们回到了鱼尾区,奥尔发现……格外开心的好像不止达利安一个,整个鱼尾区的所有建筑都挂起了彩旗,警局所在的马蹄街,在街道两边更是摆满了长桌,桌子上放着各家制作的食物,有饼干有烤派有烤肉等等。


    孩子们在唱歌,成年人组成队伍,看起来正在准备着游行。


    奥尔蒙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吗?”


    “对鱼尾区的人来说,是的。”


    “……”


    “想一想,去年的今天,发生了什么?”


    “去年的今天?”


    “不要想其他人的,想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我……”


    火鸟提醒了他:“你生吞了三枚遗赠,真的是十分生猛了。”


    “我恢复了意识。”


    “是的,所以,今天是回归日,别看我,这不是我或者任何一个异族筹备的,这是鱼尾区的所有普通人自发组织并且筹备的。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他们希望你平安健康,永远。”


    奥尔惊呆了,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达利安从马车上带出去的。人们没有涌上来狂热地献上祝福,那些想这么干的,都被其他人拦住了,他们只是远远地看着,对奥尔露出微笑,在心中默默地祝福着他。


    这天晚上奥尔干的,就是和达利安从街头吃到街尾,过马路,再从街尾吃到街头。他们将每户人家的食物都尝了一点,有的很好吃,有的……像噩梦。但能看得出来,这些人家都努力地把家里最好的食物放在最好的餐具里,端了出来。


    他与每个人微笑着对视,为每一支游行的队伍欢呼……


    他们还加入了大街上跳舞的人群,奥尔一直紧紧拉着达利安的手,对所有上来意图邀请他共舞的人摇头。凌晨的时候,他们回到了房间里,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上午。他们交颈而眠,几乎同时苏醒后,也没人起床,只是看着彼此,不知道谁先吻了谁,接下来,是美妙时光的续集。


    正因为这一个白天两个晚上过得太开心了,所以,第三天早晨,当里瓦斯带着丹尼找了上来,跟奥尔说,丹尼想在外头开J院的时候,奥尔还能十分绅士地保持住笑容——他哪怕早两天呢?那时候他们来找奥尔,奥尔会直接把他们俩扔出门去。


    “我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干这个的。”


    “我相信我很善于这个,我可以挣很多钱,可以得到很多的情报,还能拉拢别人。”丹尼用他澄澈的冰蓝色眼睛看着奥尔。


    第357章


    怒火涌上心头的奥尔看着丹尼清澈的蓝眼睛:“丹尼,你是为了我吗?”


    “不,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很精通这些事。”丹尼没有羞愧窘迫,他仰着头,直视着奥尔的眼睛,神情坦诚,语气平稳。


    “……”


    奥尔突然明白为什么丹尼在淤泥里也保持了正常理智了,某些事确实让他的身体很痛苦,但在他的思想中,这些事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就像是过去鱼尾区的男女们实在买不起面包,就会去站街一样。


    奥尔抬手,丹尼吓得闭上了眼睛,可奥尔只是将手盖在了他的头上,揉了两下:“不,你将会做很多的事情,所以,首先到警局来当个文员吧。”


    “先生,我真的很善于这个!我……”


    奥尔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说过了,我把你救出来,不是让你干这个的。你正直并且聪明,现在已经能读会写,未来还可以学习更多的知识。我不需要钱,也不需要你去弄情报,我现在更缺的是分担工作的人,与科学家和技术员。你当文员期间,自己研究一下,自己到底善于什么吧。


    假如我想要情报,那些在床上管不住嘴巴的人,在别的地方也不会是一位严谨的绅士,我总有办法得到我想要的。靠别人出卖皮肉换来的金钱和情报……会让我心如刀绞,痛苦又自责。我很确定,那种痛苦必定会严重到夺去我的健康,让我虚弱而亡。


    我的敌人没能做到的事情,你要帮助他们做到吗?”


    “不!先生!我……我不会再那么干了。”丹尼疯狂摇头,他终于低下了头,但却是为了擦拭泪水。


    如奥尔所认为的,丹尼确实并不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是肮脏的。但他又很明白,那些把他从母亲身边带走,对他做出那些伤害的人们,却恰恰认为这种事情是肮脏的,他更是肮脏的。有些人喜欢在床上说脏话,明明穿着最体面的衣裳,脱下来之后嘴巴里喷出的却是底层人都很难说得出口的下流话。


    当奥尔拒绝时,他以为奥尔也认为他很脏,认为那种钱很脏,但是,他从奥尔的眼睛里,确实没看见哪怕一丝的厌恶,恰恰相反,他看见了与母亲的眼神极类似的心疼,明明奥尔的年纪也并不比他年长几岁……


    “所以,好好做个警局的文员,未来好好做个警察?”奥尔叹气,“你的年纪其实也该继续在孤儿院待上两年,但你妻儿都有了,原本我准备让你接受员工培训,分配到门店里工作的,未来至少做个门店经理的。现在看来,你还是在我附近放着吧。”


    “……是,先生。”丹尼脸上发红,奥尔竟然想让他做一个门店经理?那可都是大人物。现在,奥尔对他的期待,是做个好警察。丹尼眨了眨眼睛,“我会的,先生。”


    奥尔写了张纸条,让丹尼去警局报到了,这种聪明坚定又正直的孩子,应该有个光明的未来。


    “那么现在,是我们的问题了。”奥尔看向里瓦斯,眼睛里的愤怒几乎要把里瓦斯点着了。


    “我也是不同意这件事的!”里瓦斯吓得一缩脖子,立刻喊了出来,“我当然知道您也不会同意,但这孩子太执拗了,我只能把他带来见您,因为他甚至对我说,他已经开始准备集结一些伙伴了。


    我……嗯,我得承认我确实心动过,可我明白这种事情不能对您隐瞒,所以我带着他来了,而不是偷偷把J院建起来。而且,他先找的也不是我,是比尔!那傻子已经完全被说服了,幸好他钱不够,还知道要来找我。”


    “比尔?他因为钱不够,所以才去找你?”奥尔的眼睛眯了起来。


    “是的,因为他说,要建一所高档的大J院!”


    比尔和一群兄弟勾肩搭背地,正要走进酒吧,突然前边斜插过来了一个高个子,比尔一脑袋撞在了对方的胸口上。毕竟是他没看路,所以比尔很客气地道了个歉:“抱歉。”


    被他胳膊勾搭着的兄弟这时候都退到了两边,比尔改了个方向正要继续朝酒吧里走,却发现那个高个子的两只脚再次挪到了他的正前方,对方依然挡着他。


    “你干什……先生?!”此时比尔才发现,他的朋友们早就缩到了后头,站得像是挨骂的学生一样老实和整齐——TAT他们甚至没有提醒我一句。


    更糟糕的是,比尔在便装的奥尔身侧,还看见了丹尼。丹尼的站姿,同样乖巧至极。


    “过来。”奥尔说。


    比尔立刻低眉顺眼地跟过去了,他的兄弟们用怜悯的眼神目送着他,在比尔离开后立刻跑进了酒吧。他们倒不是去酒吧玩耍的,只是先生现在的情况明显很吓人,他们既不想被先生的愤怒扫到,也不想……呃,还是有点想看见比尔的狼狈的,所以只从酒吧大门的缝隙里,露出一排眼睛。


    不过,奥尔把两人带进了巷子里,他们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奥尔的眼神指引下,比尔和丹尼并排站在了他面前。


    “高档的大J院?嗯?”


    丹尼立刻着急地说:“先生,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毕竟这事是他提出来的,现在他得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好处,进入了警局,总不能让之前答应帮忙的比尔倒霉。


    比尔却挺胸抬头:“先生!我认为这是个好想法!”


    作为前□□头子,比尔过去的业务范围就包括看场子,作为一个很关心自己社区的还算有良心的前□□头子,他们会免费给过于贫穷的站街男女指定安全的街道和小旅馆,过去经常会和黑区那边过来的人贩子打架。他更加不认为这样的事情,是肮脏的。


    比尔甚至一挥手,把丹尼推得退了两步:“鱼尾区有多干净,外边就有多肮脏,我愿意在外边干脏活儿先生。丹尼不该再出去了,但我可以找到很多外区的人干这个。我们的店里,至少他们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当奥尔的手放在了比尔的肩膀上时,比尔紧紧咬住了自己的牙,他也以为奥尔要打他,他只希望奥尔别打掉他太多的牙。但是奥尔一伸手,把他搂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比尔:“??!”


    比尔先是陷入了迷茫的震惊,渐渐地,他松开了牙关,也抬手抱住了奥尔。这是一个来自兄弟的拥抱。比尔很熟悉这种拥抱,他和兄弟们经常这样,但这个拥抱的人又让他感到陌生。


    奥尔放开了比尔:“我视你为兄弟,就如我视其他人为姐妹,要庇护更多的人,就建立新的产业。”


    比尔张了张嘴,他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没把鱼尾区外的人当人看。区内的人说是兄弟姐妹没问题,区外的人就算了,庇护就更算了吧。


    “你不想干,我就不干,我听你的。”比尔叹气,“你是老板。”


    “谢谢,兄弟。”奥尔对他做了个帮会分子的“兄弟”的手势——很像竖起大拇指,但另外四根手指不是握拳,只是曲起指节。


    “兄弟。”比尔笑了,抬手拍了一下奥尔的掌心,顺势四指与奥尔曲起的四指勾了一下,最后两人紧紧地握了一下手。


    从这天开始,奥尔干脆给了丹尼一个记事本,带着他到处跑,丹尼成了他的秘书。


    第一次前往片场的时候,奥尔和丹尼都有些担心,但两人也同样都面无表情。


    但所有人看见丹尼的反应都是“哦,他是您的秘书,我们知道了。”,其中当然也包括西诺神父,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亲和,充满了善意,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丹尼。


    时间进入了六月,七月份的世界博览会开始彻底进入到倒计时。打成一锅粥的教会这时候都平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这时候惹事是找死的。奥尔甚至大着胆子回到了警局,第一天果然没事,他可以正常地处理公事了!


    奥尔的所谓正常,就是让丹尼去进行新警培训,他自己跑去达利安的办公室……


    新警里大多数都是葛雷帕带来的那群贵族,正副教官一个狼人一个血族,都是绝对不可能给这些二代们钻空子的,奥尔本来以为这群人至少会跑一半,谁直到目前为止,不止没人跑,竟然还多了几个。


    这不是丹尼第一次去进行培训了,他要跟着大家一起进行晨训,来得及也要上晚课,知道课表的奥尔在重要课程时,也会让他暂停一天的工作先去上课。


    一开始奥尔还会担心他受欺负,或者那些二代里有丹尼的“熟人”。


    但每次上课回来,丹尼都挺开心的,奥尔也就放下不管了。


    实际上,第一次一块训练,丹尼就被二代们起了一个外号——蒙代尔的男孩。


    他们以为这是一种轻佻的侮辱,可丹尼却很得意很开心地笑了,其他本地学员的表情也很怪,表情既气愤又羡慕。气愤的当然是他们,羡慕的对象竟然是被起外号的丹尼。


    “这有什么可羡慕的?”二代们去问了葛雷帕。


    葛雷帕挑了挑眉:“鱼尾区几乎所有人,都在私底下给自己起了一个外号。”


    “啊?”


    “他们自称为蒙代尔的孩子们。”所以丹尼被叫男孩反而hi一个好外号。


    “……”


    葛雷帕看见了朋友们脸上的不以为意,他知道,这些人此刻的想法和最初的他一样——只要把钱扔出去,那些没脑子的平民就会叫你爸爸了。


    “总之,你们知道那个外号对鱼尾区人来说,是个荣誉。但别再给人起类似的外号了,毕竟根本上那外号依然是恶意的,被教官知道,你们会倒霉的。”


    “知道了知道了~”


    这些家伙目前为止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答应,但让葛雷帕都没想到的是,那天下午他们就立刻倒霉了。


    下午的体能课改为了格斗课,而他们的格斗对象……是女警。女警们虽然并不全都拥有美丽的容貌,但那身鲜红的裤装制服,她们英姿飒爽的仪态,都和外边的美人儿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二代们立刻就来了精神,甚至有几个尖叫了起来。


    教官竟然也对他们微笑,没有出言训斥或管束。这甚至让几个二代觉得没劲儿,当时还想结束训练,他们认为这些教官也是“仅此而已”,这种找来女警对练的行为,是对他们的谄媚。


    这些二代们……根本没去看那些本地同伴的眼神。


    在看到女警的瞬间,他们是惊恐的,稍后当他们看向二代们,就是委屈的,最后看向教官时,则是在求饶。


    “找好对手,和你的对手面对面站立!”好吧,教官们还是仁慈的,女兵不够,所以几个本地新警得以欢天喜地地和同伴组队。


    “格斗准备!”


    女警们:“哈!”


    二代们:“哈哈哈哈!我会绅士的!”


    本地新警:(°ω°)吃吃瓜看看戏。


    “格斗开始!”


    女警们:“呀!”


    二代们:“啊啊啊啊啊!!!!”


    本地新警:“惨……”


    这节课上了两个小时,来担任陪练的,都是在格斗方面极为出色的女警,她们下手很有分寸,所有二代都是灰头土脸,没有任何一个脸上有伤,也没有谁受到严重的伤害,但他们的身上绝对是青紫斑驳,而且异常疼痛。


    当然,更疼的是这些绅士的自尊心。


    他们被按在地上,甩来扔去,捶来打去。


    这节课的最后部分,是女警们的对练。看见她们拳拳到肉的搏击对练后,男士们的下巴彻底掉下来了。


    那天一直到晚课都结束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在这个时代,他们可以想象到的打架的女人,一种是下层社会里抡着擀面杖或长面包追打丈夫的胖壮泼妇,另外一种则是上流社会的美艳交际花让男人们为她而流血——海伦娜一世?那是国王,不能以男或女来定位她。


    他们从没想过,女人能……像是个战士,像是个英雄那样战斗。


    在一般观念中,女人都是不善于战斗的,尤其是女人的子宫,被认为是娇嫩的,是无法承受搏斗中的力量的。


    “他们是女人吗?”


    面对好友们的提问,葛雷帕直接翻了个白眼:“毫无疑问,是的。另外,诚实地说,我也打不过她们。也知道你们的惊诧,但面对现实吧,先生们。这个世界上的女士们,比她们看起来的样子还要强壮得多,别这么震惊,过一段时间,你们就……”


    “习惯了?”“理解了?”


    “就被更震惊的事情转移走注意力了。”


    确实震惊的事情很多,接下来这些二代们,还经受了“警局餐厅竟然比我家里的食物更好吃?!”、“警察竟然和下等人的关系那么好?”、“警局地下室的军械库真棒!”、“鱼尾区的警察竟然会给平民开扫盲班?还亲自当老师?”、“警察需要去扫大街?”、“警察需要去孤儿院和孩子们共餐?”……


    总而言之,他们在鱼尾区的每一天,都有新的震惊。


    有时候,如果不是那些在一旁的老警察也一脸习以为常地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他们会以为是葛雷帕联合警局的人开他们的玩笑。


    他们已经忘了去找丹尼的麻烦,虽然依然不接受丹尼,但也没去找他的麻烦了。


    对丹尼来说,这些年轻的贵族们根本没法给他构成任何威胁,现在的每一天,无论是在奥尔身边、在警局里学习,或者回到家里和家人们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是无比幸福的。


    没事的一天过去了,第二天的早晨就有事了,早晨六点,匈塞大使的马车,就停在了他们家的门口。


    这位大使甚至等不及去警察局门口等待。


    “我是来向您表示诚恳的感谢的,蒙代尔先生。”还好,无论神态语气,这位大使看起来都很开心。


    除了口头上的感谢,大使赠送了奥尔一个小盒子,按照礼节,奥尔把盒子打开,刚准备称赞几句,就飞快地把盒子关上了——澄澈的金水晶里封存着一颗鸽子卵大小的金色眼睛,在打开木盒子的瞬间,奥尔恍惚间听到了滋滋啦啦的噪音,脑袋里嗡嗡地响。


    奥尔立刻确定,这又是一颗遗赠。也不知道是来自魔法时代的哪位大佬,即使只是这小小的遗赠,也让奥尔无法承受。


    “感谢您的礼物,这可真是太贵重了。”奥尔当然不可能拒绝,遗赠对于异族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贵重礼物。


    奥尔的态度,让大使很高兴,他十分干脆地与奥尔道别。奥尔将他送到屋外,一直到马车门关上,他还从车内探出头来与奥尔道别。


    大使确实很高兴,他的祖父是否接受了那个结果他不知道,可他知道父亲向叔父青年时常去的几处度假别墅,都派了人手,几十年过去了,但他们依然找到了大量的骸骨。那位被祖父一直惦记着的出色的叔叔,是一个彻底的疯子。


    父亲给他发来的跨海电报中,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坐在返回大使馆的马车上,这位大使甚至哼起了歌。


    奥尔则准备用最快的时间带着盒子去找里瓦斯,但是他的手指刚碰到盒子,红龙开口了:“能再看一眼吗?”


    “嗯?”


    “它的力量波动有点怪。”红龙闭上了眼睛,“虽然各族的力量多种多样,遗赠的模样也乱七八糟的,但它们魔力波动多多少少能发现一些基础种族的端倪,这东西的魔力波动却很怪。”


    “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火鸟扑着翅膀,“肉搏战之外的东西,我都不是很熟悉。”


    “让我想想。”奥尔皱着眉,他甚至不想打开它,或者说,他最近不想招惹任何麻烦。世界博览会举行完之前,奥尔和诺顿帝国内的无数人,有着相同的想法。


    可这东西会落在他的手里,完全是个意外。所以到底是亲王还是教会谁先知道这东西在他的手里,都是不确定的。


    奥尔现在甚至想追上那位大使问一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送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或者直接把它还给亲王。


    “奥尔,奥古斯丁正朝着我们过来。”这时候达利安从楼上快步地走了下来。


    “轰!”


    奥古斯丁站在奥尔的家门口,正要敲门,就听见“轰!”的一声,奥尔抓着奥丁的爪子,飞了出去——现在可是大白天,奥尔只能这么飞,这倒也不是他第一次被奥丁带着飞了。


    狮鹫菲洛琉斯跟在后头,他和奥丁巨大的翅膀遮挡了一片天空。


    “您有事吗?真不巧,奥尔突然接了一个案子。”门打开了,达利安对着正抬头看天的圣堂骑士说。


    奥古斯丁:“……”


    “前段时间蒙代尔先生向我方提出了要求,希望能从光明教那边,要来一个名叫汤姆·里瓦斯的少年。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少年并不在光明教。”


    达利安皱眉,原本他们认为汤姆第一次逃离只是因为运气,但现在看来他也是有些真本事的。


    “另外,这是蒙代尔先生该得的。”奥古斯丁将一个小手提箱交给了达利安,“只是一些钱和地契,它们并不能等价目前为止蒙代尔先生对我们的帮助,但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是的,您说得对,十分感谢。”


    奥古斯丁并没有多作停留,他放下东西,干脆地离开了。


    另外一边,可以说是狼狈逃窜的奥尔,直接一口气跑到了郊外,找了个明显没有人烟的地方,落了下来。


    坐在一棵倒在地上的大树上,奥尔把木盒拿了出来,打开。滋滋啦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奥尔的脑袋里开始嗡嗡作响,但可以接受。


    他把这东西搁在了菲洛琉斯面前——这家伙现在给奥丁打工,每天携翅在索德曼的各处巡逻:“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红龙和火鸟对于知识有着巨大的断层,菲洛琉斯可是一直活到现在的老怪物。


    “知道。”果然,奥尔问对了,“这是天使的能量核心,一件珍贵的废品。”


    第358章


    “啊?”奥尔怔住了,脑袋里的嗡嗡声甚至都让他彻底忽略了,“‘那个天使’的核心?这该是一种强力物品吧?为什么说是废品?”


    “因为没法用,据我所知,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种族能使用它,让它产生一点反应,更没有谁能找到方法破坏它,即使刮下一点沙尘来也没人能做到。”


    听到这里时,奥尔意识到,他误会奥古斯丁了,他不是也听到了核心带来的噪音,才跑来找他的,那很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而他逃跑的行为,属于是不打自招了。


    可傻事已经做完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等把这东西处理完了,再想办法吧。


    菲洛琉斯还在为奥尔进行科普,奥尔从未询问过菲洛琉斯在马戏团的经历,以及在那之前他被关在什么地方,但很显然,被关押的经历,并没有阻碍他获得知识。


    “……越来越多的种族可以使用机械造物,但机械造物到底是为什么具有活着的属性的?没人知道。所有人现在所做的,只是将混合了天使之金的各种金属,不断熔炼又重铸。教会说金属的活性是因为神赐,只有神才能让金属也活过来,但我们知道那只是教会的谎言罢了。


    两千年前天使带来了无数的谜团,其中大多数至今也依然是谜团,包括天使之心。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见过被彻底破坏的天使。首先天使的本体从已经死亡的人类身体上脱离,这时候的人类,毫无疑问已经死亡。‘天使’也已经破败且扭曲,金色的光在它的残躯上流动聚集,形成了这种水晶。


    有人试过将之吞吃,人类往往很快死于肠胃出血——因为天使核心太过坚硬锐利,将他们的肠胃割破。能快速恢复的血族或狼人吞吃下去后,倒是只会觉得不适,他们最终能做的,也只是将天使核心呕吐出来。


    当然,不是所有的天使被破坏,都会形成核心。队长级别的天使可能有,团长级别的天使才一定有。”


    “队长级别?”


    “从天而降的数千万天使,力量也是不等的,百名天使里有一个较强的,万名天使里有一个极强的。”


    “……匈塞人把它送给我是什么意思?”


    “他大概以为这是一块遗赠。天使已经有至少五百年没有被启动过了,真天使都看不见,更何况是天使核心?人类在将异族打成地洞里的老鼠后,就开始了内斗,更正确地说,是分裂。


    曾经英雄的名字已经彻底被人类所遗忘,曾经的帝国有多庞大现在的帝国就有多渺小,历史和珍宝在动乱中经历了无数次的转手。


    匈塞联合王国也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国家。”


    奥尔点头,听名字就知道,匈塞联合王国是多个国家的聚合体。


    曾经的历史中,至少统治半个大陆的国家才能被称呼为帝国,一个王国至少也该有十几座城市。可现在,针尖大小的国家都能称王,而帝国……强大如诺顿帝国不算殖民地,就是个岛国而已。


    所以,菲洛琉斯的说法是确实解释得通的,原本很多隐秘就只有上层才了解,当上层被推翻,当然不可能把那些秘密告诉给推翻他的人,真相就在动乱中遗失了。


    这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教会的手笔,因为很显然,帝国的分裂,他们是得到最多好处的人。于是教会也分裂了……各国王室同样必然在其中出了力。


    因为根据奥尔所知道的历史,在教会分裂后,根据历史,整个西大陆度过了少有的和平时期发展时期,这个和平期指的是没有上规模的战争,最多是殖民地那边打一打,更没有叫得上名号的国家发生分裂。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并非所有国家的王室,都拥有天使。”


    “是的,就像不是所有的教会都拥有天使一样。”菲洛琉斯点了点头,狮鹫的那张鹰脸十分严肃,在这种时刻,奥丁突然靠了过去,和他亲昵地挨蹭着,面对着这个鸦头,菲洛琉斯也只能眯起眼,变得温和起来,“一些小地方的教会,甚至都不知道异族的存在,当远古的人站在他们面前,那些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那么,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了——为什么这玩意儿能让他像是个接触不良的电器那样,脑子里现在还在乱叫?


    奥尔把这块天使核心拿了出来,他对菲洛琉斯说:“但只是目前没人能用,并不表示一直没人能用,所以它还是有价值的。”


    “是的,交给亲王吧。”


    同时奥尔也在询问红龙:“你们能和我共感吗?”


    “能,我们知道你的脑袋在嗡嗡叫,更准确地说,是你的核在与它在某个魔力的频率上共振。”


    “奥尔,你可以试试吃一下。”火鸟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怂恿着。


    奥尔:=。=


    吃一下?上次差点吃成了克苏鲁,用很玄学的方式救回了一条命来,鱼尾区的人们自发举办的回归日庆祝活动,让他感动和喜悦的同时,也让他将那次的鲁莽引以为戒——有这么多的人,还指望着他,等着他回去。


    但这个共振的解释,又让这块天使核心对奥尔充满了吸引力。虽然很中二,但是,他需要力量,需要不会让他如惊弓之鸟般,听到一点动静,就抱头鼠窜的力量。需要能够保护他,保护达利安,保护他所爱的人们的生命,以及正当利益的力量。


    但是吃……这个绝对不行,毕竟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吃进去容易,吐出来就别想了。


    奥尔拿着天使核心看了半天,菲洛琉斯看着他,默默地张开翅膀,搂着奥丁后退。菲洛琉斯也看出来了,奥尔要和这个天使核心发生点什么了。


    天使核心被奥尔举了起来:“如果我出现了意外,请尽快把天使核心拨开。”他对菲洛琉斯说着,将天使核心贴在了眉心——后脑是体外最贴近核的位置,奥尔觉得一开始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为好。


    瞬间,奥尔像触电一样抽搐了起来,奥丁“哇!”的一声白眼一翻,菲洛琉斯第一时间张开翅膀扶住奥丁,这才让她没有朝后翻倒,而是倒在了他的怀里。至于奥尔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菲洛琉斯长长的狮尾甩了起来,抽得奥尔将脑袋撇向一边,他手里的天使核心也被抽飞了。


    达利安没在现场,挨了一尾巴的奥尔,硬邦邦地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了十几分钟后,先是奥丁醒来,接着是奥尔睁开了眼睛。


    菲洛琉斯:“怎么样?”他对于这个两千年都未曾被人引起变化的天使核心,也充满了兴趣。


    奥尔的手撑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的记忆发生了断层,只停留在了刚才把天使核心放在眉心时。”


    那阵沉默,是奥尔在询问红龙和火鸟,但很遗憾,刚刚他们俩也被弄混了。同样不知道,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没有肉体,不应该像你一样昏厥,而且这样毫无痕迹的情况……更像是有谁伸出手抹除了我们的记忆。你一定经历了什么,只是你忘了。”


    红龙做出了解释,但他的解释又好像什么都没解释。


    奥尔站了起来,去寻找那个被抽飞的天使核心,重新把这个东西拿在手里,奥尔发现,他耳朵边没有滋滋啦啦的声音,脑子里的嗡嗡叫也消失了。


    而这块核心,依然是最初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难道是之前接触不良,却让菲洛琉斯一尾巴抽好了?果然这世上没有太多白送的好事。


    奥尔长长叹出一口气,但奇怪的是,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水浸湿,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叹息到底是因为一无所获而略有些灰心,还是因为某件未知的事情而放心了。


    摆弄了两下这块天使核心,奥尔依然渴望着力量,但对这块核心却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致了——他失去的记忆里,必然有很重要的东西,但是,理智告诉奥尔,最好不要去探究。


    奥尔抓着奥丁的脚,回到了鱼尾区,在把这块核心转交给里瓦斯后,他……跑去片场了。


    毕竟,事实证明,最近不宜回警局的。


    他到了片场不久,达利安就来了,是奥丁回家送的信,毕竟片场距离警局不算太远。


    关于汤姆·里瓦斯的事情,让奥尔皱起了眉:“正辉教在保护他?”


    人就在正辉教,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什么人都能躲过三大教会与诺顿帝国联合之下的耳目?而正辉教的拒绝交人,谁都能看出有问题。正辉教必然要再付出些东西,才能在光明教索要的情况下,保住他。


    达利安说:“奥古斯丁的最后一句话是‘总比没有好’,这句话可以理解为让我们不要贪心。但也可以理解成,他在暗示我们停止追查汤姆,否则会有大麻烦?”


    “……”奥尔站了起来。


    “你去干什么?”


    “去打比尔一顿!”当年主要是为了让比尔报仇,毕竟那么一个年幼的孩子,就算这世界没有未成年保护法,那糟糕的法庭也依然很难判处他死刑,最声名狼藉的法官也不会愿意挂上一个杀害幼儿的罪名。


    另外那时候势力还很弱小(虽然现在也很弱小)的奥尔,也想和比尔建立更好的关系。


    结果他就是这么报仇的?汤姆现在的身份越复杂,意味着带给他们的麻烦也就越多。


    奥尔是真的很想去打比尔一顿!


    然而,奥尔说的终究是一时的气话,他是去找丹尼的。丹尼是被达利安带过来的,现在这孩子正在外头蹲着看电影拍摄呢。


    奥尔将丹尼找了过来,和达利安坐在一块,请他讲讲汤姆的情况。


    “丹尼……假如你不想说,我们也可以去找别人。”


    “不,请别误会,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汤姆是个十分复杂的人。”丹尼皱起了眉,“当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汤姆就像是一个最可爱的弟弟,像是一只充满了依赖的猫一样,依赖着我。那时候,他的存在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接下来,当他差不多好了,您知道的,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工作了。他在开始学习了,然后他发现了,我没办法保护他……”


    丹尼紧紧咬着嘴唇,因痛苦而扭曲的俊美面容有一种破碎的美。


    “我和他之间,经历了一些事。那让我们不再像之前那样亲近了,他也开始独立了


    他是个记仇的人,并会用各种手段报复出去,即使有时候他视为是仇恨的行为,让我觉得莫名其妙。在面对不能招惹的人时,他是谦恭的。但当周围没有更大权力的人在时,他又会变得暴躁易怒。”


    说着说着,丹尼忽然停顿了一下:“他……好像……”他看着奥尔若有所思。


    “嗯?”


    “他好像很害怕您……对,他应该是很害怕您!”丹尼很明确地说,“虽然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工作。但是每周也总会有一两次,要被叫上去参加沙龙,客人们喜欢在沙龙上畅所欲言。”


    丹尼下意识看了一眼奥尔,奥尔瞪了他一眼——这孩子还有些惦记“搞情报”的事情呢。


    丹尼缩了一下脖子,继续说:“最近两年,我们经常会听到有人谈论‘蒙代尔警官’,说您有着高超的探案才能。每当有人说起您的时候,他都会沉默下来,变得安静——当畏惧谁时汤姆经常会变得安静,因为他过去经常会说错话……”


    说到这时,丹尼依然流露出了怜悯与内疚:“但现在回忆起来,我和他一起参加的沙龙,只要谈到您,他就必定是沉默,直到话题改变,他才会重新活跃起来。其实有一段时间,就是去年的五六月,客人们一直在谈论您,谈论卡洛菲斯家族,说他们找了您来查案,结果却是让您把财产的大头拿走了。


    在从客人们那听说了这件事后,我们在私下里,也经常谈论。”


    丹尼笑了起来,他是有骄傲的,因为奥尔这位“我们的先生”让那些贵族倒了大霉,但他却发现,奥尔和达利安都是一脸苦涩。于是丹尼立刻将笑容收敛了起来:“抱歉,我说错话了,先生、局长。”


    “不,你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我们也确实从中获利许多,不过我那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命。”


    “啊!回归日?”


    鱼尾区的人们,包括丹尼的母亲,都说回归日是为了庆祝一个好人的重病痊愈,并且着重说明,这节日和任何教派都没有任何的关系,那个好人甚至是一个无信者。大多数人对那位好人的介绍都很详细,并且双眼中充满了信任与爱戴,那让丹尼明白,他们知道那个人是谁。


    可是,就连他的妈妈都保持了沉默。贝伦夫人只是对丹尼说:“让教会知道我们为一位无信者举办节日,对那位先生来说,是十分危险的。虽然该知道的人,应该都知道那位先生是谁,但是,闭上嘴巴保持谨慎,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保护那位先生的方法了。”


    虽然丹尼也已经确定了那位好人是谁——在鱼尾区,还能是谁呢?


    他甚至还和其他人一起,对几个大嘴巴怒目而视,让他们乖乖地闭上了嘴。


    可这件事总归是没有得到确认,因为在鱼尾区,还有个同样很多人公认的秘密,那位好人,他不是个人。很多人在私下里称呼他为善良的魔鬼,那么,魔鬼会生病吗?


    现在,丹尼得到好人·魔鬼先生的亲口确认了,他不但生病了,而且还生了一场严重的大病。丹尼心满意足了,不会再过多地探究魔鬼到底是怎么生病的。他做出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的标准祷告姿势,但又很快地把手放了下来。


    “太好了,您安然无恙。啊,我偏题了,抱歉。”丹尼很快说回到了汤姆的身上,“虽然我在那时候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苏菲亚的身上,但依然记得,大家的谈论有多热烈。


    在过去,汤姆本该是谈论这些事的领头人。可我想不起来有任何一次他主动带头,谈论您的事情,有几次反而是他主动离开了。


    一般当我们谈论到让他不高兴的事情时,他会立刻出言打断我们,有时候甚至会直接采取非常暴力的行为。假如他在当时没能占到上风,也总会在事后用各种手段找回来。


    我甚至一度认为他终于成熟了,直到他又开始伤害别人。那时候恰好是苏菲亚生产后两个月,我终于得到了两天的假期,能够陪伴她和两个孩子。在我回来后,就得知他用残忍的手段伤害了我的两个朋友。他说,那是他在报复我。


    在那几年里,汤姆总是说,是我,让他变成了魔鬼……


    但我现在知道了,我从一开始救下来的,就是一个……下三滥。”


    汤姆配被称为魔鬼?当然不配,不配当一个与天使为敌的存在。


    丹尼显然对如何总结一个人的性格没有什么经验,部分糟糕的事情,他也不想对着奥尔吐露,但基本情况奥尔和达利安算是清楚了。


    “谢谢,丹尼。谢谢你的勇敢和诚实。”


    两人感谢了丹尼,丹尼笑着向两人道别,正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先生,在所有人都在谈论卡洛菲斯家族的时间里,汤姆曾经问——‘还会有人找到我们吗?’


    我很确定他是这么问的,可当时我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我们还能离开这儿吗?’他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开始筹划该怎么逃跑了。”


    奥尔和达利安都同意丹尼的想法。


    “这是一件需要长期调查的事情,我接手了。”达利安拍了拍奥尔的肩膀,“别担心。”


    达利安要从他们救下来的剑鱼俱乐部受害人开始,逐渐寻找出汤姆的熟客。因为即使他是被正辉教藏起来的,但以他的身份,必然也是由这些人当中间人的。正辉教现在明确表达出保住汤姆的意思,那整个调查,更是要小心谨慎。


    “果然还是想去暴打比尔一顿。”奥尔亲了亲达利安,这件事正式移交给了达利安。


    奥尔与光明教合作的电影,原本是想在世界博览会期间上映的,可显然奥尔是想得太美了。


    尤其,当时间来到七月初,索德曼的治安炸了。


    虽然钱德勒和莫萨娜都对他保证过,鱼尾区的警察只需要维护博览会广场,以及鱼尾区的治安就好,这时候也不得不失言了。


    因为博览会吸引来了权贵和富商,而权贵和有钱人又吸引来了大量以他们为生的人,这些人有好的,比如那些原本看不上博览会,但现在踊跃参加的人,可也有坏的,就是小偷、强盗、骗子,普普通通的那些寻常的警察还能应付,问题在于随着世界顶级权贵和富商的到来,那些顶级的罪犯们也来了。


    索德曼现在群英荟萃,108好汉都能组出多个版本。


    国王的禁卫军现在除了保护王室外,还分拨出了部分保护各国大使馆,以及重要政治人物,甚至还找奥尔借了一部分女警,他们是抽不出人手来了。


    所以,有大量的狼人套上警服就跟着一位老警察走马上任了。


    奥尔本人更是被招出去数次,除了两次去查案子外,其余几次都是当展品去的——权贵们当然知道他是《女伯爵》的导演,是第一个进行了电影改革的人,是《李奥纳多》系列的作者之一,并且,还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警探。


    “我听说,您能够隔着海峡,远程破案,还是一个几十年来无人能破的悬案。您有什么特别的魔力吗?”


    “……”这才多长时间,匈塞的那个案子,竟然已经有人听说了,奥尔板着脸回答,“不,不是因为魔力,只是因为当事人保存了极为细致的线索,所有的人证都还在世。我只是根据线索进行的合理推论,一切都建立在逻辑与科学的基础上。”


    第359章


    随着翻译的嘴巴里吐出这一长串枯燥乏味的词句,询问他的贵族也呵呵一笑:“您说得可真有趣。”


    一脸冷硬的奥尔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因为当贵族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和“你真无聊”没什么不同。


    奥尔离开这座贵族宅邸时,万分希望他无聊木讷的传闻,也能像他的其他传闻那样,快速传遍上层社会,那样也就没什么人再来邀请他了。


    “那是不可能的。”达利安给奥尔泼了一盆冷水,这些日子,都是他亲自驾着一辆双人轻便马车来接的奥尔,“无论你如何无聊,他们也依然很乐意让你出现在晚宴的桌上,或舞会的舞池边。”


    “是啊……就像是一个新奇的雕塑。”


    奥尔身体一侧,脑袋枕在了达利安的肩膀上,暂时地放松了一会儿。


    这天是七月二日,距离十五日博览会开幕还剩下十三天。


    “艾尔迪今天送来了一份陛下的密信。第一,博览会会场后方,那块过去作为工人宿舍,后来已经推平了空地,要进一步平整清理,五号中午左右就要被派上用场了。第二,明天可能会有人群引起骚动,请尽量维持治安,死亡人数请控制在百人之内。”


    奥尔瞬间重新坐直,他现在有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


    “让火警那边把能开出来的救火车在五号的早晨都开上街道,接上水龙头,必要的时候用高压水龙头冲击人群。”


    “你猜到了国王的小惊喜是什么了?”从国王的密信中,不难猜出国王担心会发生骚乱,但奥尔的态度表明,他认为骚乱会比国王认为的更大。


    “有一个小范围,不能确定。但假如真的是这个范围中的东西,无论任何一个,当它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毫无疑问,必将会引来巨大的骚乱……”


    奥尔的命令随着各个渠道被传递了出去,鱼尾区、梧桐区、索帕港、贝壳区,还有总局,又顺着总局传向了其他各局。


    而博览会广场也在三日时宣布,七月五日因为场地维修,因此当日放入广场的客人数量将会减少到正常情况下的三分之一。


    七月五日的清晨,各个警局能拉出来的救火车,都开出来了。停在了人流密集的路口,高压水管也早早地连接在了消防栓上——因为时间充足,因此一些乱七八糟的突发事件都能在上午得到了解决。


    民众当然不可能忽略那么显眼的红色救火车——它带着一个水罐,连着水龙头。稍微敏锐的人都能意识到,要出大事了。可无论谁去问,都得不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实在是这件事警察们也不知道。部分谨慎的人选择了请假回家,那些每天都惦记着给警察找事的反派角色们,在那天也老实了不少。


    这一天的十一点半左右,骚乱,意外地从皇后街开始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城市的上方,它如一块庞大沉重的乌云,但却充满了人造的痕迹,看似缓慢,实则快速且不容阻拦地,向着城市的另外一半推进!它,触及了在普通人类的认知中,并非属于人,而是属于飞鸟、天使与神的领域。


    它是一艘飞艇。


    达利安抬头看向天空,它与奥尔昨天用马赛克展示出来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但或许是大小的关系,奥尔展示的飞艇,在当时只让达利安感觉到了几分可爱,现在这个天空中遮天蔽日的大家伙,带给他的却是无比强烈的压迫感。尤其飞艇的气囊表面,那巨大的帝国国徽,国徽上的奇美拉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狰狞。


    “控制人群!”首先反应过来的达利安一边大喊着,一边吹响了警哨。


    这艘庞然大物,在索德曼的上空,进行了一场两个多小时的巡游,无数市民跟在了飞艇下方,或奔跑或乘坐马车,来自警察的阻挠他们或者真的没听见,或者假装没听见,面对这样的局面,高压水龙头起到了重要的辅助作用。


    被水流冲得湿透的民众,终于回家去了。


    警察的这种行为,也说明了两件事——一、警察早有准备;二、那个占领天空的大家伙,是我们(诺顿帝国)的!


    这种认知,甚至让大多数人不再因为被警察弄得一身湿透而愤怒,整个索德曼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边哼愉悦的歌,一边洗澡换衣服。


    国家荣誉感就是这样诞生的。


    同时,即便有警察的层层阻挠,也有过万民众,一路跟着那个大家伙,来到了博览会广场。又因为这个大家伙的目标明确,因此很多人在得到消息后,也一路赶了过来了。


    奥尔本人就驻守在博览会广场,当他得到消息,知道那个大家伙出现时,立刻让广场停止放人,将马车一辆接着一辆,一排隔着一排挡在大门外,这一万多人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跨过临时路障的。这些人也算是有理智,没有干出冲击路障的傻事。


    他们都停了下来,昂头看着天空,看着飞艇上放下了数条绳子。


    然后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绳子不够长,不是一条不够,是没有一条够,最长的缆绳距离地面也有四五百米。


    “他们怎么了?出了错误吗?”“为什么不将绳子接在一起?”“或许绳子就是这种高度,随着那大家伙的逐渐降落,长度也就够了。”


    奥尔一开始也不认为绳子不够长,毕竟怎么可能呢?这玩意儿都安安全全地完成了索德曼城市上空的巡游,现在降落出问题了?还是最弱智的绳索不够问题,简直是荒谬。


    然后他就看见飞艇的两侧都打开了窗户,上面的人开始朝下扔东西,并且拼命地朝他们挥手。


    不知情的普通人也很高兴地朝着他们挥手,还有年轻男女发出真正的尖叫。


    奥尔听不见他们喊叫了什么,但他的好视力让他看见了那些人的表情,那可绝对不是快乐或兴奋的表情。更糟糕的是,他在里边还看见了一个满脸惊恐要哭出来的钱德勒,而钱德勒张大了嘴巴顶着狂风不断呐喊的那句话,怎么看都像是“救命!”。


    这情况让奥尔呆了一下——他们……不会是第一次远距离飞行吧?


    “奥丁!菲洛琉斯!”奥尔把女儿和女婿叫来了。


    大鸦鸦和狮鹫脚底下拽着数根缆绳飞上了天空,飞艇落下来的缆绳是没办法系在一起的,因为遥远的距离,下方的观众们看起来缆绳是很细,可实际上每一根都有人的胳膊粗,那种缆绳很难用打结的方式将它们连在一块儿。


    国王的密信带给了奥尔最重要的线索,让他猜到了国王真正的王牌到底是什么,这才是国王准备震惊诸国,让他们纷纷来访的宝物,钢铁巨舰只是国王的小意外。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想到,这玩意儿竟然还会出这种意外。


    此时博览会广场的主体工程早已经结束,这地方别说是粗缆绳,就是普通够坚固的绳子也没那么长的,但是,万物不够,马赛克来凑。相信那些飞艇上的船员们,是感觉不出不同的。


    巨大的飞艇下方很快就耷拉下了更多的绳索,那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超大号的机械水母。


    狼人们追上绳子,用最快的速度将绳子用木桩钉在地上——这时候也顾不上找地方了,无论草坪或步道,追上了就开始钉,一根接着一根绳子开始绷直,可这只是让飞艇的速度减慢,开始有木桩被崩飞。


    在这训练的博览会演出队被带了出来,他们都被天空上的大家伙吓了一跳,但几个月的训练已经让他们比这时代很多军队的军人都要有纪律性,看见上级出现,就立刻安下心来,听命行事。


    每五十人一队,紧拽住一根绳子,拿人的体重作为配重,飞艇终于开始下降了。


    突然,一阵大风吹了过来,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飞艇再次升高,拽在绳子上的人更是被直接带上了天,最高的一个,被拽高了至少有五米。


    终于,绳子再次落了下来。那些被拉上去的人,也都重新脚踏实地。


    又有人紧急用推车送来了一个又一个麻袋,把它们挂在了绳子上,飞艇的下落变得更稳定了。


    在奋战了两个小时(几乎和飞艇在索德曼巡游的时间一样长了)后,飞艇终于下落到了距地仅有3米的高度。


    奥尔从外头的那两万多看热闹人士里,选了几百人出来,他们都是带着照相机的,虽然这些家伙不一定是记者,但总归是比纯吃瓜有用。


    事实上,在飞艇下降到五十米的高度时,那些敞开舱门和窗户嚎叫的人就退回去了,舱门也重新关上。现在,舱门终于再次打开了,上头放下了一架悬梯,刚才被风吹得头发炸裂,并挂着一脸已经冻硬了的鼻涕眼泪的钱德勒,此刻一脸沉稳冷静地走了下来。


    紧跟着他的,是两位只穿着衬衣、马甲的三十几岁的男士。


    在他们背后的飞艇里,以奥尔的鼻子也闻到了一股很显然来自胃容物的酸腐味道——那些职业各异的照相师们的位置在上风处,距离飞艇有一定的距离,他们应该闻不到。王子的光荣形象,保住了。


    “殿下!”“威廉殿下!”“您可真是太勇敢了!”


    轰轰轰的拍照声响起,人们一边大家赞叹着,一边疯狂按着快门。


    钱德勒在飞扬的镁粉中,保持着亲和的微笑……


    “QAQ果然停到这来才是正确的,那些家伙还说什么要把飞艇停到王宫去。真那么干,我怀疑现在我还挂在天上。”


    现在又是半个小时后了,奥尔和钱德勒,正坐在甜蜜炸鸡博览会广场的门店包间里。那两位跟随着钱德勒一块儿下来的男士,在另外一个包间里躺着。其他相关的人员,则在外边的大厅里。


    钱德勒手捧着一杯热奶茶,脸色煞白,两眼发蒙,从姿势看,他现在身体还是软的。现在外边的乘务人员和钱德勒的样子也差不多,有几位现在还在厕所里,与马桶作伴。


    外边依然很热闹,奥尔没有直接把所有人都赶回家,他用铁(马赛克)栅栏隔出了一条只能单向前进的参观通道。每个人都能走到距离飞艇停放处二十米远的地方,观看五分钟。民众都很满意,尤其这还是免费的,所以大多十分配合。


    少数充满了探险精神的家伙,只要敢把幻想变为现实,都逃不过警官们的手铐,并在接下来将要面临高额的罚款,假如付不起罚款,那么之后的三个月,他就完全可以不愁吃住了——在博览会广场打扫卫生,还能得到一小笔工资的哟。


    “抱歉,奥尔……”


    奥尔摆了摆手,递给了他一块薄荷甘草糖:“含在嘴里,会更舒服些。你不需要在这件事上道歉,这是事关国防的大事,钢铁巨舰那样的事情,父亲也没有告诉我。这些事,都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下不来了?”


    把甘草糖放在嘴里,刚露出几分惬意的钱德勒,瞬间再次变成了哭脸:“因为他们根本TM的没飞过那么高那么远!”王子殿下爆粗口了。


    奥尔竟然猜对了,但这个结论也实在是太离谱了。


    不过不需要他继续询问,余悸未消的钱德勒已经拍着桌子对飞艇的各方人员一顿狂骂。


    当钱德勒终于把这一口气骂完,开始换气的时候,奥尔也基本上明白了这个大乌龙出现的原因。奥尔此刻的感想就是……被钱德勒狂骂的那群人,都有点冤。


    诺顿飞艇的全部项目,都是在索德曼近邻的山沟沟里进行的,那地方距离黑峡镇不远——冰雪下女尸的连环凶杀案,后来牵扯出来了一个走私天使药悍匪的案子。


    能在那么近的地方,一直保密到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漏,所有参与的工程师、学者、保卫人员与后勤人员都是值得敬佩的。但是,能将保密进行得这么好,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飞艇不能升太高。


    毕竟这个大家伙要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升到数千米的高空,想不发现它,实在是有点困难。


    所以,在今天之前,飞艇所得到的一切相关参数,都是通过在山沟沟里飞行高度只有上百米的实验数据,再加上那些科学家的笔头计算,得到的。


    于是,今天按照原定计划的飞艇巡游,从一开始就频繁地出现了各种超计划的变故。


    首先是飞艇的升空速度过慢了,它慢悠悠地朝上飘了四十多分钟,还没离开那个山沟沟。钱德勒承认,他当时是有那么点着急,因为如果接下来飞艇都是这速度,他们别说是在中午十二点开始巡游,就是晚上十二点,可能还没飞到索德曼呢。


    然后当时不知道是谁表示:“要不然我们多放一点配重?”


    这个提议当时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可是因为当时在飞艇上的两百二十多名人员成分比较杂,除了原本负责试验的艇组人员外,还有钱德勒的护卫与两位将军的护卫们,于是,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失误——配重不是被多放了一点,而是被多放了亿点,更准确地说只剩下一点点配重网的残骸了。


    无重一身轻的飞艇,就像是个撒手的氢气球一样,径直朝着高空窜上去了!


    这一段的经历,显然带给了钱德勒过分巨大的刺激,以至于现在他回忆起来,都无法恢复冷静和风度,也可能是他太需要一个人倾诉这段遭遇了。总之,随着钱德勒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奥尔十分形象地了解到了,钱德勒在那段时间里遭遇了如何的恐怖。


    奥尔的理解,就是被一根绳子拴在一条哈士奇的背上,让它背着直接上天。


    当他们好不容易在高空稳定下来后——“那些家伙说稳定!但那东西一直在摇晃!”——整艘飞艇都开始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


    “我们就像是被一头巨兽塞进了嘴里,被它不断地嚼着!”钱德勒的脸憋得通红。


    但是,他们还得执行国王的任务。


    所以他们驾驶着这艘飞艇,摇摇晃晃嘎吱嘎吱地,飞向了索德曼,中途还短暂地迷了一次路,很多人开始晕艇,不断呕吐。飞艇上仅有的一个小盥洗室很快不堪重负——具体情况钱德勒不想描述,只是他刚刚的红脸变成绿脸了。


    在索德曼上空巡游的两个小时中,他们发现了二十多颗铆钉,没发现更多不是因为没了,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敢继续去找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直到降落,都没能确定那些铆钉具体是从哪儿崩出来的。因为担心自己脚底下的铁板忽然掉下去,所以每个人都把自己拴在了钢梁上,这个举动很快救了他们的命。


    接下来有人发现,飞艇的玻璃也在发出糟糕的噪音,因为担心窗户破裂,飞溅的玻璃伤到了人,所以,他们主动把窗户打开了。


    高空、打开、窗户……


    “那更像是怪物的巨口了!谁能想到高空竟然是那样的呢?!”


    刚才把自己拴在钢梁上的行为,救了每个人的命。奥尔都能想象得到,那个瞬间飞艇内部的人们,是怎么哭爹喊娘的了。


    他们的高度毕竟不是万米高空,只有两千多米的高度,一段时间后,内外气压差稳定后,他们也就稳定了。


    一群人冻得哆哆嗦嗦地完成了巡游,终于来到了博览会上空——这地方倒是好认,毕竟巨大的玻璃金字塔、摩天轮和云霄飞车,都是路标——突然,他们惊悚地发现,准备的绳子不够长。


    其实工程师们早就知道,毕竟那些绳子是给有配重的飞艇配备的,他们就不该飞到现在的这个高度。


    所以钱德勒当时完全不要面子地站在那对奥尔喊救命,当时求生的渴望上头,他甚至都遗忘了寒冷。


    奥尔:“……”


    他是受过训练的,所以一般不会笑。比如现在,奥尔坚强地忍住了。


    怎么说呢?他第一眼看见飞艇时,有多震撼,现在就有多……佩服。他们这一艇人顺利完成巡游并且一个都没少地下来,完全是个奇迹。


    那飞艇就是个大号的棺材,奥尔怀疑蓝星现代热气球的配套设施都比它高端且安全,一次高空试验都没做,带着一群酷爱指手画脚,甚至手比脑子快的外行做这种“长途飞行”,真是一群嫌自己命大的家伙。


    “陛下见过飞艇吗?”


    “见过。”一通疯狂发泄之后,钱德勒喝了一口奶茶,再次变回了发蒙萎靡的样子,“但当时这东西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我得对她说,这玩意儿根本没用,它就是口棺材。”


    “你觉得,如果把炸弹放在飞艇上,让它飞到敌人城市的头顶,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我觉得,它会在半空就被打掉。”他看着奥尔,“它的速度、灵活性与杀伤力,完全无法和你们相比较。”


    “我们可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飞越海峡,乘坐着它却可以。我们更没办法带着大量的炸弹远赴别国,它可以。”


    此刻脑子里都是这玩意儿坏处的钱德勒,下意识地就要开口否决,可是他张着嘴巴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想不出话来反驳。


    “唯一的问题,这东西里边灌的是什么气体?”


    “好像是……氢气。”


    “最好试着换一种,毕竟我听说过,这种气体可是一点就着。”


    钱德勒走了,奥尔却不能回家,毕竟事情还没完,奥尔必须继续坐镇博览会广场,达利安晚上给奥尔送吃的来了。


    来之前,他还很担心奥尔,因为从得到国王的密信后,奥尔这两天就有些消沉,可他没想到,奥尔今天的心情很好。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里玩着一张纸,还哼着“啊哈咦嗨哦嘿哟~”的调子。


    看见达利安来了,奥尔发动了隔音的魔法阵,把手里的“纸”朝他扔了出去:“它是纸飞机哟,加西亚。”


    第360章


    “纸飞机?”达利安看着手里的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又看了看奥尔,他没有错认奥尔脸上的表情——那是带着些坏的小得意。一般,当奥尔成功在他讨厌的人眼皮子下面做了某种手脚时,他在私下里就会这样窃笑。


    他笑起来时的眼神,是正对着这个小玩意儿的。


    而这个小玩意儿……达利安对它的线索只有名字和外形,纸是什么显而易见,后边那个单词翻译过来是叫做“飞翔的机器”,可它看起来更接近一个“中线折叠的三角”。


    达利安捏着那条中线,像是奥尔刚才那样,轻轻地用力。这个纸飞机歪歪斜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奥尔的手里。


    “你认为这种有翅膀的飞行器,才是天空机械的未来?”


    “应该说是战争机械的未来,我们……”突然,达利安将手指抵在了唇边。他们在奥尔的隔音法阵中,奥尔是当着达利安的面这么做的,那他现在做出这种反应,只有一个可能——他听见了或闻到了,有外人靠近。


    奥尔撤掉了隔音法阵,他在飞艇这值夜班,可不只是因为狂热的民众。


    达利安站起来,看向某个方向,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他却神情凝重。奥尔也与达利安看向同一个方向,他相信他。


    他们和一个看不见的透明敌人对峙了十几秒,接着,出现了奥尔穿越以来,所见识到的最魔幻的一幕。就在他们所注视的地方,空间忽然变得模糊,一个依稀像是一把大伞(不是朝天打着,而是横着遮挡在了面前)的东西,被收拢了起来,露出了伞后站着的人。


    那不是一个透明人,而是六个人,三个年纪大的老头和三个中年人。


    其中四个奥尔都认识——光明教圣堂骑士雄狮队长奥古斯丁与诺顿帝国枢机主教法鲁曼,守律教同为队长级别的疾风埃德松与红衣主教雷奥索托。


    (红衣主教和枢机主教是同等职位,只是称呼不同。)


    剩下的那对老头和中年人……中年人比奥古斯丁要弱一截,但那个老头和另外两个大主教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而正辉教在诺顿帝国的前任枢机主教最近生病,被教皇召回了,但新任主教已经就任。


    奥尔知道教会一定会过来看看,但是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些大佬亲自来了。明明今天之前,光明教和守律教还和国王十分愉快地携手撕咬正辉教。


    作为人类,这么反复无常是必然要遭受道德层面上的唾弃的,但作为历史悠久的组织,他们的这种行为无可厚非,毕竟是利益至上。


    奥尔想哭,他直接带着达利安原地后退了三步,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六个人,随便站出来一个,除非生死存亡,否则奥尔都得立刻逃命了,更何况出来了六个?达利安也很明显露出了后悔,他们隐蔽行事,很明显只是为了过来看看,假如没把他们点出来,让他们看完了想看的直接走人就好了。


    “您好,蒙代尔先生。”光明教的法鲁曼主教对着奥尔摇了摇胳膊,作为一个老爷爷,却很活泼地和奥尔打着招呼。


    “是的,主教冕下,要我为您叫一辆马车吗?或者您的车停在什么地方,我去叫人让您的车过来。”奥尔能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地说。达利安低眉顺眼地缩在奥尔身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威胁。


    “不,我现在还没想走。”法鲁曼笑呵呵地说,“实际上,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对这个大家伙怎么看?”


    他指向飞艇。


    虽然飞艇在降落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点小疏漏,但那根本无伤大雅。尤其对现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每天都有各种各样荒唐却让人笑不出来的事情发生,人们根本不在意那点小瑕疵。


    他们只知道,这个大家伙载着两百多号人上天了,并且在天上平平安安地飞了几个小时,又把人送下来了,这就足够了。


    ——足够让喜爱的人视它为珍宝,也足够让警惕和憎恶的人视它为威胁。


    “一个现在还有诸多弱点,可一旦技术稍微成熟,就将会给这个世界上的无数人带来便利的科学奇迹。”


    “科学的奇迹啊……”法鲁曼叹了一声,“您也是会飞翔的,您难道不会认为自己即将变得不那么特别,而对它充满怨恨吗?”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种飞鸟能飞,我难道要因为这个,而将它们的翅膀全部折断吗?不,我对这个大家伙毫无怨恨,事实上,我很高兴它的出现,因为它将会带领更多的人飞上天空,虽然那些人可能会是我的敌人,但也可能,会是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


    “谢谢,蒙代尔先生。”法鲁曼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他对着守律教的雷奥索托摊了摊手,“您看,我的老朋友,我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雷奥索托的眼窝深陷,面颊瘦削干瘪,比起奥尔,他看起来更像是传统意义上的吸血鬼。


    “是啊,您可真是问了一位再好不过的‘正常人’。”他的语气冷漠,就算是调侃音调也没有任何起伏,“但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神的问题——人不该触及神的领域。


    飞鸟之所以可以在天空中飞翔,因为神就是那样创造它们的,它们是天空的点缀。但人不是,人没有翅膀,只有双脚,他们就该生活在地面上。那些海船上的人,因为鱼同样是神给予人的食物,而神允许人在岛屿与岛屿之间旅行。但神也给人添加了限制,祂在海洋中放牧了海怪,而常年居于海船上的人,也必将生病。”


    雷奥索托语气平淡地发表了一长串的演讲,法鲁曼听得一脸无奈,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他支起胳膊,用胳膊肘杵了两下那第三位老人:“劳艾普兄弟,你怎么看?”


    这位八成也是枢机主教的微胖老人看来是个慢性子,他慢吞吞地揣起了手,看了看不远处的飞艇,又分别看了看两位同行,这才用舒缓的语气说:“它在白昼升起,阳光伴随着它一路,它也在白昼下降落,所有乘坐其上的人,都平安回归了大地。”


    他看向了守律教的雷奥索托:“光明伴随了它,保护了它,包容了它。如这飞艇让神祇不快,那为何神祇没用暴风,用闪电,用大雪,让它坠落?”


    奥尔简直想给这位劳艾普主教点赞,这是用宗教打败宗教。


    “神没做,就是允许?您不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了吗?那么……”雷奥索托竟然看了奥尔一眼,奥尔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我个人是反对这东西的存在的,但是我会谨慎对待这件事。埃德松,我们走。”


    疾风的埃德松把主教抱了起来,一对蜻蜓一样的金属翅膀从埃德松宽大的法袍下伸展了出来,他轻灵地起飞,带着这位红衣主教消失在了夜空中。


    ——所以,这位坚定地认为人不该触碰神之领域的主教,对于守律教的圣堂骑士能飞,是接受良好的。


    “光明教坚定地维护诺顿帝国国王的利益。”光明教的法鲁曼笑眯眯地说,“我们是站在国王身边的。蒙代尔先生,你看,让奥古斯丁留在这守卫,你去拍电影,怎么样?”


    “请放心,八月底,电影一定可以上映。”


    “当然,当然。我们期待着。”法鲁曼也跟着奥古斯丁离开了,还带走了那柄大伞,看来它是光明教的物品。


    现在就剩下正辉教的两位了,虽然奥尔把那位更强的正辉教前任圣堂骑士队长,曙光的亚历山大干掉了,但奥尔现在依然不敢把腰直起来。


    “别紧张,蒙代尔先生。”劳艾普依然是那个慢吞吞的样子,“我很久之前就想要来拜访您了,但是我们彼此都太忙碌了。虽然看起来不是一个好时机,但这是命运给我们安排的最恰当的机会。”


    他了过来:“能给我找一把椅子吗,蒙代尔先生,我们坐下来聊聊。”


    “当然……冕下。”


    奥尔和达利安一脸无奈地拎来了四把椅子,一张桌子,警官们还端来了饮料与点心。


    劳艾普很高兴地吃喝了起来,毫无疑问,他是希望能够与奥尔建立起至少表面上友好的关系的。


    “您和达利安先生的婚礼,还是在我们的教会里举行的。”劳艾普说,“感谢您对正辉教的选择,包容,是我们正辉教从建立之初,就确定的宗旨。毕竟,当天亮了,光明就来了,它照耀着万物。你们也并非只能在黑暗中生存的怪物,同样于光明之下繁衍。”


    “……谢谢。”奥尔十分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毕竟他对这位枢机主教没有半点信任。他只能尽量摆出一张感动的脸。


    “我们在过去发生了一些并不愉快的误会,但既然同样生活在光明之下,也同样生活在诺顿帝国的土地之上,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的盟友。”


    奥尔做出松了一口气的状态:“如果能够那样,那可真是最好的。我们不愿与任何人为敌,只希望能够平静地生活下去,毕竟,我们的族群可是处于灭族的边缘。”


    “只用言语建立的盟约,往往只是一场无人在意的游戏。”奥尔还以为这位枢机主教在质疑他,刚要解释,就听他说,“所以,先由我来表达自己的诚意吧。”


    劳艾普主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您听说过光明教圣·珍妮教堂的治病泉水吧?”


    “……”奥尔点头,这问题询问一位血族,尤其是贪婪血裔的血族,可真是太过尴尬了。


    这教堂亲王也曾经拿来举例过,圣·珍妮教堂有一口治愈之泉,它的这种效果是因为里边埋葬的是他们一位祖先遗体……的肉酱。部分肉酱还被另外一位祖先抢夺了出来,制作成了贪婪血裔的万灵药。


    “我们当时也得到了一点好处。”劳艾普主教把小袋子交给了奥尔,“这是您那位祖先的遗骸,根据记载,那也是一位善良且英勇的先生,他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奥尔把小袋子接了过来,隔着袋子的绒布,奥尔摸到了两颗光滑冰冷的圆球。他错了,这位枢机主教根本就不是慢性子,他毫无疑问是个超级急性子。


    而且,他把这个东西交给奥尔,到底是真的想要与奥尔建立良好的盟友关系,还是示威?


    “我也知道,您最近在找汤姆·马崔斯。如果想和您建立友好的关系,当然是交出这个狂躁又邪恶的孩子来更恰当,但过程中发生了一点点意外。就在不久前,他被我的一位教友,带到普利特納。虽然说起来有些尴尬,甚至羞耻,但是,现在他很可能已经成为了一位预备圣堂骑士。”


    普利特納,虽然这地方的国土大小还不如索德曼,但它可是正辉教的教皇国。


    奥尔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问:“让那样一个恶魔在世的孩子,成为圣堂骑士?”


    “为我的一位教友进行的实验,他觉得很早就被阉割的男性,比正常情况下长大的男性,更有忍耐力,更可能完成试炼。最多五年,那孩子假如真的完成了试炼,我会把他调回来的。”


    劳艾普很平静地说着,好像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话,预示着将会有怎样的惨剧发生。


    ——汤姆是小时候被阉割了,但像他这样的孩子绝对不多见。能被劳艾普称为教友,并可随意带人前往普利特納的人,同样得是一位教会的高层,这样的人,为教会的“大事”做试验,他想要试验品,那一定会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奉上。


    “实际上,我在听说您来到了索德曼后,也一直希望能够有一个机会可以拜访您。但是我的身份低微,一直担心拜访您的莽撞行为不但无法明确表达出我的歉意,反而会让您更加不快。”奥尔热情洋溢地笑着,他必须让自己的笑容发自内心,也应该发自内心,毕竟他和正辉教和解了,他不该再多想其他。


    “我从未想到,您竟然会来到我的面前,这让我欣喜且惶恐,您的行为更加说明了我是多么的卑微与胆怯……”奥尔满脸谦卑地歌功颂德着。


    半个小时后,劳艾普总算也被他的圣堂骑士队长带走了,至少从表情看,这位新任的正辉教枢机主教,对于奥尔的表现很满意。


    他一走,奥尔立刻重新把隔音封印放下了,他自己则瘫在了那张小桌子上。达利安坐在了他身边,握住了奥尔的一只手。


    “政治可真是可怕的东西。”奥尔呻吟着坐了起来,他没松开达利安的手,用另外一只手把那个小袋子放在桌上,打开看了一眼,并不意外看见了什么——两颗眼球。看来那位祖先还活着时候,他的核心就是眼睛,当祖先成了祖先酱,它们和普通的魔力结晶就没什么区别了。


    这就是看起来有些惊悚,而且纪念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东西。


    达利安看着奥尔,从他的脸上看见了疲惫,但没有痛苦,他很正常。达利安当然很高兴看见奥尔并不痛苦,但奥尔的状态,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怎么了?”奥尔看着达利安。


    达利安突然靠近,亲吻了一下奥尔,然后又亲了一下,再亲,继续……


    “你好像……很高兴?”奥尔努力抓住空隙,把疑问问了出来。


    “我很高兴……那些人没有……破坏你的心情。”


    在几分钟后,奥尔叫了停:“不行,现在的地方不适合我们,无论桌子还是地面,都不适合。”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眼神却又在不知不觉间,粘上了对方,他们的距离也再次开始靠近……


    “咳!那些人确实没有破坏我的心情,因为我发现了出路。”


    “纸飞机?”


    “对。”奥尔向四周看了看,甚至让红龙帮忙,又找了几个防备窃听与偷窥的魔法阵,一般情况下红龙会让奥尔去翻他自己的深层记忆,但这次红龙也很好奇,所以就帮了忙,在确定四周围连虫子都进不来的情况下,奥尔继续说,“国王将飞艇当成了她震慑世界的杀手锏,可我很确定,飞艇即便辉煌,那也只是一条短暂的路。”


    关于飞艇,奥尔并非全盘照抄记忆,在那个大家伙放在那后,奥尔可以近距离地去观察它。奥尔发现这东西,其实是机械与机械造物结合的产物。


    这世界还没有铝合金,这艘飞艇是全钢的。它上头的气囊,是涂抹了一层树胶的帆布。从这两个方面看,这玩意儿根本不可能飞起来,它就该像一个秤砣一样,牢牢地沉在地面上。


    它有着像鱼尾一样弧线优美的尾舵,即使停在地面上,尾舵也会缓缓地摇摆。束缚气囊的钢梁只有两指细,以目前的钢铁材质,它拉着下面舱室早该断裂了,可在角落里扬起的金属蛇头灵活又有限。艇首像是一位身着长裙的女士,它原本只该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累赘,但它披肩与裙摆的褶皱花纹布满了整艘艇身,整艘飞艇在铆钉乱崩的情况下还没散架,没把钱德勒他们摔死,很可能就是这位女士的功劳。


    它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奥尔怀疑,它还有些隐藏的小手段。


    但奥尔依然确定,或许飞艇有一天也能发展到像是游戏里的战争巨兽那样,成为类似于空中母舰的存在,但飞机才会是决定性的战斗力,因为灵活性、成本,以及杀伤力。


    “如果只是因为这一样物品,我当然不会这么高兴,但这件事让我发现,我拥有的知识,比我想象的更有力量,我其实不是那么无能,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毫无希望。”


    达利安迷惑了。


    “我理解‘这个世界毫无希望’,我不理解你竟然以为自己无能?你知道……正是因为你,才有很多人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希望的吗?我本不想对你这么说的,因为会增加你的压力,但我觉得,你该知道一下,你是个强者,奥尔。”


    奥尔被夸奖得有些脸红:“呃……谢谢夸奖。”


    他很想向达利安解释,他们所认为的“希望”有那么点不一样,但想解释明白,那就要连他穿越的事情一块交代出来了。奥尔对达利安足够信任,可有些事,还是让它继续做一个秘密吧。


    总之,过去的奥尔,觉得自己沉在一滩满是垃圾的烂泥里,虽然有达利安还有很多朋友在,但是,世界的大环境依然让奥尔绝望,他努力挣扎求存,努力把自己周围的立足之地弄得干净一点,可说实话,他还是绝望的。


    尤其面对那些高层,无论是真实战斗力,还是政治能力,他们都能直接碾压奥尔。奥尔承认,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所携带的金手指不可谓不强,但他所有的金手指,也只是让他有着最低限度地活下来的指望罢了。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其实他最大的金手指,是大局观。他本该早就发现这一点的,毕竟他可是预言了世界大战的男人。而有了大局观他能干什么?他可以把他的敌人推进坑里,还可以自己去站在风口上。


    当然,是在确定安全后,再站上去。其实他早就这么干了,只是一直都没意识到。


    海伦娜一世无疑是强悍的,可她的眼睛紧紧盯住的是“文明世界”的争霸。


    奥尔想的是去南大陆建国,因为他很确定“一战后宗主国对殖民地的控制力减弱,是新兴国家建立的风口期”。


    可这是现在没人相信的事情,其中甚至包括贪婪亲王在内的所有异族。异族要建立国家完全是多年的渴望,外加被迫无奈,他们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在做这件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的事情。


    而在南大陆建国,除了可行性之外,奥尔还考虑过正当性——目前世界的南大陆,除了少数在殖民地城市里的居民外,其余大多数土著居民还以部落甚至家庭的方式生存着,他们完全没有国族认同,此时在那边建国,只要这个新国家把本地土著视为同胞,那他们就是同胞,可以将“侵略”的这个概念降到最低。


    这个更是这个年代没有人会考虑的事情,对于西大陆的人们来说,只有文明世界的人们彼此之间的争斗才是侵略,他们对南大陆做的一切,都是“传播文明”,并且他们坚信,文明对野蛮,文明是不可战胜的。


    只有奥尔,因为他正摸着蓝星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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