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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当奥尔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说“这里即将爆发世界大战”,完完全全就是忽悠,那些话虽然经了大脑,毕竟他能自圆其说,但也只经了一点点,所有被他说出来的证据都是些已经刻印在了脑子里的话,几乎等同于在说1+1=2。


    他相信自己所言的正确性,可他严重忽略了,这种思想上的认知,代表了什么。


    从一片荒芜中开辟新世界的伟人是存在的,但如果这样的人物经常有,那他们就不会被称呼为伟人了。甚至伟人们,也需要前人的指引,需要一点线索,一点星火,还需要伙伴的智慧。


    穿越前辈安罗娜女王带来了一次大变革,可那次变革固然有技术发展的原因,却也是因为她恰逢王权与神权争斗的最高峰,她像是一根火柴,点燃了积累千百年的矛盾。


    现在大战在即,看似局势比安罗娜女王时期还要火爆,毕竟六十多年前可没有世界级别的战争爆发,但实际上,矛盾等级却比不上安罗娜女王时期——现在上层阶级之间的矛盾还是可以调和的,有问题的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利益不均。


    这是个最好的变革机会,甚至可能是近百年来唯一的机会,因为一旦这个时期过去,武器的发展更进一步,上层的统治反而会更加稳固。


    可矛盾的是,这个世界中,所有那些有可能成为变革者的人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根本没想过,他们还是能做点什么的。


    是的,奥尔坚信这个世界是有变革者的。至少钱德勒就是,这位王子殿下到现在还经常便装参加鱼尾区的夜校,拉了一群朋友到警局受训的葛雷帕也有一半是,他们都不满于现状,但既因为现实的束缚而难以动弹,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动。


    在蓝星上,无数伟人争相出现,各国可以摸着彼此过河,但在这儿,世界看似发展到了一战前夕,但普遍的思想最多是封建后期,商人们才刚刚登上了历史舞台,普遍缩着头做人,根本没有和王权、贵族掰手腕的权力,宗教更没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没有灿烂的思潮,变革的碰撞更无从谈起。


    思想和经验有多重要?奥尔在看见飞艇的那一瞬间,陡然明白了。


    他想高喊——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吾道不孤!!!


    奥尔只觉得眼前变得开阔了,虽然目前依然问题多多,虽然那些思想不能代替他战斗,也不能带给他金钱,但奥尔就是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在淤泥里努力挣扎的小可怜了,他做的一切不再是迫于无奈的挣扎求生,他有着无比明确的目标,


    “我们会胜利的,国王陛下的行动太激进了。钢铁巨舰与高空飞艇,它们的出现必然引发一轮军备竞赛,军备竞赛可能会延缓战争的到来,那对我们是有利的,因为会带给我们更多的准备时间。


    军备竞赛也可能会提前引爆战争,因为军备拼的就是资源,老牌殖民地国家资源总是更多的,那些后进国家本来就是为了资源才要爆发战争,更不可能看着旧帝国不断积攒力量。可战争爆发,对我们也是有利的,因为我们本来就在期待着战争的到来。


    战争爆发,不论过程,战败国必定凄惨,战胜国也好不到哪去,包括诺顿帝国在内!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奥尔抱着达利安,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而达利安有很久没从奥尔的脸上,看到这样毫无阴霾的笑容了。他这么确定,以至于达利安也没办法只是因为爱而点头,毕竟那太盲目了,而是开始认真地思考:“我也知道在南大陆建国的想法……但我以为,我们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的殖民地总督类似。你的想法是,我们可以真正地建国,挣脱诺顿帝国地建国?”


    达利安的声音越来越低,奥尔甚至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恐惧。


    “诺顿帝国就明晃晃地摆在我们面前,我虽然没去看军队到底怎么样,但我看多了国家的高层,军队的将领。一旦战争开始,士兵与武器固然重要,但在敌我双方的武器没有颠覆性差距的情况下,将领与后勤的能力,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海伦娜一世想靠着谁获得胜利?废物和蛀虫吗?


    教会的力量更不能忽视,他们依然拥有强大的力量,一直在旁窥探,渴望重回权力的巅峰。当战争的强度加剧,他们会坐视不管吗?


    君主和贵族们想要的,还只是土地、资源与财富,教会要的,却是君主和贵族的血流干,他们必定会推波助澜的。


    换一个时间,那些拥有天使的王室,必然会在危险中动用这种力量保护他们的权力与地位,最上层的君主保住了,无论死多少贵族,最多也不过是旧瓶装新酒,迎来一段短暂的清明时期而已。


    这几乎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但这么说好像太给自己增添压力了。”


    奥尔轻松地笑了笑:“所以反过来说——我们确实将会迎来一个最佳的机会,一个混乱破碎的时代。”


    奥尔灰色的眼睛注视着达利安,却又仿佛注视着那个还不存在,但他却能清晰地看到的未来。


    达利安握住了奥尔的手:“奥尔,鱼尾区已经是完全超出了我想象的梦想之地,但在你的思想中,鱼尾区显然还不够,你所渴望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奥尔想了想:“一个……尽量公平的世界。”


    这个过于笼统的解释让达利安一怔:“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我的帮忙你一定实现不了。”


    “你说得对,所以,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亲爱的!”奥尔笑着抱住了达利安,和达利安额头抵着额头,这一刻,他无比轻松与惬意……


    奥尔和达利安在飞艇旁边守了两天,除了教会的六位大佬之外,各国的大使、前来参加博览会的大贵族、外地血族和狼人、有名的贼王,和胆子大到冒烟的诈骗犯等——最离谱的是几个意图跑来安装炸弹的,但狼人的鼻子在他们踏入广场的瞬间,就已经将这些人标记了——陆续跑来报到,守序参观当然没问题,那些意图不轨的,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很快,奥尔回到了片场与世博会广场,两点一线的日子,但是这时候人们发现,奥尔的手上总会拿着本和工作无关的读物——某位冒险家的游记,知名的当代小说,某国的百科全书,后来奥尔还出钱买来了西大陆几个大国的旧报纸,不过那是博览会结束之后的事情了。


    “您要写新小说了吗,先生?”奥尔开始看外国游记的时候,安卡就兴奋地找上来了。


    “我确实是要开始写书了,但不是写小说。”奥尔否认了,他用亲身实践证明了,兴趣并非学习最好的东西,求生欲才是,“别那个表情,我不会再骗你,这样吧,当我写出了书稿,会第一时间给你看的,怎么样?”


    “好的,先生!”


    “所以你要保密,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


    “当然!先生!”


    奥尔觉得,安卡现在有多兴奋,当他看到书稿后就会有多失望,因为奥尔想写的不是小说,而是哲学书籍。当然,奥尔根本没想写出震惊世界的杰作,他想写的是星星之火,呃,非常多的那种星星之火——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不是不知道何去何从吗?奥尔告诉他们怎么去,怎么从,还告诉他们很多。


    帝国主义、民族主义、狭隘民族主义、工团主义、□□主义、军国主义、自由主义、世俗主义、农奴制、封建制、财阀制、政教合一、君主立宪、清教徒治国、议会共和、享乐主义、无政府主义、国际主义、空想主义……


    作为一个涉猎极广的宅男,奥尔不能说全都知道得十分具体,但是,他全都知道一点点。


    奥尔准备根据不同国家的情况,给这些国家“照方抓药”。


    他当然没想过让其他国家跟随着他的药方而动,他就是真的天选之子,那也不可能。奥尔要的只是给那些渴望变革的人们照亮一线光明,告诉他们“原来还能这么办?”这一线光明会将人引向康庄大道,但也可能将他们引上岐路,但总归这个世界不再是一潭死水,未来世界的混乱也将会更上一层楼。


    奥尔的脑子里只有大概的想法,当这些书连一页草稿都没有的时候,诺顿帝国世界博览会,开幕了。


    七月十日的时候,那些正式的展品,就开始陆续送到会场了。


    奥尔同样大开了眼界,他暂时放下了那些读物,开始在场馆里流连——世界各国的展品,还有那些参展者,比读物更能让奥尔了解那些国家。


    从华丽的织物,到当地的美食,从璀璨的花朵,到笨重的机器,从香料到木鞋,这里应有尽有。


    奥尔甚至看见了汽车,勉强应该算是汽车,因为它有四个轮子,不用马车拉,靠一台发动机牵引。但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简陋了,基本上可以看作是把一台等比例缩小的火车用煤精炉,安装在了一辆货运马车上。


    它开起来的时候,因为前后重量不均,所以那辆破马车肉眼可见地颤抖着。驾驶员也知道车的问题,所以在围观群众的哈哈大笑声中开得极慢,十分钟开出去了50米。


    汽车组委会本身就是把汽车当成一个杂耍放进来的,他们甚至没让他进入玻璃金字塔,而是安排在了户外展区。


    奥尔和这些人聊了聊,得知他们来自普士顿王国,就是安罗娜女王祖国。奥尔的印象里,普士顿王国是一个工业强国,现在国家正是欣欣向荣的时候,它渴望着更多更便宜的原料,未来的战争必定少不了他的一份,但从这些把汽车带来的年轻人那,他发现现实情况与传闻,以及他个人的想象,差别巨大。


    “假如在十年前,我们没必要跑到诺顿帝国来拉投资。”


    “我们的发明是伟大的,可是我们的资金太少了,靠着拼凑的破烂,这是我们仅能弄出来这么一个笨拙的废物。”


    “不只是安罗娜女王时代!即使现在我们依然是最强的工业强国!我们的创造力不是其他国家可以比拟的!”


    “唉……粮食越来越贵了。诺顿这两年也干旱了吗?完全看不出来,这里的食物太便宜了。尤其是炸鸡,我从没吃过那么美味的食物。”


    奥尔没把这些年轻人签下来,他想发展汽车,早就为分院提供发展路线了,他很确定,分院的那群大佬们一年之内就能把T型车弄出来。目前他们的产业已经足够庞大复杂了,而且,奥尔也不想继续便宜诺顿帝国了。


    博览会后,奥尔将会向南大陆转移第一批产业工人,过于庞大的产业,到时候更是麻烦。


    这些年轻人们不只是外国人,还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贸然朝队伍里安插“外人”,对奥尔来说也太危险了。


    根据这些各国来客带来的消息,奥尔基本可以确定,国王的军备竞赛,带来的将会是战争的提前到来。因为遭遇干旱的,不只是诺顿帝国,奥尔怀疑,目前这段时间,很可能遇到了这个世界的小冰河时代,干旱影响了西大陆的多数国家,尤其是包括普士顿王国在内的内陆国家,已经连续三年颗粒无收,国内粮食价格飞涨。


    如诺顿帝国的殖民地国家,可以靠着向殖民地吸血渡过这段危机,那些后进国家就比较麻烦了——安罗娜女王统治时期专注发展工业,而非殖民,很显然,奥尔的这位前辈也是一位善良的女性,但是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对于彻底的工业强国并不友好。


    两年前,以诺顿帝国为首的老牌殖民地国家,已经禁止了本国与殖民地的粮食出口,所有粮食全部供给了本国。


    其实到了目前为止,挨饿的依然“只是”各国的平民,上层人士在灾前是怎么生活的,灾后依然是那样生活,最糟糕的情况也只是逃到外国去。可最蠢的统治者也知道,继续这么下去,要出事的。


    小规模的冲突早已经开打,有民众自发的,有很明显是上层引导的,西大陆现在就是个随时要喷发的火山。


    海伦娜一世的行为,是朝火山口里扔下了两吨炸药。


    只是,奥尔所了解到的上层社会的消息太少,他自己也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个“提前引发战争”,到底有多提前,他并不能确定。


    十四号的晚上,奥尔和达利安坐在会场的主席台上吃着炸鸡——今天表演队休息一天,刚刚蒙代尔工程队对整个场馆,进行了最后的检修,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俩。


    “看。”奥尔说。


    达利安面前十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碧蓝的海,海面上,出现了一艘钢铁巨舰。虽然它是迷你版的,但达利安就是知道,它比停靠在诺顿帝国军港里的钢铁巨舰,或者是那些客运舰船都要大得多,还有那些炮管,它们绝对不只是装个样子的。


    越来越多的船出现在了海面上,其中有一艘船的样子很奇怪,它有着极为平坦宽大的甲板。


    “那是什么船?”达利安问。


    “大型平顶晒鱼船。”


    达利安:“(oω0)”


    奥尔笑了,他当年斥巨资买了艘国产大型平顶晒渔船的拼装模型,比例绝对比其他几艘“护渔船”要准确。


    升降机将战机送上了甲板,随着“黑丝带”漂亮地弹射起飞,达利安的嘴巴张开了。


    在战机的空中之舞后,坦克、装甲车、火箭炮车,甚至导弹,都出现在了达利安的面前。


    达利安……他深受震撼。


    “这些,都是消失在历史中的武器。”奥尔说。


    同样深受震撼的+1和+2,红龙和火鸟:(o°[]°)σ我们不是!我们没有!别瞎说!


    火鸟特别想问问奥尔,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岛屿里,睡着个怪物吗?但长时间的相处,让红龙十分了解这个室友,所以先一步把火鸟按在了地上。


    他们俩把这口锅默默背在了背上。


    红龙能看出那些战争兵器的合理性,它们绝非幻想的产物,而是另外一个体系之下结出的果实。他们的这位传承者,看来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达利安没有红龙那么博学,但他是一位曾经上过战场的出色军人,他同样能够根据自己的经验确定,粗略看出这些武器是如何起到作用的——说实话,它们都不是那么的魔幻,更不是机械造物,倒是更接近人类的纯机械。可是,奥尔说是魔法时代的战争机器,那就是魔法时代的吧。


    “如果普通人操控它们,那么在战场的异族或人类,没什么区别。”当奥尔的演绎结束,平静下来的达利安说,“都是一炮成灰。”


    “现在难道不是吗?”


    达利安摇了摇头:“我们用听的就能完美躲闪开炮弹,而且我们可以穿戴蒸汽装甲进行战斗,除了对方的蒸汽步枪,那几乎可以防御一切轻武器。”


    蒸汽步枪,又名重装霰弹枪……当年发生暴乱的时候,达利安就使用过这玩意儿,最近警局还被配发了改进版,全钢支架、气罐和步枪本身,威力、大小和重量都得到了增强,全套加起来重量直接超过了100磅。


    虽然现在的奥尔已经能够装备着它们到处跑了,但奥尔还是对这些夸张的大家伙尽量地敬而远之。


    而蒸汽装甲,比蒸汽步枪更夸张,它很像是蓝星的深海潜水服,全部由超过半寸的钢铁打造,整体重量超过3000磅,虽然它是蒸汽动力的,依然不是正常人类能使用的。


    “你喜欢这样的武器,还是那些蒸汽武器?”


    “这样的。”达利安回答,“这样的,我们和普通人是并肩作战,而那些蒸汽武器……我们只是炮灰。”


    奥尔握着达利安的手,亲吻了一下他的掌心。从目前诺顿帝国的武器体系看,一旦开战,异族必然会被征调上战场,奥尔和达利安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他们盼望从战争中获得机会,那总不能自己逃避战争。不过,他们说好了,一旦开战,自保将放在第一位。


    他们在主席台上携手坐着,直到清晨来临——世界博览会开幕式,即将到来。


    收到了正式邀请的大人物,或者有着门票的来宾,当然会在下午的时候准时到来,但更多的民众却一大早就跑到了广场外边排队,他们希望自己可好运气地遇到有人临时取消位置,或者在外头听听动静也好,毕竟前些日子排练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听到了从会场里传出的音乐声与歌声,又或者,只是在广场里玩乐,看看那些展品,也不是白来一趟。


    警察们已经隔出了不同的通道,有票的,排队买游乐票的,来参展的,都井然有序。


    下午三点半前,三十四起盗窃,六起诈骗和两起拐卖都在事情刚刚发生时完美解决,六起因为误会产生的骚乱被完美调解。三起小贵族的仗势欺人因皇家警察的仗势欺人plus而结束。


    三点半开始,开幕式观众逐渐到达,他们没有事先商量过,但不同的阶级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同的时间。


    那些幸运地摇号买到票并且没有出售的中产们都是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进场的,他们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四散在会场里,一声不吭。


    接着是观众里基数最大的部分,有些钱,也有些门路,能弄到普通票的中小贵族和商人,他们大多是全家出动,衣着考究得像是来参加一场重要的舞会,很多家庭是结伴到来的,一下车就自动集结成了小团体,入场的时候慢吞吞的,给皇家警察造成了一些麻烦。


    可当真正大贵族的马车出现在场地外,看见那代表着家族辉煌的家族徽章,这些人立刻就安静下来,快速入场了。


    四点半的时候,诺顿帝国的大贵族、各国来参会的贵族,以及各国大使们,陆续前来了。他们“很有意思”,来了却不靠近检票,直到那些前一个阶层的人们差不多入场结束了,这些家伙们才陆续下车。


    第362章


    奥尔一脸麻木地看着这些大人物们慢悠悠地进场,原定开幕式的时间,可是五点,但现在王室成员还没露面,那些简陋的临时包厢还是空的呢。


    当他们差不多入座时,已经五点过了。但是,没人在这个时候抱怨,现场闹哄哄的,每个人都在大声地与周围的人交谈。把一个大木头箱子用皮带挂在肩膀上的小商贩在通道中走来走去,出售饮料和小零食。有孩子在通道间尖叫地打闹,警官们几乎平均五分钟就会朝后方的小岗亭里塞一个孩子,而孩子只见多,却不见他们的家长来找。


    终于,五点半时,入口处传来消息,国王陛下……的前引车队到了。


    这就是重要人物都要在半小时后到达吗?


    国王陛下前引车队的作用是净街清路,以及在到达目的地后,检查周围的环境,并为国王陛下布置一个舒适的落脚点。


    外边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了,兴奋的游客们一脸肃穆地退到了道路两侧,男士脱帽鞠躬,女士提裙欠身。


    当那些身着红衣的皇家侍从出现在正中的王室包厢里,喧闹的场内,也从贵族区开始,逐渐安静了下来。


    包厢当然是根据王室的要求布置的,但那些侍从们还是搬走了包厢内的沙发、地毯,意图去拆原本位置上的气精灯——那是气精灯!连着管道的!


    当时在一边看着的奥尔立刻……把王室包厢的单独阀门关了,感谢钱德勒夫妻两人的提前告知。


    他们将带来的绣着精美皇室家徽的挂毯挂在了墙上,将同样带有刺绣的宽大彩旗挂上了包厢围栏,他们甚至带了大量的红玫瑰来,装点着包厢的每个角落。


    当完成布置,衣着最华丽的四位侍从在包厢的四个角站稳,其他侍从退了出去,在王室通道上,隔一段距离站了一个。


    那些大贵族们站了起来,小贵族们也跟着站了起来,中产们有样学样——竟然这时候人们才发现自己的孩子丢了。在不同区块站岗的警察们很快把他们带去领孩子了,没发生任何不必要的骚乱。


    王室车队到了,奥尔第一次见到了钱德勒的弟弟斯特罗斯亲王,大卫·潘特坎普,这位亲王瘦得可怕,就像是成精了的松针,这让他看起来比钱德勒还要苍老。而站在他身侧的王妃却年轻鲜嫩得过分,奥尔怀疑她刚满十八岁,这位还不太会演戏的王妃表情麻木地垂着头,像是个活木偶一样跟在自己丈夫的身边。


    除了王室的三对夫妇外,跟着车队一起的,还有十几对非王室成员的夫妇,包括现任海军大臣泽勒公爵(女儿嫁给了前任匈塞大使,并差点被那位大使谋害),以及那位匈塞王国的现任大使先生。


    其他人各自前往他们自己的包厢,王室一家子在休息室里进行简单的休整(半个小时),奥尔必须全程陪同,国王一共就问了奥尔两句话:“我并没有来观看过彩排,但我十分相信您的能力。”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稍后会有全程暗灯的情况,请您不要惊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间不大的休息室里挤了王室一家子、奥尔、达利安、安卡,以及四位仆人,明明现在他们能出去了,可是就不,国王一直坐到六点,宫廷总管说:“时间到了,陛下。”


    国王点了点头,宫廷总管离开了,他与一位小号手先一步出现在了包厢里。


    小号手吹响了小号,宫廷总管表示:“国王陛下到!”


    人们就像是波浪一样,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就好像国王的出现是一个多么大的惊喜一样,这些人丝毫也不在意自己为了迎接国王已经在原地傻站了近半个小时。


    奥尔跟在国王身边,走进了她的包厢。


    “轰——!!!”听不清民众到底呼喊着什么,但毫无疑问,那一刻的他们,激动得无以复加。


    国王笑了,她扭头看了奥尔一眼,此刻她就已经十分满意了。接着,国王走向了包厢的栏杆边,她伸出手,向着四周的国民招手。


    奥尔以为刚才的欢呼已经是极限,但这一刻的事实,证明了他刚才的天真。那震天动地的呼喊,甚至让奥尔担心这座临时场地的坚固问题了。


    而当国王朝向哪个方向鼓掌,那个方向的人们就会越发声嘶力竭地呼喊,帽子、手套,甚至怀表、首饰与金徽都被扔了出来,人们攥紧拳头,跺着脚,声嘶力竭地呐喊。甚至不止场地内,场地外也传来了喊叫声。


    奥尔开始悄悄地用马赛克加固了,虽然场地的做工一流,正常使用这里当然是安全的,但他已经看到有大汉抓着栏杆或柱子拼命摇晃了。


    六点一刻,国王陛下玩够了,她双手张开微微下压,狂热的民众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当国王坐回包厢内,巨大的充满遗憾感的叹息,还是汇聚成了一阵狂风。


    奥尔向国王行礼,此刻的他终于可以退下了。


    “当然,去做您想做的吧,蒙代尔先生。我很喜欢这个场地,我听说之后它将会被拆除?”


    “这本来就不是一项长期工程,但如果是您的要求,我们可以在部分区域加固与美化后,让它成为长期建筑,毕竟,比起美丽的金字塔,它看起来就像是个破破烂烂的土陶花盆。”


    国王笑出了声:“您真是一位体贴的臣子,我虽然想把您继续留在这,但是,别让我的臣民们等得太久,快去履行您的职责吧。”


    奥尔终于能够离开了,临走时,他和达利安对了对眼神,算是道别。


    六点二十,人们虽然不像刚才那样呐喊,但依然有很多人用嘶哑的嗓子和其他人不断地议论着国王的威严与亲和,赞美着她既如严父又如慈母——或者干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只是过于激动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因此胡言乱语而已。


    “诺顿帝国世界博览会即将开始!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节目的一部分,请大家保持冷静!”洪亮的声音从场地的四面八方传来——暴揍荣光教会大主教的时候,那家伙就用了个魔法道具的扩音话筒,说明在这个世界还是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用的。


    兴奋的人们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毕竟能来这儿的人至少也是中产,他们看过话剧、音乐会与电影,了解相关的礼仪。


    “啪!”全场的灯,忽然都熄了,甚至国王的包厢也是如此,突然的情况让很多人惊呼了起来,达利安站在了国王的身侧:“这是为了演出的效果,请陛下放心,这里绝对的安全。”


    “嗖——啪!”黑暗的场地正中,一点火光冲上了半空,炸开了一朵蓝色的烟花。


    场馆周围,十六处烟花紧跟着冲上了天空,一时间天空中落下了花火瀑布。人们彻底放心了,黑暗确实是演出的一部分,他们安静下来,充满期待地看着天空,以为还会有烟花,但是当整个会场彻底安静下来后,观众等到的不是烟花,而是来自后排的歌声。


    清澈的童音哼唱着空灵的调子,一群孩子从后排的出口走了出来,他们每个人都举着一盏星星形状的精巧煤精提灯,观众向对面看去时,就像是一群小星星走了出来。


    当他们走到一半时,孩子们哼唱的曲子终于有了词:“光佑吾王,光佑诺顿!”


    这歌声的曲调是如此优美,歌词又是如此的简单,不知道谁第一个唱出来(奥尔:我安排的。),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唱了起来,歌声传出了会场,场外早已经被分区片组织着看热闹的观众也唱了起来。


    孩子们聚集在了会场正中,小星星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突然,他们齐刷刷地将提灯熄灭了,下一个瞬间,所有的提灯又都被一口气开到了最大,刺眼的光芒重叠在了一起,仿佛一轮太阳出现在了场中!


    这轮太阳从中间分开,化为了两道光带,光带的正中央,出现了几位衣衫破烂的男女。


    优美的歌声响起,女声:“大地一片混乱,四处是战争、疾病与饥荒,我们该去往何处?”


    男声:“我们是光明的虔诚子民,神必会为我们指明生路,我看见了一只白鸽向海边飞去,海的对面必有我们的生路。”


    诺顿帝国的子民无比熟悉这段对话,这是他们建国传说中的故事。


    有一部名为《白鸽之王》讲述的就是诺顿帝国建国君主曼努艾尔的故事,这一段对话也出现在了歌剧中,那段歌剧和现在这段对唱很接近。


    此时,光带已经变成了白鸽的形状,惊呼与笑声充满了看台。


    刚刚熄灭的看台气精灯,再次亮了起来,观众惊讶地发现,孩子们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布料组成的海洋,那些扮演建国之民的演员们,甚至还有了一艘惟妙惟肖的船。


    那些布料翻滚着,组成波涛与巨浪,伴随着激昂高亢的音乐与歌声,让几乎全场观众都握紧了拳头,浑身是汗,甚至有人站起来为演员高声地加油。


    终于潮水退去,演员们上岸了,他们来到了麦穗遍地,硕果累累的新世界,开始生儿育女,繁衍生息。


    海盗十七日攻城事件。


    与飞利浦王国的十八年战争。


    红白权杖王位争夺三十年。


    与飞利浦王国的第二次战争(二十年)。


    会场内的参演人员来来去去,通过歌剧、杂耍、音乐,以及各式舞蹈,向人们演绎出了诺顿帝国的历史。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可即使如此他们依然会漏掉很多细节,毕竟场地那么大,演员那么多,可一个人只有两只眼睛。


    蒸汽火车在呜呜声中出现在了场地中,后边还拉着长长的车厢,观众吓了一跳,因为它太像是真的了。很快前排的人就发现,它应该只是个空壳,因为车轮是不动的,透过车轮的空隙还能看见马蹄子。


    一位又一位的演员从车厢里跳了下来,他们衣着各异,看起来像是贵族男女、中产的绅士淑女、工人、农民,还有穿着之前古代衣装的男女,甚至后来出现了衣着夸张的杂耍演员,比如小丑、喷火人、抛球人之类的。


    除了少数人在边缘表演节目,其余大多数人都手挽着手唱歌跳舞:“国王治下,诺顿正是最好的时代,我们工作,我们生活,我们生儿育女。我们的国王,建立盛世的国王……”


    火车在歌舞中被拆了(真的有马,并被快速带下了场),火车和所有的车厢都被拆成了零碎,一部分被扔在地上,另外一部分却被拼装了起来,组成了一顶巨大的王冠,孩子们再次从下方的几个入口冲了出来,不过这次他们举着的不是提灯,而是一颗颗巨大的宝石,这些宝石被镶嵌在了王冠上。


    当几个杂耍艺人把最大的一枚宝石放在王冠的最顶端后,它亮了起来,璀璨夺目的光照向四周时,甚至出现了彩虹。


    “国王万岁!海伦娜一世陛下万岁!万国博览会万岁!欢迎来到诺顿!”


    所有的观众全部起立,无论男女老少,一起挥舞着双臂,高呼着:“国王万岁!海伦娜一世陛下万岁!万国博览会万岁!欢迎来到诺顿!”


    从未接触过这种大型活动的人们,彻底陷入了狂热中。


    达利安悄悄看着国王,这位陛下已经笑得能看见小舌头了。


    她没着急去安抚民众,而是也看向了达利安:“还能再来一次吗?我指的当然不是今天。”


    “当然,陛下。”达利安毫不犹豫地代替奥尔答应了,奥尔也说过可能出现这种问题,“随时恭迎您的到场。”


    “真是有才干的年轻人。”国王称赞着,“这让我如何不信任你们呢?”


    “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誉。”


    “至少三天办一场吧,总不能让你们无法休息。”国王站了起来,“普通门票不要超过5金徽,高级座位与包厢你们可以随意定价,所有在今天之前记在蒙代尔先生名下的企业,都可以获得三年的免税。”


    “万分感谢,陛下。”


    “蒙代尔先生说过,还有一场闭幕式,对吗?”


    “是的陛下,但是闭幕式就没有这么热烈了,时间也要比开幕式短暂得多。”


    “可以理解。”


    她再次走到了栏杆边,对着民众欢呼,这时候,甚至是那些外国人,也在高呼着万岁。从会场外传来的声音,更是让欢呼如同拥有了和声,充满了厚重的层次感。


    国王陛下就在欢呼声中,带着超过预期的满意,离开了。


    当她坐上马车时,发现博览会广场的那些大型游乐设施,竟然开动了——她知道,六点后这里就该闭园了,但今天看来这里准备通宵狂欢。


    国王陛下离开后不久,几辆装满了酒桶、水果、奶酪、烤鱼,以及整牛、整猪的马车来到了博览会广场,驾车的车夫与伙计都穿着红色的皇室侍从服装,他们都来自国王的酒庄与牧场。


    “陛下祝大家健康!”他们带来了国王的礼物,向今天来到博览会广场的人,无论是场内的观众,场外的参与者,又或者是那些参展者,提供免费的美酒与食物。


    本来就气氛热烈的人们立刻呼喊着:“陛下健康!”高兴地排队领取礼物。


    一直到凌晨三点,狂热的人们才终于渐渐散去,可时间刚来到凌晨三点,就已经有人乘车前来参展了。


    而从这天之后,整个博览会长达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每一天都会有一位贵族送来免费的美酒与食物。


    当那些东西送来时,仆人们也同样高呼着“陛下祝大家健康!”,人们则以“陛下健康!”回应。


    即便是很多年之后,这场博览会的盛况依然被经历过的人们充满怀念地,讲述给自己的后代……


    博览会的消息跟随着电报的信号,飞到了大陆上,毫无疑问,即使最近两年与诺顿的关系越来越糟的飞利浦王国记者们,在电报内也对这场开幕式充满了溢美之辞。


    原本就吸引了全世界目光的世界博览会,在这之后,更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与渴望,西大陆到诺顿帝国的距离毕竟不远,从各国来到索德曼的客轮,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满员的。


    七月二十三号,国王经过钱德勒的手,得到了两件意外的礼物——第一次开幕式时的现场录像胶片,以及录音的唱片。


    虽然它们俩一块放的时候,会有些时差,影片放映出来的速度比实际情况要快上一点,唱片则是正常的,但这完全不是问题。


    尤其放映之后,影片竟然还有彩蛋,那是她本人站在围栏后挥手向观众致意,以及观众疯狂欢呼的画面,看着那些热情的子民,国王的额头甚至都因为过于兴奋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另外,奥尔表示,他们正在改进放映机,新的放映机应该能与唱片的时间达成一致,除此之外,他询问,这些影片与唱片是否可以在电影院里放映?毕竟您的容貌出现在了影片里……”


    “当然可以!”国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些抢不到表演票的民众,在两天之后,涌进了蒙代尔影业公司的电影院,那些真正有钱的人们则掏钱购买了拷贝,在家里举办“博览会沙龙”。


    当然,博览会展出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可只要有了人气,什么事情都很好办。比如普士顿王国那几个带来了原始汽车的年轻人们,即使只是在外围广场上参展的他们,也很快就被一位外国的伯爵小姐看中,给予了他们一笔投资。


    那些在玻璃金字塔内部参展的项目,无论是直接出售,拉投资,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毫无疑问,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有人撤展也不需要担心,负责招商的葛雷帕伯爵现在已经是诺顿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之一,手底下压着无数的项目,现在唯一让他发愁的,就是奥尔告诉他“没地方了”。


    “呃,其实可以让那些小商贩……”


    “不可能。”奥尔再次拒绝。


    葛雷帕伯爵所说的,就是跟着甜蜜炸鸡进驻的人们,他们确实都是真正的小商贩,一半是在警局隔壁,贝壳区的白砖大道上摆摊子卖小吃的,另外一半是拿到了奥尔放出的小吃配方推着车在工厂门口卖煎饼、鸡杂和麻辣烫的。


    奥尔没有要求他们,但是在去年甜蜜炸鸡进驻的消息上报后,很多小商人都跑去问执勤的警官,或者给他们发货的批发商,“这个什么博览会,是不是先生的买卖?”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有人立刻表示要参加,有人在犹豫了数天后,也参加了。


    他们是为了他来的,而且不是为了跟着他挣钱,毕竟这些人又不像里瓦斯和马克西姆那样,知道他是个金手指,这些人只是很纯粹地意识到,他们的先生希望有人跟着去,那他们就来了。


    确实,这些小商贩们现在是都赚了大钱,可在刚开会的时候,这地方就是一片鬼城,什么都没有。可当时这些小商贩们不但没有人退出,甚至还会把卖不出去的食物免费送给还没开始训练的演出队(当时这些人都是之前施工的工人)。


    “我们可以给那些小商贩一笔补偿。”


    “不,我想您误会了,这件事不是小商贩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因为,这个广场的买卖,是威廉殿下,和我的。”


    “……”葛雷帕伯爵的眼睛,瞪大了——他忘了!他竟然忘了?!博览会广场还成立了一个公司,威廉殿下拥有土地,而奥尔本人,拥有这个公司除了土地之外的一切权力。这不是个国企,这TM是个私企啊!


    几乎每天都要朝王子家里去一趟的送钱马车,那不是分赃,是正经合法地分账。


    第363章


    _(:з」∠)_葛雷帕伯爵只觉得自己丢尽了老脸,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意图当着主人的面,薅对方的羊毛。


    这件事原本葛雷帕伯爵想得很好,即使奥尔不答应,也可以转头去找莫萨娜,那位狡猾的王子妃会很乐意付出一些利益而与其他贵族建立更良好的关系。而奥尔只是一个干活的人,就像是店铺的经理,虽然他干的事情很漂亮,但也仅此而已,在几十年前,当贵族要卖出店铺时,可是会把经理与伙计们一块儿打包出售的。王子妃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有了什么决定,奥尔即使会很生气,但他也做不了什么。


    甚至葛雷帕伯爵来找奥尔,还是给他面子的一种行为,毕竟他自己答应下来,总比被王子妃强迫着命令要体面。


    现在不成了,不成的原因是,王子妃也不会答应的,即使她现在依然有方法踢开奥尔随意妄为,但把一个合作者踢开和把一个下属踢开,意义完全不同,那代表着王子妃要彻底和奥尔撕破脸。


    王子妃是狡猾的,即便这么做会给她带来利益,可显然不值得。而以王子与奥尔之间的关系,更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最多,王子妃能说动奥尔出让一小部分利益,可那样葛雷帕伯爵就会被当成挡箭牌,扔给奥尔了,自己就要同时得罪王子夫妇和奥尔了。


    为了那些贪婪贵族的一时感谢,值得吗?


    或许,奥尔会因为和他的矛盾,把葛雷帕子爵从总局里踢出来,但伯爵更担心他给傻儿子找麻烦,警察可是个危险的工作,最近索德曼更是乱成了一锅粥,万一那家伙被派去捉拿悍匪,挨个枪子儿……


    伯爵是有私生子的,但他并不喜欢那些孩子,也没什么感情。更重要的是,他敢把私生子弄回来继承爵位,他亲爱的伯爵夫人就敢让他某个早晨没办法从床上起来,或某次骑马被惊马甩飞出去。


    即使蒙代尔先生是位神探,但葛雷帕伯爵夫人可不是会把他请来查案的蠢货。


    被伯爵用奇怪眼神看了一眼的奥尔:“?”


    他一直在等伯爵说话呢,可这家伙好像开始了脑内风暴,表情疯狂变换,就是没再说一句话。


    这位老奸巨猾的伯爵,不可能被吓傻了吧?


    看来是没法等到对方主动开口了,奥尔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决定主动出击。


    “葛雷帕伯爵,合作到现在,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我很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想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摘果子,我更清楚,大多数绅士与淑女们想的只是赚一笔快钱,在博览会期间捞了就走。但您是跟着我们一块走过来的,您应该也很清楚,在博览会开幕式之前,这地方就已经开始盈利了。那时候的人们,可不是来看开幕式的。


    继续这么经营下去,这里依然是一片盈利的好地方。毕竟金字塔场馆是要长期存在的,陛下也希望开幕式会场能够继续存在,它们都是极好的盈利点。”


    思维过分发散的葛雷帕伯爵一怔,被奥尔拉回了现实,他意识到,奥尔在刚刚的强硬后,竟然是让步了?


    “是的,这是个长久的买卖,而且,您显然对这件事是有规划的。”葛雷帕伯爵笑了起来,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奥尔,这才是正确的行为,死硬着一点甜头都不让别人尝,可是很危险的行为。


    “我个人建议,您可以邀请泽勒公爵。”


    “您的建议十分的英明,我们在下一周的聚会上,与殿下一起研究这件事,如何?”


    “这是应该的,我也会在下周拿出广场的未来发展计划。”


    这件事算是圆满地解决了,而奥尔让出好处的原因是,他是要离开的。


    虽然这个脱离诺顿帝国的计划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快则五到七年,慢的话,可能要花上十几二十年。不管整个计划施行得多么顺利,他都不可能把所有帮助过他的,相信他的人都带走,这些人本人也不可能都愿意和他离开,诺顿帝国是他们的国家。


    奥尔不知道,当他离开之后,与诺顿帝国会是怎样的关系,但他很确定的是,到时候博览会广场,依然会是一大块肥肉。


    威廉和莫萨娜会保护这些人吗?


    奥尔在思考之后,很遗憾地确定——不会。


    威廉是个好人,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奥尔发现威廉严重缺少与权威对抗的勇气,这个对抗甚至不是正面对抗,包括侧面与迂回,他的善良只会让他不去做糟糕的事情,或者在犄角旮旯的地方做一些事,尽量挽回破坏造成的损失。


    至于莫萨娜,她就是个政客,怎么能要求一个政客有良心?她想的永远都是如何将手中的东西卖出一个好价钱。


    所以,奥尔想保护这些人,就必须从现在开始。


    当结束了这次和葛雷帕伯爵的会面,奥尔就召集那些小商人们开了一个会,除了会离开之外,奥尔将他面临的所有问题,都坦诚地告诉给了这些人。


    民众有的时候是愚昧的,但有的时候却是无比明智的。


    “我们已经赚了很多钱了,先生,我们很愿意离开。”一位面色红润的老太太带头说,“不能给您再增添麻烦了。”


    “请保护好自己,先生。让我们从这搬走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很想回去白砖大道。”


    “您没事,我们才能没事,先生。”


    他们能赚到钱,因为良好的环境,因为除了税警外,每个月不会再有其他警察来找他们的麻烦,甚至他们出于善意赠送给警察的食物,都会在每月的税金里被扣出去。所有找他们麻烦的小偷、强盗、流氓都会被警察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带回警局。


    他们还可以得到便宜又稳妥的原料,那些进货商人也不敢欺骗他们,因为只要有人去告状,警察们是真的会管的。


    这一切都是鱼尾区警局的警员们带来的,是副局长和局长带来的——那位局长也很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先生才是做决定的那个。


    老爷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只要保住最重要的就好。这是这些小商人们几代人的生存智慧,现在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鱼尾区警局,是奥尔。


    “谢谢。”奥尔只觉得胸前温暖而沉重,“你们都曾经签过约,不会是白白离开的,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补偿,另外,大家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广场,只是会从固定的摊位,变成流动小吃车。”


    听到小吃车,大家不但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地笑了,因为他们很熟悉小吃车。


    “但是!留在这里做小吃车的买卖会很危险,年纪大的不行。所以,未来半个月,大家都可以去广场警局找警官注册,决定你们是要继续在广场营业,还是离开。四十岁以上的商户必须离开。


    离开的商户会有一大笔补偿款,留下的会得到少量的补偿款,以及统一配置的小吃车。”


    这些商户,只要是三十五岁以上,就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女性比男性的衰老情况还要更严重一些,因为她们中的很多人都要不停地生孩子。


    “我们可以将店面转交给子女吗?”还是那位老太太问。


    “不行。”在拒绝的同时,奥尔心虚地为这些商人不懂法而庆幸。


    他们当时和奥尔签订的,算是租赁合同,当然可以转赠给自己的子女。可一旦转赠,就会给奥尔带来很大的后续麻烦,因为每家人,都不只有一位子女。当赚钱买卖的老板是父母时,这些子女们还可以维持一条心,可一旦资产被转增,过去一块儿干活的兄弟姐妹成了自己的老板,那问题就会立刻涌出来了。


    奥尔需要广场保持平稳,因为这里也是他重要的资金来源地。


    “那么,可以将金钱转为房产吗?我指的是白杨小区那样的房产。”


    白杨小区,奥尔建立的廉租房区域,外国狼人们还住过那。最近那里开始分房入住了,第一批居民是警局的家属,那地方虽然比现在的宿舍距离警局遥远得多,可房子也更宽敞,最小的也有一百二十多平(使用面积),还有小花园和绿地。虽然这房子不算是完全免费的,还要直接承担物业费用,但只要居住二十年,房产就直接归他们了,和白送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批则是蒙代尔建筑公司的工人,那些工人们现在已经高兴得发疯了。


    在其他城区,住满建筑工人的地方,往往也会治安堪忧,但鱼尾区不同,建筑工人们都是长期的安定工作,他们都是热情的本分人。


    “可以。”


    这让很多商户都高兴了起来,看来他们真的很喜欢那的房子。


    一周后与葛雷帕伯爵,以及莫萨娜的例行会议上,其他两人很快和奥尔达成了共识——博览会广场在世界博览会结束后,将会继续建设,并最终建成一个面向全年龄的□□区。


    简言之,就是个大型游乐园。


    这地方禁止赌博、酒精,以及天使药。


    所有进驻的产业,都必须服从博览会广场组委会的整体规划,禁止单独建设。营业期间,店铺布置必须符合组委会的各项要求,出售的货品必须接受组委会的检验,等。


    违反合作条款的任何组织和个人组委会都有资格将其赶出博览会广场。


    “我和威廉会一直站在您的背后,支持您的。”莫萨娜很高兴地说,目前为止在博览会和博览会广场的建设上,她和威廉提供的只有名义上的支持,而奥尔给他们的回报却是巨大的。


    但比起总想“帮忙”的葛雷帕伯爵,莫萨娜和威廉的老实安静,才是奥尔最需要的。


    时间进入了八月,奥尔将两本小册子,放进了和亲王直接沟通的信箱——亲王之前给奥尔的魔法物品,除了这个直达亲王的,还有一对单独送给奥尔的,达利安那次回族里的时候,就用信箱和奥尔一直保持着联系。


    最近这个信箱也是经常使用,有些关于外国的问题当奥尔觉得那些书上内容真实性不大,周围的人也无法回答时,奥尔就只能询过亲王了。


    这两本小册子,是他“星星之火”最初的成品,虽然答应了安卡,但还是先让亲王先看两眼吧。


    奥尔也渐渐从博览会广场那边脱身了出来,每隔三天表演的大型节目交给了约德尼和亚伦。为光明教会拍摄的《白公主》即将开始剪辑,这个奥尔必须全权负责,因为只有他最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八月中旬,奥尔终于把片子粗剪了出来,终于他可以回家,让脑子歇歇了。


    就在这一天的半夜,娜塔莉带着马洛,提着两个大皮箱,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找来了,达利安在听到了她的来意后,本来想让她明天早晨再来的,可是紧接着又有人来敲门了——亲王本人来了。


    放亲王进来后,达利安甚至忍不住朝屋外看了两眼,以确定外头没有别人了。


    “不需要离开,娜塔莉。”亲王拦住了要走的娜塔莉,“我们可以排队。”


    于是达利安只能把奥尔从床上拽了起来:“你最近干什么了?”


    这时候的奥尔脑子里还是迷糊状态,他打了个哈欠,完全没过大脑地回答:“干你了?”


    刚说完他就自己把自己吓清醒了!奥尔窘迫地捂住了脸,达利安却一脸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奥尔把脸露出来后,他对他说:“不,你没干。”然后他亲了奥尔的鼻尖一下。


    奥尔:(ω\)。


    “陛下的表情不太对,他好像在生气。”


    正在快速穿衣服的奥尔动作停了一下,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上次和亲王通信,还是月初的时候寄出去的那两本小册子,小册子出问题了?奥尔连马甲都没穿,直接把外套一套,就转身朝外走了。


    “娜塔莉也在,她和马洛带着电影放映机来找你。”


    “电影放映机?”


    奥尔到了楼下,亲王坐在单人沙发上,双手敞开扶着把手,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写满了威严。娜塔莉和马洛坐在同一张双人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头,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乖巧。


    亲王对奥尔点了点头,用手一指娜塔莉:“杉多尔女士先来的。”


    知道自己逃不了的娜塔莉,干脆迎难而上:“我们制作了一种新的胶片,你对有声电影有兴趣吗?”


    “有!!!”虽然对小册子的事情很着急,但娜塔莉的提问,还是让奥尔在此时此刻把亲王扔到脑后去了。


    娜塔莉也笑了:“这还要感谢你给我的灵感——你把开幕式的声音录在了唱片上。”


    她和马洛快速地把放音机支了起了,在奥尔和达利安家客厅的墙壁上,播放了一段只有十几秒的有声短片——片中的主角是马洛,他一脸生无可恋地站在那,数着“一二三四五”。


    包括亲王在内,所有人都看向了马洛,这位在达利安之后的第二位狼人萨满,现在脸红得像是一颗苹果。


    娜塔莉从箱子里掏出了另外的一件东西:“这是收音器,对着它说话,声音就能清楚地传导到刻录机里,在拍摄的同时,将音轨刻在胶片上。所以,放映机也要修改,除了放映画面外,也要能读出音轨,这是放音喇叭。”


    收音器,不是收音机,它和蓝星的老式麦克风一模一样。至于那个放音喇叭,它就是没有外壳的音响。


    至于有声影片的原理,娜塔莉一提,奥尔才猛然想起来,好像蓝星那边的有声电影,也是这个原理吧?同时,奥尔也想起了更多。


    “可以将声音和画面分开录制吗?我指的是,先录画面,然后再将声音录在胶片上。因为这个收音器,叫它话筒可以吗?收音器这个称呼太长了,它本身也太大了,还需要长长的管线,这对拍摄的影响太大了。”


    “啊!这是个好主意!”娜塔莉立刻点头,“而且这么一来,对于摄像机的改进也就不需要那么迫切了,我只需要制作对应的音轨刻录机。”


    “另外,这个放音喇叭……它就这么摆着太难看了,也不好打扫与维护,能不能想法子把它固定起来?”


    “这没问题,可以把它嵌在一个盒子上,合适的木材甚至能让喇叭的音色更优美!”


    “太感谢你了,娜塔莉!你是个天才!”奥尔给了娜塔莉一个拥抱,“下一部电影,我们就拍摄有声电影!”


    什么电影在最初最能展示有声电影的魅力呢?歌舞片!奥尔不善歌舞,但是协助奥尔举行开幕式的血族大佬们可都还没离开呢,因为开幕式同样给他们带来了崭新的灵感,现在奥尔能让他们向着另外一个方面,释放自己的灵感了。


    娜塔莉快乐地带着马洛离开了,她要朝着奥尔的要求,继续去改进这些设备了。


    送完娜塔莉,笑容满面的奥尔一扭头,就看见了表情微妙的亲王——亲王就像是看着一个有点大病的傻儿子。


    笑容瞬间从奥尔的脸上消失了,他跟着亲王回到了客厅,乖乖坐下,达利安放下咖啡和奥尔坐在了一起,奥尔握住了他的手,只觉得整个人充满了勇气:“父亲,我的小册子有什么问题吗?”


    “你竟然这么问我?”亲王翻了个白眼,“你的小册子简直……”他顿了顿,“我根本无法理解。”


    果然,问题确实在小册子身上。


    “无法理解?”但这不可能啊,以亲王的知识水平,怎么可能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你到底为什么要写这些东西!你想把它们传播出去?它们与你在鱼尾区那些异想天开的思想完全不一样,一旦被知道它们的出处,不只是你,所有贪婪血裔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在鱼尾区传播了那么长时间的思想也没人来找麻烦,奥尔还以为是因为他教导的都是孤儿和底层,原来是其他人把他当成了空想家,奥尔心情略有些复杂,但看着亲王,他很快笑了:“我可以认为您肯定了我的观点,它们是有用的吗?那我并不认为传播这些思想会是危险的,恰恰相反,把这些思想放在合适的人手中,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机会。


    世界必然会爆发一场大战,我们可以试着提前加油。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不会给我们的势力带来过大伤害的基础上。”


    “……”亲王闭上了眼睛,“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但是……”


    但是,亲王不想承认,他被吓到了。奥尔的小册子,他刚刚看了两页,就把它们扔到了一边,像是鱼尾区儿歌里的那头拉磨的黑驴一样,在房子里闷着头转圈圈,在转了不知道多久之后,他又把地上的小册子捡了起来,继续看了下去。


    然后连续几天,他都是这样循环往复地过来的。不断地看,不断地受到惊吓,停止之后,却又继续看。


    “从未有人这样看待这个世界。”亲王依然闭着眼睛,“过去,我们区分敌人与朋友的方式,是通过血统、种族、家族、职业、国别……而你的那些小册子,就像是无数把利刃,把过去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斩断了。”


    他睁开眼看向奥尔:“这很危险,对人类是,对我们也是。”


    亲王最初确实是因为这些东西流传开后,可能带来动乱而恐惧,但随着越看越多,他就开始为自己而恐惧了。在看那些小册子之前,无论人类或异族都是一团一团的,现在,那些团被拆开了。


    “父亲,我觉得您担心得有点早了。”奥尔摆了摆手,“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因为它们是无视了变量的。而情感,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变量。人们看见了那些小册子之后,不可能就只瞬间把自己像上面写的那样归类和站位,大多数人考虑的,首先还是自身。”


    第364章


    “就像是您,您也看过那些了,那么现在的您难道已经将血族的利益放在一边了吗?”


    “……”亲王歪头看了看奥尔,他的肢体动作终于没那么霸气了,他收敛了起来,坐姿重新变得惬意了。


    达利安瞬间消失,再回来时,端着咖啡和司康面包——司康面包上涂抹了厚厚的炼乳。


    “你该做个哲人,奥尔,你的思想真神奇。”


    “不是我的思想。”奥尔苦笑着摇头,“虽然我也提供了一点点建议吧。但那些东西不是我这样年龄的孩子可以理解,并总结出来的,真正的作者是住在我脑海里的祖先。”


    红龙和火鸟:=。=算了,习惯了,对对对,就是我们,快把锅拿来吧。


    这两位已经一脸淡定地咸鱼躺了。


    而奥尔,很显然,他已经是一位说谎大师了。


    亲王点了点头,很快相信了奥尔的话,因为这也正是他所想的,他不认为中学肄业的奥尔,能写出那样的东西,那本小册子里的每一个单词,都是可怕的。


    沉默地吃完了一个司康饼后,亲王说:“你的两本小册子,很像是两本医书,不过病人不是活着的生命,而是国家与民族,我们先将诊断放出去,再放治疗方法吧。就从……飞利浦、匈塞、普士顿,和伊斯特开始。”


    “我对这些并不了解,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我的安排要基于你的学说,你来把这四个国家的情况,写得更详细一些吧。是详细,而非复杂,就按照小册子原先的文风走。写完了,就塞进信箱吧。我需要时间沉淀,短时间内,不想再见到你。”


    亲王都已经走进了他的马车,奥尔和达利安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就这么走了,他又下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超级大的箱子:“这是给你准备的,是四个国家的近代史书籍,我想它们对你有用。”他将箱子交了过去,“有些东西确实是来自祖先,但有些东西,比如看事情的角度与方法,很显然来自你个人。


    你有独特的视角,所以,你才会成为出色的侦探。未来,我相信你也会做到更多。”


    奥尔:“谢谢夸奖,父亲。”


    _(:з」∠)_总觉得亲王的意思是,不想当哲学家的警官不是好的种族领袖?不能说逻辑通顺,只能说毫无联系。


    “我来整理这些书,你继续去睡觉吧。”达利安接过箱子,摸摸奥尔的头,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梳头,现在茂密的亚麻色头发,充满了凌乱美。


    奥尔却按住了达利安的手:“要和我一块儿吗?”他暗示地瞟了一眼楼上。


    “不。”达利安却少有地拒绝了,“我们在一起是为了快乐,但是现在,我很确定睡眠比我,更让你快乐。当你睡足了,明天,我们再来快乐。”


    注视着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奥尔的脸越来越热,睡眠是什么?达利安才是最美的!可是达利安确定了( ╥ω╥),最后奥尔只能乖乖滚去楼上睡觉了。结果,他刚闭眼两分钟,意识就彻底一片黑暗了。


    “奥尔,奥尔?醒醒,醒醒。”


    温柔的叫醒声,让奥尔睁开了眼睛。


    奥尔有点呆地看着达利安,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难道刚刚亲王来了是他做的一场匪夷所思的梦?随着大脑恢复运转,奥尔还是发现了不同,卧室的窗帘虽然拉着,但窗帘底端的缝隙还是露出了金黄色的阳光,现在至少是中午了。


    “本来不想叫你的,但是我们那边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菲比尔侦探事务所的诺顿帝国负责人,康斯德·法利埃。”


    “呃……这个菲比尔侦探事务所和康斯德·法利埃,很出名吗?诺顿帝国的负责人……还有跨国的侦探事务所?”


    达利安看着奥尔,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亲爱的,谁都没发现,原来到了现在,你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外行啊!”


    奥尔:“???”


    达利安说的外行,就是“探案、保卫”等类似工作中的外行,因为只要是在相关领域讨生活的人,就没人不知道菲比尔侦探事务所,而这家侦探事务所的历史,比任何一个国家的警察还要更长久,它已经存在了至少两百年了。


    不过最早的时候,它不叫菲比尔侦探事务所,而是被称为菲比尔骑士团。别误会,这个骑士团不效忠于任何国家或个人,他们其实是个占山为王、拦路抢劫的正经强盗团。


    但因为这支强盗团从出名开始,头领就都是一些比较讲道义的猛人。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其他强盗团与受害人,都认可菲尔比骑士团做中间人了。


    ——当匪徒绑架了某个人,或者偷盗抢劫了一件贵重物品,要向家属或原物持有人索要赎金时,他们就需要一个中间人了。视肉票或物品的贵重程度,中间人的身份也高低不等,但一般都是懂行的圈内人。


    中间人当然也不是白干的,他们会从两边都获得一些利益,这是被双方都认可的。好的中间人甚至可以帮助受害者讨价还价,以相对少的损失把他们的家人或宝物带回来。糟糕的中间人就很可怕了,只是人财两失还是轻的,有些情况下甚至直到交易结束,受害者还不知道匪徒到底是谁。


    总之,因为他们的办事“公正”,□□与民众都开始称呼他们为菲比尔骑士团,它也就改名了。因为做中间人赚得更多,也更稳定,后来菲比尔骑士团干脆从荒山野岭搬进了城市里,几乎专干这一行了。


    到了近代,也就是安罗娜女王时代,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菲比尔骑士团在经过他们那一代领导者的研究后,进行了进一步的改制,直接在西大陆的几乎所有国家都登记注册了。


    目前,他们的买卖涉猎了武装押运、悬赏缉凶、保镖护卫等。当然,起家之本的中间人行业也没丢,他们依然为黑白两道提供中间人服务。


    在西大陆上,部分治安比较夜不闭户,因为闭了没用的城市,甚至发展成了犯人直接把抢劫与偷盗来的所有物品(包括活人)扔给菲比尔侦探所,半个小时后失主前来拿钱把家具和老婆孩子带走,没钱就写欠条,再过半个小时后,当地警察过来,从侦探所拿走一笔抽成。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显然已经是熟能生巧了。


    这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奥尔,听着达利安的讲述动作僵住了,嘴巴也微微张开。


    达利安托起他的下巴,让奥尔合上嘴:“菲比尔侦探所有五万核心雇员,其余在菲比尔登记挂靠的‘私家侦探’保守估计至少近百万。索德曼的治安还算不错,菲比尔在索德曼从没有胆子那么丧心病狂,但也是个可怕的势力。”


    所以,他才把奥尔叫了起来。换成来的人是钱德勒,达利安都会让他等着。


    “那他来找我干什么?”奥尔觉得,这个菲比尔侦探所,虽然名为侦探所,实际上已经有了魔幻小说里佣兵工会和小偷工会结合体的感觉。


    “虽然他什么都没对我说,但他的态度不错,还带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我闻到了久远的鲜血气味。我猜测,他是来找你办案的。”


    “……”一个在黑暗世界里,不是国王,也是宰相的家伙,跑来找他办案?虽然奥尔觉得这结论有些神奇,但达利安说的,奥尔就相信。


    所以,奥尔在见到这位康斯德·法利埃之前,想的就是该怎么拒绝对方。用指甲盖想,也知道对方带来的绝不是一个轻松案件,现在事情已经够多了的奥尔,不想找麻烦。


    奥尔很确定,要拒绝!


    四十分钟后,奥尔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辆马车上。安卡坐在他身边,康斯德则坐在奥尔对面,正在从他的那个大箱子里朝外掏案卷。


    为什么奥尔答应了?因为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给了奥尔半条街,假如案子破了,那么整整一条街都是奥尔的。虽然那条街处于黑区,但恰好是黑区与鱼尾区交界地区,有了那些地契,奥尔就能直接把建在那的工坊赶走——那些混蛋现在还在抓人。


    康斯德秉持着□□上的作风,直接把地契拍到了桌上,奥尔当时就很有骨气地说:“没查出来也要给我一半。”


    康斯德点头:“当然,我知道您的规矩。”


    他是会离开索德曼的,但他现在还在这,那有些很多事,他就没办法放手。


    达利安没跟来,临走的时候他对奥尔说:“我随时待命。”


    就那么确定事情会闹大吗?!


    奥尔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案卷开始查看,事实上,奥尔不认为他能破案,因为这也是一件陈年的悬案,只是没那位匈塞大使家的案子那么“陈”,这案子发生在八年前,当时闹得不小,甚至奥尔还能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一点点印象。


    因为案子发生在中等偏上的居民区,且死者是母女三人,母亲和十二岁的大女儿在被杀前都遭受了残忍的侵害,六岁的小女儿被活活勒死。这三位母女的丈夫,是一位海军的少尉军官。这位少尉在两个月后回到岸上才知道了这件惨案,听说当时就昏厥了过去——他刚刚进行的是一次短途的航行训练,出发前,妻子刚刚告诉了他,可能第三次怀孕的消息。


    中产家庭的母女、幼儿、军人丈夫,所有这些加起来,让这件案子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上保持了至少半年的热度,但最后以未能找到任何嫌疑人而告终。


    死者名叫南希·威尔逊,案卷中特别标出她婚前姓法利埃,和这位大金主康斯德一个姓。


    “她是您的……”


    “我的妹妹。”康斯德一脸苦涩,“她爱上了乔治·威尔逊,为了那个男人脱离了家庭,就落下了这么一个下场。事发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以为是哪个混蛋在复仇。这是坏规矩的,因为南希已经很明确地脱离家族了,她是个圈外人了,更不用说她的孩子!复仇不该找她们。


    我们找了三年,最后确定,这事儿不是我们家任何一个圈里的敌人干的,这就是一场该死的……犯罪。”


    犯罪这个词从康斯德这样的嘴里说出来,顿时就有种黑色喜剧的感觉,可是想想这场犯罪幕后的情况,没人笑得出来。


    至于警察那边为什么没能找到犯人?在索德曼当了四年警察的奥尔,已经十分明白,没必要去问了。


    案卷保存得还是很完整的,康斯德甚至带来了被害三人当时身上的全套衣物。


    南希穿着一件当时应该是米黄色的长袖长裙,和一双平底软鞋。以南希的社会地位,即使是在家里,丈夫不在,她也应该穿高跟鞋,裙子里边该有束胸衣和丝袜——虽然没有法律的规定,但这是一种公序良俗。


    “威尔逊夫人的内衣与丝袜呢?”奥尔问。


    康斯德尴尬地怔了一下:“我很确定,这些就是她当时身上穿的全部了。”


    奥尔点了点头,康斯德对妹妹的关心是真诚的,但作为一个男人,总会有很多事情想不到。


    长裙上奥尔找到了飞溅血迹,滴落血迹,浸染开的,以及被手指抹开的血迹。衣领与肩膀上的血迹状态,说明南希的面部遭受了严重的殴打,严重到鲜血喷溅。她在暴力对待后,很显然是流产了,下方的裙子几乎被血浸透。


    衣襟被扯烂了,可还是能看出凶手给了她两刀,不是心脏,而是肺部。所以,衣服上有一点点泡沫干掉的血迹,那是她在窒息中艰难挣扎留下的。


    奥尔把这件衣服整理好,放进证物盒子里。


    威尔逊夫人的大女儿叫瑞贝卡,她遇害时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背带裙,带着蕾丝花边的白色袜子,还有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血迹让衣裙显得肮脏,时间让布料失去了亮丽,但依然能看出当年这是一个被母亲打扮得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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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衬衫的白袖子上能看出捆绑留下的血痕,蓝裙子和白袜子上也都是血……她还太年幼了,而对她做出这些的是个残暴的畜生。女孩的致命伤在背后,白衬衫的两个洞,同样是在肺部。更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其中一只白袜子,上面被烧了一个黑乎乎的洞。


    奥尔把这个袜子拿到眼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瑞贝卡的衣服放好了。


    最后是席丽尔,这个小姑娘穿着和姐姐几乎一样的衣服,只是她的裙子是红色的,小皮鞋则是蓝色的,短袜上没有蕾丝花边只有粉色的蝴蝶结。


    把她的小鞋子托在手里,奥尔叹了一声。她的袖子上同样有着被捆绑后流血的血印,凶手的动作十分粗鲁,席丽尔的胳膊被绳子勒出了血,但她的衣服里还多了一块布条。


    “这是塞在她嘴里的。”康斯德解释着。


    而奥尔发现,这应该是被撕扯下来的一条桌布。除此之外,女孩的衣服没有被撕扯破碎的痕迹,只在她胸腹的位置有一些血迹,很可能是凶手在行凶的时候,用膝盖死死抵着她的腹部。


    “南希和瑞贝卡没有被堵住嘴?”


    “是的,她们没有。”


    奥尔将席丽尔的衣服也收好了,开始看那些文件。


    八年前,诺顿帝国的警察刚建立还没到十年,虽然大多数的构架与规范都能从大陆那边借鉴过来,但菲比尔侦探所的存在,就能说明大陆那边的警察同行们干得也不怎么样。


    南希母女三人被害的案子在当年闹得虽然大,可威尔逊先生毕竟只是个小军官。而有能力的法利埃家族又直接把这件事定义为了仇杀,案发之初很显然他们根本没怎么在意官方的调查。


    所以,虽然死者衣物保存得还算完整,但八年前的验尸报告与现场记录,都是乱糟糟的,越看,奥尔的眉皱得越紧。


    直到马车停下,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皇后区雷斯索特大道,这里是皇后区的最边缘,但这里毕竟是皇后区,没有太过混乱糟糕的街区,这里住的大多是小有资产和地位的中产阶级——这里的布局很像奥尔在蓝星见过的米国社区,每家都有自己的草坪和小楼。


    奥尔下车时,有一位身穿深蓝色海军军装的少校军官已经等在那了,他留着这年代很多男士都留的两撇胡,身材健壮修长,年纪应该在三十岁上下,英俊,又因为紧皱的双眉,更显得成熟稳重。


    看见奥尔后,他立刻对他敬了个礼:“您好,蒙代尔警官。我是乔治·威尔逊,南希的丈夫。您好,法利埃先生。我知道您不希望在这看见我,但是……我想多少能帮得上一点忙。”


    八年,在海军里从少尉到少校,这位先生看来也有着不俗的出身。


    本来脸色就不好看的康斯德,在见到他的瞬间,脸色更是瞬间暗了两个色号。


    “我看见了狗屋,那是最近新添置的吗?”奥尔问。


    “不,不是最近新添置的,这栋房子自从……就一直空着,我住在军官宿舍里。我们原来养了一条狗,它叫豆豆。八年前,豆豆生了一场病去世了。我本来想让南希再养一条狗的,可是她说那样豆豆看见会伤心的,要等几年之后,等豆豆在天堂有了新家再说。”


    乔治闭上了嘴,他面无表情,但谁都知道,他在为当年发生的一切而后悔,假如养了一条狗,是不是当年事情发生时,至少狗叫声会引来邻居的注意,甚至歹徒看到了狗后,或许就会放弃那场犯罪。


    康斯德原本已经张开了嘴巴,从他刚刚凶恶的眼神看,毫无疑问他是想赶走乔治的,但是现在,在悲哀地叹息一声后,他选择了闭上嘴。


    奥尔走到了篱笆门口,站在那,向两边看了看:“这里的居民,家里都有仆人吗?”


    “这里的居民,大多是几户共同雇佣几位仆人,因为这儿的房租比较高。”


    “那马车呢?”


    “没有属于自己的马车,但是一般每家都有固定合作的车夫。”


    奥尔点点头,这是常见的情况,他推开了半人高的篱笆门,因为长期无人居住,篱笆门的门轴发出难听的声音,院子里的草已经没过了脚踝,已经看不见当年从篱笆门到正门之间的小路,房子的所有窗户都破了(这大概不只是因为时间的问题,房子大概也有了个鬼屋的名声),屋顶上还有个不小的乌鸦窝,奥丁的族鸟们站在屋檐上,对着奥尔探头探脑。


    奥尔一握门把手,锈蚀的滞涩感立刻传了回来,于是,奥尔把门把手整个拧了下来,他走进屋,发现这扇大门不止把手是锁,室内这一侧还有一把推拉锁和一把挂链锁。


    “您回来的时候,门锁都是好的吗?”奥尔问乔治。


    “是的,门锁是好的。他们说要么对方很可能是打开了厨房的窗户爬进来的,要么他是一个技术高超的贼。我每次离开前都会为房子做一次检修,确定所有的锁都是好用的。”


    这确实,奥尔在蓝星看过一位警察叔叔的科普视频,他也建议使用“老式门锁”,那种最简单的锁,反而比新式的锁更安全。从目前的这些情况看,乔治是个负责的丈夫,他虽然因为军人的身份无法陪伴在妻子身边,但已经尽他所能地保护妻子了。


    “你们在外边待着,我自己进来看就好。”奥尔抬手示意,众人都很听话地站在了门口。


    房子的布局很简单,一楼进门是门厅,右侧是厨房和餐厅,餐厅的对面是书房,书房旁是厕所,楼梯下面有一间小储藏室。


    根据案卷,南希是在厨房的餐桌上被发现的,现在这张桌子依然歪斜地摆在那,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奥尔直接在桌面上抹了一把,白手套瞬间变黑,也露出了桌面下的斑驳血迹。


    第365章


    因为时间过长,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但依然能看出死者在当时经历的惨烈痛苦。


    一些血迹也溅到了地面上,奥尔趴在地上仔细检查。


    在一边的橱柜下面,他竟然幸运地找到了小半枚血脚印。


    根据案卷,邻居梅斯太太一连两天没见到母女三人,其中一天南希和她约好了要带着两个女儿一块过来喝下午茶,热心肠的梅斯太太过来敲门询问,结果发现厨房的后门开着,地上还有血迹。


    验尸证明,被发现时,南希至少已经死亡两天了。根据社区环境,以及邻居证词,当时的警方认为,她是在两天前的晚上被害的。


    总之,其他人进门的时候,血迹必定已经干了,这脚印毫无疑问是凶手的。从形状看,这脚印只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少,毕竟橱柜下方的位置也不大,但它也有至少八厘米长,这可是一只大脚,对方的体型应该有190左右。


    除这小半枚脚印外,地上的血迹纷繁杂乱,并有多处磨蹭的痕迹,已经再难以辨认出其他线索了。


    他走到后门,也是被八年前的警察,认为是凶手进来的地方。因为后门虽然同样是一扇坚固完整的木门,但有一扇窗户距离这里很近,对方可以打破这扇玻璃后,把手从外头伸进来,打开门锁。


    奥尔看了两眼,就知道做出这个结论的警官是胡扯。他不知道八年前那扇窗户刚被打破时是什么样的,但现在窗宽上还竖着两片尖锐的玻璃,犯人真的是从那伸手的,那么在他伤害母女三人前,他已经因失血过多休克了。


    而后门的门锁也是好的,它甚至还能用。


    奥尔走进了餐厅对面的书房,这里一团乱。凶手翻过,他在杀害了母女三人后,盗走了大量财物。之后警察也翻过,除了查找线索外,也不排除顺手牵羊的嫌疑。案卷中,事后威尔逊先生在核查后表示家里一共丢失了200金徽的现金,以及差不多500金徽的贵重物品(包括全部的银餐具、一套水晶酒具、南希的所有首饰、一些小摆件,以及烟酒)。


    书架和酒柜都空了,书在地上堆成几堆,大概有老鼠在书堆里做了窝,地上到处能看见老鼠屎的痕迹。奥尔找到了很多玻璃碎片,除了属于窗玻璃的厚碎片外,还有很薄的一种,其中的一些甚至有花纹。


    奥尔把有花纹的那些碎片放在一起,试着拼了拼,万幸这些碎片都不小,还真的让奥尔拼上了,这……是相框玻璃?其他的也都是相框玻璃吗?


    奥尔把这些碎玻璃收进了证物袋里,离开书房,回到了门厅,这里的沙发、茶几、地毯等家具都已经朽烂了,但奥尔还是在地板上发现了很多血迹,这些血迹从出血量来说比餐厅要少得多,但是从内容上看,比餐厅的血迹要丰富得多。


    其中有几道十分有规律的滴落血迹,真可能是凶手行走中滴落下的血迹,其中一道延续到了厕所门口。


    本来没想查看厕所的奥尔推门进去了,奥尔在浴缸附近,发现了一些血迹。他直接把浴缸拽了出来,原本是想看看靠墙那一侧的墙壁上是否有线索的,结果却在另外那侧的浴缸上,发现了一个半血指纹。


    凶手应该是抓握了一下浴缸,四个手指扣在了浴缸外沿的底部,虽然无名指和小指完全看不见了,中指只有半个,但食指非常清晰,足以作为指纹比对的证据。


    “安卡!带着取指纹的工具进来!”


    安卡进来了,又过了四十分钟,他和奥尔一块出去了。


    奥尔首先看向乔治:“威尔逊先生,以我们警察办案的规律,当一个人死亡时,假如他有配偶,那配偶作案的概率总是比别人更大。我知道这场惨案中您的女儿也被害了,您不是人渣,您也有很强力的不在场证明,但是,是否能请您做一次进一步的证明呢?”


    八年前的证据,案发时,乔治在出港了两天的晴朗号上,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要先排除一下乔治的嫌疑。毕竟乔治的体格特征很符合凶手,一样的身高体健,还有一双大脚。


    “是测指纹吗?哪只手的?”乔治已经摘下了手套,“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我只希望您能够在抓到凶手后,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让我和那个畜生独处。”


    奥尔点了点头。


    而一直对这位妹夫没有好脸色的康斯德,这时候却意外地为他说了一句好话:“虽然南希是因为嫁给他才遇害的,但是……我知道他也爱南希。”


    “谢谢,法利埃先生。”


    “别谢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你有哪怕一点不对劲,我们早就把你送去陪伴南希了。”


    指纹核对没花太长时间,因为一眼就能看出不对。乔治的食指指纹是一个小土坡,但凶手的食指是个旋涡。


    “感谢配合。那么,现在我们就要进行下面几步了,我在您的书房,以及您与威尔逊夫人的主卧室里,都发现了玻璃碎片,我怀疑它们是相框碎片。”


    “是的,南希很喜欢拍照。”只有极短的刹那,乔治的眼睛闪烁起了愉快的光,可下一个瞬间,那光就熄灭了,“拍孩子的,拍我们的,还有拍豆豆的,每年的圣约翰节之前,她都会把照片换成新的。”


    “您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相框已经都被砸碎了吗?或者是您自己将相框砸碎的?”


    “不,不是我,我……”乔治深呼吸,八年的时间过去,他心灵上的创伤并没有彻底消失,“我一开始根本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我是在葬礼后的半个月,才回到家的。但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依然不是很清楚,关于相框,我只记得当时我一个一个地找到它们,然后收起它们。”


    乔治咬着嘴唇,懊恼又烦躁:“我只记得,确实有不少相框都碎了,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的相框都碎了。”


    “可以理解。”奥尔神色温和地看着乔治,他确实可以理解,因为在蓝星,当父母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是蒙的,有些事记得无比清晰,有些事却像是在雾里发生的,“我发现您的很多衣服都在衣柜里烂掉了,您回来后整理过这里的衣服吗?”


    “不,没有。”这个问题乔治回答得就十分确定了,“我只带走了南希和孩子们的东西,有些东西被法利埃先生拿走了。”


    “所以,你没注意过自己丢没丢过衣服,对吗?”


    这实在是个让乔治意外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皱起了眉:“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那时候只专注在南希的衣服上。警方让我估算损失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还会有衣服丢失的问题。抱歉。”


    奥尔问了三个问题,但两个他都不能给出明确的答案,这让说好了要帮忙的乔治,感觉到了深切的懊恼。他攥紧了拳头,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请冷静,威尔逊先生,接下来,我就要对两位说说,我目前所获得的线索了——凶手不是个新手,他要么是惯犯要么是体制内的人,大概率是后者。因为凶手还很可能是威尔逊先生您当时的朋友,或战友。他很高大,应该和您的身高相仿,性格骄傲自负。在您那次出发前,曾经拜访过您几次,威尔逊夫人也认识他。他已婚,妻子很可能也在那段时间里怀孕了。


    所以,您对于这样一个人,有印象吗?他不一定百分百符合,但至少百分之六十符合。”


    康斯特瞬间冲向乔治,拽住了他的脖颈:“说!”


    奥尔说到一半的时候,乔治就已经愣住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


    “两位先生,都请冷静下来,接下来,请让我解释得出这些结论的原因。


    首先,刺杀的痕迹干净利落,凶手很了解人类的致命点,他不是新手。瑞贝卡小姐袜子上被烧开的破洞边沿,能够依稀看到血迹,对方不是在施展暴力,他烧毁了一个血手印。除此之外,您的家里还有多处磨蹭、涂抹的痕迹,虽然手段粗陋,但他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自己指纹的痕迹。这是一个在八年前就知道抹去指纹痕迹的人,他要么是惯犯,要么是内部人员。”


    不止八年前,现在还有人不知道指纹能够确定身份,毕竟指纹也算是高尖端技术了。


    “我不知道您后门的窗户是谁打碎的,但我很确定,他不是从后门进来的。不是后门,前门完好,凶手怎么进屋的?威尔逊夫人开的门。


    虽然我不认识这位女士,但通过您二位的态度,我很确定她是一位诚实善良的女士,所以排除外遇。这个人是熟人,甚至友人,是一位能够让威尔逊夫人在深更半夜开门,放心地把他放进家的人。


    夫人的身上没有捆绑的痕迹,但我相信,她身为您的妹妹,以及一位勇敢追求自我生活的女性,不该对于反抗毫不了解。”


    康斯德低声说:“她学过格斗。”


    “夫人很可能在一开始头脸就遭受重创,失去了反抗与呼救的能力,所以,她才不需要被捆绑,不需要被堵住口鼻。


    八年前的警察们认为,凶手杀害了夫人,上楼后杀害了瑞贝卡,最后杀害了席丽尔。但根据现场的情况,我认为凶手是在打晕夫人后,上楼捆绑起了瑞贝卡,席丽尔虽然也被捆绑住了,但应该在当时就被害了。


    之后他下楼,杀害了夫人,最后杀害了瑞贝卡。


    客厅有大量血迹,那些血迹是夫人的脸部被击打,以及凶手挥舞拳头时喷溅或甩飞出去的。还有一滩较大血迹,以及血量较多的滴落血迹,十分符合夫人昏迷过程中血迹滴落聚集,以及凶手把人抱起来或扛起来后,夫人的鲜血逐渐滴落的情况。


    现场是残暴并混乱的,但实际上,凶手做这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且充满了自信的。


    钱财对他来说只是意外的收获,抢劫不是目的,只是一点意外的收获,他就是为了性才去的。”


    乔治直接转身,康斯德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乔治坐上了距离他最近的马车,那是一辆警车,驾车的狼人警官和奥尔对了一个眼神,就让开了车夫位。


    奥尔拉着安卡:“快去请威廉殿下!”


    他的语气和玉皇大帝请如来佛时的语气差不多,因为案子果然闹大了,直接牵涉到军方了,还是诺顿帝国脾气最大的海军的军方。


    说完后,奥尔就冲上了乔治驾驶的马车,坐了进去。


    奥尔和原本驾车的狼人警官面对面坐着,他刚开始还在担心乔治过于激动导致车速过快,发生什么意外,结果车走得很稳,该让行人的时候让行人,该转弯减速的时候也转弯减速,而驾车的乔治与坐在他旁边的康斯德全都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赶向目的地。


    奥尔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压抑,那两个男人仿佛两座随时都会爆发的活火山。


    他们从皇后区直接来到了梧桐区的水手街,路上来来去去的,都是穿着海军制服的小军官,不过他们的军衔大多是士官,只偶尔有几个尉官,突然窜出来了一辆少校作为御者的马车,把很多人都吓了一跳,站在路边敬礼,但接下来他们就两眼懵逼了,因为这是一辆皇家警察的警车,车里坐着个年轻的副督察。


    ——虽然不是一个体系的,但副督察的警衔,相当于军队中的中校。


    车不对,职位也不对。


    水手街的环境并不好,海军虽然是诺顿帝国的骄傲,更是获得拨款最多的兵种,但诺顿海军的军官让人羡慕,水手就算了吧。水手的周薪是15个艾柯,现在搬运工都比水手的周薪高。更糟糕的是,当了水手就没办法再去做搬运工了,因为那么干是逃兵。


    至于军官,只是红酒补助每周就有5个金徽。虽然诺顿的其他军种官兵待遇的差距也不小,但也没海军这么丧心病狂的。


    而士官无论哪个兵种中,都是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上士基本上就是一个平民出身的士兵在非战时能达到的最高军衔了。所以对平民来说,他们是军官。


    可是对于军官来说,士官不享有军官该有的一切福利,包括红酒补助,也包括军官宿舍,甚至在舰船上,士官也是和水手住在一块的,所以,他们又不是军官。


    总之,水手街虽然是个奥尔都知道的水军聚居地,但居住条件可不是太好。空气中飘荡着海风、汗水、酒,与排泄物、呕吐物混合的臭味,路灯下要么躺着一个在大白天就把自己喝翻了的酒鬼水兵,要么坐着一个缺胳膊短腿,穿着脏兮兮水兵服的老乞丐。


    这辆车最终停在了一座联排公寓前,有从里边出来的士官看见乔治后认出了他来:“少校?是来找巴克的吗?”


    乔治从御者的位置上跳了下来,他张嘴,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可这时候,一个高大的海军少尉也从那栋联排公寓里走了出来:“嘿,乔治,找我……”


    乔治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这个叫巴克的少尉反应很迅速,事实上,在乔治有动静之前,看见了警车的瞬间,他已经做出反应了,这家伙转身就朝联排公寓内跑去了。


    乔治直接撞在了门上,被撞得晕了一下,已经明白过来的康斯德已经重新打开门追进去了。可他刚走进联排公寓就愣了,因为已经看不见那家伙的影子了!


    “巴克!”乔治追了进来,“巴克在哪儿?!”


    他咆哮的声音甚至在走廊里弄出来了回音,一楼有个大胡子男人打开了门:“他直接冲进盥洗室了!”他给乔治指了路,又咕哝着,“我早说过,那家伙不是个好东西。”


    这地方的盥洗室都是一层楼几家住户共用的,而乔治显然很熟悉这里,他听到后立刻冲了过去。


    可盥洗室的门被从里边顶住,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一块开始撞门。他们撞了两分钟后,一位红衣警官走了进来:“两位先生,巴克·史戴德已经被捕了。”


    “……”累得浑身是汗,撞得肩膀生疼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泄气。


    “谢谢,警官先生们。”但很快他们就小跑着朝外赶去,见到那个混蛋,证明他就是罪犯,才是最重要的!即使两人听见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响,也没有谁回头,


    倒是那位大胡子男人凑过来看热闹了,他看见那位警官拎着一扇门——它被卸下来了——从门的另外一边拖出来了一把刚刚抵住门把手的椅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位警官扭过头来对着他温和地一笑。


    大胡子咽了一口唾沫,匆忙回他的房间去了。


    “你们围在这干什么?”走出联排公寓的两人吓了一跳,因为警车周围围了一圈诺顿水兵,看他们的样子可不像是围观知名警察或英雄人物的样子。


    “是个少校?”“军官啊。”“他就是刚才驾车的人。”


    这些水兵们看见来了高级军官也依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们不断向同伴传递着眼神,嘴里嘟嘟囔囔的。


    一位老水兵被走出来人群:“少校,这有个警察抓了我们的人。”


    “他是来逮捕……”乔治的脚被康斯德踩了一下,可康斯德的动作还是慢了,乔治说出了最要命的那个词。


    “您有海军军部的命令啊?”“或者军事法庭的命令!”“你又不是宪兵!”


    水兵们瞬间闹了起来,坐在马车里的奥尔也看见了外头的动静,他没想到乔治作为少校竟然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而且水手们将两人围起来的样子可有些危险。他看了一眼巴克·史戴德,确定这家伙确实被锁得严严实实地,才推开车门:“先生们,我是鱼尾区警局的副局长!奥尔维茨卡·蒙代尔!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不是一个……”


    “达利安造船厂的那个蒙代尔?!”


    “……是的。”


    “铁船是您的造船厂造的吗?”“您能造得快一点吗?”“您抓的那个混蛋不会是外国来的间谍吧?”“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有不少外国间谍绕着铁船转悠,呸!”“您还有要抓的人吗?”“我们是飞翼号的!请您先造飞翼号吧!”“我们是农夫杰克号的!”“我们是碧蓝宝石的!”


    奥尔:“……”


    Emmm,他确实是想看看能否用自己的名声来安抚水兵们,他确实做到了,只不过,这又双叒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名声。


    康斯德和乔治还是被挤了出去,十几分钟后,水兵们看着奥尔将他们舰船的名字记在了记事本上,这才安安心心地离开——奥尔没办法对他们解释,造船厂现在还没有收到来自诺顿帝国军方的任何订单,他们还是个民用造船厂。血族的秘密造船厂,是个血族和诺顿帝国高层想要一起保守的秘密。


    在记录当中,奥尔也知道了,水兵们如此踊跃的原因。很简单,钢铁巨舰上的水兵待遇更好。


    住宿条件钢铁巨舰那边虽然依然是上下层的大通铺,可至少还有个“铺”,木船上的普通水兵睡的还是吊床,再配上潮湿闷热的环境,水手们全都一身的风湿,很多人年过三十就驼背了。钢铁巨舰的食物和饮水更是比木船好得多,毕竟船更大,能装载的物资更多。


    毫无疑问的,那边的工资也更多,“一个最普通的水兵就有25艾柯呢!”这么说的水兵一脸向往,其他水兵也是类似的表情,无论职业,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真的都很容易满足。


    相比之下,这位巴克·史戴德就是一个贪婪的魔鬼了。


    被挤下御者位的警官应该是处理好了盥洗室的门和那把椅子,他回来驾车了。


    乔治已经拽住了巴克的衣襟:“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杀害南希?!”


    “什、什么?我以为你是我开的那个玩笑才来找我的,你在说什么可怕的东西!你疯了吗?”


    第366章


    奥尔一把按住了乔治:“请稍等,威尔逊少校。我们还没来得及确定,这位先生确实是凶手。”


    “……”乔治紧攥住巴克衣襟的手因为过于用力以至于有些颤抖,奥尔的劝阻让他怒目而视,但康斯德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刚见面的时候,康斯德虽然对乔治横看竖看都看不顺眼,但现在也算是共同战斗过,初步建立起信任了。


    乔治终于开始放开了手,和康斯德一块儿,坐回到了位置上。


    奥尔一把将巴克从地上拎了起来,让他坐下:“犯人在浴缸边上留下了一枚指纹,请您配合调查交出指纹,让我们核对一下。”


    “奥尔维茨卡·蒙代尔?我就说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大的名声,伪造证据?”虽然双手被铐在背后,鼻子下面还挂着两行鼻血,衣裳也被揪得破破烂烂,但巴克还是甩了一下头发,高昂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骄傲又体面,“乔治,这家伙就是一个骗子,八年前警察们一无所获,八年后,他们找了我当替罪羊。


    只要他们算计我,你我的指纹可是太好弄到了。”


    乔治面无表情,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看着巴克,巴克每为自己多辩解一句,他脸上的厌恶也就更深一分。


    他能提前在门口等待,因为康斯德提前“泄露”了消息给他,毕竟要查案子还是需要他的配合的。所以乔治很清楚,康斯德是今天突然造访这位蒙代尔警官的,他们同样担心警察会有事先的布置。


    在蒙代尔警官检查的过程中,他们虽然被要求留在外边,却能通过破裂的玻璃,看一个大概。


    他们看到了那位警官是如何趴在地上,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寻找线索的。


    而蒙代尔警官最后所说出的推论,虽然一开始让乔治难以置信,可接下来他的解释,让他们这些外行都觉得十分贴合实际。


    “这位先生,看来您同意交出指纹了。”奥尔面无表情地从一边取出工具,取下了巴克双手食指的指纹。


    巴克依然在大声地狡辩着:“乔治!我们可是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你知道我!而且八年前我们家和你们家是多好啊,艾米丽和南希是好朋友,马特和瑞贝卡一样大,我还对你说过,以后或许能让他们俩结婚!”


    “先生们,我要开始核对指纹了,这是我在浴缸上取下的指纹。”奥尔将指纹出示给两人,乔治和康斯德觉得奥尔的态度有点怪,而当奥尔拿出来那个用于核对的指纹……


    那是个小土坡,可两人都记得很清楚,当时凶手的指纹,是个旋涡。


    乔治强忍着去看自己指纹的冲动,继续保持面无表情。


    “您的指纹竟然和凶手的指纹并不相同?”奥尔说,故意摆出一张惊讶脸。


    “所以!乔治,我……”巴克愣了一下,接着是狂喜,“您看!我就说我不是凶手!不过,你们为什么会靠着一个指纹来捉我?谁说我的指纹和凶手的指纹很像吗?乔……嘭!”


    乔治一拳打在了巴克的脸上,他再次薅住了他的衣襟,还要朝下巴上打第二拳的时候,被奥尔拽住了。


    “别打碎他的下巴,他还得说话呢。”


    这就让乔治有些不知所措了,康斯德凑了过来,说:“你拽着他,我来。”他伸手去掰巴克的肩膀,一点一点地,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臂掰脱臼了。


    凄厉的惨叫声在车内回荡,奥尔朝边上坐了坐,胳膊肘支在窗户上,对着一路或好奇或惊恐的人们露出善意温和的笑脸——虽然这样只是让人们更害怕了。


    “不是我!指纹不是我!”一轮结束,巴克总算能说话了。


    “对,那指纹是我的,是蒙代尔警官之前取的我的指纹。但你认罪了,巴克。你很意外、很惊讶,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这说明你已经笃定了那指纹就是你的。”


    “我不是说了吗?我很确定,这家伙找了我的指纹,他就是个骗子!”


    “蒙代尔先生是今天被突然邀请的,他毫不知情,更不可能事先去找你的指纹。”


    “我的好朋友,我们是兄弟!我们救过彼此的命,你相信一个外人的,却不相信我吗?”


    “比利,回去!”奥尔叫着驾车的狼人,他看向那三个男人,“我觉得,或许,我们还是能发现其他证据的。威尔逊少校,还记得我问过您的,是否记得自己有服装被盗吗?您觉得,您还能认出自己的衣服吗?”


    虽然是八年前的衣服了,但当年巴克选择的绝对都是最好最新的衣服,这些衣服又有着战利品与纪念品的属性,在这样一个老话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时代,衣服很可能还留着。


    “南希会在衣服的边角绣上一个W。”


    “你有好几次借了我衣服,我还没来得及还,这算是什么证据?!你要你的衣服,我还给你就好了!”


    这家伙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彻底慌了。


    “借衣服的话,最多借外套吧?您借过衬衫、马甲、长裤甚至衬裤、袜子、衬衫夹吊袜带之类的吗?”


    “不,没有。”


    “但那些衣服配件也有W,对吧?”


    “是的。”


    一直滔滔不绝的巴克闭嘴了,拐进水手街的时候,奥尔堵住了他的嘴,再次把他拽到了地面上,并一脚踩住。乔治、康斯德和警官比利去巴克的家里找证据。


    刚要下车时,乔治退了回来:“蒙代尔警官,现在想想,我觉得他的妻子和儿子,艾米丽·史戴德,与儿子巴特·史戴德的死,都有些不对劲。回来后,我会与您说的。”


    幸亏他们回来得快,那栋联排公寓里的其他人,正在瓜分巴克的财产呢。面对一个少校,这些低级军官与大头兵们,当然只能乖乖散开。


    但他们也算是帮了忙,巴克的大多数财产都被翻了出来,放进不同的箱子里,等待拍卖。三个人在放衣服的箱子里翻找着,而被他们翻出来的衣服,不是一件,也不是一套,而是十几件——两件外套、两件马甲、三件衬衣、四条长裤、十几只袜子。


    还有一双靴子和一双皮鞋乔治都看着眼熟,他在鞋里找到了鞋匠的标记,正是为他做鞋的工匠。一直到现在,他也在对方的鞋店里购买定制的鞋子,而住在这儿的巴克,他显然是没有那个财力去购买定制皮鞋的。


    当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后,康斯德突然拽起乔治的领子,给了他一巴掌。打完后康斯德就抱起一半东西,朝着屋外走去。


    沉重的一击打得乔治的脸歪向一边,嘴角裂了。乔治没有反击,甚至没发出质问,因为他知道康斯德为什么做。他擦了擦嘴角,默默地抱起另外一半,也朝着屋外走去。


    当回到车上时,乔治的脸已经肿了。


    “稍等。”奥尔单膝跪在了车厢地上,开始检查那些衣物,他在其中一条裤子的裤脚上,发现了一些暗褐色的痕迹,很像血迹但是不能确定。


    奥尔摇了摇头,坐了回去。马车再次出发,向着鱼尾区警局而去。


    前半段路程里,那三个男人都没说话。康斯德也学着奥尔把手肘支在窗户上,奥尔注意到他在不停地眨眼睛,就像是风把沙子吹进了眼睛里。巴克抬头看着车顶,乔治低头看着地面。


    “为什么,你缺钱吗?我给你的难道不够吗?”扯着一个烂嘴角和发面馒头脸,乔治声音含糊地打破了寂静。


    巴克低头的动作很缓,他盯着乔治看了半分钟——这时候的乔治一脸丧气弯腰驼背,从外表上看,乔治反而像是那个做下错事的人。


    “C你的。”巴克说了一句脏话,接着他笑了,露出血红的牙床,“好人乔治,NTM总是这样,像个善良的B子。”


    康斯德一脚踢在了巴克的小腿上,巴克皱了一下眉,但立刻又笑了起来:“嘿,这家伙是谁?你已经搞不了女人了,所以找了个男人吗?他搞你搞得爽吗?”


    康斯德终于没办法继续忍耐了,他跳起来就窜了过去,一只手掐着巴克的下巴,一只手硬生生地掰下了他的一颗门牙。


    巴克的惨叫声让奥尔也没脸继续看风景了,拉下了窗帘。


    康斯德够狠,巴克也够狠,虽然刚才确实发出了惨叫,但没了一颗牙后,满嘴是血依然还在笑:“是你老婆勾引我的,乔治。甚至你在她面前时,她都在勾引我。”


    这次乔治拦住了还想再去“掰扯”一下的康斯德:“请让我弄明白一些事,谢谢。”康斯德满肚子火气,可还是坐回去了,“我在很诚恳地与您交流,巴克。请不要侮辱南希,那不会让你好受,更不会让你免于死亡。”


    康斯德再次蹿了起来,不是对巴克,认识一把揪住了乔治的脖领子:“你这个混蛋!你是什么意思?你还想给这个杀害了南希和两个小天使的畜生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吗?!”


    “我不想给他找任何理由!我只是不想她们死于一个J虫上脑的蠢货!”他推开了康斯德,在马车里,弯着腰低着头地站在巴克面前,“你恨我?嫉妒我?对吗?”


    康斯德被推得坐在那,瞪大眼睛看着乔治:“你有病吗?”奥尔也是一脸茫然。


    “不,我十分珍视与您之间的友谊,毕竟您可是在没上过军校的情况下,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位海军少校,在您的帮助下,我也成了少尉。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那么做。您的妻子是个荡妇,她当着您的面前和我调情,什么样的好女人会在见到客人的时候不穿内衣?她甚至教坏了她的两个女儿,那两个女孩甚至会坐在我的大腿上,抱着我的脖子亲吻我。真是毫无廉耻。


    她们是您的污点,杀了她们,我是为了您好。”


    “啊——!”康斯德吼叫着扑了上去,被乔治一把拽住了。


    “她只是怀孕了,不能穿勒紧腹部的衣裳,瑞贝卡和席丽尔将您视为父亲,所以才会那么做。”


    奥尔明白乔治为什么是那样一个态度了,也明白这个畜生为什么会这么说话了——荡妇羞辱,他敢在法庭上,包括军事法庭上这么说,陪审团和法官不会睁眼说瞎话地宣判他无罪,但还真的会降低量刑。


    在蓝星那边女性被害人的视频下面,还有无数键盘强者高呼“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女人一定也有问题”之类的。更何况这个时代?


    人死了,名声无所谓,报仇第一位?这年代还真的是有所谓的,因为一旦那母女三人的名声坏掉,掌管墓地的神父很可能把她们的棺材挖出来的。在宗教观念中,不得安葬的人是没法上天堂的。


    以巴克的语调和神情,很明显他做出那样的行为,至少有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出于嫉妒。但此时此刻,他很享受乔治的痛苦——他正在竭尽全力地想要保住妻子和女儿们的名誉。


    康斯德也明白过来了,他不再阻止乔治,


    奥尔叹气:“你们两位真的是好人,也是好雇主。而且,您给我的佣金真的是太多了,我觉得我应该给您一些赠品。”


    巴克瞬间向侧面闪去,可是他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奥尔,这个畜生被一把捞了过来,奥尔干脆利落地给了他的下巴一拳。


    “咔!”巴克的下颌骨错位了,就像是动画片里的怪物那样。


    这必然让巴克疼得要死,可他现在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奥尔就像是摆弄一个木偶那样,把他脱臼的胳膊粗暴地装上了。


    “我在检查现场时,看到了许多被打碎的相框。它们让我进一步确认,行凶者是一个熟人,一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所愧疚的熟人。所以他将南希和瑞贝卡殴打得面目全非,所以他砸碎了相框。可是再怎么愧疚,他依然那么干了,所以他依然是个畜生。而现在,我从你的脸上连那一丝丝的愧疚都看不见了,你不只是畜生,你还是畜生里的佼佼者。”


    奥尔尽量在这个没有底线的世界里,遵守着自己的底线,可有的时候,底线就是要稍微践踏一下。


    把“整理”好的巴克扔在一边,奥尔从靴子里掏出了两柄细长的匕首——马赛克刚刚组装的。


    “知道肺在哪儿吗?”


    “……”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他死了可能事情没办法交差,但是请放心,我已经想到方法了。”


    这两个男人的眼神立刻变得凶悍了,他直接上去,一人给了巴克一下。只是一下显然不能让两人感受到满意,他们下意识地还想再捅几下,但想想那种行为很可能会让这家伙过早死亡,所以只能咬牙放弃了。


    巴克发出痛苦的哼唧声,粉色的血沫从他的鼻腔和喉咙里喷出来,他咳嗽着,可因为下巴的严重错位,他发不出正经的声音,连咳音也变得极其古怪。


    他甚至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车上的其他三个人,大概是在哀求死亡,毕竟他该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法获救了。可让他哀求的,也只是痛苦地死亡本身,这种穷凶极恶的家伙不会知道悔恨是何物的。


    康斯德对着他吐了一口唾沫:“地狱都不会收你,”


    奥尔解开了巴克的手铐,并掏出了自己的枪,他用枪对着地板连开了七枪,彻底打空了子弹,然后把空枪塞到了巴克的手里:“好了,巴克·史戴德在承认因为嫉妒而伤害威尔逊夫人后,抢夺了我的配枪,意图逃跑,于是在我们三人的协作下,被当场击毙。”


    对着巴克的眼睛,奥尔笑了笑。


    “对了,您刚才说史戴德先生的妻子和儿子死亡也有些蹊跷,我们趁着现在继续细说吧。”


    乔治和康斯德:“……”


    他们不得不佩服这位副局长,更佩服的是外边驾车的警官,他甚至都没问一声,并且马车始终保持着匀速前进——突然就可以想象这位蒙代尔先生的日常行为方式了。


    “八年前,当我回来后两个月,有一天艾米丽前来拜访我,可她刚到,巴克就来了。在南希去世后,他们经常来拜访我,来……安慰我。”乔治的表情嘲讽又痛苦——谁能想到呢?帮他度过那段艰难岁月的好友,正是造成他痛苦的元凶,“后来他们就离开了,半个月后,艾米丽就死于了难产,婴儿也未能幸免。接着不到一周,马特就从楼顶上掉下来摔死了,巴克说他太想念母亲,精神不正常了。”


    “他们的遗体呢?”


    “烧了。只有骨灰葬在了惠特利墓园。”


    “听起来确实像是巴克和两人的死都有关联,但是没有了尸体,已经彻底无法找出他们的死因了,很抱歉,在这两件案子上,我帮不了您。”


    “您已经做了很多了,蒙代尔警官。万分感谢。”


    “我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既是收钱办事,也是警察的职责。


    “威尔逊少校,在这八年间,巴克有没有突然间变得阔绰?”


    “没有,他只要缺钱了就会找我要……”


    “你可真是大方啊,威·尔·逊·少·校!”康斯德哼唧着说,面向奥尔时,他的表情就是温和的笑容了,他将另外一半地契掏了出来,“明天我会带律师来,和您完成全部的过户手续。”


    “我会在警局恭候的,另外有件事我要提醒一下两位,可以根据他的社交情况寻找一下,或许能找到当年的失物。他在当时可能是把东西丢掉了,但在长达八年都没有动静的情况下,还是有一定几率把失物重新找回来的。”


    康斯德作为□□大佬,一定八年前就在道上下了命令,寻找那些失物,可是到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那要么是巴克把东西都拆散融化了,要么就是到现在他还没拿出来用。既然他没有突然阔绰过,那大概率是后者。


    对康斯德与乔治来说,他们看重的不是失物所代表的钱财,而是失物所代表的意义。


    奥尔在案卷上看过,南希丢失的首饰中,包括他们俩的结婚戒指,与一条古董的祖母绿项链(这一般是家族传承的)。


    两人不一定没有想到,可对这两位他看得都很顺眼的雇主,奥尔决定能多说两句还是尽量多说两句吧。


    这时候,他们已经回到鱼尾区警局了。一开门,奥尔就看见了快步从警局里跑出来的钱德勒:“我听说了您新经手的案子,可真是太精彩了!”他给了奥尔一个拥抱,这才看另外两人,“康斯德·法利埃先生?我听说过您,您可真是一位传奇人物。”他与康斯德握了握手,对乔治则只是点头致意而已。


    海军大臣泽勒公爵……泽勒子爵也在,今天的风有点大,父子俩一模一样的大波浪长发被吹得很有些凌乱美。


    看见泽勒公爵,乔治被吓得退后了一步,显然因为事情惊动了大人物而有些惊恐。


    “那个穷凶极恶的犯人呢?”钱德勒好奇地问。


    “他在马车上偷走了我的钥匙和配枪,意图反抗,被我们击杀了。”奥尔维茨卡·老实人·蒙代尔说。


    钱德勒很快完成了从一个好奇宝宝到一个地铁老爷爷的转变:“他……偷走了你的钥匙和配枪,意图在……你和……”他的眼睛从三个人的身上依次掠过。


    这三个人……奥尔的能力是毫无疑问的恐怖,康斯德·法利埃作为菲比尔侦探所的诺顿负责人也是个传奇人物,乔治·威尔逊虽然钱德勒不认识他,可他的身材体型也说明不是个废物。


    那位犯人是怎么做到在面对这三个狠人的时候,做出那么愚蠢的行为的?


    “对,我和他们拼死抵抗,当场击毙了犯人。”


    “哦。”钱德勒点点头,好吧,他明白了,“我听说这案子涉及了海军军官?正好泽勒公爵也在,我请他一块来了。”


    “辛苦您了,十分感谢。”


    泽勒公爵摆了摆手:“我听说了案子,这种海军队伍中的害虫,是一定要清除掉了!实际上,即使没有殿下的邀请我也是要来的,我听说您这儿开办了个卫队训练班?”


    第367章


    卫队训练班?


    奥尔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泽勒公爵说的是那个公子哥训练班。


    “您不会是想……”奥尔看向泽勒子爵,这位子爵大人和那些每天闲吃等死的公子哥不同,他是有工作的,奥尔没记错的话,他在海军宪兵处任职,已经是个中校了。


    “海军宪兵处,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海军的警察局,但是我们在探案技能方面,一直落后于警局,所以,这次我是来交流学习的。”泽勒子爵斯文有礼地解释着。


    “鱼尾区警局敞开大门欢迎您。”奥尔微笑着与他握手。


    “那我明天就来报到了,我的副局长?”


    “当然,您明天一早就能来。”


    “奥尔,我有些事还要和你聊聊。”钱德勒看他们达成了协议,立刻热情地将手搭在了奥尔的肩膀上。


    泽勒公爵立刻行礼告退:“我去解决海军内部的问题了,威尔逊少校,您和我一块儿离开吧。”


    “是,阁下。”乔治恭顺地垂下头。


    “我也告退了,阁下,蒙代尔警官。”康斯德也赶紧道别,他虽然是个传奇,但还没资格与诺顿帝国王位继承人和海军大臣坐下来闲聊。


    奥尔也和众人道别,他们刚下车的时候,乔治看起来还有些高兴,但现在他整个人都沉寂了下来,就像是一块沉下海底的石头。同样完成了复仇,康斯德看上去轻松了很多,虽然当他看向那辆警车时,眼神依旧会闪烁出仇恨与痛苦,但终究是好多了。


    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是生者告慰死者的最好方式,但不代表着生者的伤口就此痊愈,他们就能朝前走了。


    而极不公平的是,感情越亲密越深厚的生者,受到的伤害也就会越深重……


    他看向二楼局长办公室的窗户,达利安果然就在那,他正躲在窗帘后边摆着手。奥尔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威廉,去我家里吧。”奥尔对钱德勒说,“那的沙发比警局里的舒服。我弄了点新品饮料,要尝尝吗?”


    “当然。”


    奥尔拿了几本书给钱德勒,请他在客厅里稍等。奥尔的新品饮料是奶盖奶茶,配奶酪曲奇和草莓果酱。


    “请再等一会儿,我做多了一些,要送去给加西亚。”


    钱德勒挑了挑眉:“快去吧,我真怀疑你永远都处于新婚中。”


    “不需要怀疑,我确实永远都处于新婚中。”


    “哦,这个可真好喝,你是个舌头艺术家,奥尔。咸的和甜的放在一起,竟然产生了奇妙的味觉享受。你可以去得久一点,我很享受现在的惬意。”


    奥尔把满满一碗奶盖和一壶奶茶放在那,示意钱德勒自己慢用,他端着达利安那份去了警局。


    食物放下,奥尔和达利安抱在了一起。


    “你车里的那个人刚被发现时竟然还有生命体征,又挣扎了近五分钟才彻底咽气。”


    这个巴克的身体是真强壮,意志也是够坚强的——和铁憨憨比尔不同,奥尔不是把他扔在车上,警车是由警官们接手的,而且驾车的比利了解全部情况,会完美善后的。


    “我又做了一次审判官。”上次被他跨界处理的是夏肯堡的典狱长,那是奥尔当时不能杀的人,奥尔废了他,用墨水毁了他的容。最近,听说夏肯堡的典狱长换人了。


    其他人都觉得奥尔的道德标准太高了,可从奥尔自己的角度看,他正在一次又一次地跨越自己的底线。


    但是,假如不那么干,巴克大概率会被释放。而真正的被害人南希母女三人,在八年前被巴克残忍杀害之后,会在八年后被法官与陪审团再次残忍杀害一次。甚至于,她们会被教会杀害第三次。她们还活着的亲友,则同样将面对这世界的丑恶与痛苦。


    ——不能把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朝好处想。


    “你是公正的审判官。”达利安亲吻了一下他的鼻梁。


    奥尔把脑袋埋在达利安的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狼:“好了!我的活力恢复了!”


    钱德勒看着容光焕发地走进来的奥尔,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


    “这么短的吗?”钱德勒咕哝着。


    奥尔没听清:“什么?”


    “只是惊讶于你回来得很快。”钱德勒面露笑容,可能奥尔这次离开并没有全套,只是口口而已。钱德勒咳嗽了一声,作为男人总是少不了突然在有颜色的事情上走神,“咳!我来,因为准确消息,我弟弟斯特罗斯亲王要借用一个案子找你的麻烦。”


    “……”奥尔当然记得那个像松针成精的家伙,“所以这次你一听说案子涉及海军,就立刻带着泽勒公爵来找我了?”


    钱德勒笑着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


    “谢谢,我的朋友。”


    “我们是站在一块儿的,我的朋友。”两人坐在沙发上,来了一个拥抱,“而且,泽勒公爵也并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找来的,他原本也要来找你的。”


    奥尔想到了今天围堵他的海员:“为钢铁巨舰的事?”


    “不,为了水手的事。”钱德勒有点小得意地笑了,“看来终于遇见了你预想之外的事情了。”


    “……我觉得你想象中的我,和真实的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钱德勒无视了奥尔的感慨,保持着得意微笑,开始给奥尔讲述具体情况。这个情况,还真的是一个奥尔根本没想到过的事情——从木船到钢铁巨舰,不只是船只大小的改变,船员们的工作情况也必须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过去经验丰富的老水手现在变得不会干活了,舰船上更是多出了很多过去根本不存在的职务,这些职务上,需要的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技术人才。


    目前为止能教人操作钢铁巨舰的,只有血族。


    怪不得目前卖出去的两艘巨舰都还没开始正式航行,因为人手还没备齐吧?


    “无论是造船、海军训练,又或者是船上带着血族,我弟弟都很不满,他认为我们该回归老式的木船。”钱德勒忍不住又提了一嘴松针亲王,“我真不知道他脑袋是怎么想的。”


    奥尔若有所思地在边上点头,血族贡献出钢铁巨舰,原来也不算是纯粹的亏本生意,血族借此渗透进了诺顿帝国的海军——政治家的思考方式,果然不能只看表面。虽然奥尔惦记着在南大陆建国,但贪婪亲王显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虽然依旧隐于幕后,却又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在诺顿帝国提高自己的影响力。


    而钢铁巨舰这个东西,一旦出现,就不可能再因为某些人的原因让它消失掉。


    就像蓝星的蘑菇蛋,拥有了蘑菇蛋的国家如果突然停止拥有,那么……已经有一个国家用实际行动给所有的国家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博览会还没结束,但奥尔相信其他国家已经都开始与本国的血族洽谈,进行钢铁巨舰的研究与制造了。


    “放心威廉,最近我不会再接案子了。”奥尔顿了顿,“泽勒子爵跑来参加那个公子哥训练班,是不是也是对我的一种保护?”


    “唔噗!”钱德勒正在吃曲奇,奥尔的形容差点让他把吃进嘴里的曲奇喷出去,奥尔立刻站起来给他拍背,咳嗽了半天后,钱德勒终于缓过来了,“咳咳咳!你起的这个名字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但我可以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应该是的。


    泽勒公爵是坚定的改革派,他很支持巨舰计划。事实上……我认为他是希望约拿能够登舰,成为一位舰长,甚至是舰队司令的。而要达成这个目标,他必须和血族建立友好的关系。正好,他和你的关系确实不错。”


    这属于无论公私都目的一致了。


    奥尔正要说话,门突然开了,达利安快速跑了进来,说:“玛德琳皇后艺术馆被盗了!陛下的命令,你负责调查此案!”


    “!”


    玛德琳皇后艺术馆也算是命运多舛了,两年前它所在街道的污水管道被炸弹客光顾过,疯狂喷涌出的污水甚至涌入了艺术馆的一楼,一楼的部分展品受到了污水的污染,恶臭的味道甚至将墙体浸泡入味,艺术馆进行了大范围的修整,还是今年博览会开幕前后,它才重新开业。


    来送命令的依然是熟人禁卫军艾尔迪。


    “案件什么时候发生的?”


    “昨天夜里。”艾尔迪回答,“凌晨的时候总局接到了报案,前往调查,这是现在收集到的所有线索。”


    一辆马车里坐了六个人,除了达利安、奥尔、钱德勒和艾尔迪外,还有上午没带着一起去这次死活跟上的葛雷帕,以及说是明天报到但在局里熟悉环境的泽勒子爵。


    车里的一个王子和两个大贵族继承人,往常都是单独一个人坐在能当移动小房间的马车里,现在却挤在警车里,却只有一脸的好奇和兴奋。


    艾尔迪将厚厚的三大袋文件交给了奥尔,奥尔给达利安和钱德勒每人分了一袋。钱德勒一脸惊喜,显然没想到还有他的份。


    “我要干什么?”奥尔已经开始看了,本来坐对面的钱德勒一个眼神就让葛雷帕乖乖让位,他坐在了达利安身边,低声询问。


    “文件都是被归类过……”达利安说着就打开了文件袋,手里的一团乱,让他把话咽了回去,“还没被整理过的文件,可以进行简单的归类,按照您自己的归类习惯来就好,一会儿告诉奥尔具体的规律就好。”


    当他们到达玛德琳皇后艺术馆时,奥尔大概把艾尔迪转交的资料都看过了——这些东西看起来多,但只是因为归类杂乱,还有很多重复内容,实际上的有用内容并不多。


    ——手写的证词,重复?奥尔觉得这可能是几个警官同时在场给同一个犯人录口供,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了,可闲得无聊的葛雷帕和泽勒把这些废纸拿过去看了,结果发现这些重复口供虽然笔迹不同,但是连错别字都一样。所以,这是一群人为了应付差事,可能只是为了让证词看起来挺多的,所以多抄了几……十几份。


    玛德琳皇后艺术馆准确地说不是被盗的,它是被抢劫了。


    这家整个索德曼最著名的皇家艺术馆,原本是每周六日开门,接待访客。修缮后重新开门,因为恰好是在博览会期间,所以是除了周日休息半天之外,其余每天都是从早晨九点,营业到下午五点半。


    为艺术馆提供保卫服务的,是总局的皇家警察,分白天与晚上两班岗。晚上那班是从晚上七点半,一直执勤到早晨七点半。白班因为要负责每个区域与特殊展品的守卫工作,所以比晚班的警察要多得多,一共有三百二十三人。


    晚班警察不需要固定站岗,只每隔一小时在不同楼层区域进行一次巡逻,所以只有七十三人。每层十人的四十人,加夜班负责人员五人,加外院巡逻十五人,加前后门及两个侧门站岗八人,最后的五人是在外边街道上巡逻的,


    这样的守卫力量,足以称之为严密。尤其艾尔迪还在一边补充,夜班负责人中的其中一个副警长,是个血族,另外还有四名血族,八名狼人。


    奥尔了解完这个艺术馆保卫情况的第一感觉是,换成他去抢劫,他倒是也能抢,但只能强抢。所以,这群抢劫犯到底是怎么成功的?


    所有的警官的证词都表示:“具体怎么被抢的我们不知道,但昨天晚上的夜宵一定有问题!”


    “从食物的残渣里确实发现了大量的天使药,血族的那几份被加了重料,另外,还有人烧了狼毒草。”艾尔迪说,“而在艺术馆的血族,虽然都已经觉醒,却都不是精英,他们甚至都没有快速治愈的能力,所以和人类一块儿失去意识了。”


    他们说的夜宵,是艺术馆夜班的皇家警察,定了食物,每天十二点,就会有餐厅来送饭。具体是什么食物不太确定,每周都会换,甜蜜炸鸡都接到过订单。昨天晚上送餐的,是一家叫做惠乐普的餐厅,这家餐厅专营伊塔利亚面。


    艺术馆的血族和狼人都不是精英可以理解,毕竟那地方就是一个拿死工资安稳度日的地方,有点上进心的也不会留在那。


    已经发现了他们送餐的马车,老板和他的两个儿子都被杀害,扔在车里。虽然详细的尸检报告还没有,但从尸体的僵硬程度看,他们死于昨天十二点左右,很可能送餐的就不是老板本人。


    “谁负责订餐?我怎么没看到对他的调查?”


    “负责订餐的是夜班的总负责人,瓜蒂特·索塔警长。但他说,这家餐厅是他的妻弟推荐的,那天也是第一次送餐,他本人并不认识老板与他的两个儿子。”


    “他妻弟呢?”


    “应该还在追捕中。”


    奥尔点了点头,这意思就是还没抓到,情况不明。


    总之,狼毒草和大量的天使药,让艺术馆里的所有守卫力量全都失去了意识——可能他们那时候还能站着,但也和梦游差不多了,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强盗大摇大摆地进入了艺术馆,毫无压力地盗走了大量的艺术品。


    其中包括原主记忆中都听说过大名的三十多幅名画,一件点缀有八千多颗宝石与五万四千多颗珍珠的婚纱(婚纱原主人正是玛德琳皇后),只是被盗目录就有二十多页的贵重首饰(首饰也都属于王室),一些零散的个头不大的艺术品,比如黄金茶壶、紫水晶钢笔等等,除此之外,艺术馆还丢了三本书《英雄史诗》、传说拥有八百年历史的《圣典》残本、《圣·陶德罗福音》。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藏品在自己人无意识的癫狂中被毁,那部分就没计算在内了。


    奥尔都忍不住感慨,这些家伙是真能抢啊。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过亿。按照金徽换算的,这群强盗等于是盗走了半个国库。而除了纯粹的金钱上的价值外,这些被盗物品还有无与伦比的历史与宗教价值。


    怪不得国王那么着急地把他叫来查案呢?时间一旦拖得过久,强盗为了变现,很可能部分宝物就会被拆成零碎,比如那件婚纱,她上面的珍珠其实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发黄,不再那么璀璨夺目。挂在裙子上是价值连城,摘下来就不是那么值钱了。而被拆毁的裙子,就算是重制,也不是原来在玛德琳皇后的婚礼上将皇后装点得光彩照人的那一条了。


    奥尔叹了口气,有种要来的总归会来的感觉,他的名声太大了,与实际根本不符。


    随着越来越靠近艺术馆,奥尔担忧地看向达利安:“你怎么样?”


    对方焚烧了狼毒草,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晚上和几乎一个白天,但鬼知道还有没有残留。


    “别担心,已经没有狼毒草的味道了。但是……有浓烈的大蒜的味道。”话刚说完,达利安就没能忍住,打了一个极大的喷嚏,“阿嚏!”


    他捂着口鼻,眼睛和鼻子瞬间发红。


    从他之后,喷嚏声开始在车队中此起彼伏。


    那群抢劫犯是真的强,鱼尾区警察已经让他废了一多半。


    “停车!”奥尔把脑袋探出车窗,紧急叫停,“加西亚,你带着他们散开,开始找大蒜的味道。能办到吗?”


    达利安现在用一条湿手帕捂着口鼻,可他露在外头的眼睛还是红的:“可以,味道淡一点后,对我们的刺激就没那么大了。”


    队伍分兵了,眼红鼻子红的狼人们在喷嚏声中远去,现在血族和人类是主力了。


    奥尔回到了马车上:“我想现在的情况诸位也都看见了,毫无疑问,抢劫犯是知情人。”


    车队到达艺术馆门口时,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正堵在艺术馆的大门口——艺术馆里边是有地方可供马车停留的。


    马车上面的王室徽章,让钱德勒瞬间怒火上头:“把马车让开!”他直接探头命令着车夫。


    车夫显然很意外看见这位王位继承人,他吓得立刻就要调转马头,但马车的窗帘被撩开了,松针亲王喊了停,车夫作为他的仆人战战兢兢地停下了动作:“我的哥哥,真高兴在这儿看见您,我们……”


    “让开!母亲要尽快抓到凶手,继续在这堵路,我就先把你抓去见母亲。”松针亲王可不是一个权威,钱德勒应付他没有任何的压力。


    满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松针亲王有心继续说,可钱德勒竟然真的开车门跳了下来,撸着袖子就朝他走过来了?!


    “光明啊!”松针亲王大叫着,“你可是第一王子!让开!”


    眼看钱德勒真的大踏步朝着他冲过去了,松针亲王终于给车夫下令了,当马车仓皇转向的时候,松针亲王打开了车窗,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来:“你毫无王室的威严!”


    钱德勒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车了。


    “他有时候就像是还未成年,不,还不到十岁。”钱德勒摊手。


    车队终于能进艺术馆了,从艺术馆大门里跑出来的,竟然是熟人克拉罗斯。现在奥尔的鼻子也能闻到从艺术馆里飘出来的大蒜味道了,继被污水淹了之后,艺术馆又要被大蒜腌制一下了。


    克拉罗斯的身上更是蒜臭浓郁,无论煎炒烹炸,熟制的大蒜味道很香,但浓郁生蒜的味道实在让人皱眉。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一脸苦笑——裹上个头巾,他都能直接去某剧组出演知名教授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


    克拉罗斯被问得一怔:“罗德坎普副总监的命令,说因为涉事人员多是总局的警官,所以由分局接手调查,由您作为总负责人,我们从旁协助。波罗斯泰也被叫来了,因为他和总局的人更熟。您来之前不知道吗?”


    “……母亲只调了您。”钱德勒阴沉着脸说,索帕港的警力不能轻易调动,所以豪特玛黎没在这。白袜区的艾萨克是个咸鱼一样的家伙,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等于现在血族几个主要分局的都被拉进这桩案子里了。


    第368章


    案子没破,他们全都得倒霉。案子破了,皇家警察里异族和人类之间的矛盾会进一步扩大。无论怎么选择,他们都会损失一方面的利益。


    那国王呢?她下这样的命令,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想法呢?


    她当然也是想找回失窃物品的,毕竟丢失的是那样一笔巨大且具有深层意义的珍宝。不,等等,她知道这件事是松针亲王干的吗?


    或者说,这案子真的是松针亲王干的吗?如果是他干的,那国王这么安排,就是彻底地要找奥尔的麻烦,可这样连钱德勒的麻烦也找进去了,甚至还未形成战斗力的海伦娜一世号都要被牵扯进去,海军的改革不是就此告吹,也将遭受沉重打击。


    那就是在局势恶化的时候,松针亲王会推一个人出来,把赃物送回。这样可以打击钱德勒,又可以打响自己人的名声,对松针亲王是最有利的。


    可如果不是他干的,那这国王这样安排,就是彻底地想查清案情了。


    这时候松针亲王到了,他竟然没离开,而是跟着鱼尾区警局的车队后边,也进来了。车停下了,车夫还坐在御者位上,松针亲王也没下车,把窗帘掀开一个细缝,鬼鬼祟祟地朝外偷看。


    钱德勒跳下了车,松针亲王被吓得立刻缩了回去,等钱德勒的视线转移开,他就继续从缝隙里看。这种表现,可不像刚刚发生的恶性艺术品抢劫案的主谋。


    “亲王阁下一直这样?”


    “不,他过去不是这样的。”钱德勒皱着眉,他对于这位弟弟小丑一样的表现也感到莫名其妙,“他是个称得上狡猾的人,不是像现在这样,但凡聪明一点,也不至于一点都不聪明。”


    这个形容可真是够文雅的,在一个蠢字都没有的情况下,把白痴说得这么清楚明白。


    钱德勒撸起袖子:“我去采取直接一点的行动。”直接向着松针亲王的马车走去。


    松针亲王惊呼一声:“快走!”


    可他们的马车根本没怎么挪动,只是因为在停车位上,不好移动吗?奥尔抬眼看着那位车夫,他刚才虽然是一副已经努力驾驭马匹的模样,但他实际上的动作可不是那么做的,他在勒着马,那让马儿难受地打着响鼻,甚至立起前蹄,但依然没能移动分毫。


    当钱德勒十分生猛地扒在了松针亲王的车门上,车夫立刻就把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这既可以解释为他不敢把威廉王子摔个好歹,也像是他早就等着这一幕了。


    奥尔的视线让车夫十分紧张,他不断擦着汗。现在,奥尔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马车里一开始是低低的交谈声,两分钟后,突然传出了钱德勒的大吼:“什么?!你怎么能蠢成这样?!”


    钱德勒彻底失去了优雅,直接开骂了。


    又过了两分钟,满脸都是愤怒的钱德勒打开了车门:“奥尔,请来一下。”


    奥尔坐进车里时,松针亲王不快地看着他:“我觉得我没必要对他说什么,他也没资格听,我告诉了你,你直接转告他就好。”


    “要么我现在带着你去见母亲,要么你老老实实地说,并且接下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


    松针亲王耸了耸肩:“母亲又不是不知道?”他给了奥尔一个恶意的笑容,“你好,替罪羊先生。”现在他的样子可是没有半点刚才的滑稽与狼狈。


    奥尔已经能确定,他的不祥预感应该是成真了。


    钱德勒捂着额头,愤怒又愧疚地坐了下来:“简单地说,大卫想找你的麻烦,所以找了一群人抢劫皇后艺术馆,他为他们提供了一切情报、工具与武器,那些人成功了,然后消失了。”


    松针亲王耸耸肩:“就是这样。”


    他满脸的无所谓,甚至看向奥尔的时候,神色间还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是陛下让您来的?”奥尔问,钱德勒怀疑他已经气愤到了极致,以至于都看不出愤怒来了。


    “奥尔。我觉得母亲……”


    “当然是母亲让我来的,哦,对了,她让我转告你,‘三天内破案’。”


    “这就去找母亲!”钱德勒站起来刚要下车,就听见背后松针亲王高喊:“你要干什么?”接着是一声金属碰撞声。


    “殿下,不要去找陛下了,这件事陛下十分清楚该如何处理。”


    “你疯了吗?放开我!”此刻的松针亲王手上,多了一副明晃晃的手铐。


    “是的,这也是我要进宫的原因之一,呃,这个……”


    “我不是替罪羊,恰恰相反,陛下把罪魁祸首送来了。”奥尔指着松针亲王,“假如陛下真的想让我当替罪羊,想将斯特罗斯亲王的罪行蒙混过去,那就不该让他来找我们,而是应该把他留在宫里。


    这样就算我查到了亲王,也没法去找他,最后只能把所有的罪责承担在自己的身上。斯特罗斯亲王,您的哥哥说您是一位聪慧的人,那么在我说得这么明白后,我想您也是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陛下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这是在博览会期间,丢失的是属于王室的珍宝,您还意图破坏陛下对海军的布局。除了最后一条能以政见不同来为您自己脱罪外,其他两条都是严重的叛国行为。”


    松针亲王的脸色正在越变越黑。


    “警局里和您合作的最高层是谁?”奥尔问,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名字。


    “……豪斯汀·罗德坎普副总监。关于艺术馆内部的情报,都是他让人转交给我的。”松针亲王肩膀垮了下来。


    他是今天中午时确定的,那些抢劫犯是真的带着赃物跑了,他当时恐慌地跑进了王宫。他当时是那么确定,被查出来一定会没命,可国王的态度却很奇怪,她安静地听完了他的讲述后,只是微微一笑:“去找你哥哥和蒙代尔警官吧,和他们配合一下。顺便告诉一声蒙代尔警官,这个案子要三天之内破案。”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他欣喜若狂,以为通过这件事反而让他彻底发现了母亲是多么宠爱他。


    但真可笑,一个没见过母亲几面的血族警察,都比他更了解母亲。


    几个小时前,那种以为自己必然要完了的恐惧感又涌上来了。他不会死,但很可能会被驱逐到某个偏远地区的王室庄园里,甚至可能在半路上就被强盗击杀,但那个时候整个诺顿帝国都不会有一点涟漪。


    “我会配合您,尽全力配合您的,蒙代尔警官。”松针亲王虽然自大,但确实还是有点脑子的。


    奥尔把记事本和炭笔掏出来递给了他:“把歹徒的姓名、年龄、外号、外貌特征,通过谁找到的他们,以及谁把他们介绍给您的,总之只要是您认为有用的线索,都请记录下来。”


    “当然,当然!”松针亲王双手接过本子和笔,正要写却被奥尔制止了。


    “这光线不好,您出去在大厅里写吧。”


    “……”松针亲王举了举胳膊,手铐现在还挂着呢。


    “对,就是戴着手铐去。您和罗德坎普副总监给殿下和我的名誉带来了巨大的负面影响,您该稍微给我们一点补偿。”奥尔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或者,我可以帮忙把您拽下去。”


    松针亲王什么话都不敢说,默默下车了。


    奥尔不怕他胡写,因为此时此刻他可能比国王还更迫切地希望奥尔找回赃物,因为那些东西但凡有一点损失,都会被记在他的账上。


    “殿下,我们显然不能继续让这位豪斯汀·罗德坎普副总监留在外边了。”


    “我这就向母亲提出申请。”


    “我们能够以叛国罪直接拘捕他,不需要经过陛下那一环。”


    “叛国……好,按你说的办。”


    奥尔下车的时候,鱼尾区警局的人员都在外头列队。他叹了口气,假如达利安在,虽然他们没有事先对过词,但他现在一定已经把那些夜班人员带出来列队了。


    “亲王阁下,请您先在马车上坐一会儿。对,稍等一下。”


    斯特罗斯亲王:“?”刚才是奥尔让他戴着手铐出来的,现在又是奥尔让他稍等的,但他虽然一头雾水,但现在毕竟是奥尔的主场。


    奥尔把波罗斯泰和克拉罗斯叫过来了,和他们大致讲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这两个警局的狼人也没法靠近这地方,现在都是血族和人类在这,狼人们散到外边,追寻气味,或者干脆就让他们回局里去了。过去都是联合行动的众人,现在都感觉到了严重的别扭,就像是原本迅捷灵敏的人变得笨重迟缓起来。


    鱼尾区警局的情况还是最好的,因为奥尔一直都有着不能彻底依靠狼人的想法,从没放松对人类警官的训练,各种实际行动也少不了他们。


    在艺术馆内他们要组织起夜班人员,探查现场(这么大的区域,奥尔一个人是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看完了),抓捕豪斯汀·罗德坎普,抓捕松针亲王现在写出来的那些人员,另外,奥尔还让人去请了不久前刚离开的康斯德·法利埃,毕竟是黑暗世界的事情,康斯德想要找出一群藏起来的强盗,毫无疑问会比警察更容易。


    花了快四十分钟,夜班成员们才在艺术馆外列队站好,这些人明明也是皇家警察,但已经彻底失去了纪律性。他们无论种族,都松松散散地站着,脸上还带着惊恐,有人在哭泣,还有人在呕吐。


    奥尔跑了一天母女三人的案子,本来时间就不早了,现在天色昏暗,这群拉拉杂杂站在那的人,就像是一群败兵。


    “舒尔顿!带斯特罗斯亲王去屋里!照看他!”奥尔扬声说,松针亲王的脸瞬间鲜红似血。


    夜班人员就算惊恐,但依然有很多人都看向了松针亲王。


    “昨天发生了一件大案!陛下对此案十分重视,请威廉王子殿下前来负责!”奥尔做了个请的姿势。


    钱德勒十分捧场地上前一步,向众人敬礼,来时还是一身便装的他,现在已经换上了警服,就是警衔还是督察的,毕竟现场没有谁身上会带着总监的警衔:“我是这件案子的总负责人,但在查案的细节上,蒙代尔警官过往的成绩已经说明了他的优秀,因此由蒙代尔警官负责!”


    “经过半天的调查,我们已经确定,这件案子虽然是外国歹徒犯案,但也有本国的上层出于贪婪而参与!”


    “唰!”所有人再次整齐划一地看向松针亲王。


    松针亲王虽然看不见背后,但那瞬间依然如芒刺在背,停顿了一瞬后,加快脚步冲进了艺术馆大厅,那背影怎么看怎么狼狈。


    “是副总监豪斯汀·罗德坎普!”


    “唰!”众人的脑袋又转回来了。


    钱德勒接上了下一句:“证据确凿,我将会以叛国罪逮捕他!”


    夜班人员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有人晕了过去。


    “不用担心,你们大多数人都是被蒙蔽与欺骗的,所以,殿下已经决定对所有未参与案件的人员只处以降级与调离现岗位的处分!请注意,是未参与案件的人员!你们将会在被调回总局后,安排其他工作。”


    人们立刻高兴了,甚至有人欢呼了起来:“威廉王子万岁!”


    正常情况下,降职和调离原有岗位当然不会让人觉得开心,但有叛国罪的死刑在前边做着对比,这就变成喜事了。


    “请大家冷静,接下来,要知道一切的前提,都是案件调查结束,所以,还请大家配合!”


    接下来,这七十三个人被分别带走,每个人都将接受单独的审问。临时的审问室就是用马车隔开的,有人在车里,有人在车外。六面大黑板在艺术馆提供的大厅里立了起来,根据每个人的证词,警官们将会整理出昨天他们接班后发生的一切。


    而奥尔先是来到了艺术馆的职员餐厅,艺术馆没有厨房,但是餐厅却够大,布置得也还算舒适。


    夜班的总负责人瓜蒂特·索塔跟在奥尔身边,刚刚其他警官欢呼时,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别人能没事,作为总负责人,与订餐人,他是逃不了的。


    钱德勒刚刚承诺了他,假如他能配合,那最糟糕的情况,也是在他死后,不会没收他的财产——他的家人还能继续靠着那些财产活下去。如果情况够好,将只会把他撤职。


    所以,现在瓜蒂特亦步亦趋地跟在奥尔身边,只要是奥尔问,他能多说一个单词,绝不会少说一个单词。


    “你们今天收拾过这了?”桌椅地面都干净整齐,取餐台上摆着水果、烤面包、饼干和炸鸡,用于临时加热的煤精炉虽然已经熄灭,但上面摆放着几口大锅,原本煮着面条的锅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锅的面糊。


    “不,并没有。请您相信!我们在恢复意识,发现出了问题后,没有做出任何不恰当的行为,这里就是昨天的样子。”


    “你们昨天吃过夜宵,药效发作后,难道没有发生骚乱吗?”狼人们是被狼毒草放翻,他们的反应是乖乖睡觉,但其他人可是都吃下了过量药物,沉浸在了幻觉世界里,会做出各种各样他们清醒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还有人会呕吐或大小便失禁,那必定是群魔乱舞的场面。


    “不知道。我不是在这吃饭的,是在我自己的办公室里,药效发作后,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二楼《沉睡的红发少女》那幅画的下面了,只不过……画没了。”


    奥尔正在继续检查的脚步停下了:“其他人也是相同的反应?”


    “是!对的,我们都是这样。药效上来就失去意识,然后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醒过来,还有人抱着艺术品的碎片。”


    奥尔瞬间转身,向外跑去。


    紧急询问后,竟然只有血族的证词不同,四名血族,有三个在吃饭之后感觉到了明显的眩晕感,一个则是恶心,初期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清醒的意识,立刻向狼人求助——四个血族和八个狼人经常在一起行动。


    狼人们就在那时候陆续都倒下去了,他们的意识也越来越混乱,只有那位反应是呕吐的保持理智的时间更长一点。他也是刚刚站队时呕吐的那位,原来他不是被吓的,只是身体对于天使药的排斥很强烈,所以失去意识前在吐,恢复清醒后还在吐,一直到奥尔再见到他,他也依旧不时作呕。


    “我依稀看见有人过来了,向他求救,他给我灌了点液体,我就彻底失去意识了。现在想想,那个人很可能是歹徒,因为其他人都已经丧失了给人灌水的能力了。”


    奥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哇!”奥丁与菲洛琉斯今天本想在孤儿院过夜,但他们俩忽然飞了起来,直奔警局。


    今天留守外加值夜班的,是约德尼。奥丁用比别的鸦鸦更洪亮的叫声一路哇哇哇地飞回来,约德尼虽然听不懂,但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果然,打开局长办公室的阳台窗户,菲洛琉斯就落下来了,大喊:“向分院派人!保护马洛!”奥丁刚刚落在了奥尔和达利安的家里,现在又飞了出来,径直朝着某个方向去了——她接了彼得·潘,现在正在彼得·潘的带领下朝着达利安精神波动的方向去。


    彼得·潘最近一直和族人们留在家里,训练乌鸦骑士。在他们身后,十几只背着红色小背包的乌鸦也飞了出来。


    达利安现在正亲自驾车,那样总比他坐在车厢里指挥快得多。这浓郁的蒜味并不好追踪,它的黏着性很强,所以达利安才确定,即使过了半天,散播这气味的人身上必定还会有这种味道,但在这味道的扩散范围内,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畜身上,也会沾染上它。


    虽然可以根据气味的浓淡分辨它在空气中停留的时间,可这并不明确,所以达利安只能把警员们散开,让他们根据不同区域寻找线索。


    在搜寻的路上,他们还遇见了其他两个警局的狼人,达利安这才知道这件事把异族的主要力量都给拽进去了。不过,既然奥尔没让奥丁来叫他,那问题就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达利安当然是有所发现的,他发现了一道比较特别的气味,除了蒜香之外还带着牛肉与西红柿的味道——那正是伊塔利亚面浇头的主要食材,他还从皇后区一直跑到了梧桐区,这显然不正常。


    天色越来越暗了,坐在达利安身边的安卡忍不住嘀咕:“这些家伙可是真能跑。”


    达利安“嗯”了一声。


    “艺术馆那条道凌晨就戒严了,根本没多少人来往,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身上都是蒜味呢?还一路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唏律律!”达利安手上一紧,瞬间拉紧了缰绳!


    虽然是狼人,但这也太突然了,安卡差点滚下去,马车里也一阵狼狈的叫声。


    “哦哦哦!达利安你发现什么了吗?”


    “你刚才说什么?”


    “呃……我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前边那句。”


    “前边……艺术馆那条道凌晨就戒严了,根本没多少人来往,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身上都是蒜味呢?还一路跑到这……”说着说着,安卡的脸也变黑了。


    “架!”达利安立刻拽着缰绳调转马头,安卡和车里的另外两个狼人则掏出警哨来狂吹——人类警察能听见一个街区内的哨声,狼人耳朵能听到的范围当然只会更远。


    达利安认为对方是冲着奥尔,冲着贪婪血裔去的,他们的行为彻底把狼人们赶远了,而只有达利安相信,奥尔真的没有外边传闻的那么强。


    “啪!”达利安甩起了鞭子,顾不上爱惜马匹了,他只想尽快离开这,回去奥尔身边!


    拐过一个路口,他们的前方百米处有一辆驴子拉着的垃圾车——车体是个有盖子的箱形,并且刷成了全黑。


    第369章


    收垃圾的人一般该在凌晨干活,现在这个时候出现,绝对不正常。而且达利安很确定,刚刚他通过这条道的时候,没看见他。


    他一把拽住了安卡的腰带,把他朝着老人扔了出去!


    虽然完全没打招呼,但安卡在半空中就直接变身成了半狼人,达利安扔他的这一下还不够直接把他送到老人脸上,但落地的瞬间安卡在地上一蹬,速度不减冲向对方。


    拉着驴的老人在看见达利安的瞬间一脸愕然,可面对着半狼人的安卡,他愕然的程度却没增加。他拍了一下垃圾车,同时朝着安卡伸出了四条手臂——他目前共有五条手臂。


    安卡的爪子拍飞了两条胳膊,巨口咔嚓咬断了一条,蓝色的血从断肢中流出而非喷出,掉在地上的小半截手臂在蠕动中从人类的胳膊,变成了带着吸盘的软体触手。


    更多的同样的触手从老人的衣服下涌出来,直接撑爆了他的衣服。他背后的垃圾车箱体已经散架,露出里边像是个大海葵一样的东西,海葵膨胀又收缩,喷出乳白色的烟雾。


    “回来!”达利安的马车已经到了旁边,安卡转身,几个纵跃跳上马车,章鱼的触手追在他的脚底板后头,终究是慢了一步。


    “我撑不住气了,去后车厢。你自己跑。”安卡在达利安身边只坐了一下,就直接抓着行李架,在疾驰的马车中翻去了后方。


    站在车门的时候,幸好车里的另外两个狼人拽了一把,否则他就要跌出去了。艰难地把门关上,三个狼人陆续跌在了地板上。


    他们闭气了,普通的狼毒草烟本该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但现在的这种改良版的东西,即使不呼吸,也能从皮肤的毛孔渗透进体内,起到作用。


    “嗷呜——!”达利安仰天嚎叫着,他的眼睛变得鲜红,更艳丽的红色图腾也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也有些眩晕,但还能坚持。


    马蹄声从背后传来,十几匹速度快到不正常的马飞速靠近着达利安的马车。


    狼毒草的浓度已经降低了,只要再跑出去……


    巨大的鸟类快速飞行,翅膀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起,达利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叫声传来方向的天空,在那儿有个陌生的血族拍打着翅膀。


    “你好,小狗狗。”随着对达利安的招手,几个荔枝大小的玻璃球从他的指尖滑落,它们在半空中就炸开,爆出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


    两侧的楼顶上出现了人影,随着“嘭”的一声,达利安马车的一个后轮被打碎了,车子瞬间失去了平衡,向着一侧甩飞了出去。达利安从御者位置上跳了下去,过程中快速拽断了马匹的勒绳,马儿在即将被带歪的时候及时恢复了平衡,朝前冲了出去。


    马车重重地向一边侧方,滑了出去。达利安已经彻底狼化,以抗拒狼毒草的效果。


    几个戴着怪鸟面具的男人从巷道里走了出来,领头的人用明显带着外国腔调的诺顿语说:“您可是真机警,萨满殿下,我们……”


    达利安直接冲向了他们,几个狼人快速躲开。


    狼人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地方,很显然他们的鸟嘴面具里塞着可以过滤狼毒草的药棉——虽然这事情从未听说过,但今天有太多从未听说过的事情发生了。这个面具让他们也不能变身,不能全力和达利安对抗,而达利安只要夺到一个就能扭转颓势。


    飞天的血族落了下来,挡在了达利安的面前,挥舞着一根银色的短棒冲向了达利安:“不乖的狗,多打几次就乖了。”


    “哇!”达利安听见了奥丁的叫声,在两三个街区外,并伴随着战斗的声音,她被拦住了。


    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奥尔就能来了!


    “滋啦!”


    短棒打在了达利安的身上,巨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周围的敌人越来越多,且都具有一定的能力,达利安很难某个方向快速突破,狼毒草的效果也让达利安的手脚越来越沉重,眼前阵阵发黑。电击虽然让他痛苦无比,可竟然让他更清醒了,行动也略灵活了一些。


    甚至随着电流的扩散,他身体周围狼毒草的浓度也略有降低。


    达利安咆哮了一声,不再躲闪,反而迎向血族。树状的白色电流在黑色巨狼的体表织成了网,臭氧的味道越来越浓。为了避免误伤,围攻达利安的一些血族都只能稍稍退开。


    有人在叫嚷着:“迪西特!你退后!”


    但非但没能阻止血族,反而让他越发兴奋,短棍前头延伸出了用雷电组成的鞭子,马路的地面被抽裂,人行道的地砖被抽得碎石飞崩,被抽断的路灯砸在地上玻璃乱飞。


    达利安的身上血斑斑,又一鞭抽来,黑狼的背脊绽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口子,血肉的肌肉清晰可见,细小的电流在伤口间流转,阻挠着愈合,虽然最后这伤口还是愈合了,但显然他自愈的速度正在减慢。


    “轰——!”一颗巨大的火球在两个街区外的半空中炸开,更大更多的火球紧随着炸裂,每次爆炸也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这些袭击者高喊着:“让开!”


    迪西特虽然不愿意,但还是退了,可达利安却冲了上来,就算被一鞭子抽到脸上,也依然紧紧黏着他。


    有几人撩开了外套,黑洞洞的转轮式枪管从他们的胸口探了出来。


    “射击!”有人命令着,这些机械造物改造人立刻听命行事。


    迪西特听见了那声命令,一直满脸傲慢的家伙顿时面露惊恐,不顾和达利安的距离过近,也依然张开翅膀,朝天空飞去。但垂直升空的速度太慢,他被达利安在大腿上抓走了一块肉,反而又掉下来了一截,改造人的射击同时开始!


    “砰砰砰砰——!”


    迪西特的惨叫声被射击声淹没,他的半边翅膀和那条伤腿直接被打成了飞溅的碎肉。瞬间由狼化人的达利安双手护住头脸,虽然中弹面积因此减小,但他依然被打得半个成了血雾。


    “向上!”


    平行射击的枪管立刻上抬,拖着一群血族的奥尔已经来到了街区上方。


    有多名速度极快的袭击者冲向达利安,甚至迪西特都是第二位,但没等他们靠近已经被魔法炸飞了出去。接着,天上开始掉血族了——三个警局几乎全部的精英血族都在这了。


    奥尔落在了达利安身边,一条薄纱盖在了血肉模糊的达利安身上,奥尔将人抱起来,看似是轻轻在他血迹斑斑的脖颈上吻了一下,隐蔽地将治愈毒液注进他的血管,再将达利安放进了一个椭圆形的全封闭舱室里后,奥尔转过来身。


    枪声已经停止,因为那些子弹全部打在了一堵透明的马赛克墙壁上,继续战斗已经没有了意义。


    克拉罗斯也在这期间带人把马车里的三个狼人救了出来,对方倒是没阻止,因为三人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贪婪血裔的奥尔维茨卡。”一直为那些改造人发布命令的血族站了出来,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蓝头发,绿眼睛,是个英俊且气质极佳的中年大叔,“我们放弃加西亚·达利安,但你们要交出另外一个狼人萨满。”


    对方的自大把奥尔气笑了:“是什么让诸位认为,我竟然会答应这种事?”


    “你很强,奥尔维茨卡,我们已经听说你杀了曙光的亚历山大,是当代血族的战斗力巅峰,是我们的骄傲。但你只有一个人,你们都生活在诺顿帝国的庇佑下,你确定要与我们撕破脸吗?你不想见到索德曼陷入一团混乱吧?”


    “另外,您也得把吹笛人全部交给我们。”刚刚那个赶着垃圾车的老人加了一句,他的脸还没变,但身体已经面目全非,现在就是个穿着破旧外套的多足人头章鱼,他蠕动着一路走过来,在地上留下了一条荧光的痕迹。


    奥尔打了个响指,刚刚被抬到一边的飞翔血族迪西特瞬间睁开眼睛,猛地扑向一边,以他刚刚的位置为圆心,直径三米的区域化为了一池岩浆,站在他周围的几个血族惨叫着落了进去,迪西特虽然做出了反应,可残疾的身体严重迟滞了他行动的速度,他的腰部以下还是落进了岩浆里。


    一个血族扑过去把他拉了上来,但腰部以下的半截身体已经焦糊,裹在他身上的岩浆在空气中变冷凝结成了黑色的块状物质,和他焦黑的身体融为一体。


    袭击者们:“……”


    “看见我的回答了吗?用在索德曼大开杀戒来威胁我?还用被诺顿帝国的王室抛弃来威胁我?好啊,来啊。”他又打了一个响指。


    所有袭击者瞬间都开始了飞扑、跳跃和升空。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像是一群被锁在盒子里的老鼠。你们能来索德曼杀戮,我难道就不能渡过海峡,去你们的城市杀戮吗?要不要来比一比,谁杀得更多。”


    几个带头的用眼神交流——情报不对,说好的这个奥尔维茨卡是个善良得如同圣徒的好人呢?


    奥尔就是圣母,但真圣母不是废物,而是要有能力保护他人。拿别人的人命威胁奥尔,这是多久远的狗血法子了。奥尔当然知道该怎么应付过去。


    即使这些家伙不会像他一样,在意各自国家中的人命,但他们刚刚自己也说了,国王会来找麻烦,这一点诸国同理,又不是只有海伦娜一世会因为外国异族引来的骚乱找本国异族的麻烦。


    又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年血族站了出来,直接扇了刚才那位蓝发血族一个耳光,那人捂着脸颊,退到了一边:“您好,贪婪血裔的王储。我是傲慢亲王。我和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友,我们傲慢和贪婪两族有着漫长的友谊。我向您诚恳地道歉,因为我们的贪婪竟然做出了这样恶毒的事情。


    我们会将伤害您伴侣的主要罪人交出来,包括暴怒血裔的诺菲普利斯·迪西特,还有暴食血裔的六名战士。”


    迪西特被拖了过来,他正在快速自愈,只是没有了的东西,就是没有了……他原本就被自己人打爆了大半条腿,现在剩下的两条腿在刚刚的岩浆中彻底焦糊坏死,现在在被拖拽的过程中,那些还挂在他身上的零件散落了一路。


    当被扔到奥尔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半个人。


    “你们不能这样……我是暴怒血裔的王储……”他面目扭曲地说着,奥尔能听见他的牙齿在咯咯作响——这家伙很可能有幻肢疼。


    至于那六位暴食血裔的战士,正是刚刚对达利安射击的改造人,这是六个狼人。即使知道即将面对什么,这六个人的脸上也看不见丝毫情绪变化。


    他们只是六把枪,奥尔的眼神扫过以傲慢亲王为首的家伙们。


    “当然,我们向贵国艺术馆‘借用’的那些小道具,也会完整归还。”有人向一边的巷道走去,奥尔的眼神立刻变了,那几人立刻停下脚步,傲慢解释说,“请冷静,那几位先生只是去取来那些小道具的。”


    奥尔突然退后一步:“让我父亲和诸位商议赔偿问题吧。”


    马车声从奥尔背后的黑暗中响起,初时听起来有些遥远,可下个瞬间,那辆马车就已经到了奥尔的背后——奥丁早已经在天空中看见了马车。


    马车的车门被直接踹开,总是风度翩翩的贪婪亲王直接跳了下来。他没穿外套,衬衫外头套着的也不是小马甲,而是一件软甲,他的手上甚至握着一柄短剑。


    “先生们!真高兴见到你们!”他满脸笑容,可那张笑开的嘴巴,看起来更像是要吃人,“老朋友们来到我的地盘做客,我当然要热情地款待诸位,来吧,跟我上车吧!”


    “……贪婪,我们已经承认了错误,并和您的儿子在商量赔偿问题。”


    贪婪扭头看奥尔:“你答应他们的补偿吗?”


    “不,一直是这位先生在自说自话。”奥尔摇头,“实际上,我更希望能和他们打一场。他们打赢了,可以什么都不带的离开,他们输了也不用担心,最严重的伤势,也只是达利安那个程度的。”


    “可以。”贪婪摆摆手臂,短剑被他划出一道道亮白的光芒,“去打吧。我的儿子,你永远都这么善良。”


    贪婪亲王这句称赞指向的是奥尔刚才没动手,他很清楚奥尔不是怕打死对方,而是怕对方有人逃跑,真的引起混乱,也不想自己人在冲突中发生损失。


    这却被对面的血族联军觉得是一种讽刺,但没人出声抗议,因为此刻两侧的建筑上人影幢幢,联军的散碎人手从两侧建筑的窗户里跳出来,从巷道里跑出来。还有人从巷道抬了五口大箱子送到了奥尔的面前,他们打开展示了一下,里边正是艺术馆的失窃物品。


    其中一口箱子单独存放了那件昂贵的婚纱,即使是在夜晚,这婚纱也仿佛在发光。


    昏迷的狼人们都被抬走了,包括达利安的那颗胶囊。


    亲王向奥尔做了个“请”的姿势。


    傲慢不得不相信,奥尔是真的要开打:“你确定吗?贪婪,我们刚刚没有伤害他,只是不想与你结下死仇而已。”


    奥尔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位“半个人”。


    “你们是同一代的,同等地位。”傲慢多解释了一句,“即使你杀害了曙光的亚历山大,但我们也不是没有能力杀死一位半天使,只不过……”


    “别废话了,傲慢。”贪婪打断了他,“就像你说的,这可是我的地盘。你们能潜进来是我的失误,但我很确定,那些大威力的东西绝对没能被你们放在行李箱里,一块带过来。况且,这是奥尔自己提出的战斗要求,所以……”


    贪婪故意停顿了片刻,又展示出了他那个仿佛要吃人的笑容:“所以,假如我发现他撑不住,会帮忙的。”


    以为他会说叫停的联合部队:“……”


    “那么我们就只好……开战!”


    六个改造人瞬间爆炸!巨大的冲击力仿佛在这条冷寂的街道中,忽然升起了一轮太阳!


    爆炸平息时,那地方出现了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大蓝色多面体,多面体的表面一开始看起来像是水晶,但很快就柔软了下来,它开始蠕动着收缩,恢复成了有着一颗老人头的多爪章鱼。


    联军的大多数人都得到了他的保护,傲慢亲王更是一脸得意,可在看清眼前情况的瞬间,得意消失了。


    地面上是一个大坑,但这个大坑不是圆的,它像是个被挖出了个圆形的长方形。


    那个圆形正是刚刚的老人头章鱼的成果,但长方形笔直的那几条边,却是卡着街道,以及两头贪婪血裔的位置划出来的。


    简单点说,贪婪血裔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傲慢:“……”


    傲慢:“我能说刚才只是个误会吗?”


    奥尔打了个响指。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了联军的脚下,就算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所有联军还是尽他们所能地逃命!


    “嘭!”“这、这是什么?!”“放我们出去!”


    在他们周围,有一层透明的墙壁。


    老人头章鱼再次膨胀,奥尔又打了一个响指,他的身体上出现了无数细密的小伤口,虽然每一处都很小,但那些伤口太多了,他开始流血,蓝色的血像瀑布一样顺着它的皮肤向外喷涌,他努力使体表结晶化,但结晶的状况比柔软的皮肤还要糟糕,像是干旱的土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裂缝。他匆忙恢复了软体状态,大裂口快速复原,小伤口却依然漫布全身,流血不止。


    因为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老人头章鱼整个瘫软在了地上。


    魔法阵的光芒也达到了极致,一道风柱凭空出现,所有联军都被卷了进去。他们面对的可不只是随风旋转,还将品尝到被割裂的痛苦,血迹被甩飞了出来,透明的墙壁变成了血红色。


    但傲慢亲王,蓝发血族,还有几位血族却有能力对抗奥尔的进攻,他们在颠簸中保持着稳定,甚至阻挡了大多数原因未知的割伤,几乎是游刃有余。


    “我进去了。”奥尔说。


    贪婪亲王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请。”


    那道阻隔了爆炸,也阻隔了血族联军逃亡之路的透明——带点红的透明也是透明——墙,对奥尔来说就像是不存在的东西,他抬脚,迈步,走进了风里。


    对别人,风柱是个破壁机,对奥尔,风柱则像是一团温柔的棉花,当奥尔张开翅膀,风柱又成为了他的助力,托举着他升上天空。


    他快速靠近第一个可以在风中自保的人,对方也看见了他,直接掏出了一金一银两柄手枪,对着奥尔就开始射击。子弹速度极快,没有偏移,狂暴的风对它们没有任何影响。但奥尔看都不看直接开盾硬顶。这些子弹在击中马赛克+魔法盾的合成护盾后,炸成了一团一团的金银黏液,当发现这一点时,奥尔已经直接压到了双枪血族面前。


    金银黏液突然膨大,变成了一团团诡异的线状物,可它们还是活的,无数线头伸展向奥尔,意图找到他护盾的薄弱处,然后……然后它们就被压缩成球了。


    “嘭!”然后双枪血族就挨打了,他虽然能在风柱中保护自己,却做不到行动自由,奥尔迫近,他无法后退,面对奥尔的拳头,他举臂抵挡,身体尽量调整,已经做好了借助奥尔的力量飞出去,拉远距离的准备。


    他是成功地被击飞了,但飞了不足半米,背就撞上了护盾,意外之下,没能躲开奥尔的第二拳。但这位的战斗经验显然十分丰富,眼前发黑的情况下,出拳反击,可他的拳头打在了一团岩浆上!


    双枪血族惨叫着缩回手,奥尔的拳头已经疾风骤雨一样打向了他。


    二十分钟后,双枪血族瘫在了地上,自愈后的他浑身扭曲,都是骨折错位造成的。


    第370章


    连打了三个,奥尔不耐烦了,他很暴躁,他想尽快让事情告一段落去见达利安,但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叫停。


    上方联军的最强几人已经汇合,每个人都从兜里掏出了些魔法道具和小型机械造物来,可奥尔竟然横着一飞,离开风柱了。


    “啪”一声响指,十几米高的风柱,带着所有风柱中的人以丧心病狂的速度向地面压缩!


    有各种魔法与机械造物爆炸的光芒闪烁,但在风柱狂横的绝对力量的压制下,那闪烁真的只是一瞬间,眨眼即消。当奥尔撤去魔力,所有联军被压成了一个方形的“压缩罐头”——为了让他们与其他人能够更贴合,每个人的身体都在挤压中付出了一·定·的·代·价。


    他懒得一个个地去打了,他双手下压,把压缩罐头砸实!砸实!再砸实!


    然后奥尔从罐头里把蓝发沙丁鱼,不,蓝发血族拽了出来,这家伙的脸和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这是魔法道具爆炸造成的,奥尔毫不同情,依然对着他一通疯狂殴打!


    他完了,是傲慢:“我、我是亲王!”


    “嘭!”先打他的嘴!


    这里还有十几个狼人,不过因为狼人魔防较低的属性,他们都是刚刚风柱中的底层,要多惨有多惨,而且现在因为鸟嘴面具被破坏,已经失去了意识,找他们的麻烦也没什么意思。


    当奥尔从血红的护壁中走出来,并将护壁彻底撤掉时,只有鱼尾区警局的血族警察们用兴奋的笑容迎接他,其他人,包括克拉罗斯和波罗斯泰,都是一脸畏惧。


    那里边可有一个亲王,虽然那位亲王为了隐藏身份,应该确实没带来他最强力的魔法道具,毕竟魔法道具是能被侦测到的,可亲王和他身边人的战斗力依然不容小觑。


    而奥尔什么都没有,就把一个亲王,变成了亲王罐头,那……假如奥尔也有相同等级的魔法道具辅助呢?或者说,假如他也是一个亲王呢?


    贪婪亲王扬起笑容,走向奥尔,张开双臂拍打着奥尔的肩膀:“你是我的骄傲,我的儿子。”


    奥尔单膝跪下,亲吻亲王的手指:“您拥有我全部的爱戴与忠诚,我的父亲。”他站起来哀痛地皱着眉,“今天晚上对我来说就如一个噩梦,我的心脏都要碎了,他们血肉的腥味让我恶心,请原谅我的稚嫩,我无法继续留在这和他们共处,我要去陪伴在加西亚身边。这些人就交给您了。”


    “你和你的伴侣会得到一个解释,以及足够的赔偿的。”亲王给了奥尔一个拥抱。


    “父亲,把枪械埋进身体的改造方法,我上次遇见还是远古的人马。另外……我能带走几个人吗?”


    “你把蓝头发的伊格温·柴斯罗带走,他是暴食的弟弟。血族只要把傲慢留下就好,狼人你全带走吧。”


    “要不了这么多,我带走柴斯罗和两个狼人就好。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和那些人讨价还价,谢谢,父亲。”


    刚刚神色变化的人,这时候再次变得若有所思。


    所有人都清楚这父子俩八成是在做戏,但奥尔确实是个心软的人,同时他过于亲近狼人,而现在狼人和血族的关系只能说很微妙。不说那一半分裂离开的狼人,剩下的狼人忠诚的对象也不再是血族,而是今天被打半死的狼人萨满。


    奥尔的手一挥,座椅将鱼尾区的自己人勾了起来,那几口箱子也被带走了,天空中出现了个细长的玩意儿——没翅膀的飞机机舱。他带着这个庞然大物飞走了,达利安他们已经被其他血族送回分院了。


    至于蓝发血族和奥尔选择的两个狼人,则被捆绑成了个蚕茧,倒挂在飞机尾翼后边。


    “哇!”爸爸!我干掉了十个!


    黑色的大乌鸦从一边飞了出来,伴在奥尔身边。


    看见这一幕的众血族:“……”


    虽然但是……他强啊。


    亲王见到自己的族人们这个样子却不生气,在场的都是警局的年轻人,如果是那些老家伙,他们可不会让自己表现得这么夸张。他拍了拍手:“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我知道你们为什么爱他,毕竟他可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人。”


    部分人顿时彻底清醒了,奥尔是强,但他们可是知道鱼尾区那帮人都是怎么样一群“神经病”的,换他们过去,他们是没办法那样生活。还有的人面色难看,显然属于道德水平有问题的。


    半路上奥尔碰到了一群男男女女的狼人,都是鱼尾区的,还有几个坐在地上的。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了奥尔,立刻雀跃着欢呼了起来。


    “你们怎么在这儿?他们怎么了?”


    “先生!”“我们在试探着前进。”“我们抽签朝前走。”“先生,局长和安卡已经被送回分院去了,您不要担心。”


    “那么浓烈的狼毒草,是会对你们造成伤害的。”


    “没事,探路的人身上都挂着绳子,发现不对劲我们就能立刻把他们拽回来。”“下、下射,窝、窝们没射……(坐地上的某狼人语)”“先生,您没事吧?”“先生,您也快回家休息吧。”


    奥尔笑了,又是一张张椅子飞了出来,把狼人们勾住,那几个站不起来的还得到了一张秋千床的特殊待遇。


    狼人们立刻询问血族们发生了什么,口才好的几个血族立刻为狼人们讲述了刚刚的一切。每一次高潮,都能引发狼人们的惊呼。


    奥尔:(ω\)有点羞耻。


    奥尔带着他们飞到了临近艺术馆附近,将人全都放下来。他想尽快回家,但必须先把事情解决。


    “殿下,这是我们追回的艺术品,还没有核对过。犯人已经逮捕,但是还没来得及审问他们获得证词,还请稍等。”


    “我这就去核对。”其实钱德勒很好奇,黄昏的时候,奥尔突然脸色一变,就朝外跑,路上还叫走了所有血族。他甚至来不及跟他解释一句,但钱德勒很容易猜测到,一定是散出去的狼人局长那边,出事了,“加西亚怎么样?”


    “……重伤,能恢复。”


    “啊……”钱德勒知道异族有多么强壮,让奥尔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说出来,难以想象达利安经历了什么,“去照看他吧。你可以把奥丁留下,核对完后,假如有问题,她可以回去找你。证词的事情也不着急,母亲要的只是破案。呃……就算我说的不对,但东西已经都找回来了,她应该也不介意为你多宽限两天的。”


    “谢谢,威廉,谢谢!”奥尔对他的感谢,可是比对亲王爹的感谢诚恳多了。


    奥尔走了,不过为防万一,他把一半人手留了下来。


    他知道达利安在哪儿,他的状况如何,因为达利安躺的可是他亲手造的睡眠舱。


    天还是黑的,奥尔能用飞的朝回赶,可是他依然没回家,因为还得去分院——他在分院降落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赶紧TM地回家去!”,可是职责所在,他必须得把家里的事情放在最后。


    其实他知道达利安的情况,毕竟达利安躺的是马赛克做的睡眠舱,可是那种无法亲眼见到,亲手拥抱到的感觉,依然让他浑身肌肉紧绷,汗毛竖起。


    奥尔把狼人们放在天上了,因为菲洛琉斯提前来接他了,并表明下面有狼毒草。除了闻不见的狼毒草气味外,这里还有闻得见的烧焦味,以及血腥味,随处可见的都是大片的血迹,以及爆炸造成的放射状痕迹。


    娜塔莉在下头迎接奥尔:“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一场有趣的伏击。”


    蒂姆莉在一边托了托她夸张的花朵眼镜:“非常有趣,虽然狼人们全都倒了,包括来支援的。”


    简单地说,先是菲洛琉斯来报警,分院众人行动了起来。约德尼带人来支援,可还没说两句话,狼人们就全倒了……娜塔莉和蒂姆莉接手了指挥权。


    可是圣·安德烈斯分院,虽然是医院,但科研区比起总院更大,而且这里有大量的专门研究机械造物的人手,这也代表着,这里拥有着大量的机械造物的成品。


    潜进来的联军遭受了灭顶的打击,是真·灭顶——分院这边一个活口都没留。


    娜塔莉:“唯一的问题是部分建筑物也被殃及了,而我们自己的建筑队我记得最近的工期都被排满了。”


    蒂姆莉:“我们收集到了大量的数据,都是基于实战的,而且大多数机械造物都能回收,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制作出更加强力的机械造物!”


    奥尔:“……”


    行吧,看来确实挺好的。


    奥尔把那些昏过去的狼人全带走了,但包括菲洛琉斯在内的其他人却还留在这,以防万一。


    菲洛琉斯;“奥丁……”


    “她有别的工作,最迟明天晚上就能回来了。”


    “好的。”菲洛琉斯那张鹰脸上露出几分委屈,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位狮鹫先生是标准的老房子着火,一发而不可收拾。


    现在,奥尔终于能回家了。


    他来到了鱼尾区上方,摸了半天手指头,这是在寻找合适的魔法阵,五分钟后,他终于打了个响指。


    风,从警局门口吹了起来,它不再充满了杀伤力,只是呼啸着,舒展着,冲向鱼尾区包括分院在内的每一条街道,涤荡干净了整个鱼尾区的异味。风声让有些居民爬起来,匆忙关上了窗户,这么大的风,他们担心过一会儿会下起雨来。


    ——所以没单独在分院吹。


    狼人们各自回家,犯人们进牢里,奥尔也冲向了自己的家。


    睡眠舱就放在客厅里,达利安还在昏睡中,奥尔的手探进了睡眠舱中,与他在护壁中来去自如一样,即使这个睡眠舱看起来和实物没有任何的区别。达利安被他抱了起来,治愈毒液的效果惊人,他已经恢复健康,完好无缺了,睡眠舱如大风中的灰尘般消散了……


    “叮叮当当!”随着睡眠舱的消失,却有些并非奥尔制造的东西掉了出来,那是几十块金属碎片,是达利安身体内的弹头,它们在击中达利安后发生了变形、碎裂。


    看着这些东西,奥尔的表情只能说十分和善……


    奥尔带着达利安上了楼,把他放在床上后,又给他注射了一次治愈毒液。奥尔躺在了达利安身边,抱紧了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我变强了很多,为什么?”他问的是红龙与火鸟。


    火鸟现在正在红龙身边,闻言朝后退了两步,背脊死死靠着红龙的那座塔楼,像是抱窝老母鸡一样蹲在了地上。


    “你本来就很强。你特殊的天赋,可以用几乎与思想同步的速度建立起清晰稳固的魔法阵,无论那个魔法阵多么的复杂。你又那么恰到好处地得到了我们的传承,直接拥有了最准确牢固的魔法阵记忆。”红龙回答。


    “我知道,但是……魔力不对劲。”


    得到了传承,他在红龙的鞭策下,把沉睡于底层的传承记忆挖掘上来,让它们变得清晰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缺少的是记忆与马赛克吗?他缺少的是魔力。


    魔法阵也是一种人与外部魔力沟通的道具,魔法阵所爆发出的巨大威力,驱动魔法阵的人自身所付出的魔力只是很少一部分,外部魔力才是大头。


    现在外在的魔力稀少,否则即使有天使降临,人类也不可能直接把血族全压下去。


    可今天的战斗,魔力充裕到可怕,他所使用的魔法阵都得到了历史中的效果,甚至比历史中的效果更强。但这些魔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自己的“核”。


    他摸了摸手上亲王给他的戒指,他的魔力甚至不需要通过这个魔法道具放大,它成了一个摆设。


    甚至达利安被送回家时,他的睡眠舱也依然在奥尔的控制范围内,这在过去也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奥尔想起了那个天使核心,但那玩意儿他是完好无损地交给了里瓦斯,现在它应该已经锁在血族的某个宝库里了。


    “是不对劲。”火鸟说,“你这样的,就算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我本体碰见你,他也会立刻微笑着对你喊兄弟。但别问我们,我们就在这儿,我们也不知道原因。”


    “奥尔,不需要去管原因,总之你更强了,且胜利了,未来再遇见半天使,你也不需要拼命了。”


    “确实……”


    没有任何线索,一切猜测都是没用的,奥尔将达利安的胳膊抱得更紧,他睡不着,但可以安静地呼吸达利安的气息,等待着他的苏醒。


    这个时候,还有一些人在谈论着奥尔——各大教会。


    就像奥尔根本来不及通知贪婪亲王,但他也赶到了。没人通知教会,但这座城市里出现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们假如还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太可笑了。


    “你可以做到那个地步吗?”光明教的枢机主教克里斯宾询问着奥古斯丁。


    “冕下,我无法制造出那个巨大的风柱,我也制造不出同等威力的动静。”


    他的回答显然没有让克里斯宾满意:“据我所知,你比亚历山大更强,蒙代尔杀死亚历山大时可不轻松。”


    “您是如此的英明,冕下。但我从未与亚历山大战斗过,强与弱,只是我们的魔力给人的感觉罢了。但我很确定,做不到今天晚上那样的效果。更做不到将一切的损害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奥古斯丁顿了顿,直接说,“以今天晚上的情况看,假如我与那位蒙代尔先生开战,我或许能够重创他,但是他必定会杀死我。”


    克里斯宾的眉皱了起来:“好了,你下去吧。”


    奥古斯丁行礼,当他弯腰后退到门口时,他听见了克里斯宾的小声嘀咕:“现在这个时代,到底是如何诞生出这样的异族的?”


    这声嘀咕疑惑,又恐惧。


    奥尔只是个例外吗?或者只是开始?这个世界难道又进入了魔力复苏的时代,那么……人类是否又会成为异族的家畜?


    奥古斯丁关上了门,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直到坐上了马车,他才笑了起来:“何其有幸,诞生于这样一个时代。五彩斑斓的变化,比困于一地的死水,可是美妙得多。”


    达利安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疼痛依然在从左侧身体的各处传来,因为在昏厥之前,他的大脑已经认定,自己的那些部位承受了重创。即使昏迷中他已经彻底恢复,大脑也依然坚定着过去的想法。


    达利安动了一下,压在他右手上的重量离开了,达利安立刻伸手一拽,果然成功拽到了奥尔的衣袖。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奥尔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用没被拽住的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杯蜂蜜水下来。


    其实他现在真的彻底恢复了,没必要喝蜂蜜水,但这是奥尔给他的。看他喝完了水,奥尔才松了一口气。


    “又让你来救命了,我的殿下。”


    “对,你又让我担惊受怕了,我的爱人。”奥尔用额头轻轻撞着达利安的肩膀,这是他对达利安的惩罚。


    达利安摸了摸奥尔的头发,他的左手现在只是发麻了,再动一动应该就彻底恢复了。


    “我们去局里吧。”奥尔坐了起来,“把这件事做个最终的了结。”


    今天早晨钱德勒就带着那些珍宝去见国王了,他很高兴地写了一封信交给奥尔——目前知道奥尔和奥丁能够无障碍传递讯息的人,依然只是极少数。


    国王很高兴,表示这件案子的后续问题依然交给奥尔继续调查,不限时间,且所有牵涉其中的问题人员,奥尔都可以在没有得到更高级官员命令的情况下,将其逮捕,并进行审问(使用蒙代尔警官认为的,符合情况的一切手段)。


    副总监豪斯汀·罗德坎普被剥夺一切财产、职务与荣誉头衔,现押于鱼尾区警局。玛德琳皇后艺术馆继续关闭,现在由禁卫军提供保护,直到奥尔宣布案情结束的那一天,国王才会考虑重新开启艺术馆。


    斯特罗斯亲王暂时居住在钱德勒的家中,对外说是做客,实际……


    当奥尔和达利安手拉着手步入警局大门时,所有人都对着他们鼓起了掌。


    奥尔挑了挑眉,他突然将正对着其他人微笑的达利安压在了一边的柱子上,吻了个痛快!


    经过了大概一周的审查与搜集证据,真相终于大白。


    托庇于松针亲王的一群狗腿子,被捉拿了三十多人。斯特罗斯亲王虽然不算是彻底的没脑子,但显然他极度地缺乏大局观,政治眼光更是奇差。


    事情还要追溯到去年的六月中旬,在与狗腿子的沙龙中,当所有人都在咒骂钱德勒的不是,歌颂松针亲王的伟大,认为他才该是诺顿帝国未来的王时,有人完全嚷嚷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抢了玛德琳皇后艺术馆,然后让威廉王子丢个大脸呢?他的那个小情人警察,不就是靠查案得到了国王陛下的欢心吗?


    只要证明他是个废物,威廉王子一定要保住他的,那这样他们俩就都倒霉了,不是吗?”


    这就是一群人嗑天使药嗑高了,不分轻重的人。


    松针亲王比他的狗腿子们更清醒一点,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可他又觉得严重了更好,这样钱德勒会更倒霉,当他送上盗匪的时候,国王也就会更高兴。


    然后他就开始联系这件事了,松针亲王的身边还是有一些支持他的强力贵族的,可他没敢对这些人说。因为这时候他又聪明了,知道这些人八成不会同意他这么干的,他甚至担心,这些人在知道了他的计划后,会直接通知国王。


    他只能吩咐一些还有点能力的狗腿子,去寻找人手,也就是抢劫犯。


    但是,敢接这种差事的人,用松针亲王的屁股想,也能知道不会是普通的街溜子。一直到去年的年底,松针亲王的收获,就是十几个徒有虚名的废物,以及两三个很有胆量的骗子。前者一听要干什么立刻摇头拒绝,甚至他们离开的时候干掉了松针亲王的两个狗腿子。后者倒是一听就点头接受,然后要了钱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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