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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1章


    这些废物和骗子,只要是还能找到的,就都被松针亲王杀掉后,埋进了他乡下庄园的田地里。


    可这么干丝毫没能降低他的怒气,因为整件事没有任何进展,还赔了人手和钱财,但是,当松针亲王正要放弃的时候,有个人找上来了,正是皇家警察的副总监豪斯汀·罗德坎普。


    那正好是钢铁巨舰出现的时候,应该说整个罗德坎普家族都是坚定的木舰派。副总监的哥哥,罗德坎普侯爵是一位海军上将,也是诺顿第八舰队的舰队司令——来自泽勒子爵的解释。


    “实际上,这位罗德坎普将军,也竞争过海伦娜一号的舰长,不过这艘船当然是给了第一舰队。之后当他听说所有登舰人员都要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培训,整个罗德坎普家族就成了坚定的反巨舰党。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因为这位罗德坎普将军的口头禅就是‘除了我父亲和光明,没人能教我开船’。这件事不排除也有这位上将牵涉其中,但是……您知道的?”


    奥尔点点头:“我知道的。”


    即使国王说了,他可以根据线索,追查出一切牵涉其中的人,但另外一方面,其实国王也表示了,追回了艺术品,那么这案子也就结束了。总之,事情不能扩大化,木舰派也是国王的臣子,而且……奥尔很确定,木舰派的大臣们现在都已经聚集到国王的身边,以实际的好处,向国王表示忠诚了。


    短期内,是没人敢提废除巨舰了。


    国王就算要再找几个人的麻烦,也不会是通过皇家警察,而是由国王找别的借口了。


    总之,副总监表示,他与松针亲王有着共同的目标,都认为威廉王子和血族走得太近了,应该受到一点教训,同时让陛下看到,到底谁才是帝国的忠臣。这可是让松针亲王太高兴了,两人因此确定了合作关系。


    松针亲王出钱,副总监出力,出人脉。


    ——副总监能知道这件事,因为总局逮捕了一名强盗,这人本该是被处死的,但他表示有一件重要的涉及上层人物谋反的情报,愿意拿出来交易,以换得他的性命。这家伙就是其中一个胆子大的骗子,他说出的就是松针亲王的计划,他被放了,接着就被杀了。


    副总监确实比那些骗子和松针亲王的狗腿子们专业得多,他甚至没在国内找人,直接派遣亲信的手下去往了国外,找的也不是那些只能在街上作案的小人物,而是黑暗世界里的真正大盗,这些人果然比诺顿国内的强盗胆子大得多了。


    可副总监不知道,他们的行动,还惊动了黑暗中的另外一些人——异族。


    实际上,狼人才是奥尔最先审问的。


    而他问的第一句话是:“吹笛人在哪儿?”


    艺术馆里守卫的情况,除了血族是真的嗑大了外,包括狼人在内,他们都是同一时间失去意识的,这和用药不符,倒是很接近于被吹笛人控制,但被吹笛人控制的人是有被控制期间的记忆的,他们却记忆全无……可这一点是能够在他们被控之后,再通过药物或其他手段加以改变的。


    奥尔浪费了大半天,这是他的错。但在这期间,其他警官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所有人都被分开关押,并禁止他们发出任何声音。奥尔来了之后,在每个审讯室里,都安放了隔音法阵。


    奥尔亲自负责的狼人眼神中流露出了惊讶,他没立刻开口。


    “这位先生,你们坦诚,我才会有风度。”奥尔当着对方的面,开始捻动手指头。


    别人做这个动作,可能是索贿,奥尔做这个动作,对方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疼。他身上那些扭曲变形的骨头,不久前才被矫正了一部分,现在手脚还是扭曲的。


    “请、请冷静,蒙代尔先生!巴布鲁斯先生……确实是带了六位吹笛人前来。那些吹笛人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出动。”他说出了四个地址,“她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


    奥尔点了点头,把手放下了。地址被送出去了,奥尔同样认为没人在了,他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叹着气,这确实是他的严重失误。


    继续回到具体案情,外国狼人就来了那么一拨,接下来就毫无消息了。奥尔过去从没向贪婪亲王那边问过到底怎么回事,因为经历过蓝星现代舆论战的洗礼,他很清楚,这是消息被隐瞒加那边拦人了。他并不着急,因为有些事,是瞒不住,更是拦不住的。


    可奥尔知道的事情,别人也清楚。


    狼人萨满的存在确实没让他们高兴,恰恰相反,他们很不高兴。


    “我们想赚钱,最好的方式依然是给血族当食物的提供者,那不是和现在的情况相同吗?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被奥尔带回来的狼人这么说。


    毫无疑问他正是狼人的高层,因为狼人的高层同样是目前血族和狼人之间奴隶制度的既得利益者,诺顿狼人的高层也有一部分不同意举行满月仪式,当初达利安回到族地时,也因为族内的拖延浪费了很长一段时间。


    诺顿目前的狼人状况更清楚地表明了,一旦进行了满月仪式,获得自由的狼人们,会有很大一部分狼人放弃首领,转而追随萨满。


    不再是附庸的狼人一族,也代表着直接从血族脱离,他们不能继续从血族那边获得利益,他们得自己去赚。


    “如果你说这些话是真心的,你就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你是又蠢又坏。如果你不是真心的,只是单纯地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借口,那你是又懒又贪又坏。”奥尔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低下了头,看来他不蠢,确实是又懒又贪又坏。


    血族的态度很好理解,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就是有害无益。


    作为狼人的高层,脱离之后,他们的生活首先就要大滑坡,因为就算所有的本族狼人都没有留在诺顿帝国,和他们回国了,可他们也失去了产业和土地,要重新与血族讨价还价,甚至还要开战。


    这会是很艰难的一段时期,因为教会和各国王室,既高兴看见异族内战,看见他们内耗,但又不会高兴他们带来的混乱——虽然各国现在也是矛盾日益尖锐,仿佛开战就在明天,可他们能干的,不表示别人也能干。


    即使凭借狼人一族的力量也闯出了一片天地,可他们想不出,那时候的生活和现在有什么差别。既然大概率是没有差别的,为什么他们要绕一个圈,让自己回到原点呢?


    这些狼人首领,已经被彻底驯化成了家畜,他们不是狗,狗一样是有自尊的,他们是猪。


    “妮维莎呢?”


    “谁?”


    “带人回去的那位女性狼人首领。”


    “她不是我们族里的,但应该是被杀了,为防止消息泄露,那群回去的,都被杀了。”狼人看了奥尔一眼,在椅子上缩了缩,“然后我们集体宣布,所有前往诺顿帝国的狼人,都被你们这些贪婪血裔的杀了。”


    “砰!”奥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狼人吓得一哆嗦,可奥尔没打他,只是原地转了两圈后出去了——他承诺过,老实交代就不打人。


    过了一会儿,奥尔回来了,重新坐下。


    这样的场面在这几天的审问中,经常出现。不止奥尔,达利安、安卡、伊维尔他们,也都这样,他们经常在走廊里碰面,安卡还申请了一次换人,不然他真的忍不住要打人了。


    异族们杀了真的强盗,伪装成强盗过来了。


    他们的船在渡过海峡时,遇见了一位自己送上来的海族。血族和狼人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认清楚对方是不是异族的,但海族因为远古盟约的关系,对血族却认得很清楚。


    这位海族就是那条大章鱼,他还带来了六位吹笛人,她们都是他的情人。这些吹笛人本属于一个吹笛人族群,可那个族群的吹笛人听信了某些人的鼓吹,选择前往诺顿帝国上岸繁衍。


    她们是不同意这种行为的,选择了在中途偷偷脱离族群。


    ——确定这些情报已经是三天后了,那四个地址当然是一无所获。而狼人们的证词都相同,目前奥尔也没发现这些狼人为吹笛人说好话的理由,所以,这大概率是真的。


    当年吹笛人的事件闹得太大了,还有后来贝尔东教会的智障行为,让索德曼陷入瘟疫。事情的经过,在异族的世界里已经传开了。


    根据六个吹笛人对这些狼人的自述,她们也听说发生了什么,就央求着大章鱼来找同类,结果们在一处索德曼附近的湖泊里,发现了吹笛人幼崽的气息,几人本以为那地方是吹笛人幸存者躲避的地方,可却发现是一群狼人、人类和血族,在照顾那群吹笛人幼崽。


    她们不敢靠近,只能离开。


    大章鱼当然不知道当时血族和狼人们要来干什么,可他知道一群外国血族悄无声息地潜来诺顿帝国绝对没好事,他们愿意掺和一脚,代价就是这些人顺带着把吹笛人幼崽也弄出来。


    于是这些家伙就集合在一起了。


    他们二月就已经到达索德曼了,之后一直在收集情报。


    发现奥尔的作息十分规律,尤其在没有重大案件的时候,他就在几个地点之间来回,他们考虑过直接绑架奥尔,或者直接进攻鱼尾区警局。


    可一直有人反对,因为奥尔的名气很大,他的战斗力应该很强。一旦没能成功绑架他让他跑了,或者没能快速攻破鱼尾区警局把达利安抓走,惊动了贪婪血裔,那事情就很麻烦了。


    讲述这段时,狼人的脸上一脸庆幸,用这种拐了个弯的方式,他们至少是摸到了达利安的狼毛,差点成功。如果直接强攻,那根本别想有任何收获。


    奥尔心里也在庆幸,那时候他们进攻,奥尔也就是提前爆SEED,但他还真不确定,爆SEED的战斗力是否能对抗血族联军,而且爆SEED是有时间限制的,很可能来不及。


    两派争论到了五月,奥尔把曙光的亚历山大干掉了,联军立刻达成了一致……


    并且他们一致决定,计划一定要尽量的完美。


    开始计划的执行时间定在了7月,但因为世界博览会他们改变了日期——不想得罪诺顿国王。


    接下来就是艺术馆被抢,奥尔被要求负责此案了。


    这些表面上的证词都拿到后,奥尔才直面了那位蓝发血族。伊格温·柴斯罗,暴食亲王的弟弟。


    “柴斯罗先生,我只问您两个问题。第一,这件事大陆诸国与教会是否有参与。”


    柴斯罗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就像你不能轻易离开一样,我们也都是各国的大人物,没有王室与教会的配合,我们不可能消失了八个月,你父亲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第二,远古和这件事有联系吗?”


    “……有。您看得没错,那六个改造人确实是我们暴食血裔与远古联合制造的。”


    他说“制造”,在诺顿语里,这个词是用在东西与死物上的,活着的,就算是蟑螂或蚊子,也不能用这个词。奥尔相信这位柴斯罗先生虽然是外国人,但绝对不是用错了单词。


    “请别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暴食血裔与远古的合作,早已经是异族中众所周知的秘密了,看来您的父亲没有告诉过您?”柴斯罗露出了得体的笑容,他转了个身想把腿翘起来,可他忘记了自己的四肢现在都处于特殊情况,结果差点翻下椅子,奥尔没帮忙,他的两条胳膊快速地搭在桌子上,才稳住了自己。


    “我与远古的很多人都接触过,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愿意与远古合作?而且,如果我没记错,暴食血裔的势力范围是普士顿,那个安罗娜女王曾经所统治的普士顿。”


    虽然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了,但柴斯罗没有拒绝回答:“原来您也是一位安罗娜女王的信徒?这点是我们忽略了,原本该从您的一些言行看出来的。”柴斯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安罗娜女王是所有普士顿臣民的女王,包括我们这些异族在内。她是一位好人,但是很可惜,她只在位了十几年,而现任普士顿国王,只继承了她的王位,却没有继承她的才能与思想。


    我们普士顿有很多的工厂,很多很多,西大陆那边有个笑话,在帝国首都拜尔特斯生活的平民,不是瞎子就是聋子。因为拜尔特斯的大量工厂昼夜不停地叮当作响,喷出浓雾,震聋了人的耳朵,毒瞎了人们的眼睛。


    安罗娜女王的观点中,工厂主应该给予工人一份能够养活他们自己的工钱,这个工钱应该包含食物、住房、衣物,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但我想您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工厂主希望的是工人同样成为机器的一部分,只要烧上煤精,甚至低劣的煤炭,就能不停地叮当工作。


    人类是没办法昼夜不停的,但是我们血族和狼人却可以。诺顿的血族和狼人多是禁卫军、警察、军人,但我们普士顿的血族和狼人,却多是工人,没有工钱的工人,在诺顿的您,能想象一群异族站在生产线的两端,不断地敲钉子吗?


    狼人比血族更受欢迎,因为他们的生育更容易,狼人生下来的就是狼人,不会像血族这样,还需要觉醒。六七岁时,狼人的体力就和成年人类没什么两样了。”


    “您的态度就像是您真的很同情那些工人一样。”奥尔是真的同情那些人,但他并不会和这位柴斯罗共情,“您昨天毫不犹豫地炸了六名狼人,在那之前,您将他们的身体进行了可怕的改造。”


    “我承认,那确实是我的错误,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忍的怪物。我该用生命,偿还犯下的罪孽。但是,我们希望得到狼人萨满和那些狼人高层的想法可不一样,我们血族,实际上是希望狼人能够获得自由的。”


    “……因为狼人比血族更受欢迎?”


    柴斯罗耸耸肩:“我没想在这件事上隐瞒您什么。我知道在萨满出现之前,你们诺顿这边的血族担心什么,担心越来越弱小的血族和狼人的地位对调,成为被狼人圈养的家畜。我们那边的情况已经在向这个糟糕的局面转移了,略有不同的是,我们和狼人都是被人类养殖的家畜,一种用来工作,一种在用来赏玩的同时又是饲料。


    我们血族目前依然保有自由与财产的原因,就是因为远古的存在。教会虽然也会对远古动手,但一般是在远古造成伤害之后,那样既能打击当权者的威望,又能让教会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


    只有我们这些异族,才会拼尽全力为帝国尽忠——至少表面上看是那样。”


    明白了,养寇自重。远古的存在,已经成为了血族保持自主性的最后保障。所以,狼人高层那边的反应就更好理解了,这些外国狼人的高层比诺顿狼人的高层很可能过得滋润多了。他们表面上还是血族的附庸,实际上却平等了,因为血族和狼人的主人都变成了人类,狼人靠给人类干活得到奖赏,这样的日子过得可就要滋润多了。


    “他们想杀了萨满,我们才是想带走活着的萨满的人。现在狼人一族里,底层狼人已经成了一群伤痕累累的野兽。实际上,很多底层的狼人和我们底层的血族之间,有着很好的交情。”


    “……您到底想说什么?”这位滔滔不绝的血族,他的态度“有点”怪。


    “我们当然知道,远古也是危险的,可是之前,我们以为自己毫无选择,现在……我目睹了您的强大与壮美,并深深地为您所折服。”


    奥尔:=口=


    “这次谈话很愉快,很抱歉,我只想把你打骨折。”


    离开之后,奥尔又召集了安卡他们过来:“我们……分开去询问,各国狼人的情况。”


    安卡垂着头说:“先生,能让约德尼代替我吗?”安卡嗓音很低沉,奥尔以为他没法再低下去了,结果现在他竟然又低了一个调,从大提琴变成了低音大提琴。


    “可以,安卡。”奥尔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谢谢,先生。”安卡稍稍挺直了脊背,向着奥尔敬礼,可已经迈出一步的他,又把脚缩了回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奥尔,更小心翼翼地瞥着达利安,“先生……我能要一个拥抱吗?”


    奥尔看了达利安一眼,达利安点了点头:“可以。”


    奥尔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们的样子,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矮子,这些高大的狼人在他眼前一站,充满了压迫感。安卡那时候各种勾搭他,自信中带着一点……贱贱(偏褒义)的感觉。奥尔向达利安提议结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安卡的追求弄得太烦了。


    谁能想到呢?安卡原来也有这么彷徨怯懦的时候。奥尔给了他一个拥抱:“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谢谢、谢谢先生!”


    这天审问结束,整个警局的气氛都是很低迷的。


    狼人们本以为原来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很惨了,谁知道就是原来那样的生活和外国的同族相比,已经是天堂了。血族们本以为最惨也不过是追在狼人屁股后头要饭,谁知道原来前头还有那样的一条道路在等着他们。


    狼人和血族彼此看看:“鱼尾区很好。”


    “嗯,鱼尾区是最好的。”


    鱼尾区的血族和狼人关系再好,也毕竟是泾渭分明的。血族多多少少有点高傲,狼人毕竟是有些卑微。可是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或许高层是不同的,但下面的他们真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甚至,狼人和血族走上了街道,看着那些工人时,露出的笑容也更加亲切了两分。


    第372章


    那些外国狼人为什么没带来外国的消息?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乡下狼人,远离大城市,实在需要物资,或要与血族交易时,也只敢靠近小镇子,那地方和中世纪没什么不同。知道内情的孤狼在举行仪式后就离开了。同样知道内情的妮维莎留下的人只有三个,没有人单独问过他们,他们都在尽量让自己融入周围的环境,所以也很少谈论自己的过去。


    这天晚上回到家后,达利安说:“他有个哥哥,在被选走之后,逃亡到了西大陆那边。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没被选走,因为其他人都知道他的情况,都担心他也会逃走。”


    “有他哥哥的消息吗?”当初除了自己要求过来的达利安,本来其他分配过来的狼人也都是些“歪瓜裂枣”,族里那时候根本没想过奥尔能有出息。狼人们应该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奥尔从来都没问过他们,他们也从来都是出色的。


    “没有。所有人都说他哥哥放弃他了,只有安卡一直坚信着,他哥哥会回来接他。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哥哥出事了,只是……”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真实情况很可能比他想得更糟糕吧?


    并排坐在床边的奥尔和达利安同时向对方歪了过去,肩膀和肩膀抵在一起,额头和额头也抵在了一起——生活真是艰难的事情。


    案卷被整理之后,除了关于外国狼人和血族的部分,其他证词都被交给了钱德勒。


    奥尔在转交时,问钱德勒:“能问一声陛下,可以将工坊关了,或者将侦缉队取消了吗?”


    “我会帮你询问母亲的。”钱德勒不敢答应下这两件事。


    当钱德勒把案卷转交给国王的时候,国王毫不在意地把文件袋放在了一边,挥挥手就让钱德勒离开了。


    “母亲,工坊与侦缉队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或许,我们能试着关闭其中之一?”钱德勒小心翼翼地提问,甚至呼吸都被他遗忘了。


    国王看了他一眼,再次挥了挥手。


    “……”钱德勒不敢问了,他行礼,后退离开。他这天能带给奥尔的回答,也只有一声抱歉。


    奥尔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钱德勒,我想未来应该会好的。”


    当天,副总监被禁卫军枪决。他的妻子被强制离婚,女儿被送进了苦修院,儿子们直接被送进了苦役船,假如他们能在船上活下来,就会成为南大陆某处流放岛屿上的苦工,可能是伐木可能是挖矿。


    次日,海军上将罗德坎普侯爵以生病为由,递交了退役申请,国王在数次挽留后,终于无奈点头同意。退役之后的罗德坎普侯爵,在一周后病逝。


    这个大结局是泽勒子爵来告知奥尔的,他抬手,比了个手枪顶在太阳穴的姿势,说:“这种病逝。很聪明的决定,这样国王陛下就不能再继续追究其他任何人的麻烦。十年之内,没有意外的话,其他人也会尽量保护着他的家人。


    您也能安静一段时间了。”


    奥尔:“嗯?我还以为会有很多人恨我。”


    “假如没什么大事,贵族们是没人敢来找您了,无论是请您帮忙,或是找您的麻烦。”泽勒子爵笑了笑,“在外人看来,目前来找您的贵族和有钱人,几乎全都没有好下场,包括我们家。”


    泽勒子爵家的小姐假死脱身现在应该正过着自由的日子,外人看来还是没救下小姐的命。匈塞大使布勒裴亲王家的事情,如今也已经传开了,前亲王的弟弟过去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现在竟然也成了魔头。还有原告变被告,或者虽然确实没罪但也没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还成了笑柄的。


    奥尔也笑了,没人来找他,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毕竟……他自己还有一堆事要干呢。


    带回来的三个狼人,还有那位蓝发血族,奥尔都送回族里了。而对于战利品,奥尔只有一个要求。


    “我要人,狼人可以,血族也可以,底层的就好。”


    这个时候他面对的不是亲王,是里瓦斯。


    里瓦斯稍稍有点愁:“先生,把人直接送去南大陆,您看怎么样?那边我们的工厂也要陆续开工了。”


    “不,我要人。”奥尔十分确定地说,“把人放到南大陆那边,就直接放羊了。”


    要过来的异族丝毫不认识他,这些吃过大苦,受过极端的压迫,很可能戒心极强,并且排外。可能最初他们还会稍稍记得一点被救的恩情,把他们散到南大陆……那等到奥尔带着人过去时,他们就要变成入侵者了。得把人先拉过来,教育成自己人,然后看情况再说。


    “这确实……但是我们真的安排不下了。”


    “能安排下,大型养鸡场要开始筹备了,快递业务也要开始拓展了。”


    “快递?您指的是现在的外卖?关于这件事,有些情况我要向您汇报。”


    “说。”


    “有人找我们的麻烦……”


    随着甜蜜炸鸡的外卖将别的餐厅囊括了进来,业务几乎遍及全城之后,就出现了专门请甜蜜炸鸡帮忙送东西的顾客。


    因为提起诺顿帝国的邮政业务,所有人,无论贵族或平民都会在认知上达成统一的认识——醉醺醺的邮差,一摇三晃由掉毛的老马拉着的邮车,以及一路走一路掉的邮件。


    把信寄出去是顾客的事,让信到达正确的地点是神的事。邮局?你的信和邮局有什么关系?


    所以,人们寄信或寄包裹时,如果是外地的,有熟人会托付给熟人,没熟人的只要手头稍微宽裕一点,也会托付商人前往。或许因为送信更能直观地证明商人的诚信,所以,商人们虽然会在自己的商品上行骗,但几乎所有商人对待信件和包裹的态度却都很有诚信,会把信送到,并尽量带回信,假如没找到人,也会将信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而本地的信和包裹,在甜蜜炸鸡之前,有钱人当然是请自己仆人去,可更多的中产则会花025(信)到2(大件)艾柯,让那些街头的无业人员帮忙。


    这些人都是从小就在那附近混的,和住户彼此认识,长久以代人送信、买报纸之类的为生。雇主有什么重活或脏活要干时,也懒得去找佣人工会,而是叫他们来帮忙。这些人等于是一群编外的佣人。


    甜蜜炸鸡外卖一开始是不接外活的,后来店里允许后,他们起价就是1艾柯,如果是大件最高甚至可能索要50艾柯,也就是半个金徽。这非但没有让他们乏人问津,恰恰相反,他们争先恐后地雇佣外卖人员。


    这年代有钱人写信其实跟现代的微信类似,只是频率不可能那么高,但也是一种非常流行的社交方式。各家报社的报纸上,原本就专门有半个版面刊登征集笔友的广告,当外卖业务兴起后,这些广告更多了,《诺顿晨报》上的笔友广告版面已经是整整一版了。


    各种宴会、舞会和沙龙的邀请函,也是大顾客,一次不会是一份。甚至在这方面,一些贵族都很乐意雇佣甜蜜炸鸡,因为他们有时候要发出去上百份请柬,那些重要的人当然要亲自前往,次重要的是管家或贴身男仆,不太重要的过去是普通仆人去送,可那也太耽搁仆人的工作了。甜蜜炸鸡很好地填补了空白。


    甜蜜炸鸡的所有人员,身着统一的干净的制服,他们有自己的送货马车,每个区域有一个快递队伍,每隔一段时间,有人专门负责本地送货,有人则负责将本区货物送往下一个区域。


    他们安全、快速,并且在这时代的人看来,很有些档次。假如有中产为了省钱没有找到他们,那接下来等着他的就是被同地区和同阶层的人排斥,甚至接到他信件与物品的人会很认为这是一种冒犯与侮辱——我难道不配让你找个外卖员?!


    所以,原先做本地送信业务的无业人员,也就彻底地失去了工作。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尤其这件事比单纯的断财路还要更严重得多,这是断人活路了。所以,这个时候“那个蒙代尔先生”的名声也不好用了。


    那些人开始疯狂地找甜蜜炸鸡的麻烦,比如意图把粪便扔进甜蜜炸鸡的门店,意图盗窃外卖的马车,或者要给拉货的马洒石灰等等,虽然都没成功过,毕竟每家店面至少都有一两个狼人。


    奥尔叹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在博览会买的那个三轮车的专利,开始建厂了吗?”


    “还没,它的排行比较靠后。”里瓦斯从一堆文件里把三轮车厂的建厂计划拿了出来。


    奥尔看了看,这是一份年产量160辆左右的高端小厂,看着上面的什么精致皮革坐垫、樱桃木雕花踏板之类的,奥尔顿时囧了:“哈哈哈哈哈!”


    “呃……先生,这有什么问题吗?”


    “您把这个当成奢侈品了?”


    “这难道不是有钱人用来健身的吗?”


    奥尔捂着眼睛,笑得停不下来:“咳!我承认,这辆车上的树胶轮胎有些贵,但价格还是能压下来的。80艾柯?”


    “是的,成本是能压到80艾柯的,但这样一来,出厂价,至少要1金徽,我们才能赚到利润。”他看了一眼奥尔,“这是很微薄的利润了,毕竟您没把工人的工资算进来。”


    “假如由蒂姆莉制作机器,使用一体成型的零件……”


    “60到65艾柯,这样出厂价是能到80艾柯。可前期我们的投入将是巨大的。”


    “卖到1金徽就可以,先卖给外卖公司和快递公司,外卖以后只送食物。给外卖的车加炉子与保温层,分热食和冷食,冷食车最好是一开门就有冷气飘出来,一看就很高档的。”


    “但这种车……能跑那么远吗?”他对这种人力的车,还是有些怀疑,在思维定式中,人的体力和速度是比不了马的,那么人力的车怎么可能和马车相比较?


    “能。”


    “那我们还可以开展三轮出租车的车行,和出租马车的车行业务类似?”


    “不,这个暂时别干。”奥尔摆了摆手,“总不能我们刚解决了一群失业者,又弄得另外一些人失业了。”


    “您的意思是,在工厂招工的时候主要面向那些原来以送信为生的人?实际上,我不认为他们愿意接受工厂的束缚。”


    “过去名声好的,脑子灵活地收编进快递公司。老实勤恳的,进车行。不断找事的,进监狱。”


    里瓦斯立刻露出了笑容:“当然,先生。”


    “我一会儿要去分院,把这个顺便带走了,让蒂姆莉出图纸。”


    奥尔走到门口才意识到,里瓦斯把这件事拿出来问,不是他真的没办法解决,而是他想看看奥尔对待那些穷人的态度。


    奥尔摇了摇头,鱼尾区居民犯罪了该抓的也一样是抓,他也从来没给谁说情,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自己人或外人,总把他当成傻子。


    奥尔去分院后,蒂姆莉看了看要求表示:“半个月内,给你整条生产线的图纸。”


    “谢谢。”奥尔还有一件事,是找娜塔莉的,他给了娜塔莉一个魔法阵的图纸,“静音魔法阵,我想试试加入房屋里,不过最好是能开关的那种,以防发生意外。”


    那还是在将三个带回来的狼人分开审问的时候,奥尔想到的。静音魔法阵能隔绝审讯室的声音,隔绝住宅的声音当然更没问题。


    这也是狼人住宅的大问题,他们在族地的住宅都隔得很远,并且用厚重的木墙来隔音。一到轮休,朝白桦镇那边跑的狼人是最多的,到了白桦镇他们就一脑袋钻进林子里。


    城市里的噪音,对他们来说太可怕了。


    但奥尔知道,很多狼人们还是希望能够在鱼尾区拥有一套房子。他们轮休后第二常去的,就是正在建设中的小区——小区终于有名字了,叫平安小区。


    目前一期工程已经顺利入住,小区学校都开始上学了,二期工程今年年底也可以入住了。住进去的人除了工作,都不想离开小区,反正基础的商店小区里都有,小区里还有·属·于·他·们的绿地、花园和简单的娱乐设施。


    所以,进入小区看,假如看见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夹在一群孩子里,在小区花园里玩跷跷板、荡秋千、摇木马,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谁都想搬进去,谁都眼红。包括狼人,奥尔那边收到了不知道多少申请了。他们觉得自己既然能在警局宿舍过日子,在小区里过日子也没问题。


    奥尔一直坚持着没同意,宿舍能一样吗?狼人们的宿舍不是奥尔最早的那栋楼,是后来在这条街上陆续买下来后改建的,楼里住着的都是单身狼人,左右的邻居也都很安静。


    小区住进去的都是一大家子,夫妻俩至少带三个孩子,可能还有爷爷奶奶,墙壁盖得很结实,人是听不见太大的噪音的,狼人的耳朵要面对的却是一栋楼里上上下下至少几十个孩子的奔跑、吵闹、哭喊,再加上家长的吵闹声,毕竟夫妻间哪里有不吵架的?奥尔和达利安也会闹个小别扭的。


    狼人斗志昂扬地住进去,不出一个礼拜就得精神衰弱地爬出来。


    其实奥尔有时候想想,那些提申请的家伙应该也知道,知道自己受不了,又知道奥尔不会通过申请,所以怀着逗趣的心情提了申请,并且乐此不疲。


    “您想在某个房间里都设置一个魔法阵?”娜塔莉一听就一脸为难,“这是永固魔法阵,至少是半永固,做倒是能做出来,但成本绝不是平安小区那种普通小区能承受的。”


    接下来娜塔莉说了一堆专有名词,这种字母语言,很多专有名词假如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根本没办法猜出一个大概来。


    奥尔听得头大:“这么困难?”


    娜塔莉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没听懂,相信我,假如你听懂了,只会觉得更困难。你被你自己的天赋宠坏了,魔法是一门十分复杂的学问,魔法阵的使用更是一个大学问。”


    “我明白了……”奥尔叹着气,离开了分院。


    下一站,奥尔来到了警局前方的光明教教堂,拜访西诺神父。敲了两下门,先是一位小教士来开门,接着是奥古斯丁自己过来了,他用很奇妙的眼神看着奥尔,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这家伙怕不是生了大病。


    “来吧,快来,蒙代尔先生,您是来谈电影的事情的吧?那可真是一部精彩的电影,虽然我也参与了拍摄,但真没想到,当它被剪辑出来,会是这么的出色!”


    “谢谢。”面对这种让他寒毛直竖的热情,除了谢谢,奥尔也说不了其他了。


    当来到西诺神父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奥古斯丁在奥尔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不知道为什么,这动作给了奥尔一种他在发出警告的感觉。


    “啊!蒙代尔警官!”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西诺神父,他竟然主动给奥尔开门,“真高兴见到您!”


    “您好,西诺神父,很抱歉,现在才来拜访。我是来拿样片,询问教会是否有修改意见,以及来与您初步商量一下发行问题的。”


    “是有一点问题的,我们想将魔女改得丑陋一些。”


    “是只将最后的魔女修改得丑陋,还是将全片的魔女都改得丑陋?”


    “全片。事实上,我们已经做了修改,不需要重新拍一遍,只要将魔女的脸抠掉就好了。”西诺神父很得意地说,“经过这样的改变,这片子已经完美,您不需要有任何的修改了。”


    “……”奥尔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这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把别人当傻瓜结果自己栽了吗?


    “至于发行……您刚才说的是这个词吧?就是放映电影的问题,您也不需要担心,我们准备将在诺顿帝国的教堂里放映这部电影。”他把胶片盘拿了出来,“这是一份拷贝,您可以拿着。另外,这也是您该得的。”


    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对着奥尔打开,里边放着的是一张一万两千金徽的银行本票。


    奥尔的思索被打断了,可西诺神父说的发行方式,却让奥尔瞬间确定,不是他栽了,这些教会人员确实依然不了解电影。只是看过试映后,确实发现自己也被魔女吸引了,所以才果断把魔女的脸抠掉了。


    他们如果真的让他把魔女的部分重拍,那才是对方发现问题了。


    “谢谢,合作愉快。”奥尔保持笑容,抠掉了脸就认为没问题了?不,接下来会有大问题的。


    这就是奥古斯丁警告他的?奥尔把本票塞进口袋,将两个胶片盘夹在胳膊下面朝回走——出来的时候倒是没遇见奥古斯丁。


    但奥古斯丁应该不是开玩笑,因为西诺神父的态度也很怪,刚见面时他看似更热情,可实际给奥尔的感觉是这家伙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警惕与抵触。


    “教会不可能不知道那个风柱,可惜了你的电影。”达利安说。


    他们俩正在厨房里做饭,奥尔在擀面,一层油酥一层面叠起来擀平再继续叠,托起擀好的面皮,奥尔转身放进了达利安的锅里。达利安烙饼,奥尔继续擀面,这次要加肉馅。


    “是有点可惜,但这次是双输。”


    “嗯?”


    “如果我想得没错……”奥尔卖了个关子,“吃饭的时候我们看电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


    巨大的托盘,托着各种馅料的千层酥饼上了桌,因为要看电影,奥尔还炸了花生,叫了两大壶啤酒的外卖。


    只看了两分钟,达利安就“噗”一声:“你!咳咳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他紧紧捂着嘴,又咳嗽又大笑,好不容易缓下来了,赶紧去洗手洗脸。


    他回来时发现放映机已经关了,立刻坐下:“我有准备,这次应该不会……哈哈哈哈哈!”


    开场:还是王子的国王骑着马,英俊帅气,充满男子气概。他突然看见了什么,接着脸上很明显地流露出了惊叹和赞美。


    下方字幕:看啊,在树上坐着的是多么美丽的女性。


    王子走到树下,下马,高昂起头,双手高高向上举起。


    字幕:啊,美丽的姑娘,你是为什么被困在了树上,需要我的帮助吗?


    镜头顺着树上移,美丽的姑娘……她没有脸。


    第373章


    王子在树下赞美,无声电影中,演员的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比话剧收敛,但比有声电影更夸张,能看出王子是一脸惊叹沉醉地唱歌,或念诵诗歌。


    魔女坐在树上,所以拍摄的时候她的肢体动作较少,也较含蓄,她的重点是面部表情的变化。


    假如魔女有脸,王子的到来让她惊讶,在王子一通深情表白之后,她会微微低头,指着头上的角让他看。


    王子继续赞美:你的角就如你美丽的脸庞一般秀美,她让你更加神秘,充满了魅力。


    魔女眼睛发亮,她笑了起来,露出几分羞涩与期待,在王子毫不间断的赞美声中,她向王子伸出双手,从树梢上跳下来,落在了王子的怀抱中。


    可魔女的脸是被抠掉的,一团黑。看见她的第一个瞬间甚至是惊悚的,但魔女的镜头不长,很快就转到了蹦蹦跳跳表情动作都十分夸张的王子……惊悚快速消失,变成了搞笑。


    没脸的魔女也没有反应,完全看不见两人的交流,整个开头就是王子的独角戏。


    接下来王子对只有角看不见脸的魔女赞美着她的脸,魔女微微侧身的动作在没有面部表情的情况下,甚至像是嫌弃。


    “这位王子是不是喜欢角?”达利安一边笑一边说。


    “哈哈哈!我也觉得是。”


    是的,这部名为《白公主》的电影,就要变成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部喜剧了,甚至还是黑暗喜剧~


    整部电影,没有魔女的时候,奥尔和达利安就在快速地“咔咔咔”啃着酥脆的千层饼,当魔女就要出现了,他们俩一块停下进食,然后“哈哈哈!”


    魔女生产那一段原本很惊悚急迫,但生产的魔女躺在床上,同样盖着被子,和王子的手紧紧握住,同样没有太大的肢体动作,只有面部痛苦的表情。现在只有王子一个揪自己头发、捂胸口、拳头紧握,哀痛伤心展现着过于生动的面部表情。


    魔女的头颅被砍下来时,一脸郑重的王子,都变成了丑角。


    只有一段是没笑的,就是魔女与不同时期的小女孩在林中小屋生活的场景。即使魔女没有脸,但她喂养婴儿,和小女孩拥抱,带着她在花丛中嬉戏玩耍,为了她和怪物战斗……


    所有那些场面,都让人由衷生出一种感慨——那是妈妈。


    当这段剧情过去了……


    “哈哈哈哈哈!”


    “叩叩叩”一脸好奇的安卡,带着亚伦找来了。


    “哈哈哈哈哈!”


    “叩叩叩”奥尔的妹妹沙友娜,带着几个女警也找来了——他们在房间里笑得太大声了,以至于没有超强听力的沙友娜都听见了。


    “哈哈哈哈哈!”


    电影播完了,去警局礼堂进行第二次放映吧。


    不当班还在家的狼人、血族和人类都被叫来了,大家一起“哈哈哈”吧。


    随着笑得眼泪直流,下巴发酸,肚皮发疼,在艺术馆案之后,警局变得有些压抑消沉的气氛变得活跃了起来。


    毫无疑问,教会方面在抠掉了魔女的脸之后,是没有进行二次试映的。


    电影放完后,奥尔听见有人类警员在议论:“为什么把魔女的脸抠掉了?因为是魔女所以没脸吗?”


    “是教会的电影……我倒是觉得很可能因为魔女太美了,所以教会不希望看电影的人受到魔女的诱惑,所以把脸抠掉了。”


    其实这个想法是对的,教会就是因为这个,抠掉了魔女的脸。


    “啊……那么,魔女要有多美?”


    “不知道,但一定很美吧?至少那个演员很美,否则教会怎么会那么干呢?”


    “国王真冷酷,魔女没做什么不对的。”


    “嗯,国王真冷酷。”


    他们是鱼尾区的警员,思想比同时代的人要先进得多,心里明白他们的同事也是异族,这时候当然不会说异族的坏话,但他们的这些话也是发自内心的。


    于是奥尔又去放了第二遍,然后找了大麦克几个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凌晨时,奥尔和达利安手拉着手,摇晃着胳膊回家。两个身高超过190,宽肩细腰的男人这么做,其实有点辣眼睛(即使奥尔依然是娃娃脸,他的身高已经半点都不娃娃了)。但辣的是别人的眼睛,他们俩很开心。


    “教会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了。”


    “对,教会终于做了一件好事了。”


    用手开门,但进门的时候奥尔就搂上了达利安,所以,他们是用脚关门的……


    百忙之中,奥尔还是搓了个静音魔法阵扔在了角落。


    万国博览会要在今年年底才会结束,当时间进入九月初,索德曼的客流量不止没结束,反而还有了小幅度的提高。


    忙得快疯了的豪特玛黎向奥尔求援,血族掌控的各分局都派了人手过去支援,当然这不是白支援的,索帕港警局包三餐,包住宿,包差旅费,还包奖金。


    与此同时,九月的治安情况,竟然比八月好的多。恶性的抢劫、杀人案件还是有的,大额诈骗案也有,但是案件数量比八月有所降低,对比之下,众人发现,因为本地犯罪人数变少了。


    因为本地人发现,在索德曼,钱好赚了。


    比如那些街溜子们,在码头,给人们介绍住处。在酒店门口,为人们介绍知名的餐厅、俱乐部。或者只是帮忙叫一辆车,都能得到一些小费。虽然很多客人可能只会几个诺顿单词,但那已经足够了。


    假如酒量好,或者会两手牌艺,更是能方便地从外国的有钱阔佬口袋里掏钱。甚至那些站街的男女也能赚到更多的钱,因为很多外国人都想试试索德曼的本地风情。


    但站街的反而越来越少了,现在这个时节,用篮子装些水果或鲜花,总是不愁卖的。还有人狠狠心,买来一罐子甜蜜炸鸡的酸甜酱,再买些饼干来夹上,也能卖到好价钱。


    直通博览会广场的那条街道两边,已经出现了支路,因为现在已经出现了专门前来观看开幕式歌舞与在广场游玩的外国客人,可以想象,未来即使博览会结束,依然会有客人为了广场本身而非博览会前来。


    广场要买票进入,但广场周边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帐篷集市,这里也可以短暂地落脚休息,以及购买物品。成千上万人围绕着博览会广场,找到了新的工作。


    很多人都想着只要再多赚一点,攒攒钱,买一个摊位,他们就能……


    他们就能迎来物价上涨了。


    奥尔:……凸(艹皿艹 )


    当一些人的口袋里有些闲钱了,他们的眼前就出现了希望,不再惦记着铤而走险了。


    当一些人的口袋里有些闲钱了,就会有另外一些人就要想着怎么把这些钱掏出来了,索德曼的物价上涨了,原因是原材料和人工费都上涨了。


    诚实地说,原材料和人工费确实都上涨了,前者因为索德曼各种必需品的需求量都暴增,附近区域的正常供货渠道,很多货物都是售罄状态。必须要向更远的地方进货,运输成本就增加了。


    索德曼人发现赚钱更容易了,工人当然不是傻子,工厂想雇佣到工人就得加钱,否则他们就去干别的。


    其实现在提高的工钱不多,但工厂主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们赚的钱少了,这些人当然不愿意自己吃下亏损,那就把物价上升。


    但问题是,他们升得太多了。除了鱼尾区之外,其他各大区,从街边的土豆店,到高档的百货店,升价都至少三成。


    ——因为他们给工人的工资,至少提高了三成。


    “对,3艾柯变成4艾柯,是提高了三成。”奥尔咬牙切齿地说。


    “没办法,这是索德曼的各大工会集体做出的调整。”里瓦斯摊手,“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鱼尾区的店铺原来是物价稍高的,但他们店里的东西都是干净又实在的,甚至包括二手店铺里的东西。但只有本区的,以及附近稍微有点闲钱的中产偏下的市民来购买,更远的话,坐公共马车或公共火车过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可是现在,只有公共交通工具的价钱和鱼尾区店铺的价钱没涨。这就导致,鱼尾区反而变成了卖便宜又好货的地方。因为人们口袋里的钱多了,那显然是坐车到鱼尾区才更划算。


    现在过来的人还不多,等人多的时候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我们也涨工资然后提价?”奥尔问。


    “假如您同意,我们两个小时之后就能完成。”


    “通知工人,多发一个月的额外补助。”


    里瓦斯一愣,思索后点了点头:“这是个英明的决定。”


    “建筑工人选拔怎么样了?”


    “已经选出来了,按照您的吩咐,夫妻两人都身体强壮,有孩子,但没有父母,一家都是您的忠诚信徒。”


    那个“忠诚信徒”差点让奥尔翻白眼,他摆了摆手:“派个人过来,给我讲讲工会的事儿。”他以为这边的工会就是个职业介绍所,外加帮派的别称,第一次知道工会还能干这种大事。


    里瓦斯答应着离开了,奥尔坐在那皱眉思考着,他觉得涨价这事,做得不对。可关于商战,他看过的视频,都是国家角度的,国家入场直接稳定物价或金融,或者国家角度的搅屎棍把一地的金融搅得天翻地覆的。


    现在的情况需要的正是国家出面,但是海伦娜一世……


    奥尔捂着肝,他越想越气,去找达利安了。


    ——教会做事也是一贯的拖延,已经到了现在了,说好了电影放映的事情依然是没有眉目。倒是奥尔和大麦克他们安排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


    达利安没坐在办公桌后边,他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上,耐心地听着奥尔的念叨,侧身,对着奥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给你个抱抱安慰。”


    奥尔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手搂着达利安的脖子:“我该提醒钱德勒吗?”


    “……我觉得那样只会让他更不敢来见你,甚至会让你们的友谊发生裂痕。”


    说“更不敢”,因为取消工坊和侦缉队的事情失败后,钱德勒就再次消失了。他显然是心怀愧疚的,而现在这件事,海伦娜一世怎么可能……


    “嗯?”奥尔摸了摸下巴,突然站了起来,“不,这件事不告诉钱德勒,但是要找莫萨娜!”


    “你有法子了?”


    “不知道算不算是法子——博览会广场,可是也要涨价的!”奥尔笑了笑,冲了出去,“安卡!通知里瓦斯一声,告诉他们先别涨价,等我下午回来!”


    奥尔当即前往拜访了莫萨娜,而莫萨娜在听说之后皱起了眉:“您说得对,我这就去见母亲。”


    莫萨娜也知道物价上涨的事情,但对他们这个阶层来说,物价怎么涨都影响不到他们的生活水平。


    “我以为,博览会广场是买票入场的。”国王的脸色很难看,她显然知道物价上涨的事情,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博览会广场是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可以不涨价。


    “广场所需要的各类商品的成本,也会上升。当然,我们很乐意为母亲分担,可是每天前往广场的客人太多了,为了安置那些客人,我们又在广场外,建立了一个帐篷区,那个区域能容纳的人更多,更大,也更自由,只是没有广场内部的相关设施。帐篷区是不需要购票的,有很多小商贩在那营业,他们会涨价的。


    我们也可以禁止商家涨价,甚至把涨价的商家赶出去,但这么做很可能引起骚乱。”


    国王有些不耐烦,她按了按额头:“好吧,我知道怎么办了,你离开吧。”


    莫萨娜行礼之后匆匆离开了王宫,不过,国王的脸色难看,真的只是因为她带来的坏消息吗?坐在马车上,莫萨娜用扇子遮住脸,另外一只手按在了胸口上。


    国王的态度是,她会做点什么,但具体做什么却不说。奥尔只能让里瓦斯把涨价和涨工资的事情,都押后三天——这是最长的时间了。


    奥尔回到警局时,有两个人在等他,一位是南德斯·艾迪塔恩,是里瓦斯在他回来前派过来给他讲解工会的,另外一位……


    “是个吹笛人。”


    “!”


    现在还有吹笛人走进鱼尾区警局,奥尔是真佩服她的胆量。


    吹笛人只有女性,却可以改变外貌到近似于男性的程度,奥尔面前的这位吹笛人就是。浅栗色的半长发,戴着个金丝边眼镜,容貌清秀,气质温厚:“您好,蒙代尔警官。”她看到奥尔时瑟缩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我是辛格·斯莱文纳,在上个月,我们帮助一些人,抢劫了玛德琳皇后艺术馆。”


    “我只能说,十分钦佩您的勇气。”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来示威的。”辛格有些焦虑地说,“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坚定反对以任何有高等智慧的生命作为苗床的,虽然确实用人类孵化可以降低畸形率与死卵率,但是,有什么道理强迫他人为我们自己孩子的诞生付出生命呢?我们都不是野兽。


    我们当时因为坚决反对,所以甚至被从船上扔了下去。巴布鲁斯先生救了我们,毕竟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在海中生存了,但是……


    总之,我们确实利用了巴布鲁斯先生,并在他表示和血族搭上线之后,愿意与对方合作。但是,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我后代的生命发誓,我们一开始只以为是要抢劫美术馆,并借美术馆的藏品威胁您,向您索要两个人。


    那些狼人透露是两个狼人,我们在私下里还议论过,到底是什么狼人,竟然会让西大陆各国的血裔,出动了那么多的人手。甚至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那他们到底要抓的是什么人。”


    “您花了这么多的言辞,也只是为了说明自己的无辜,那么,您今天来是想干什么呢?”


    “我们……可以去照顾那些吹笛人的后裔吗?”


    “不行。”


    “您有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说,只要您释放他们,我们愿意付出一切!”


    “您刚刚说的一切,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证明。我是不可能让成年的吹笛人接近吹笛人幼崽的,想见她们,等二十年之后吧。那些孩子有了相对稳定的人格后,再谈别的。


    因为我甚至没把那位章鱼,也就是巴布鲁斯先生怎么样。只是交给了族里,所以,我也不会抓你们。请离开吧,女士。”


    “我们的能力,对您是十分有用的。”


    奥尔摇了摇头:“是吗?真可惜,我和您有着不同的想法。如果您真的不想走,那我也是可以将您留下来的。”


    “……”辛格看了看奥尔的眼睛,“感谢您放我离开的仁慈,蒙代尔先生。”


    她匆匆离开了,随着她走出警局的大门,几只在屋顶上蹦蹦跳跳的乌鸦飞了出去。


    不一定要抓,但这些吹笛人必须被监控起来。就当奥尔种族歧视吧,吹笛人这个种族太危险了,因为特殊的种族属性,她们不搞事只是纯粹想躲起来实在是太方便了。


    当她们躲进一个地方,周围陷入控制的人依然可以自然地生活,当她们彻底离开了,只有那些人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那种见鬼了一样的经历,有谁敢对外人说?所以各地警局找了快一个月,也没找到她们的踪迹。


    而一旦她们要搞事,就是大事。


    辛格在路上绕来绕去,数次换乘中间夹杂着在巷道中穿行,并多次变装,甚至她进入了一家俱乐部,出来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夫人,原本带着一点水腥的气味已经彻底被浓烈的香气遮掩住。


    乌鸦们多次停在了屋顶上,彻底失去了她的踪迹,但是它们小背包里的小精灵,却能清楚地通过这个人的情绪与灵魂波动看见她。


    背包的带子彻底被乌鸦的羽毛遮住,虽然从背后看,还是能看到背包,但乌鸦们一般正面视人,很少有人会发现背包。


    乌鸦和小精灵配合着,跟了辛格一路。


    最终打扮成了妙龄少女的辛格,进入了一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房子——葛雷帕伯爵家。


    葛雷帕子爵目瞪口呆:“我的家?!”


    “对,你家,不是住宅,是东翼。”


    “……我家的客房,半个月前确实有个远房姑妈一家住了进来,夫妻俩带着四个女儿,说是想给女儿在这儿找丈夫。”说着说着,葛雷帕只觉得一阵背脊发凉,他可是知道拍电影的佩鲁斯伯爵遭遇了什么。葛雷帕虽然(过去)也喜欢美色,但前提是他自己做出选择,每天被控制着作为种马生活,那是毫无疑问的灾难。


    他捂着嘴巴,想起了他父亲——虽然有点年纪,但身体不差,还算强壮的中年人,他不会现在已经惨遭毒手了吧?嘿嘿呵呵~


    葛雷帕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看起来好像是在笑?


    “咳!请下命令吧,先生!要我做什么?”葛雷帕总算是把笑声憋在了心里,没有真的笑出声来。


    “这事情不能拖延,我今天晚上就行动。”


    “是!”


    夜晚降临,奥尔和葛雷帕站在了局长办公室的阳台上。


    “您不是说我们晚上行动吗?”


    “对啊,我是说了,我晚上行动。”奥尔说着一脚踩在了阳台栏杆上,用力一蹬,人已经飞了出去。


    葛雷帕:(Д)!!


    他知道奥尔能飞,也见过奥尔飞,但之前都是有一定距离的,震撼是有的,但都没有现在这么大。


    一个那——么——老大的大活人!就在他眼前,张开翅膀,飞出去了!


    “放松。”这个飞出去的人,就扇动着翅膀,和他只隔着一个栏杆。


    “放、放松什么?”一直以来的教育,差点让葛雷帕跪下唱赞歌。瞬间,葛雷帕悬空而起,他惊恐地叫了两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奥尔在升空的同时,给葛雷帕弄了个单人客舱:“你可以坐在椅子上。”


    “椅……”葛雷帕稍微探了个头,立刻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叫,瞬间坐回了地上。


    他也去广场那边玩过,摩天轮、云霄飞车、大摆锤,和海盗船他都坐过,当时也没表现出恐高来啊。


    第374章


    “我把窗户关上?”


    “不不不不!TAT看着您我会舒服很多。”葛雷帕立刻拒绝,他抻脖子看着奥尔,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眼泪竟然直接喷出来了。


    “我会尽快赶到的。”奥尔也疑惑,现在已经是黑夜了,葛雷帕人类的视觉在这种高度,应该只能看到零星几点灯火,所以他到底怕什么?


    飞翔的奥尔再次向下看了一眼,黑暗让地面看起来比实际的还要更遥远,就像深渊——葛雷帕难道是有深海恐惧症?


    奥尔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葛雷帕伯爵家飞去,用时不足十分钟。


    在单人客舱里的葛雷帕,抱着膝盖哭得呜呜嘤嘤的。明明说看着奥尔会更舒服,可现在连头都不抬了。


    “好了,我们落地了。”随着奥尔的声音,葛雷帕终于感觉到自己臀挨实地了,他抱着膝盖的手立刻放开,身体歪向一边,吐了个一泻千里。


    奥尔转身,葛雷帕看似不着调,实际上他自尊心还是很高的,现在这个狼狈样子他绝不想有谁盯着看。他背后就是葛雷帕伯爵府邸,即使博览会已经开始,奥尔依然每周都要来一趟,与葛雷帕伯爵和莫萨娜举行例会。


    他上个礼拜还来过这,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奥尔刚要用马赛克搜查伯爵家,突然,另外一侧的街道深处传来了脚步声:“别误会,这位是亚当·葛雷帕,伯爵之子,我是奥尔维茨卡·蒙代尔,我们刚刚得到确切的情报,有几个吹笛人潜伏在伯爵家中。”


    葛雷帕用手帕捂着嘴,艰难地扶着外墙站了起来:“我、我是亚当·葛雷帕,葛雷帕子爵,葛雷帕伯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很确定,我家里有吹笛人的存在。”


    对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身材强壮,有着一头棕黑色短发,黑眼睛,和一个短而坚毅的下巴,他穿着一身红色制服,胸口戴着皇室徽章,这是禁卫军的打扮,可他是人类,不是狼人或血族。但他又不是人类,或者说,他的个人情况接近于圣堂骑士,只是他并不忠于教廷,而是为王室服务。


    他是又一个给奥尔带来的压迫感不下于奥古斯丁的人。


    “吹笛人?”他走过来,这时候他的脚步声却又消失了,他在距离奥尔两步之外停下,“诺顿皇家骑士团骑士长向您致敬,夜安,两位先生。很抱歉,因为我已经将一切献给了帝国,所以我没有姓名能告知两位。


    我们也接到了情报,伯爵家突然多了个伯爵的远房的堂妹,对方没在葛雷帕伯爵的族谱上,但伯爵一家却坚定地视其为远亲。情况不对,所以我们来了。但很显然,您比我了解得更多,我听从您的吩咐。”


    各个教廷的神职人员只是舍弃了姓,名还是有的,皇家骑士团更干脆,名姓全都不要了,并且彻底隐于黑暗中,人们几乎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请允许我好奇地问一下,佩鲁斯伯爵当年为什么没有得到保护?”


    “我们只保护陛下愿保护的人。”


    这可真是个残忍又正确的答案,奥尔自己也是这么办事的,所以他没资格说国王是错的。不过从这个答案能看出来,皇家骑士团的人数应该不多。


    提问的这点时间里,奥尔已经把他该做的做完了:“我找到吹笛人了,但有个问题,这里只有三名吹笛人。”


    葛雷帕伯爵对这六位亲戚很大方,东翼的整整一层都给了他们。姑姑夫妇住的双人套间极大,除了豪华的卧室外,还配有一间足以举办小型宴会的客厅。


    辛格是以姑姑丈夫的身份回来的,她现在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和两个女儿低声密语着什么。远房姑姑和另外两个女儿则在客厅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但是,她们的说话方式就如客厅里有六个人。


    “辛格,看看你的女儿们,你得关心这件事。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们都说过很多次了,我当然从没想过让女儿们嫁给大贵族,就算是续弦的好事儿我也知道不会落在我们身上的。”


    “妈妈!”“妈妈,您别总是这么地口不择言!”“对,我们的小妹妹都要脸红得融化了。”“您不会真的想要我们去给谁续弦吧,妈妈?”


    “好吧,你们都在数落我,辛格,别瞪我了,别瞪了,我已经拒绝了!”


    守在门外的仆人们不时地会悄悄对视,翻个白眼,还会用口型骂上一句“乡巴佬”。


    奥尔听不见声音,可他能看见客厅里母女三人的动作,两个女儿会歪头看着沙发上的空位,姑姑也不时地看着旁边同样空着的单人沙发,就好像真的有人会与她们做眼神交流,她们会无奈地叹气,会凑过去安抚不存在的人。


    奥尔通过马赛克观察了半天,就算是为了用声音蒙混外头的仆人,也没必要连神态动作也丝毫不差,她们就是很确信那有个人。


    “请您稍等,其中一位吹笛人看来决定外出了。”


    屋里的三位吹笛人经过交流,还是那位辛格,很快重新换好了外出的衣裳。


    外头的姑姑的语调也越来越高,辛格走出去,很快就自如地接替了姑丈的位置,走到客厅门口打开了房门:“走吧!走吧!来了就又走!你能住在这儿,能有钱花,靠的都是我!是我!”


    辛格逃一样,匆匆离开了。


    虽然是深夜,但这位远房姑丈需要马车时,仆人们还是立刻准备好了。


    这就有“点”麻烦了,要怎么跟踪她?


    “我是用乌鸦一路跟踪她的,可她的警惕心很强,我不认为她注意不到黑夜中的乌鸦。”奥尔直接向这位骑士长寻求帮助。


    骑士长有些意外:“我们的人也有些跟踪的手段,请您放心。”


    他向走出的角度挥了挥手,那有人影闪动。


    “需要我现在就将两个吹笛人控制起来吗?”


    承诺听从命令的是骑士长,但现在听命令的却是奥尔。


    “您可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和您的年龄不太相符。”


    奥尔一副颇感慨的模样:“曾经我也不是这么谨慎小心的人,直到我连续给自己和其他人找了很多麻烦。”


    “啊……教训使人成长?”


    “毫无疑问,是的。”


    这位看起来一脸诚恳忠厚的骑士长,其实一点都不忠厚,毕竟他才应该是那位国王最信任的人。


    葛雷帕听着两人的对话,像是个晚辈一样,低着头乖乖地站在奥尔背后,呼吸都放到了最低。


    “你的力量很特别,能够在这么遥远的距离无声无息地控制住敌人。”


    “局限性很大。”奥尔摇头,“我也只能在这种距离上进行精密控制,并且更说不上无声无息,细心的人是很容易发现的,因为我的力量是这样的。”


    奥尔抬手,指尖上是一块乒乓球大小的马赛克:“您看,是不是很容易分辨?”


    他说的当然都是谎言,目前他精密控制的距离至少还能扩大一倍的半径,至于不那么精密的控制距离现在更是……


    嗯?奥尔忽然发现了,他一直忽略了马赛克的一个用途——跟踪。


    之前就可以的,虽然那时候他控制的极限距离还不到两个大区,而且距离拉长感知就很模糊了,但只要在对方身上粘一点马赛克,他自己跟在后边不就好了吗?


    现在他的力量增强了,站在索德曼中央,他的监控距离可以达到城市的边缘。用来跟踪就更方便了,不过以后还是要让奥丁带着鸦鸦们帮忙,这个发现还是只告诉达利安,作为秘密隐藏起来吧。


    奥尔在思索的同时,依然与骑士长交谈。


    骑士长一脸好奇:“能让我触摸一下吗?”


    “抱歉,暂时不能,因为目前为止我只将它用于攻击与刺探,我可不想它会伤害到您。”奥尔让马赛克消散了。


    “也是我的要求太唐突了。”骑士长微笑着道歉,“请稍等一下,再对这两位吹笛人实施抓捕吧。等我们找到另外三个之后,因为研究表明,较为亲密的吹笛人,可以远距离进行心灵沟通,虽然无法清晰沟通,只有模糊的情绪感知,但也可能让那位离开的吹笛人发现端倪。”


    这是一件异族都不知道的事情,骑士长说得却这么亲密与理所当然。


    “研究表明”,那他是怎么研究的?奥尔好奇,但他却不想知道真相。


    “在这枯等也是浪费时间,我们来玩扑克怎么样?”


    “赌注是什么?我是个穷人,骑士长阁下。”


    “您是穷人?”骑士长挑眉,“好吧好吧,您是穷人。那么,我们拿六个吹笛人当赌注,您看怎么样?最开始的时候是每人三个人,我们玩到其中一方输光,或者最多玩十局,那位明显是领头人物的吹笛人,归赢的那一方。


    您看怎么样?”


    “好!”奥尔答应完就拍了拍葛雷帕的肩膀,“我根本不会玩牌,靠你了,亚当!”


    这情况让骑士长大笑了起来,也没拒绝。


    葛雷帕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实在是多种多样。


    两人开始玩牌,就是最简单的21点,葛雷帕的情况倒是歪打正着了。因为玩牌这种事,除了能算牌的天才,其他人靠的就是运气和心理素质。而葛雷帕……他战战兢兢地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摸牌,战战兢兢地开始玩。


    这也算是方反向的面不改色了。


    骑士长一边玩牌一边逗着葛雷帕,偶尔问奥尔几个关于案件推理的问题。


    时间对奥尔和骑士长来说,显然过得挺快。倒霉的葛雷帕玩完最后一局后,已经浑身湿透了,但他赢了,最后的结局是四比二。


    “您可以实施抓捕了,蒙代尔警官。那位归您了,稍后,您还能在另外三人里选择一个。”骑士长站了起来,他对着葛雷帕比了个大拇指,“您有着出色的牌技,葛雷帕子爵。”


    “谢谢夸奖,骑士长阁下。”葛雷帕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应骑士长。


    奥尔:=。=


    从他的角度看,这两个家伙的牌技都够糟糕的,两个臭手。


    “亚当,和我进去吧。”马赛克封住了东翼的所有人,虽然从刚才的情况看,吹笛人很小心,她们尽量营造出了一种假象,实际控制的人却不多,这样也很难被伯爵的熟人发现异样。可奥尔也分不清仆人里到底谁被控制了,谁没有,那还是都用马赛克封起来吧,以防有人突然清醒过来因为恐惧大喊大叫,造成骚乱。


    实际被控制人数,还是比奥尔认为的多的。有仆人在吹笛人被控制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在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后,瞪大恐惧的双眼流出眼泪。


    “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少爷?”


    “我找我父亲有急事!”葛雷帕急匆匆地说完,就绕开守门人,朝着主宅冲去,已经能看见主卧室的灯亮了。


    “老爷,少爷回来了,还带来了蒙代尔先生。”


    葛雷帕伯爵夫妇刚打开了主卧的灯,又匆忙关上,两人像是困兽一样,伯爵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伯爵夫人坐在床边用左手捏着右手大拇指的指甲。


    “!”伯爵脚步顿时一停,他松了一口气,把灯重新打开了。


    “要让少爷与蒙代尔先生稍等片刻吗?或者先让少爷去休息,为蒙代尔先生安排客房?”


    “不用!”主卧的大门“嘭”地打开了,伯爵夫妇竟然都穿着睡袍就走出来了,“快带我们立刻去见他!”


    这位为葛雷帕家服务了几十年的管家先生,面对主人夫妇的头一次露出了不该有的惊诧,但他还是以良好的职业素养快速转身,为两人带路。


    奥尔和葛雷帕正在楼下的小客厅里坐着,葛雷帕担心地走来走去,和他父亲刚刚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完全是一个样儿。


    “哦!蒙代尔先生!”伯爵到了小客厅门口,不顾儿子,先对着奥尔张开双臂冲了过来,“这可真太好了,您竟然来了,蒙代尔先生。”


    他抱住奥尔,很夸张地亲吻他的脸颊,拍打他的背脊,以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可行为上激动的他,声音上却很细小:“都听您的,全都听您的。”他在奥尔耳边嘀咕着。


    “放心吧,伯爵阁下,已经没事了,正因为没事了,所以,您现在才知道之前的不对劲。”奥尔也拍打着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


    另外一头,葛雷帕子爵搀住了自己的母亲,伯爵夫人里边是睡裙外边是一件睡袍,她没化妆,没理头发。从状态上来说,和伯爵差不多。但这时代的男人这个样子是对于客人的热情,贵族女性这个样子却是对客人的严重失礼。


    但现在她显然顾不了这些了,她靠在葛雷帕的怀里,关切地听着奥尔和伯爵的对话,当听到奥尔那么说时,立刻松了一口,整个人软了下来。


    葛雷帕立刻搀扶着她,让她坐下来:“需要嗅盐吗,母亲?”


    伯爵夫人摆了摆手:“给我倒杯酒过来,亲爱的。”她摸了摸葛雷帕的面颊。


    “好的,母亲。”


    “伯爵阁下,您不需要对我表示感谢。这些吹笛人是我的敌人,她们选择了躲避在您的家中,也是因为您和我有着良好的关系。”


    伯爵一家三口都惊讶地看向奥尔,伯爵反应过来后先看儿子,葛雷帕发现亲爹的视线后,对他摇了摇头。


    这个意思就是,葛雷帕子爵也不知道吹笛人前来的目的。那么奥尔是没必要说出这些话来的,他不说,可以得到全盘的感激,他说了很可能会让葛雷帕伯爵从感激变成愤怒与厌恶。奥尔选择了后者。


    葛雷帕伯爵笑了,他再次给了奥尔一个拥抱:“您可真是一位直率的人,很荣幸能够与您成为朋友,蒙代尔先生,非常荣幸。那些老鼠躲进我的家,只是因为我是您的合作者,而非因为我是您的朋友,我和您即使没有任何友谊,她们也会躲进来的。”


    “感谢您的理解,伯爵阁下。您的家现在安全了,我也该道别了。”他与伯爵握了握手,伯爵夫人端坐好,也向奥尔伸出手:“我们全家都万分感谢您的帮助。”


    奥尔可以向她行吻手礼的,但是,他也与她握了握手,伯爵夫人惊喜地笑了起来:“您真是个诚实可爱的年轻人。”


    葛雷帕要跟上奥尔,奥尔摆了摆手,他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_(:з」∠)_ 不是想留在家里,只是他不想再来一次高空飞行,他会吐死的,一定会的。


    奥尔走了,他也不是那么老实的,但葛雷帕在警局工作,虽然关于和血族联军打架这件事,局里的多数人类都不是很清楚,但狼人和血族也没瞒着他们,毕竟这事是他们打赢了,所以早早晚晚人类都会知道的,葛雷帕也会知道的。


    现在隐瞒,让葛雷帕一家感激涕零,但过上一阵儿他们知道了事情,知道这个无妄之灾还是奥尔引来的,那现在有多感谢,到时候就有多愤怒,只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开诚布公是最好的。


    奥尔出现在两个吹笛人面前,撤去马赛克。两人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没有反抗,红着眼圈乖乖地被奥尔戴上手铐。


    一个吹笛人问:“辛格也被你抓住了吗?”


    “算是吧。”


    另外一个说:“我们真的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们只是想把孩子们带走,平静地生活。”


    第一个又说:“那些狼人在抢劫时本来想闹得更大,让我们控制几个狼人和人类做出互相斗殴致死的模样的,是我们坚定不同意,甚至威胁他们敢那么干,就把狼人弄醒,他们才放弃的!”


    这个奥尔倒是不知道,辛格也没说,但这件事……还真是不好调查。


    和联军都被送去族里无关,而是联军绝对不会承认,毕竟如果真的有这件事,那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事情,就又变大了。


    奥尔带着两个吹笛人走到门口,在那儿看见了两辆禁卫军的马车,第二辆三面无窗,只后方打开的车门上有一扇狭窄的栅栏窗户,这是囚车。


    骑士长从第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把她们俩放在后头吧,我们去接人。”


    奥尔上了马车,问:“请问,我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得到六位吹笛人。”


    “emmm……”骑士长双手抱肩,“这六个吹笛人交给您,对我没有任何损失。但是,对你来说,却是欠了我人情,这让您很不舒服吧?那您帮我解决一件案子吧。”


    奥尔:“我要警告您,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可以破案,我……”


    “当然,当然!我很清楚,您的那些规矩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您一个案子只查一周,一周还没有线索,就会彻底放弃。三天后,我会带着案卷,前往鱼尾区警局拜访您的。”


    “好。”奥尔点头同意,这位骑士长的态度……是否可以说是善意?他代表国王的态度吗?因为前段时间薅他的羊毛薅得太凶了,所以给他甜枣?那为什么不把工坊与侦缉队随便解决一个呢?


    马车直接把奥尔送回了鱼尾区,那两个吹笛人当然就留在这了,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半个小时后,又一辆囚车把包括辛格在内的四个吹笛人送来了。


    显然皇家骑士团是有应付吹笛人的方法的,这倒也是不奇怪,他们如果没法应付,那吹笛人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落魄,随便控制住一国王室,就能过得十分滋润了。


    辛格她们四个下车时都化着浓妆,穿着颜色浓丽的长裙,长裙的前方卷起来一点缝起来,露出穿着蕾丝长袜的修长双腿和踩着高跟鞋的双脚。


    原来一半躲在了贵族家里,另外一半躲进了酒馆餐厅之类的地方。


    奥尔找了一间大审讯室,把六个人都放进去了。


    “女士们,首先我要承认,我很畏惧你们的能力。而你们这个种族在之前的接触中,也给我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象。而且,六位女士的这次见面,也是从给我制造危险和矛盾开始的。”


    第375章


    刚刚只有两个吹笛人还敢出言为自己辩解,现在都在这了,其中的五个都低着头,一脸黯淡不再言语,只有辛格颤抖着看向奥尔:“您现在对我们说这些是要做什么呢?要让我们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死?或者……是代表着我们还有一点活下去的机会呢?”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蚊子和蟑螂外,其他种族都有生存下去的资格。我没资格做一个种族灭绝的人,所以我留下了那些吹笛人的幼儿。她们不会是奴隶,那些孩子再长大一些,就会被送进特别的孤儿院,老师都是血族。


    但是……有些事确实应该是同族才能教导她们的。”


    “!!!!!!”六个人瞬间全都抬起了头。


    “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信任了。”奥尔抬手,他的掌心里是六枚一模一样的戒指,“戴上她们,你们必须居住在我安排的地方,你们的工作只是照顾孩子,但不能向她们灌输任何用别的智慧生命延续后代的想法。”


    是马赛克组成的戒指,奥尔不可能一直监控她们在干什么,那是偷窥狂,但可以给她们一个活动的范围。


    “好的!”六个人同时答应了下来,从奥尔掌心里拿走戒指,戴在了手上。有一个吹笛人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那不是侥幸活命后的感动,而是别的……比如母亲即将见到自己的儿女。


    “很抱歉,蒙代尔先生。我们……我们也知道自己在索德曼的名声有多糟糕。我们已经看到了您的仁慈,那些孩子在湖水里被养得很好,照顾她们的人,没把她们当成畜生,而是将她们当成了孩子。


    我们在水道里,都能听到水流传来的笑声。但是我们还是害怕,害怕您无法接受我们,才没有选择与您直接交流。很抱歉,蒙代尔先生。”


    ——奥尔去白桦镇的时候,也都会看一眼那些孩子,他同样将她们视为孤儿院的孩子。


    此时,六个人一起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着奥尔发出一种……鲸鱼的叫声?


    昂扬壮美的高低曲调,没有任何人能听懂的歌词,却充满了诚挚的感情。警局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惊讶地聆听这美妙的歌声。


    “我们的能力将会为您而用,没有您的命令,我们将如人类!”


    “我觉得,你们有些过于激动了,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奥尔完全不了解她们要干什么,发现不对劲要阻止的时候,已经迟了,“第一,只要我还有能力,那遵纪守法的吹笛人就是我的责任,你们在我的眼里,和狼人、血族,或是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们的整个行为中,奥尔没感受到魔力波动,所以应该不算是太大的情况。


    “当然没问题!这是我们未曾想过的好事!我们必定会遵纪守法的,先生!”辛格握着拳头,眼睛发亮,其他吹笛人也不断点头。


    “第二,你们要实行计划生育。”奥尔给她们解释清楚了计划生育的原因,他意外于六个人整个过程里都很冷静,“我曾经对你们的族人也讲过计划生育,但是她们拒绝同意。”


    奥尔已经忘了那位吹笛人族长的名字了,但还记得他向对方说要计划生育的时候,她的痛苦和愤怒,对她来说,那些卵都是她的孩子。奥尔那时候才以为计划生育,是不可能的。


    “从一开始只给一两枚卵受精,就够了。”一个吹笛人说。


    “嗯?”


    辛格看奥尔一脸的疑惑,叹了一声:“我的那位族人在骗您,我们无法决定孕育多少卵,但可以决定给多少卵受精。”


    吹笛人其实是可以将J子保存起来的,筛选其中更强壮,更有活性的,然后主动为自己的L子受精。


    讲述完了自身的情况后,辛格又叹了一声:“我无法理解她们的想法,一直都无法理解。”


    “……请教育好你们的年轻一代吧,别让她们也成为你们无法理解的年轻一代。”


    六个人从喜悦变成了慎重,那两个年纪最小的看起来还有些惶恐——惶恐是好事,因为她们意识到自己将走上一条怎么样的路了。


    她们这样的表现,应该也有些故意做给奥尔看的意思,毕竟是六个脱离族群后,安全生存下来,与血族联军联合,并在联军失败后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人。


    “最后一件事,巴布鲁斯,需要我要回来吗?”


    五个吹笛人瞬间都以大小不同的幅度挤向坐在中间的辛格,她们每人单独坐着一把凳子,顿时有人从凳子上跌了下去。短暂的混乱结束后,奥尔说:“好吧,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要住在警局里,会有人拿来一些书给你们看,你们可以学一下育儿的方式。”


    这个态度很明确了,看来六个人和那个大章鱼在一块儿并非自愿,至于为什么大章鱼会帮她们的忙?奥尔不准备继续追问了。


    “好的,蒙代尔先生。”


    对待吹笛人,奥尔还是没办法彻底地信任她们。否则就不是把她们留在警局,而是直接送孤儿院实习去了。吹笛人的幼崽,也确实到了该上岸的时候了,奥尔决定,将吹笛人的孤儿院放在研究院里。


    那地方是整个鱼尾区里,除了警局之外,血族第二多的地方。


    火鸟:“那是海族的忠诚之歌,你还是可以给她们一定的信任的。”


    奥尔:“有什么效果。”


    火鸟:“呃……没什么效果,就类似于庄严发誓。”


    奥尔:“=。=哦”


    奥尔以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安置吹笛人,接着三天后去给那位骑士长帮忙查案子。


    然后第二天,奥尔没意识到这一天是礼拜日。还是安卡告诉他:“先生!电影上映了。光明教的教堂里挂起了幕布,每个参加礼拜的人都要观看电影!您猜效果怎么样?”


    奥尔挑了挑眉:“和我们那天放映的效果差不多?”


    安卡顿时觉得来问这个问题的自己有点呆:“对,是差不多……”


    周日是信众们全家来参加礼拜的日子,他们坐在教堂里,挺直腰板,在神父的带领下观看电影。


    《女伯爵与吸血鬼》风头再盛,有些人一听内容就不会去看了,尤其是最虔诚的那些信众,他们笃信宗教,并且守旧,一听名字就直接摇头。不久前那波电影潮又明显是其他宗教的宣传,信仰坚定的人更不会去看了。毕竟,宗教总是有很大的排外性。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观看“现代电影”。


    无脸的魔女把他们吓了一跳,还有孩子哭了出来。人们默念着“果然是魔女”,在胸口画着圆。放映刚开始,神父们觉得十分满意。可是接下来的画面中,手舞足蹈的王子,和反应微弱的魔女,就让人们觉得怪异了。


    大人们是能忍住的,可孩子们不行,尤其很多孩子还看不懂旁白,电影对他们来说是彻底的默剧,就像是喊出“那个皇帝没穿衣服!”一样,他们开始笑了。家长严厉训斥的眼神能让他们捂住自己的嘴,可那“咯咯咯!嘿嘿嘿!”的笑声,还是不绝于耳。


    当第一代王子一脸狰狞地砍下魔女的头,孩子们甚至没有被吓着,因为他们不太理解“那个”也是个人,在旁边有这么多人陪伴的情况下,一个木偶娃娃之类的东西脑袋掉下来,是不会让孩子们害怕的。


    有些孩子反而会询问父母:“那个滑稽的家伙,为什么把娃娃弄坏了?那样就不好笑了。”


    孩子们以为是在看马戏。


    家长要解释,但与孩子的年纪与理解能力,还有家长的性格与表达能力有关,不是那么容易解释清楚,孩子也能理解的。甚至还有古板的家长直接恐吓自己的孩子,教堂里就出现了哭声。


    恰好这个时候,魔女将女婴偷走了,开始播放温馨的生活画面。


    那种母女的相处,反而安抚了那些被吓坏的,或迷茫的孩子。正常的成年人也觉得,魔女对这个小女孩挺好的,只是她毕竟偷了别人的孩子。


    “国王杀了她的孩子,她还养大国王的孩子,魔女也有点善良。”大人们也在悄声议论着。


    “但她是魔女,她的孩子是魔女之子,应该被杀。她养大国王的孩子不是因为善良,只是因为她要这孩子成为她的孩子。她是魔女,你怎么能在教堂用善良形容魔女?快忏悔!”


    这段温馨过去,剧情就又变得搞笑了。公主长大了,为了表现她的青春与活泼,公主的肢体语言也是很丰富的,所以她与魔女相处时,简直就和她爸爸和魔女相处时的画面一样。


    于是,教堂里又是一片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甚至大人也会把自己的笑声藏在孩子们的笑声里,甚至一直到最后,魔女被杀的高潮战斗画面,也变成了喜剧的高潮。


    士兵、骑士、神父、国王、圣堂骑士,他们都打得那么卖力,可还是那句话——魔女没有脸。


    观众看不到魔女那边的反应,目前的影片清晰度低,特效也很五毛。魔女的战斗是魔法的战斗,奥尔基本上就是把自己的战斗方式挪到了魔女身上。


    他的战斗方式就是……站那不动搓手指。


    在没脸的情况下,一群大汉表情夸张狰狞地围殴一个不会动的假人?


    “哈哈哈哈哈!”教堂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鱼尾区警局也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谁都知道光明教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哼!那群随意删改我们先生作品的混蛋,他们是活该!


    下午奥古斯丁来找奥尔了:“您还有未删节版吗?”


    “未、未删节版?”这个熟悉的词汇让奥尔想起了一些久远的画面,比如一些电影电视剧进到种花家都需要删减掉一些剧情,尤其是那些重口带颜色的。他顿了顿才想起来,这个词原来也能用在他自己的电影上了,“有,但只有一份。”


    “西诺神父将会被调走了。”奥古斯丁说,“他本来就只是这片街区的小神父,缺少必要的大局观与才能,他该去与他身份相符的地方了。当然,接任的人,毫无疑问是一位有着与·本·地相匹配的能力的神职人员。猜猜他是谁?”


    “……”他说“本地”的时候,看着的是奥尔,“您?”


    “啊!果然不愧是最出色的警探!”


    奥尔捂着额头,还有两天就有新案子来了,要不然这次装傻吧,把这个名声破掉,以后麻烦应该就会少很多了。


    “您不是圣堂骑士吗?”


    “圣堂骑士也是神职者,在需要的时候,我们同样可以承担神父的责任。我等着您的拷贝~”奥古斯丁摆摆手,离开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奥古斯丁给奥尔印象还是个严肃俭朴的老古板,每次见面他都有一点变化,特别是奥尔吃了遗赠之后,他的态度变化得也就更大了,到现在简直像是个变态。


    奥尔叹口气,整理了自己处理完的案件,给达利安送上楼去了——博览会广场以及那条路上的治安全都是鱼尾区的警察负责,案件处理当然也是他们负责,他们的工作量提高了数倍。


    又一天的晚上,奥尔和达利安正在床上做游戏的时候,达利安突然推了一下奥尔:“父亲来了。”


    奥尔:“……”


    两人一块去冲了个凉水,下楼开门,果然亲王就站在门口:“夜安,我亲爱的儿子。”


    “下次过来能提前说一声吗?”


    “不能。”


    “……”


    “你们俩又搞不出孩子,少几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啊~这么一想,我忽然发现,你也是个幸运的小子,假如他是个女的,我会把你们俩关在房间里,让你们不停地生孩子的。啊~开玩笑的~”


    “……”不,看表情就知道,这个老混蛋不是开玩笑,“您今天的来访,就是让我哑口无言的吗,父亲?”奥尔直接认输了,赶紧谈正事吧。


    “你真的只要狼人?陆地那边的狼人和我们诺顿帝国的可不一样。”亲王喝了一口气达利安递过来的奶茶,一指达利安,“他们就算是被分配到最糟糕的血族身边,也至少能活到四十岁。情况最糟糕的普士顿,狼人的平均寿命已经都不到35了。他们送过来的都是那些要死的,对我们、对人类,充满了恨意。


    我可以给你把人要过来,但是一旦这些人进行了满月仪式,他们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你还有什么办法约束他们,不让他们去复仇?”


    “我要一万五千人,每次五千,每批间隔三个月到半年。”奥尔想过,以目前鱼尾区包括白桦镇的整体情况,他一次是能吞下五千人的,三个月左右,基本上新人就熟悉这边的生活情况了,“我会和他们说明情况的,他们是族群战败的战利品,需要给我干活换取报酬。当然,渐渐地,他们会知道,报酬里也包括满月仪式。”


    “我只要你的最后一句话。”亲王笑了,只要知道奥尔不是满月仪式无偿赠送就够了,“你想过,由他们去宣传小册子啊?”


    “你信他们?”奥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就那群人,让他们传播他写出来的小册子?


    “别歪嘴,太没有仪态了。”可说奥尔没有仪态的亲王,自己也在翻白眼,“不用我们的人手,是一件好事。”


    这句话确实没错,那种小册子一旦传播开……是要出大事的。只要有人反应过来了,就是腥风血雨。


    “你们发行的时候一个字都不能改。”


    奥尔编写这些小册子可以说是恰到时机,再迟一两年,有些理论他就记得不是这么清楚。他不是专门研究政治的,有些理论他也只是从视频上看来,根本没读过专门的理论书籍,在写下来的时候,部分理论还经过了他根据各国形势做的注解与修改。


    五到十年后,那些拿到小册子的人,很可能会根据上面的理论发展出真正的更符合他们本国国情的理论。但是现在,没有经过任何精神启蒙的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动小册子。


    “我也不敢动。”亲王竟然说了他“不敢”,十分诚恳,“懂得越多,看见那些小册子,越能意识到它们的可怕。”两人相对着沉默了一会儿,“那一万五千人,你要血族吗?那边的底层血族,日子确实也不好过,但他们对我们没什么用。”


    “不要。”亲王的态度都这么明显了,奥尔怎么可能还会说要?


    “那么,你对娶其他亲王的女儿,或者儿子,有什么想法?”


    (⊙皿⊙)奥尔的回答是一脸嫌弃。


    “好了,我要走了,我亲爱的儿子。对了,我知道皇家骑士团来找你帮忙,我大概能猜到他们要你帮的是什么,那个让你头疼的‘无案不破’的名声,大概能摘掉了。”


    “能透露一点线索吗?”


    “你知道索德曼的四大鬼宅吗?”


    奥尔刚想把刚才的那张嫌弃脸再摆出来用一用,忽然顿住了:“真的鬼宅?”


    “真的。”亲王点头,“虽然这个世界厉鬼很难出现,但‘很难’就代表还是有的。并且,往往一旦出现,就是大家伙,四大鬼宅都是这种情况。”


    “王室和教会都不能除掉吗?”


    “一部分可以,但有些厉鬼与建筑、土地融合在了一块儿,以我们现有能力,几乎没办法去除他了。”


    “等等,厉鬼和破案有什么关系?”奥尔被这个话题弄得几乎完全朝厉鬼的方向思考下去了。


    “四大鬼宅的其中两个,都与迷案有关。”


    “几十年未解的悬案?”


    “实际上,是几百年。”


    “好吧,我放心了。”不需要做戏,这种案子,根本解不开。皇家骑士团拿这种事情来找他,不会也是因为觉得他名声太大了,所以故意打压一下吧?打压得好,“我能请您讲讲,厉鬼是如何与迷案有关的吗?”


    “不是厉鬼和迷案有关,是厉鬼的产生必定与深切的负面感情有关,尤其是怨恨。普通人无法成为厉鬼,那些成为厉鬼的人,追溯他们的血缘,必定都能与异族牵扯上关系,明面上找不到的,那就是某一代的先祖出身有点问题了。


    根据血族的统计,不知道自己身份,作为普通人活下来的混血儿,假如怨恨而亡,甚至比异族本身成为厉鬼的可能性都要大。很可能是死亡的瞬间,强烈的怨恨将一生隐藏的魔力全都爆发了出来。


    厉鬼是需要载体的,要杀掉普通的厉鬼找到他附身的载体,毁掉载体,就能轻松解决,可有些厉鬼附身的载体特殊。


    建筑或土地,随着时间的过去,还是有可能让厉鬼逐渐消散的。你小时候,十六年前,索德曼出现了一个叫‘哭泣的贝拉’的厉鬼,她附身在了镜子里,不是单一的镜子,而是镜中世界。


    只要有女人在镜子前哭泣,她就会出现,把哭泣者的肠子掏出来,用肠子把人吊死。那是我经历的第一次,教会、王室和我们异族一起合作,彻底找到了将对方封闭起来的方法。封印贝拉的小化妆镜,现在应该在正辉教的大圣堂里。


    厉鬼是疯狂的,但实际上只是人类这么称呼他们,他们并不是一个突然出现的物种,更类似于一个突然掌握了巨大力量的人。”


    亲王指了指奥尔:“看看你自己,在突然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又发现没有谁能限制或惩罚自己后,还能知道什么叫节制与自律的人,极其稀少。就如远古,那些人还活着,但已经成为厉鬼。厉鬼和他们相比,也只是没有了血肉之躯而已。


    所以,偶尔也会有善良的鬼怪的传说,其实那不是善良,那不过是好运气碰见了自律的厉鬼而已。


    总之,你面对他们不要将他们当成无理智的疯子。而是将他们看成比较特殊的异族吧。”


    第376章


    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角度,奥尔在听到“厉鬼”后,直接就把他们,不,它们对应在了他所理解的厉鬼上——非人。这个人,是人性的意思。


    以奥尔来说,他对白娘娘的好感比聂小倩大得多。遇见白娘娘他会很高兴地上去要签名,遇见聂小倩……有多远跑多远。


    是他两个世界的厉鬼确实不是一种,还是其实真的都一样呢?厉鬼不是非人,他们只是突然获得了强大力量后,无所顾忌的人。


    奥尔摸着下巴,忽然就有了点感悟,妖怪不也是拥有了强大力量吗?可至少种花家传说中的他们是有约束,天条约束着他们,神仙也是如此。正因为有约束怕被雷劈,妖怪才会做好事。


    就连现在的贪婪血裔,尤其鱼尾区的血族更是很乐意和他一块儿做好事,但魔法时代的血族与狼人,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神”。他一边想着,一边握住了身旁达利安的手。


    亲王不着急多说,他等着奥尔的神情重新沉淀下来。


    “稍微有些偏题,总之,现在你了解了什么是厉鬼。另外一种消灭厉鬼的方式,就是让他们彻底失去‘活’下去的想法,尤其是消解他们最初的怨恨。


    但失去了血肉的厉鬼也失去了活人能享受的东西,他们有视觉、嗅觉和听觉,但是没有味觉。他们的状况本不该饥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厉鬼却越来越饥渴,一些开始恶作剧吓唬人,另外一些则会直接杀人。


    我们做过实验,无论任何一种行为,都不会让他们彼此之间发生力量的流动,那些厉鬼只是在心理上获得满意。”


    奥尔点头的同时询问着灵魂岛屿里的两位:“你们也是这么认为厉鬼的吗?”


    火鸟抖抖翅膀:“差不多,不过我们那个时代的厉鬼老实得多,毕竟活着的时候都是个废物,死了又能有多强?”


    也是,高魔时代强者太多,厉鬼的存在就是给他们塞牙缝的。


    “现在我来给你讲讲那两个和迷案相关的凶宅吧。


    四大凶宅的布鲁特侯爵庄园在六百年前毁于一场大火,庄园的主人与仆人,一共八十多人死于火海,无人幸免。侯爵的侄子继承了爵位,在原址上重建了庄园,重建之后,侄子一家刚刚搬进去的当天,庄园就烧起了大火,仆人都活着跑出来了,侄子一家都烧死在了里边。


    这个布鲁特庄园出事的时候,血族和诺顿王室还没有建立同盟,我们的人没有参与最初的处理。到签约之后,我们也应皇室的要求,参与了一些‘灭魔’行动。”


    亲王像讲故事一样,不断地说,达利安端着茶壶来了,把茶壶放下就没走,和奥尔坐在一块开始听。


    布鲁特庄园的厉鬼是六百年前的那位侯爵,他死亡的时候还很年轻,只有二十四岁。但他十一岁就继承了爵位,并且他少年的时候身体很糟糕,但在进入十八岁后,身体快速发育,反而长成了一个彪形大汉。


    他很确定,出事的那天,半夜里有古怪的烟雾弥漫了他整个房间,不是火焰的毒烟,因为那烟雾是蓝色的,并且带着淡淡的夜来香的味道,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妻子就躺在他身边,夫妻俩的眼睛都睁着,他们惊恐地彼此对视,可都很清楚无论自己或对方全无法起身。他们听见了楼下仆人的惨叫声,毕竟那时候房间的隔音可没现在的好。


    接着,真的因为燃烧而产生的毒烟开始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年轻的侯爵夫人被呛晕了过去,侯爵一直醒着,当被烧着时,疼痛感让他可以动弹了,他从床上跳起来,抱起妻子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死去了。


    侯爵悲愤地冲向了窗户,他的力量是可以将木窗砸碎的,但木窗被封住了,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封的,但确实是封住了,他砸不开窗,更砸不开门,最后被活活烧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


    仆人们的情况和侯爵很类似,一些那天夜里曾经醒过的人也见到了蓝色的夜来香味道的烟雾,他们比侯爵更早被火焰烫伤,也就更早能因为疼痛而自由活动,他们的窗户也被封住了,门没封,可宅邸的前后门都被封住了,没人能逃出去。


    有些仆人上楼去找主人了,可他们都被烧死在了半路。


    至于为什么后人对于当年的事情这么清楚,当然是因为这些事都是侯爵和他的仆人们自己说的。


    他死后化成了厉鬼,所有死在他后边的人,也被他束缚住,留在了庄园里——先他而去的妻子没在其中。那些去找他的仆人也都比他更早死亡,因此无法知道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位侯爵是个很冷静的厉鬼,他认为是他的侄子雇佣异族杀害了他们一家。因为这位年纪和他相仿的侄子是他的第一继承人,毕竟原本侯爵的健康状况不佳,但现在他好了,结婚了,甚至他的新婚妻子已经怀孕。


    可那位也死去的侄子坚决不承认这件事,死后也不承认。甚至在经受了几十年的折磨后,他也没有改口。所以侯爵也放弃了继续折磨他的这件事,只想把事情弄明白。


    布鲁特凶宅的侯爵从那之后没有杀人,但会赶走一切在庄园驻足的人。庄园的新主人们,就算胆子够大吓不走,但住在那种地方也会被社交圈歧视、远离。


    而侯爵发下誓言,会将所有布鲁特侯爵的遗产,留给找到真相的人。那位后来继承爵位的侄子,也与他发下了同样的誓言。”


    “父亲,您为什么一脸期待地看着我?虽然庄园没法入驻,但是布鲁特侯爵的遗产,应该已经被后人继承了吧?”


    “表面上的是被继承了。但比如你和我,我会把一些财产,或者是获得这些财产的方法,一点一点地转交到你的手中。当我死去,你才会获得完整地继承。”


    “如果您中途暴毙呢?”


    “……”今天晚上终于轮到亲王无语了一次,“我有关于这种情况的预案,但有鉴于我还好好地活着,这条预案就不会启动。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继承人假如‘手动加快’继承速度,他得到的就不会是完整的传承。如果是外人,那得到的就更要大打折扣了。”


    “哦……”奥尔恍然大悟地点头,“怪不得索德曼的贵族们,很看不起那种旁系继承过来的继承人。


    关于布鲁特侯爵的事情,您也不要想了,不可能的,六百年前没破,几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没破,我更不可能破了。”


    “那我们就来说说下一个凶宅,雷赛巴尔公爵宅邸,这个宅子的时间比较早,只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情。


    雷赛巴尔庄园的厉鬼是一位少女,她是雷赛巴尔公爵的小女儿,但因为生来就体弱多病,所以从未离开过庄园,然后她就死了,不是病死的,是被毒死的。她死后还以为上次自己只是生病,看着痛哭流涕的公爵,突然坐了起来,说:‘爸爸!我没事!’


    于是就把公爵吓死了。


    她以为公爵昏过去了,冲出了房间叫人,她的姐姐正在上楼,看见她之后,尖叫一声,从栏杆上翻了出去。她的哥哥转身逃跑,不小心碰下了盔甲手中的斧头,脑袋被劈开了。其他人也都惊呼着乱窜,可包括前来进行净化仪式的神父与教士在内,整座宅邸里包括连马夫都在惊恐中跌倒死在了草叉上,一共两百二十七人,全部死于各种意外。”


    这可真是太过黑色幽默了。


    “你们没笑?”亲王说完,看向依然手拉着手的奥尔和达利安。


    奥尔摇头:“如果是电影或话剧,我会笑。”


    “真实的死亡并不好笑。”达利安十分自然地继续说,“这是这个小姑娘的力量吗?”


    “是的。就是这个小姑娘的力量,在那之后,进入雷赛巴尔庄园的人,也都会遭遇她的恶作剧。能力够强的人当然没事,能力弱的人就会死在自己的手上。听过沟通,她表示只要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她就愿意离开这里。


    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凶手。”


    “这也是个很麻烦的案子。这些我能彻底放心了,这俩案子我都破不了。”


    达利安抬手捏了一下奥尔的眉心:“你看起来可不像是放松。”


    “放心吧,我只是有些可怜这些人。”


    布鲁特庄园六百多年,雷赛巴尔庄园两百多年,几百甚至上千条人命……


    “谢谢,父亲。”


    亲王摆摆手:“皇家骑士与你接触,必然是在国王点头之后。我也想不明白,国王为什么这么干,但是,你解决不了案子的时候,一定别做得太明显了。”


    “嗯,我知道,不能得罪他们。对了,父亲,您知道圣堂骑士奥古斯丁成了我们家前面那个光明教堂的主事神父吗?”


    “……”亲王这天的沉默+1,他抬手按了按额头看来是有点头疼,“我刚知道……所以,你周围还有什么骑士?一块儿说了吧。”


    “还有乌鸦骑士,和……我的骑士。”奥尔的手指头朝房顶指了指,接着一转头看向达利安,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亲王嘴唇动了动——他本想纠正的,奥尔最后那个该反过来说的,他自己才是狼骑士,但作为亲爹,这种调调的发言实在是太缺乏威严了。


    “奥古斯丁该回光明教廷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去,我甚至不知道他以什么借口留下来的。总之,你自己注意。”


    “谢谢,父亲。”


    父子俩拥抱告别:“那边送人过来的时候,我用我们自己的船去接人。”


    “是不是你们俩都要过去?”


    “对。”


    “好。”亲王没拒绝,“你过去接人时,可能还会遇到熟人。”


    “我?”达利安疑惑,亲王这时候的眼睛看向的是他。


    “你们分出来的那一半族人,有很多跑到海峡对面去了。我们着重要了这群人。”


    “谢谢。”达利安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对奥尔说过,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如果对方再来求救,他会帮忙,但对方也要付出代价。但如果是敌人,那撕咬乃至于杀戮,他们都不会留情。


    亲王离开后,达利安对奥尔说要离开一下:“我感谢亲王这种着重选择的行为,但对我们来说,这些原族人,和那些外国狼人都是一样的。不,甚至他们更危险。弄过来时,得把两边分开。我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到时候怎么分配人手。”


    选择离开的狼人对贪婪血裔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让他们和其他狼人乱说,那结果可就不好了。


    “我觉得还是把人继续混在一起的好。”奥尔却表示了不同意见,达利安没着急反驳,他站在那等奥尔继续解释,“你觉得贪婪血裔对狼人怎么坏?坦诚点说。”


    “……”达利安走回客厅坐了下来,“不是贪婪血裔坏,是之前两族的情况太过不平等。接受狼人的觉醒血族越来越少,越来越挑剔,即使接受了狼人,对待狼人的态度也越来越糟糕。可是,狼人是能学习的……”


    狼人不止能学习,还学得很多。以达利安自己举例,他进入了军中还曾经前往南大陆殖民地,虽然根本无法升职,可他见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你觉得这种说法,放在那些外国狼人身上,他们是什么感觉?”


    “炫……耀?”达利安苦笑了起来,“是我忘了,审问的那段时间,本来大家都很清楚的。”


    贪婪血裔是把这边的狼人当奴仆,最糟糕的说法是当奴隶。可那边呢?所有底层的狼人和部分血族连活物都不是了,只是机器的一部分。


    至于鱼尾区对待狼人的态度,更完全是天堂了。所以那时候审问后,鱼尾区才消沉了那么久。每一个异族都很清楚自己的幸运,可他们越了解外头的事情,越明白鱼尾区的例外——到底是别人错了,还是鱼尾区错了?如果是别人错了,那为什么只有鱼尾区如此特别?可如果说是鱼尾区错了,那为什么身处其中的所有人,都这么幸福?


    感谢光明教的抠脸电影,它很好笑,它也让所有人明白了一件事。


    有的人,就是不想让所有人都好过。


    那还想这么多干什么呢?好好保护鱼尾区这个例外就好了。怎么保护?不让外人进来吗?不,要让鱼尾区越来越大,和他们有共同目标的“人”越来越多。假如有一天,整个世界都是鱼尾区,那么事情就没这么麻烦了。


    “我不出去了。”达利安说,“那些事不着急。”


    “亲爱的,今天晚上能帮我做饭吗?”


    “好。”


    “我们先去弄点鲜肉回来吧。”


    从去年开始就在忙,奥尔和达利安经常没办法回家吃饭,当然,其他人也是这样。于是,家里除了给小精灵们吃的水果之外,已经没有新鲜的食材了。乌鸦们,还有奥丁和菲洛琉斯也都是跟着警局一块吃的。


    但虽然是半夜,两人要找新鲜食材也不困难,就是要打扰几家老板了。


    奥尔调馅,达利安和面。半个小时后,浓郁油炸猪肉馅饼的香气,从他们家厨房的窗户飘散了出去。现在还没到十二点,熟睡中的人鼻子却还是“醒”着的,孩子的哭声不一会儿就不知道从哪儿传了出来。


    之前说话,房间里是有隔音魔法阵的,现在,奥尔把第一锅馅饼朝达利安面前一推,隔音魔法阵就撤了。


    “滋啦!”“咔嚓咔嚓!”


    前者是馅饼在饼铛里油炸的声音,后者是达利安和奥尔一块儿啃馅饼的声音。酥脆的饼皮,咸香浓郁肉汁四溢的内馅,属于多数人都无法拒绝的碳水与肉的完美搭配。


    “亚伦、约德尼、托马斯、法伦萨、彼得、力塔恩,有一阵没叫你们来帮忙了,要来吗?”奥尔把还在的六个人挨个叫了一遍,“安卡,努力工作,一会儿给你送饭去。”


    安卡:“( ╥ω╥)嗯。”


    ——最早的十个人,因为有个年轻人太过分,被奥尔杀鸡儆猴地退了回去,就剩下了九个。伊维尔现在和马克西姆在南大陆,倒霉的安卡今天又轮到他值班,加上达利安,就是七个人了。


    原来还能经常看见他们聚在这里织毛衣,可随着奥尔和达利安越来越亲密,这里彻底成为了他们两人自己的家,狼人们也就来得越来越少了。


    大家一起穿串儿的记忆,现在更是久远得仿佛上辈子一样了。


    又过了一会儿,肉饼的味道依然霸道,但又多了甜蜜浓厚的仿佛甜点屋的浓郁气息……


    不知道多少人无奈从床上爬了起来,在自己家里搜寻着食物,好安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天快亮的时候,狼人们都一脸惬意地瘫在餐桌边的椅子上,他们有多久没有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而奥尔把他很久没用的大箱子拿了出来——从马戏团得到的,那个装人的箱子,不过这次他把这强大的魔法道具用来装食物。打开箱子后的大玻璃瓶子里,层层叠叠的,都是Q版的可爱没事,像是他装了满满一箱子食玩。


    “我和你一块儿去。”达利安说,“厉鬼太危险,我不放心。”他说完发现奥尔一脸傻笑,“怎么了?”


    奥尔的笑容更大了,特意闭上了一会儿眼睛,达利安的温柔和关爱,让他觉得心口发暖。


    “好的,没问题,我亲爱的。”


    这下达利安脸红了——说“亲爱的”就算了,竟然还加了个“我”,那个“我”还用了重音。


    他瞥了一眼那群大肚汉,果然,狼人们也正看过来。四年前,他们是竞争对手,可是现在,发现了达利安视线的狼人们都对他露出了笑容,所以,现在他们是兄弟。


    达利安也对他们笑了笑,还故意挑衅地挑了挑眉毛。


    “先生。”范伦萨突然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我要结婚了,先生,能请您为我主持婚礼吗?”


    范伦萨是这群狼人中有名的老实人,可他这句话一出来,所有狼人都露出了惊讶,显然这位老实人完全是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


    “如果你不嫌弃我从没主持过婚礼的话,那当然可以。你的另外一半儿是谁?”


    范伦萨说:“是我小时候的伙伴儿,她叫佩妮,现在也是局里的女警。”


    “祝福你,我的朋友。祝你们幸福快乐。”


    “谢谢,先生。”范伦萨脸红地低下了头。


    其他狼人刚想打趣这位同伴,忽然,他们一块儿冷下了脸。达利安快步打开了门,那位骑士长果然站在门外,他对着达利安礼貌地一点头,探头看向了站在里边的奥尔:“我来找您帮忙了,蒙代尔警官。”


    “我也在等您,先生,我们这就能出发。”奥尔和达利安带了两个箱子,一个装满了食物,一个装着查案需要的各种工具。


    坐在车上,这位骑士长就像是奥尔过去的委托人那样,把一箱子资料递了过去。


    奥尔打开箱子之前,特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他觉得怎么也是一两百年的资料,需要轻拿轻放。然后,emmm他想多了。


    里边都是崭新的用现在的纸张制作的装订本,明显是新近整理过的,一条条新旧线索,都标记着时间与出处,写得清楚明白。


    奥尔还以为是布鲁特侯爵案,结果却是雷赛巴尔公爵小女儿案。


    这位小姐名叫安妮·雷赛巴尔,那栋凶宅虽然被称呼为雷赛巴尔凶宅,但实际上它不是雷赛巴尔家族的祖宅,它只是一处乡间的别墅。因为安妮小姐体弱多病,所以五岁时就跟随保姆与一位儿科医生,从主宅移居到了乡下。


    乡下别墅的管家就是她的保姆,没有男管家,其余还有四位女仆,四位杂活女佣,厨子一家三口人,马夫一家四口,以及园丁一家两口。


    在当年的那个时代,这些佣人都不是雷赛巴尔家的雇工,他们都是家仆。


    第377章


    这栋乡下别墅的长期住户是不多的,之所以死了两百多人,因为这些人大多是雷赛巴尔家的亲戚朋友,他们是来参加安妮小姐的葬礼的。


    先生女士们出门,得有马车夫和贴身仆人,仆人有人会带上四五个,在两百年前的时代,有些贵族甚至还要带几个保镖出行。


    在被害的三天前,安妮的身体状况就已经不佳了。先是公爵带着儿女赶到。因为当时的雷赛巴尔公爵是一位实权贵族,所以虽然安妮是个还没有出现在社交界的女孩,但来吊唁的其他贵族可不少。


    那这个情况就很怪异了,为什么凶手放着满满一房子的人不去招惹,却要杀害一个年幼的女孩呢?


    继续朝下翻,后边的资料倒是给出了奥尔答案。安妮小姐的母亲,是公爵的续弦,这位公爵夫人只生育了安妮一个女儿,在安妮七岁时因难产去世。公爵夫人也是一位大贵族的独女,当时安妮的外祖父母与她的母亲都已经相继去世,公爵以女婿的身份,继承了岳父家的财产,但根据当时的法理,他只是暂时管理,未来安妮结婚,这一笔财产是要由她的后代继承的。


    公爵夫人在世的时候,还担心女儿养不大,谁知道女儿比她活得还要久,这也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在安妮被毒害的当日,她已经服下了秘药,状况有所改善,都说她这次也是能撑过来的,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毒死了她。


    也就是如果没有意外,安妮的父亲将会彻底继承安妮母亲家族的一切,两个家族变成一个。即使安妮的父亲得不到那些秘传的财产,只是明面上的产业,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个小姑娘,也如隔壁的侯爵那样,束缚了所有在她之后死亡的灵魂。


    但侯爵只杀了侄子一家,对之后的人以恐吓为主进行驱赶。安妮小姐,却杀了所有她能杀的,进入乡村别墅的人。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连猫狗鸟兽都杀,直到最近几年,她的态度才逐渐温和下来,表示只要找出杀害她的凶手,就能让她的怨恨消散。


    她倒是没杀最近被带去查案的人,只是对他们恶作剧。而那些查案的人,反而查出了不少那些贵族之间乌七八糟的事情,无奈杀害安妮的凶手却依然是个谜。


    虽然她的哥哥姐姐们嫌疑很重,但姐姐表示:“我已经出嫁了,家族已经给了我嫁妆,杀了她,家族又不可能再给我一份。”


    哥哥们说:“她这次不死,下次也会死,血族的秘药只有一次作用,我们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呢?”


    她的父亲公爵表示:“我都已经为她付出巨大代价寻来秘药了,我为什么还要杀了她呢?”


    虽然说,如果安妮没有变成厉鬼,也没人知道她是被毒死的,但是……这些人后来又都认罪了。


    他们的情况和匈塞大使找过来的那个案子类似,不过那是活人被养了四十年,这边是死人被囚禁了两百多年,他们不是厉鬼,是被囚禁的鬼魂,但状况比活人好不了多少。


    但没用,凶手不是他们。


    “安妮小姐立了一个魔法契约,只要找到杀害她的人,她就会放弃怨恨。可既然她一直都在那儿,那他们就确实不是凶手。有人曾经提出过,让所有别墅里的鬼魂全都承认自己是凶手,这种方法听起来很好,但激怒了安妮,她杀了所有能杀的人,封闭了所有别墅里鬼魂的嘴巴。


    很显然,找到凶手很可能不是她的怨恨,她只是把这件事也当成了一个游戏。但既然她立下了魔法契约,那么即使这件事不是她的怨恨,也会让她消散。


    所以我不喜欢孩子,任性又麻烦。”骑士长咕哝着。


    “嗯……虽然她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但这件事也侧面证明了,她知道谁是凶手,而且凶手就在别墅里。”


    “是的,我们原本想每年带一个人过去指证。一个一个罗列下来,总能找到真凶。但又被她拒绝了,她说必须是精通查案的人,不能随便指证,必须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再说出凶手。当警察出现后,她更是要求必须是警察。已经有连续十年,我们带去的人都被她拒绝了,之前的人说出的证据,也都被她驳斥。


    现在一共排除的嫌疑人,也只有十几个。您如果拿不准的话,可以是她的保姆。”


    “谢谢,我已经决定了嫌疑人。”在安妮的家人都被排除嫌疑后,保姆确实是嫌疑靠前的,但奥尔心里有一个人排在她的前面。既然无论是谁,可能性都不大,这个案子是一定破不了的,那奥尔觉得还是可以任性一下的。


    在这件事不需要他慎重,被国王知道他因为太任性而惨遭打脸,也是一件好事。


    (⊙V⊙)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一切都很好。案子没破,他以后就不会被名声拖累了,太好了!


    “但我还需要一些必要的线索,所以到场后,我会做一些可能在您看来难以理解的事情……”


    “查案这件事,我完全肯定您的专业性,我会听从您的指派。”


    “非常感谢。”


    马车出了城,过了一段时间后,拐上了一条极其偏僻的小路。这辆看起来和普通警车没什么两样的马车,忽然多了个尖锥形的透明护罩,顶开了路上的一切阻碍,让马车安稳前进。而在马车离开后,那些石头与朽木依然在一旁,但鲜活的树木枝条与藤蔓野草却沙沙地蔓延了过来,重新遮挡住了道路。


    又过了一阵,马车的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宽敞的石子路带着乡村的淳朴与俏皮在大地上蜿蜒,道路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白房子,房子的一边是一棵巨大的山毛榉,将半栋房子都遮蔽在了树荫下,房子外围的篱笆上站着的羽毛亮丽的小鸟儿,几只大狗在树下打盹儿。


    可随着马车的接近,美丽的乡村景色逐渐变得恐怖起来。


    房子的所有窗户都敞开着,站在篱笆上的小鸟儿,其实没有头,在树下打盹儿的大狗,是干瘪的干尸。


    白房子的所有门窗都敞开着,在山毛榉树荫下的那一半窗户里,有密密麻麻的黑影站在里头,他们的身体已经看不清楚,从外头朝里看去,只能看见一张张白色的脸。


    当奥尔下车后与他们对视,那些人立刻对着他露出了笑容,他们的脸就像是狂欢节上人们戴着的狂笑面具,弯弯的眼睛,弯弯的嘴。


    奥尔看了一眼就走向山毛榉,它的一根树枝上,垂挂下了四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奥尔看了铁链一会儿,又看向骑士长:“能让我借用一下马车上的座位吗?”


    “可以。”骑士长虽然疑惑,但他显然是个遵守承诺的人。


    于是,奥尔和达利安把马车上的座椅拆了下来,驾车的骑士与骑士长本人还帮了他们两手,奥尔刚抓起铁链,动作就是一顿。铁链的时间太久了,锈蚀得太严重了,随即他抖了抖,就如魔法一般,铁链重新变得银光闪闪,就如新的一样。


    他和达利安将铁链固定在了马车的座椅上,期间也少不了奥尔用马赛克加的一点小固定。


    所以,一张秋千出现了。


    奥尔拉着达利安坐上去试了试,没问题。他们俩下来,一人站在一边,有节奏地摇晃起了秋千……


    秋千摇来摆去,在一次摇回来的瞬间,秋千上真的出现了一位少女!


    她穿着两百年前的蓝色绒布长裙,头上戴着蓝色的绒布发箍,棕发绿眼,怀里抱着一个和她同样打扮的布娃娃,脚上穿着一双木底绒布面的红鞋。


    她看向奥尔:“能摇得高一点吗?”


    “那可有点危险,以防万一,请稍等一下。”奥尔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和达利安一人一边把袖子系在了椅背上,苗条的少女恰好被拦在了中间。


    少女好奇地看着这件制服,她摸了摸它,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就如这两位男士真的担心她会被甩出去那样。


    “好了,我们要摇得更高一点了。”


    秋千再次摇晃了起来,果然更高了,少女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切。


    过了半个小时,少女将眼睛睁开了。奥尔和达利安也开始逐渐降低秋千的幅度,让秋千带着少女恢复平稳。等两人将奥尔的衣服拆走后,少女轻巧地蹦了下来,对着他们屈膝:“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很高兴认识两位先生,叫我安妮就好。”她站直,“你们是第一个注意到秋千的人。”


    两百年的房子能保持原样,这个秋千却只剩下了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链,这是她故意的。奥尔觉得来还是不能白来的,他有心探究一下厉鬼,也就拿秋千做文章——激怒安妮,或引起她的兴趣,都有利于奥尔和她的沟通。


    “奥尔维茨卡·布莱德利·蒙代尔。”“加西亚·蒙代尔·达利安。”


    两位男士依次上前,行吻手礼。


    “!”谁能想到还有意外发现?奥尔惊讶地看向达利安。


    达利安是没有中间名的,诺顿的普通人如果有中间名,那一般是母亲娘家的姓。贵族的中间名代表的意义就比平民重要得多了,有家族中重要祖先的名,有家族历史事件,有封地、封号,还有为了拍马屁把国王的名字当成自己的中间名的。当然,假如没有,那也就是没有了。


    他和达利安结婚后,没有要求达利安更换姓氏,毕竟种花家已经不兴这个了,他都不知道达利安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姓加进去的。


    奥尔对这个世界里自己的名字其实并不在意,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一个代号而已。但是,他知道达利安给自己改名,代表的意义。


    安妮眨了眨眼睛,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好奇:“你们不是已经结婚很久了吗?”


    “不,我们刚刚结婚四年,还是新婚。所以我总能在生活中收到惊讶。”奥尔没遮掩自己的表情变化,这时候正用自己的小手指去勾达利安的小手指,“我也去加个中间名。”


    达利安也看他,同样用自己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加‘加西亚’,别加‘达利安’。”


    “好。”


    “啊~爱情吗?”安妮又坐回了秋千上,任由秋千轻轻地摇摆。


    “很抱歉,雷赛巴尔小姐,我们是为您的案子来的。”


    “我知道。”安妮抱了抱娃娃,“你们比之前来的大部分都让我看着更顺眼,我很乐意配合。他们都在房子里,有什么想问的,就去问吧。”


    “好的,十分感谢。”


    询问过程总归是该有的。


    奥尔和达利安对骑士长说了一声,两人一块儿走进了凶宅。随着他们的接近,站在门窗朝着外头笑的鬼魂们,都在后退。


    当两人踏入大门的一瞬间,奥尔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现在是早晨九点半,阳光正好的时候,那扇别墅的大门就如黑洞的入口,一步之遥,一片黑暗。他在把脸转回来时,一张笑脸几乎和他的鼻子贴着鼻子。


    达利安刚刚捏了一下他的手,有所防备的奥尔只有一点点吃惊。鬼魂发现奥尔没有被真的被吓住,逐渐后退,消散在了黑暗中——而别墅中的黑暗,仿佛空无一物,又仿佛人满为患。一眼看过去是纯粹的黑,再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黑是层层叠叠的人影堆出来的。


    即使有夜视的血族和狼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有些视物困难。


    他们就站在门口,根据来时骑士长提供的名单,将那些主要人员一个一个地叫出来询问。


    所有人都回应了他们,问什么就答什么,但也仅此而已。他们也都是狂欢笑脸,但近距离的观察才能发现,无论下弯的眼睛,还是上翘的嘴角,与其说是自然摆出来的,不如说是被两只手掐在脸上,强迫拉扯出来的。


    这不是狂欢面具的笑脸,这是逗弄人摆出来的鬼脸。


    H


    该问的都问完了,当那天的神父和教士消散于黑暗中时,安妮突然出现了:“你们要到我家里来做客吗?”她问,带着期待,还有不确定的忐忑。


    “我们不正是来到您的家中做客吗?”奥尔回答,“事实上,我还给您带来了礼物。”


    “那个秋千吗?”


    “不,在马车里。”


    “……”安妮看着奥尔,“你要现在给我礼物吗?还是在指定了凶手之后?”


    “当然是现在。”奥尔十分干脆地回答,“指定了凶手,我不是就要离开了吗?”


    安妮立刻就又重新高兴了起来:“那好吧,我先收下礼物,然后你们来我的家里做客,最后,你再来指定凶手。”她顿了顿,期待地看着两人。


    看来她刚才果然是以为奥尔假托礼物,其实是想找机会逃跑。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奥尔也很兴奋,这是他的一种试验。


    他和达利安回去,两个箱子都从车上拿了下来。达利安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块白布,就铺在外头的地面上,接着拿出了两根白蜡烛,放在一边,又拿出了一枚松果球,和一个金属碟子。


    奥尔把他的盒子也打开了放在一边,自己在单膝跪在白布上,刚刚不见了踪影的安妮突然蹦出来了,她看着那些小巧的食物,眼睛里满是喜欢。


    奥尔当做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只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点燃了两根白蜡烛,将它们黏在了盒子盖上。接着它又轻轻点燃了松果球,随着它冒出的烟雾,继续默默祷告:这是给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的供品。


    一共默念了三遍,奥尔将越烧越旺的松果球放进了金属碟子里。


    一只炸鸡被从大玻璃罐里挤了出来,奥尔双手托着放它的盘子,又是默念了三遍:这是给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的食物,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希望你能吃得高兴。


    他将炸鸡放在了白布上,退后两步,看向安妮。


    亲王说厉鬼无法进食,渐渐会积累饥渴。但种花家的观念中,鬼是能吃供奉香火的。这个世界没有线香,所谓的熏香是指用香水或花瓣熏衣物。


    奥尔看过制香的视频,但他对这个不感兴趣,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松香也是一味香。那就点个松果吧,反正大概是个意思。嗯,大概……


    如果成功了,不只是满足了奥尔的好奇心,这也是和厉鬼的一种正面交流。鬼想吃食物,就是对活物有所求,那有所求有来往,厉鬼的行为也就会有所限制。


    现在,问题就在是否真的能有用上了。


    事实上,闭着眼睛的奥尔不知道,就在他拿着炸鸡祈祷第一次的时候,绕着大玻璃瓶转圈,打量里头食物安妮,突然把脑袋扭了过去。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状况,脑袋扭了个一百八十度,两个眼睛瞪得如鸡蛋大,嘴巴张开露出的黑色喉咙如黑洞,诡异又狰狞。


    奥尔一走开,她瞬间化成了一团小虫子,扑到了炸鸡上,松果球的烟雾也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炸鸡上。过了一会儿,小虫子重新聚合成了安妮,烟雾也散了,炸鸡依然是完整的。


    安妮的双手紧紧捂着嘴,而她的手和嘴,此刻都油腻腻的。


    “为什么……我能吃到?”她看着那炸鸡,“我明明吃了,真……好吃啊。”


    “还有。”奥尔刚要继续,达利安已经单膝跪在了白布上,奥尔就将蛋挞拿出来递给了他。在拿了第二只炸鸡出来时,骑士长也过来了,奥尔只能把炸鸡递给他,“默诵安妮的全名,表示食物是贡献给她的。”


    骑士长点点头,跪下去了。


    奥尔又拿了个核桃派出来,一扭头……默默递给了那位驾车的骑士。这位很温和地对他笑了笑,也单膝跪白布上去了。


    安妮没再化成虫子,她在那没动,手伸出去,蜡烛与松果的烟雾凝聚成了一股,流淌到了她的手中,化成了食物的模样。她咀嚼蛋挞与炸鸡的时候,嘴巴里有明显的咔嚓咔嚓声,她吃核桃派的时候,浓稠的糖浆流淌下来,让她必须不停地舔舐手指。


    随着安妮的进食,松果球和蜡烛燃烧得越来越快,烟雾也越来越浓,当她吃完,蜡烛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松果球在金属碟子上化成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奥尔和达利安用的都是上好的蜡烛,烧起来原本是没有烟气的。松果球虽然本身是有些松脂的,但在没有其他助燃物的情况下,不可能烧得这么彻底。


    至于作为供品的食物,它们看起来还是完好的。


    奥尔拿了个蛋挞,看了两眼,就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吃下去了。达利安在旁边,眼睛都瞪大了——他以为奥尔只是看看,却没想到他就这么进嘴了?!


    虽然很多小说上,都说鬼吃过的食物没味道,还阴冷冷的,可他小时候父母关系还算好时,家里祭祖,供品都是要拿回来吃的,那个叫“供尖儿”,不止不坏,还是好东西,是先人护佑后辈的。去烈士陵园供奉苹果,老师也都给他们分了,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长辈和先辈,大概和孤魂野鬼情况不同。


    奥尔对达利安笑了笑:“没事的,我们吃的东西不同。”


    蛋挞的味道与口感没有任何改变,但它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多了一点点魔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您能吃到,但是有人告诉我,这样能缓解您的饥渴。”


    红龙和火鸟:ヘ(o_oヘ)这个锅我接住了,反正已经习惯了。


    “啊……是的,我饱了。”安妮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死掉之后,我还能一口气吃得这么多,这么饱。那是现在吃的食物吗?您的厨子可真棒!”


    “感谢您的配合,雷赛巴尔小姐。”


    “明年您也可以再来,我很欢迎您。”


    第378章


    “谢谢,雷赛巴尔小姐。”接下来,奥尔开始问案子了,“您的家人常来这里吗?”


    “我父亲每年会来一周左右,我的姐姐和哥哥们偶尔会跟着他一起过来。只有我的母亲,她还在世时,会有半年留在这儿。”


    “这里的仆人对您怎么样?”


    “不好。当我还活着时,保姆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所有人都必须按照她的要求做事,包括我在内。她会偷我的首饰与衣服,马夫和园丁的儿子都是她的情夫,他们甚至在我的床上胡搞过。而且她会给我下毒,我的身体一直不好,有她的功劳在。”安妮笑了笑,突然从背后一掏,刚刚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去的布娃娃,又被她掏了出来。


    娃娃是正脸对着他们,那个时代还没有陶瓷,布娃娃就该是纯粹的布料制作的,脸上用线绣出五官。但是,这个布娃娃有一对布满血丝的人类的眼睛,和一张用鲜红的彩线绣出的上翘的嘴。


    那双眼睛左右打量着他们,清楚地流露出哀求。


    安妮细嫩的小手抹了一把娃娃的脸,那张嘴变成了人类的嘴。嘴唇嚅动了两下,布娃娃好像突然意识到她能说话了?


    布娃娃哀求的眼睛忽然瞪大,就在奥尔以为她会求救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布娃娃的嘴巴张到了极限,笑了起来,那笑声狂躁混乱,毫无正常笑声的喜悦。


    安妮又抹了一把布娃娃的脸,一条条绣线像是蛆虫一样沿着布娃娃狂笑的嘴唇爬了出来,自动缝到了另外一头,眨眼间,布娃娃的嘴巴就又是线绣成的笑脸了。


    安妮对他们撇了撇嘴:“这些家伙都变得怪怪的。”就好像这些事都是无奈发生的,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有一个嫌疑人了,安妮小姐。”奥尔说。


    “嗯,按照规则,您得先说您的证据。”安妮点了点头,她没看奥尔,依然在看着布娃娃,一边看,一边用手捏着布娃娃的眼球,随着咕啾咕啾的声音,布娃娃的眼睛血丝更密了。


    “凶手必须是一个可以在您重病卧床时,能够进入您房间的人。我问过了其他人,在那一天里,公爵的贴身男仆就站在您的屋外,照顾您的是您的老师与公爵带来的女管家。”


    “是的。”


    “您去世之前,已经可以自己起床了,毒害您的是一杯水,水壶和水杯就放在床头柜,是您常用的饮水用品。”


    “是的。”


    “因为您在当天就把家人都‘留下’了,并让他们查看了您的水壶与水杯,所以,可以确定,杀死您的毒物是夹竹桃,当时在您的院子里就有一株茂盛的夹竹桃,只是在多年前,夹竹桃已经枯死了。”


    “是的。”


    “综上所述,凶手是安妮培丝·拉比尼奥·雷赛巴尔。”


    “是……”“!!!”


    达利安瞬间窜过来,他想挡在奥尔面前,但是被奥尔拽住了胳膊。骑士长和骑士则站在原地没动。


    安妮看来只是回答“是的”成了习惯,突然间没能反应过来。奥尔的行为则像是想利用小聪明,糊弄这位厉鬼。


    安妮站在那,看着奥尔,歪了歪脑袋:“我真的很喜欢你们。”她说,“我本来以为,能够和你们多相处一段时间。”


    奥尔也开始搓自己的手指,厉鬼在高魔时代更多,不过那时候这种“地缚灵”也是很难消灭的存在,同样只能使用封印,但至少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是的。”安妮点了点头。


    “?”


    “是我杀了我自己,简单地说,我是自杀的。”


    她的回答,让在场的四位雄性都怔住了,甚至包括奥尔本身。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没有说是保姆吗?”安妮问。


    奥尔是最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的:“她是你的保姆,她偷窃你的东西,甚至给你下药,但从根本上来说,她是从你的身上获取利益的。”坐车来的路上,看尽那些案卷时,奥尔就怀疑安妮是自杀了,特别是在她的血亲纷纷承认,却又都被判定无效时,这个怀疑更加强烈。


    但是,怎么会呢?一个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有必要这么做吗?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化为厉鬼,她死了就是死了。奥尔一边觉得应该是她,一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现在,事实放在眼前了。


    雷声忽然响起,可天空明明是晴天。


    奥尔走到了安妮的面前:“虽然顺序颠倒了,但是,你还愿意带我们参观你的家吗?”


    这次惊讶的变成了安妮,或者说惊喜。她笑了起来,将布娃娃扔在了地上——它砸在地面的瞬间化作了一股黑烟——安妮空出的两只手伸向了两人。


    奥尔和达利安走到了她的左右两边,分别握住了她的手,由她带着走进了别墅。


    骑士看向骑士长,骑士长摇了摇头,两人干脆席地而坐,看着两个人一个鬼消失在别墅的大门内。


    雷声越来越大,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了出来,吹起了满地的叶子,把栏杆和干枯在栏杆上的鸟都吹走了,倒在山毛榉下的狗也被吹了起来。在两位骑士看来,却像是鸟儿张开翅膀飞走了,大狗伸展四肢跑向了天空。


    风吹过别墅,别墅一动不动,巨大的山毛榉哗啦哗啦摇摆了起来,不久前刚刚修好的秋千更是被吹得直接和地面平行了。


    在轰隆隆的雷声中,安妮耐心地为两人做着讲解,她熟悉别墅中的每一个地方,包括墙角裂缝里的老鼠一家,客厅吊灯上的蜘蛛夫人,以及经常从破损的木窗爬进来的蚂蚁军团们。


    “老鼠先生总是出来找食物,老鼠夫人则留在家里喂养小老鼠们。我会偷偷地把食物放在他们家附近,这样老鼠先生能轻松一些。


    刚认识的时候,我还以为蜘蛛夫人是蜘蛛先生,因为他也总是在想办法弄食物,就像老鼠先生一样。后来有一天,我看见她产卵啦,才知道她原来是一位女士。对了,我告诉过你们,我天生的眼神很好吗?


    蚂蚁军团是我见过的最棒的士兵,他们觅食时队列总是那么整齐,从不掉队,从不偷吃战利品,呃……过去见过的最棒的士兵,今天我见到了你们。”


    什么样的小姐,会偷偷喂养老鼠,会观察蜘蛛产卵,甚至会看着蚂蚁排队?尤其是蜘蛛产卵,必定是长时间观察的结果,否则无论眼神再好,也不会注意到。


    她想养鸟,想养狗,但都被保姆拒绝了。她跟公爵说过,可前一句还在说“你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你”的公爵,却对她说“养鸟、养狗对你身体不好,你要听保姆的话。”


    至于她说过,保姆对她不好的话,得到的只是公爵对调皮女孩的包容微笑“别调皮,安妮。当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今天你做的这些有多可笑了。”


    在带着他们转遍了房间中的犄角旮旯后,安妮带着两人来到了三楼:“这里是玩具室,在活着的时候我很讨厌这里,但当我死了,这里却真的成为了我的玩具室!啦啦啦~啦~”


    门打开了,这里放满了那个时代的玩具,大多是布娃娃和木偶,还有几个像是蓝星童话《胡桃夹子》里的那样的玩具士兵。他们都像那个保姆玩具一样有着爬满血丝的活人眼睛,用线绣出来的上翘嘴角,包括木偶的嘴巴也是线绣的。


    “爸爸喜欢让我刺绣。”安妮拿下来了一个有着大胡子的男娃娃,他压低了声音,“女孩儿就该安静地刺绣。”摸了摸男娃娃的唇角,她把娃娃扔在了地上。


    “爸爸是知道保姆在虐待我的。”安妮看向奥尔和达利安,“但是他说这样是应该的,只有这样,才能教养出听话的乖女孩儿。”


    “哥哥喜欢让我笑起来。”安妮站在一个巨大的木偶士兵身边,“女儿就该总是带笑的,这样才能让男人喜欢。他总是用手扯着我的嘴角向上挑,就像这样。”她点了点木偶士兵的脸,“可是哥哥笑起来的时候,我作为女人并不喜欢呢。”她把木偶士兵也推倒在了地上。


    最初安妮是一个接一个地将玩具摔在地上,后来她开始在玩具间里奔跑,把所有的玩具都推倒,或从架子上拨弄到地上。


    最后,她回到了奥尔和达利安的面前,房子的屋顶已经消失了,风在一点点地压下来,所有碰触到风的部分,都化为了灰尘。


    “我最初确实只想杀了我自己,想了很久,我讨厌孤独,讨厌明明房子那么大,可无论到哪儿,我能听到的也只有我的脚步声,能和我做伴的只有我的影子和布娃娃。那天有很多人,我很高兴可以热热闹闹地死去。但是……在濒死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了,即使看似死亡的我才是主角,可那些热闹中依然并不包括我自己。


    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所以我会下地狱,对吗?”


    奥尔和达利安对视一眼,黑色的翅膀扯破他的衣服在他的背后收敛,达利安甩了甩头,从帅哥变成了帅狼。


    安妮笑了起来:“啊,我知道的,你们不是人类。所以,你们是在告诉我,地狱也挺好的,对吗?”


    奥尔单膝跪了下来:“但你确实做错了,安妮,即使在地狱里,你也会受到惩罚的。”


    奥尔不认为这个世界真的有天堂和地狱存在,无论是血族的书籍,或火鸟与红龙,也都说生命死后,灵魂会消散,并没有归处。


    “谢谢,在最后您也在对我说实话。我承认我的错误,我会接受惩罚的,那是我应得的。如果还有机会获得新生,我希望变成一个普通的女孩,能长大的那种,然后生个女儿,让她永不会孤单寂寞,不需要和娃娃玩耍。如果她想玩娃娃当然是可以的。”她抬头看着已经到了头顶的风,张开手臂,朝上一跳。


    被风卷了进去,不断消散中的安妮对他们招了招手,如睡着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在她消散后,那倒了一地的娃娃瞬间变得破烂肮脏,还有的直接消失,一个接一个的黑影从娃娃里涌出来。


    奥尔和达利安还以为他们会像小女孩一样消失,可大多数的鬼影却是在四散逃命,因为四处都是指甲抓过黑板一样的尖利惨叫。


    “救救我——我不想死——”尖利的声音实际上是鬼魂在呼救。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逃得再快也会被风拉回来,在风中变成黑色的砂砾。


    风下压的速度更快了,奥尔和达利安感觉不到风本身的力量,只是黑色的砂砾拍在他们脸上时有着真实沙尘一样的颗粒感,两人不得不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渐渐的,尖叫被雷声覆盖,颗粒感也越来越轻,逐渐消失……


    当他们重新睁开眼睛,刚刚的那栋三层楼大房子已经是只剩下半层的残垣断壁,两人站在那,能轻松地看见不远处的骑士长和骑士,还有两个放在地上的大箱子。


    他们刚刚走到两位皇家骑士身边,两边还没来得及互相提问,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棵巨大的山毛榉向着废墟倒了下去!


    一阵尘土飞扬后,那栋雷赛巴尔公爵家的乡间别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山毛榉的断裂处,飞出了一大片黑色的蛾子。它们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直接飞进了别墅后方的树林里,消失不见了。


    奥尔看着骑士长:如果我对他说,我不是故意答对凶手的,他信吗?


    骑士长则微笑着说:“时间还很早,您觉得天黑之前,我们能把另外一处凶宅也解决了吗?”


    “骑士长阁下,我并不能……”


    “是的,我知道,您不能百分百破案,所以我们出发吧。”他笑着说,“果然,谦虚的人,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达利安拍了拍奥尔的肩膀,拎着工具箱,朝着马车走去。


    奥尔:嘤QωQ


    这位骑士长果然早有准备,从马车的行李架上,又拽下来了两个箱子,里边都是布鲁特凶宅的资料。


    “您不需要担心奖励问题,布鲁特侯爵的爵位已经被继承,侯爵家的其他财产,只要是与帝国安全无关的,都可以由您拿走,包括神血琥珀。”骑士长递过箱子的时候,郑重地说。


    _(:з」∠)_这明明是在潜意识里已经确定,奥尔能破案了。


    “我就带了一个松果球……”刚才烧了。


    “没事,我们路上多捡几个。”


    奥尔叹气,给达利安分了一口箱子,两个人开始看案卷——因为拆了椅子做秋千,那椅子已经被山毛榉砸碎了,所以,现在三个男人坐在一边。他们俩一看案卷,占的位置更大了,骑士长缩来缩去,缩得贴着车厢,他干脆一开门,直接翻到车外,跟那位骑士坐在御者位上边去了。


    六百年的案卷,而且这位布鲁特侯爵,比安妮小姑娘有理智得多,他从一开始就是朝着找到凶手去的,他不能忍受自己一家人都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甚至用过立下魔法契约,每个人都承认自己是凶手的方法,但既然他们还在那,就能说明,凶手没在那些死者当中,但布鲁特侯爵依然坚定地要求找到凶手。


    看完了自己的那份,再看完了达利安给他挑出来的案卷,奥尔对于布鲁特侯爵凶宅的情况多了几分了解:首先,凶手至少联合了两位异族,一位有能力可以使用催眠的烟雾,另外一位可以加固门窗。


    催眠烟雾能力的大概率是一位魔女,因为血族在事后调查过族内,当时具有大面积催眠能力的血族,没人的魔力是伴随着蓝色烟雾的。魔女那边虽然没有联系过,但很多魔女的魔力都是伴随着某种花香的。


    但加固门窗的异族就不能确定了,因为这是可以使用魔法阵的,对当时很多异族来说,这不算是什么少见的能力。因为加固建筑与门窗,也是逃命时常见的自我保护方法。


    其次,侯爵府邸没有任何珍贵物品丢失,这是侯爵自己确定的。


    最后,侯爵府邸燃烧得十分彻底,而且快速,当年的警卫军看见火情从皇宫一路赶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彻底烧成了一片白地,六百年前的记录“只剩下几根烧焦的木头了”。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从当年的皇宫到侯爵府邸,其实和现在的皇宫到侯爵府邸,是差不多的。毕竟现在依然是“马力”时代,虽然道路好了很多,可为了交通安全,是不可能高速纵马的。当年却不同,禁卫军可以不顾旁人,高速直线前进。


    所以,这一趟过去,最多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把一栋房子再加上房子里的几十人,都烧成灰?拿根羊腿烧上两个半小时,也烧不成灰啊。


    所以,这要么是有第三位控火的强悍异族,要么是前来袭击的异族带着某种魔法道具。


    可这件事是异族干的,却又不一定是异族本身干的,因为六百年前的异族还是过街老鼠,血族还没和王族建立契约,属于能怎么躲就怎么躲的情况。各个国家守卫森严的首都,更是他们尽量远离的区域。


    “嗯?”


    达利安看见奥尔思索了片刻后,突然发出一声疑惑的哼声:“怎么了?”


    “你看的那一半里,六百年前的国王和教会,有进行过更详细的调查吗?比如搜查或追捕之类的。”


    “没有。”达利安否定的很干脆,“因为连嫌疑犯都没有,所以没有进行任何追……”


    达利安也怔住了,他看向奥尔,奥尔对他摇了摇头:“只是猜测,可能性应该不大。”他顿了顿,“应该。”


    这就是一个彻底的猜测,比安妮自杀还缺少佐证,至少安妮的情况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当时进入她的房间,能排除的全都被排除掉了,那自杀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侯爵完全是被突然袭击了,并且在他庄园内的人都已经排除了嫌疑,他也没有自杀的可能,凶手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至少死了五百年的人。现在奥尔有所猜测,但谁知道呢?


    他们路上也没停下来捡松果球,但到了地方,骑士长直接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递给了奥尔,里边都是松果球。


    六百年前的侯爵府邸,还不如两百年前公爵的乡下别墅,它的主体是个木头房子,形状如两个火柴盒摞起来,木头的树皮都没去掉,另外左边一个一层长条,右边一个长条,左边是仆人的房屋,右边是马厩,


    外头那两个长条的房子甚至不是木头的,看起来是泥巴?


    达利安看了一眼,告诉奥尔:“是牛粪。”


    奥尔:“……”


    这里没有大树,多数的木窗都关着,只正房的大门敞开,他们刚来的时候,明明门里没有人,可奥尔眼神朝两边看了一眼,再看回去时,门后边就有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在朝他们招手了。


    “阁下很温和,我们可以过去。”骑士长说,带头先走了过去。


    看来之前的安妮,名声不太好。


    站在门里的是个极高大的男人,他穿着和蓝星短袖T恤类似的蓝色麻制上衣,只是没T恤那么贴身,相当宽大,腰间系一条粗糙的皮带,一条灰扑扑的厚麻裤子,脚上是一双极其粗糙的皮靴子。当看清他的脸之后,奥尔和对方都怔了一下——奥尔和他长得很像,他有一双灰眼睛,金棕色的头发,再加上气质……亲王比奥尔和他更像。


    这位布鲁特侯爵的眼神顿时更柔和了两分:“蒙代尔警官吗?很高兴见到您。看到您,就如看到我的后代。请不要误会,我只是一种形容,毕竟我很确定,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同样很高兴见到您。您的温和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以为您那个时代的贵族,对我们这些异族都会充满敌视。”


    第379章


    “如果是六百年前,我们当然要生死相搏,但现在已经过去六百年了,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虽然我是个鬼,但感谢陛下,我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变化。请进吧,先生们,很抱歉,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


    “我们带了些能招待您的,您看怎么样?”


    “招待我的?”布鲁特侯爵迷惑地皱起了眉……


    五分钟后,布鲁特侯爵坐在地上,拿着一块无骨牛排疯狂大嚼!只是一瞬间,牛排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了。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惊讶地看向奥尔:“您的天赋是给厉鬼喂食?”


    “不,这不是天赋,是谁都能干的事情。”奥尔回答着让开了地方,达利安上次试过,这次没朝前凑,两位皇家骑士十分开心地凑了过来,接住奥尔从大玻璃瓶里拿出的食物,对着蜡烛与燃烧的松果球上供。


    “等等!还有别人!”


    侯爵招呼了一声,一个和他一点都不像的大胡子年轻人带着一位妇人与两个少年出现了。年轻人和少年的衣着样式和侯爵相同,只是颜色略有不同。妇人的衣着就是一条麻制短袖连衣长裙,脚上一双木鞋。六百年前的贵族生活水平和如今的普通人差不多。


    在告知了姓名之后,一群鬼围着简陋的小供桌开始疯狂进食。他们甚至一边吃一边哭,眼泪刚流出他们的眼角就变成了黑色的雾气,消失在了空气中。


    侯爵一家存在时间是安妮那边的三倍,但看他们的情况,反而比安妮那的情况更好得多。但没见到那些仆人的鬼,侯爵看来也不准备让仆人来分享食物。


    甚至侯爵和他的侄子言谈甚欢,两人还试着交换了一下食物,结果发现确实是可以交换的,但是交给别人的食物,会变小,比如现在,侄子将一个大号的手枪鸡腿放在侯爵手里,他松手的瞬间,侯爵手里就是个鸡翅根大小了。


    “味道没什么改变。”侯爵说,但是他看向了奥尔,“但是您给我的食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会让我觉得更好吃,吃起来……更舒畅。别那种表情,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我很确定,我就是我父亲的孩子,我和这位蒙代尔警官长得很像,但我和我父亲更像。”


    侄子点头:“是的,利沃尔叔叔和菲力祖父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叔祖”这个词,区分就直接用名字。


    “我想请问,您真的没有丢失任何物品?书籍或文件之类的呢?毕竟它们都烧成灰了。”


    “我觉得您大概有点误会了,我们那个时代的贵族,没什么书籍。我是在教会学会认字的,家里只有一些羊皮纸卷,都是些没用的书信,而有用的书信更是要快点烧掉。”侯爵摊了摊手。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活人发现了您的存在的?”


    “我杀了他之后。”侯爵指向一边,正对着他手指的侄子耸了耸肩,他的妻子和孩子们竟然笑了起来。侯爵也跟着笑,还拍了拍侄子的肩膀。


    骑士长挪了过来,小声在奥尔耳边嘀咕:“侯爵很久之前就表达过了悔恨,他曾经问过侄子是否要自由,是侄子一家想留下来陪他。”


    “仆人呢?”


    没等骑士长回答,侯爵自己开口了:“为防需要他们的证据,当然都留下。”


    ——侯爵很在意侄子的情况,但丝毫不在意仆人。想想也没错,毕竟仆人住的是牛粪房子。


    “这位侯爵阁下,在您的叔叔去世后,当时的国王陛下,是如何调查的?”


    “陛下命令当时的诺法蒂将军负责这件案子,让他尽快找出凶手。我继承爵位时,诺法蒂将军抓了不少盗匪。”


    “抓了不少盗匪……您还记得具体的名字,或者外号吗?”


    侄子略拘谨地笑了笑:“很抱歉,具体是谁我早就忘记了。”


    “看来您当时对凶手到底是谁,其实并不关心?”


    直接执行的凶手很明显是异族,抓住的盗匪不用问,都是人类,抓盗匪就是做样子的。假如侄子当时对这件事还算重视,那也不至于现在一个外号都说不出来。甚至他都懒得去想,因为他很确定自己就是不知道。但奥尔也得感谢这位侄子,没有胡编乱造,因为奥尔现在是没办法求证的。


    侄子很坦然地回答:“是的,我确实并不关心。当时的我是感谢那些凶手的。没有他们,无法继承爵位的我,最多也只是作为一个骑士度过一生罢了。”


    侯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如刚见面的那样,带着一点点笑容,侄子的妻子和两个孩子看起来也同样没什么表情变化,看起来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眼前的食物比六百年前的恩怨重要得多。


    六百年的时间,确实将侯爵与侄子一家人,成功地磨合到了一起。


    “蒙代尔警官。”侯爵说,“现在的我,对于凶手已经不再如当年那么执着了。毕竟我也很清楚,时间越久,凶手越难找到。很感谢您找到了让我们品尝食物的方法,这里永远欢迎您的到来。”


    六百年了,今天奥尔的到来才带来了改变,作为一个厉鬼,侯爵很清楚这改变来自谁。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请您稍等,我和骑士长商量一下。”


    “请。”


    奥尔拉着骑士长直接走到屋外,回到了他们的马车旁边。


    “骑士长阁下。”奥尔叹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个案子是很难解决的,但没想到越查越明显,“您确定这个案子真的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人发现凶手吗?”


    这不是六百年的迷案,这只是人为的不想找,或不敢说。


    “啊……确实,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骑士长抬手示意奥尔上马车,“有些事我可以和您多聊聊。”


    两人坐在车上后,骑士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请您看看,这是索德曼四大凶宅的位置。”


    之前安妮的家和现在的布鲁特侯爵宅邸距离不远,他们卡住了西北边进入索德曼的道路。


    骑士长的手挪到了第三个红点上,这是一座灯塔,它就卡在入海口旁边,并且有意思的是,这座灯塔依然是亮的,它不间断地为来往的船舶指明道路,与其说是凶宅,不如说是保护者(还是不需要国家财政花钱雇佣守塔人,出钱保养灯塔)。


    第四个红点在北边的山林里,那是一间狩猎小屋。


    还有第五个,甚至第六个红点……


    “不是四大凶宅吗?”奥尔问了一句。


    “四大凶宅有六个地方,有问题吗?”骑士长微笑反问。


    奥尔:“……”


    “在索德曼,有不同版本的四大凶宅,就因为版本太多了,所以,民众都以为是假的。这对安定民心有好处,当然,实际上~如果要总结十大凶宅,也是可以总结出来的。”


    五号和六号凶宅都在城市里,梧桐区的是一座孤儿院,现实版孤儿怨。但奥尔过去还真没听说过。六号凶宅竟然就在皇后区的边上,是一座旅馆。


    “这些凶宅,是特意筛选出来的?”


    “表情不要这么凝重,蒙代尔警官,我知道您更想说的是‘培养’。我承认,我和我的前辈们,对鬼宅是进行了一定的筛选,留下来更稳定的,也更容易与我们达成协议,可以控制的。让他们成了索德曼的一层新的防卫力量。


    厉鬼是养不了的,毕竟这种事随机性很强。”


    “当然,我相信您。”相信才怪!这里的布鲁特侯爵就很明显地带有血族的血脉,他家祖上和亲王家族必定是有姻亲关系的。在历史中,血族也不是一开始就缩进黑暗中的,他们也曾经在人类的世界中崭露头角,成为贵族获得封地,只是那些血族贵族后来都被王室与教会联合绞杀了。


    在被绞杀之前,贵族和贵族之间总是会在明面上联姻,或在暗地里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的。王室与教会假如想找到异族的混血后裔,再加以引导,让他们满怀怨恨而亡,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王室可从来都不是仁慈的人——钱德勒是变异的。


    “所以……你们确实是知道杀害侯爵的凶手的,但只是因为需要他作为厉鬼镇压在那。所以,现在为什么需要由我来说出这个凶手呢?”


    “安妮小姐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您如果看见了布鲁特侯爵家的仆人们,就能知道,侯爵同样处于失控的边缘。失控的厉鬼虽然依然无法离开‘家’,但那会让他们的家变成一片死地。带您去见安妮小姐,确实是为了破案。带您来见侯爵,是我们想看一看,您的供品是否能缓和他的状况。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果然没错。”


    奥尔没感觉到厉鬼有什么变化,但骑士长感觉到了,可他明明是一个人类。但是,他们这些皇家骑士假如没有点东西,那么王室也不可能在血族归附前,与教会斗得平分秋色了。


    “不是我的供品,只要知道名字,谁都能来供奉。您是不是觉得我那个箱子有问题?那东西看起来是有些怪,可实际上,它只是一个储物箱。这一点我没必要欺骗您,毕竟这太好戳穿了。


    至于侯爵说我的食物他吃起来味道会更好,我觉得这应该是因为我确实和他有血缘关系。


    关于这些厉鬼,今天一天的经历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和他们有更多的牵扯了。所以,确实是没必要让我说出凶手的名字的。”


    “是的,没必要。假如供品无效,而您又没发现疑点,那么我会站出来说出爱德华三世的名字的。”


    爱德华三世——六百年前在世的君主。


    话虽这么说,虽然已经证明了供品有用,但刚才在房子里的状况,他也不像是要阻止奥尔说出真凶的样子。但这些质疑就算问出来了,奥尔也知道他得不到答案,反而会让情况更紧张。


    “谢谢。”奥尔微笑着表示感谢,就要下车。


    “请稍等。”骑士长拦了一下。奥尔闪开了他伸过来的胳膊,骑士长立刻把这条胳膊抬了起来,以示自己并无恶意,“请别误会,我只是问,您想见一见天使的力量吗?


    我不久前见到了您的力量,魔法的力量,毫无疑问是无比强大的。那么,您想见见天使的力量吗?请别误会,这不是一次示威,我们是充满善意的,只是觉得,您或许想见一见。当然,每个天使的能力也是不同的,力量也有大小,但见一见总归是好的,您说对吗?而消散的厉鬼,是天使力量的最佳掩饰。”


    “陛下到底要干什么?”


    “让您见安妮,确实是陛下想试一试,您是否能够解决厉鬼。您解决了,才有了现在的这一趟旅程。让您见见天使的力量,也是给对您这段时间为陛下忠诚服务的奖励。另外,陛下也希望,您能够暂时吸引一下教会的注意力。”


    这位骑士长倒是很坦诚,把事情说得清楚明白。


    “我……当然希望见一见天使的力量。”


    奥尔确实无法拒绝。


    他们回到侯爵的木头宅邸里时,侯爵看了看两人:“您的盒子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食物。”


    奥尔回答:“您可以尽情享受。”


    “谢谢。”侯爵的笑意一如初见时的温和,“很高兴能够认识两位,我也很高兴可以获得解脱。”


    他同样是一个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人。


    众人干脆坐在了地上,四个活人在吃,对面五个鬼也在吃。奥尔没带酒,但是骑士长带来了,虽然他的银酒壶只有巴掌大,但四个活人每人一杯也够了,五个死人只能委屈最小的少年了,但多给他两个蛋挞,那孩子就心满意足了。


    奥尔和达利安都是大肚汉,两个骑士的饭量竟然也不逊于他们,那一大箱子的食物,都让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反而是对面的五个鬼,吃到最后明显吃撑了,两个孩子还在不停地打嗝,但他们还是尽自己所能朝嘴巴里塞。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反正鬼是撑不死的,让我吃吧。”


    “总有一种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顿饭的感觉。”六百年前的世界本来就没什么繁琐的礼仪,侯爵此刻很坦荡地叉着腿坐在地上,“爱德华陛下都无法吃到我今天所享受的美味,谢谢。请说吧,蒙代尔警官。”


    “杀害您的是国王陛下爱德华三世与光明教会,所谓的异族,很可能是当时的圣堂骑士。”


    “轰!”雷声响起,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侯爵虽然是第一次听见,但他显然很明白自己即将迎来什么:“我大概死后六七十年才想明白,那时候爱德华陛下已经死了。也没人再来这了,我们就像是被抛弃的人,但我多少还怀着一点幻想,或许是我想错了呢?


    又过了一百多年,一位皇家骑士找到了我,问我是否愿意继续为国王献出忠诚?孤独……是可怕的,那个时候我又不想去死了。”


    侯爵摇了摇头:“所以说,人这种东西,果然是矛盾的。谢谢,蒙代尔警官,您给了我一个再好不过的结局。在我离开后,这里会有个地下室,打开它,那里边的东西,都属于您。”


    虽然是鬼,但他们竟然也是在“成长”的,心路上的成长。


    奥尔向侯爵行礼:“我们还需要借助您的力量。”


    “哦……”侯爵看了一眼骑士长,“很荣幸。”他爽朗地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两下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尘,朝天空上一跃。原本不大的风,瞬间成为了与安妮家相仿的旋风。侄子一家也对几人摆摆手,侄子搂住妻子,两人各拉住一个儿子,闭着眼睛迎接了旋风。


    “蒙代尔警官!”骑士长叫了一声,奥尔以为他就要变身了,谁知道,他却让开了,那位车夫骑士上前了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他身上的衣服炸裂成了齑粉,因为此刻他的体表充盈着巨大的力量。同一个时刻,无数金色的羽毛从他浑身的毛孔里长了出来,它们或直接包裹在他的身上,与别的羽毛纠缠在一块儿,逐渐失去了具体的羽毛形状,化为了金属的铠甲,或者越来越多地在骑士的背后拧在一起,又猛地一抖,就如开屏的孔雀抖动着张开了美丽的尾巴,但他张开的是一对巨大的金色翅膀。


    相比起晨曦的亚历山大那个看不见缝隙的铁皮罐头,眼前的骑士天使更接近于古早科幻片《终结者》里的T1000,就是那个液态金属机器人。只不过T1000是银色的,眼前这位是金色的,还多了一对翅膀。


    这位骑士原本给奥尔的感觉只是温和,他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压迫感,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骑士,就只是来驾车的而已。


    现在,金光灿灿的他,充满了宗教的神圣感。


    奥尔斜跨一步,站在了达利安的面前——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奥尔知道,他此刻正强烈的不适。


    骑士长看着奥尔,他现在面对天使,和刚刚面对骑士时,没什么区别。


    “您真让我意外,蒙代尔警官。”


    “我也很意外,骑士长阁下。”能确定了,天使核心是真的给他留了某种了不得的东西,但是现在必须装傻,“我真没想到,天使竟然是如此美丽与温和的存在,我完全感觉不到来自他的压迫感。”


    奥尔在装傻,骑士长知道他在装傻,奥尔知道骑士长知道他在装傻,骑士长也知道……咳!套娃结束。总之,这是一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


    骑士长笑了:“合作愉快。你的强大对我们来说,确实是有利的。也请放心,我们不会就这样让盟友孤军奋战的,假如真的有外国的天使渡过海峡而来,无论他出自哪个组织,我们都会与您并肩作战。”


    奥尔越强,能吸引到的教会的注意力也就更大。毕竟,在明面上,在广大教众的认知上,无论什么教会,他们的主要工作都是对抗恶魔(异族)。教会是靠信仰吃饭的,虽然他们也很想要世俗权力,但信仰才是教会的立足点。


    尤其奥尔这个恶魔和别的恶魔还不一样,他是善良的,他不要信徒的任何东西,甚至不要他们的信仰,他想要的是让信徒的生活过得更好。


    虽然《圣典》上的神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你怎么能真的这么干呢?你真的把自己当神了吗?


    远古的存在对教会多有利,奥尔的存在就对教会多有害。


    过去教会认为他的影响是有局限的,是在他们的控制中的。所以才会有晨曦的亚历山大袭击奥尔,这是他们认为的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奥尔比晨曦的亚历山大强,让教会们暂时因为干掉他可能付出的巨大损失,以及各个教会目前的矛盾问题,停止了找他的麻烦。


    但是,假如奥尔强大到能和一个真实的天使比肩呢?


    这就超出多数教会的容忍范畴了,即使奥尔从根本上是无法和天使相比的。他是有寿命的,活得再长,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左右,算上他生命的最后力量下滑,血族拥有这个最强战力也只是一百年,他的伴侣还是个男的,并且他对伴侣极其忠贞,有后代的可能十分渺小。


    这些都不足以让教会放心。只要奥尔真正地成长起来,有一天有可能站在明处,这就足够他成为教会最大的威胁了。更何况他现在不生孩子,不表示以后不会生孩子,万一他一口气生了十几个强悍的血族呢?那就等着未来爆发血族的侵略战争吧。这至少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奥尔本身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个人的意愿如何,教会是不会关心的。


    “我会与您并肩作战的。”天使骑士也向奥尔伸出了手。


    奥尔与他握手,包裹着一层金属的天使骑士,他的手掌却是温热的,没有丝毫金属该有的冰冷。


    第380章


    骑士长从车上拿出了一套衣服,在狂风消失前,天使骑士换好了衣服——看来费衣服的,不只是奥尔。


    骑士长对着奥尔的脚底下点了一下:“需要帮忙搬东西可以叫我。”就跟着天使骑士回到了马车上。


    奥尔的脚下,竟然正是地下室的入口。他原本站的地方,明明是普通的地板,当时走在上面,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声音。


    “厉鬼的幻术还挺有趣的。”奥尔从入口上走了下来,它是纯铸铁的,不知道当年使用了怎样的技术,现在也不见锈蚀,看起来依然黑沉沉冷森森的。


    这么明显的东西在侯爵被杀后却没有被他的侄子发现,很显然是侯爵用幻术将它遮掩了起来。


    奥尔把手放在了拉环上,刚要用力,达利安按在了他的手上:“里边有声音,很怪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里边。”


    奥尔听得浑身发毛,立刻把手松开了:“骑士长阁下!来一下!”


    “怎么了?”


    “达利安说里边有活物,您觉得,什么东西能在厉鬼的密室里,活上六百多年?”奥尔也在向红龙与火鸟提出相同的问题。


    骑士长皱眉,一直寡言的天使骑士也在倾听:“是有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充满恶意,但力量很弱小。”


    红龙倒是给了奥尔一个答案:“那里边的可能是食尸鬼。”


    “食尸鬼?”


    火鸟:“别担心,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强大的东西,真要找一个近似的参照物,那就是蟑螂。”


    红龙:“它们不是鬼,也是一种活物,瘦小干枯,最喜爱躲藏在厉鬼的阴影中生活,捡拾厉鬼杀死的活物尸体而活。”


    “但侯爵已经几百年没杀过人了……”


    红龙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们那个时代没有谁特别研究过食尸鬼,我们所告诉你的,也只能是我们知道的。”


    “谢谢。”总之这里边的小东西应该是没危险。


    “我打开了?”


    “开吧。开吧。”骑士长满脸兴趣地催促着。


    此刻在这儿的四个人,推平一个小国都是可以的,他不认为目前的索德曼,有什么东西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奥尔拽着铁环,一把将地窖门拽了起来。


    “桀桀!桀桀桀!”怪异刺耳的叫声从地窖里传了出来,一群小怪物密密麻麻地挤在地下室入口的下面,昂着头看向他们。


    它们长得很像传说中的哥布林,被剥了皮的哥布林。


    “对,这就是食尸鬼。”火鸟在精神岛屿里确定了,“还是这么恶心。”


    食尸鬼看起来黏糊糊烂糟糟的,它们的眼睛凸出,貌似是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黑洞洞的三角,咧开的大嘴里,布满了参差尖锐的牙齿。


    “是食尸鬼。”奥尔说,


    骑士长:“没想到您也认识这种恶心的小东西。”


    奥尔摇了摇头:“我来处理。”


    桀桀的怪叫瞬间停止,它们的体表都覆盖上了一层马赛克。奥尔很久没这么使用马赛克了,下一刻,奥尔轻松的表情陡然一变。僵直的小怪物们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拨开,让出了下方的空间,奥尔跳了下去。


    “啪叽!”他的靴子踩进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里,它们就像是融化的红色史莱姆,恶心得要命。


    达利安紧跟着,两位骑士也没犹豫地跳了下去。


    这个地下室大得惊人,承重柱是比奥尔的腰还粗的檀木,整个地下室弥漫着一股像是呕吐物的酸腐味道,奥尔直接走向地下室的最北边,这里有个一米二左右的大洞,地上的那种黏稠物质也充满了这个大洞,让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怪物的胃管。


    红龙:“那些是食尸鬼的呕吐物,它们喜欢这么装点自己的洞窟。”


    火鸟得意地挺了挺胸脯:“这你就说错了,食尸鬼的呕吐物能够隔绝精神的探查,包括厉鬼的探查。”


    骑士长问:“他们是来偷侯爵的财宝的?”


    “不,它们远离了那些财宝。”奥尔摇了摇头,这巨大地下室的一角堆着落满了灰尘的黄金和宝石,一些锈蚀的铠甲与武器则堆在另外一边。


    那些宝物以及宝物的周边,确实是干净的,食尸鬼在特意避开它们。


    火鸟:“厉鬼的财宝一般都有他们自己的烙印,食尸鬼的呕吐物虽然能隔绝精神探查,那这种举动也无疑是告诉了厉鬼,他的宝物被动了。而且,他的地下室应该确实没少东西。”


    “或许是因为财宝对食尸鬼没用?”骑士长扭头看向那个大洞,正要伸手去摸那上面的黏稠物体。


    “这是食尸鬼的呕吐物。”


    骑士长的动作立刻僵住了,这家伙可是骑士长,必然是个老兵了,好奇心竟然依旧这么重,什么都想摸。


    他好像还是蹭上了一点,天使骑士递了条手帕给他,骑士长默默接过来,开始猛搓。


    奥尔开始捻自己的手指头,几次之后,他打了个响指。黏液瞬间烧了起来,火焰更如同是活的,烧干净了外围的黏液便跳跃着窜向更里边,一路烧了下去。


    五分钟后,奥尔说:“这不是一条新的地道,我发现了数条已经坍塌了有段时间的旧地道,它们都通向这里。我怀疑它们因为某些原因,隔一段时间来这一趟,旧地道塌了就挖一条新的,只是入口仅有这一个。


    在地道的那边,我还发现了被扔下来的碎肉,像是牛羊的内脏之类的。通道外头,还有车辙与人类的脚印。这些食尸鬼,是人养的。”


    索德曼的小吃车上虽然出现了牛羊鸡的内脏,但目前内脏的价钱依旧不高。内脏依然是最划算的饲料。


    这事绝对和已经消散的侯爵没关系的,虽然只和他相处了那么一会儿,但奥尔也很确定,侯爵即使是给他留了坑,也不会用食尸鬼这种低等的手段。


    两个骑士在这件事上比奥尔还想知道真相,在索德曼养食尸鬼?还是在厉鬼的宅子下面,可他们皇家骑士团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今天他们丢脸丢大了,可同时骑士长又在庆幸今天发现了这件事。


    “蒙代尔警官,能请您跟我们将这件事继续调查下去吗?”骑士长把手帕塞进口袋里,严肃地向奥尔行礼。


    红龙:“食尸鬼这种小东西,能够生撕普通人类,而且,它带毒。”


    火鸟:“对人类来说,确实是大麻烦。”


    食尸鬼既然叫“食尸鬼”,就能知道它的食性是腐肉,一般这种生物身上都会带着对人类来说绝对不会友好的病毒。让奥尔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食尸鬼,相对人类来说,力量还挺大——毕竟刚见面就被他干掉了……


    “我原本也想对您提出相同的意见,很高兴能参与其中。”奥尔伸手,刚要与骑士长握手,他突然把右手缩了回去,换成了左手。


    骑士长有点委屈:“我擦干净了,不对,我根本没摸到那东西。”


    “咳!”天使骑士弯腰看着洞口,四个人里他的身材矮小,“我想进去看看。”


    “这边的洞口虽然很宽敞,但越朝里边走,越狭窄,最窄的地方直径只有二十公分左右,不是我们这些成年人能过去的。”


    二十公分……别说人过去了,脑袋要过去都有点问题。


    天使骑士皱着眉站了起来,和骑士长到角落去低语。


    “奥尔,这些食尸鬼……像是来繁殖的。”达利安忽然在一边说。


    原来他看完了那些散落在地面上的黄金,又去观察那些食尸鬼。之前在密室外的角度,他们只能看见食尸鬼的头脸和树枝一样干瘦的胳膊,现在的角度能看见整个身体了。


    它们都在腰间围着一条破破烂烂的布,但有的是缠绕着,有的会在腿下绕一圈类似于兜裆布。前者的体型普遍比后者要大,尤其是肚子。


    奥尔与达利安在打量这些食尸鬼的时候,食尸鬼们也在看着他们,它们的眼神正越来越惊恐。


    “它们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奥尔和达利安走得更近了一些。


    奥尔也在问红龙:“食尸鬼是有智慧的?”


    “不知道。”红龙和火鸟一块摇头,“谁会去和食尸鬼交流?”


    “不过……”红龙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听过一些人类的传说,食尸鬼会装成遇难的小孩子,引诱人类进入山林,潜伏在暗处的食尸鬼会突然跳出来袭击并杀害他们。但告诉我这个传说的人,也只是以此来证明人类的弱小——他们连食尸鬼都打不过。”


    “我放一个出来。”奥尔对达利安说,他看了一眼那两位骑士,他们也过来了,骑士长正对奥尔点头。


    个头最大的食尸鬼忽然能动了,一直挣扎而没有效果的它顿时前扑着倒在了地上。它扑倒的姿态不像人,更像一只四肢着地的猴子,它昂着头看着四人,恐怖的脸上眼神凶戾。


    “会说话吗?”奥尔问。


    “……”它沉默地站了起来,“我们什么都没拿,厉鬼不在了,放我们走。”


    它的声音像是在砂纸上打磨过,嘶哑粗粝。


    但毫无疑问,它们真的会说话,并且逻辑十分顺畅,他们是智慧生命。


    “好。”


    “???”


    除了达利安,奥尔的回答让其他活物都大吃一惊,但食尸鬼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了。


    “离开吧,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我所继承,没有你们的东西了。”


    食尸鬼们惊讶地看着奥尔,其实很像看着个傻子的,甚至有几个食尸鬼像是狗一样窜了几下,但立刻被同伴拦住了。他们聚成一团,小心挪移着,快速奔跑过奥尔让出来的空隙,奔到了大洞前面,大肚子的食尸鬼先走,其余的食尸鬼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钻进洞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食尸鬼已经彻底消失了。


    “感谢对我的信任,骑士长阁下。并放心,他们依然在我的监控下。”


    食尸鬼的呕吐物是能隔绝监控的,但在他们把呕吐物喷满全身之前,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马赛克还是能用的。


    在高空中,乌鸦骑士也出动了,即使马赛克失去了作用,他们也能清楚地把控这些食尸鬼的去向。


    “同样在我的监控中。”骑士长没否认自己也有手段,“您做的无疑是正确的选择,这些家伙必定会前往让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


    “那么,您先来确定,这里是否存在对国家造成危险的物品吧。”


    “不,这里没有。”骑士长叹了口气,“坦白地说,这还是让我略有些失望的。所有这些,现在都属于您了。”


    “那么,装好东西,我们就去追那些食尸鬼吧。”马赛克组成了大型箱子,组成了无数大手,财宝眨眼间被塞满了箱子,地下室的出口在扩大了两圈后,箱子被抬了出去。


    众人回到地面时,整整二十口大箱子分五层,高高堆地上,两层楼高的箱子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奥尔说:“先放在这吧,办完事我们再回来取。”


    箱子旁边的马车,看起来只让人觉得渺小到可怜——当那些宝藏摊在地面上时,它们看起来虽然多,但也没想到是多到这个样子。


    “没事,放车上,不就是二十口箱子吗?放!”


    在骑士长的强烈要求下,奥尔只能照办。十一口箱子按照443的“阵型”整整齐齐地被放在马车的行李架上,至于车厢里,仅剩的那把椅子也被拽了出来,里边塞了另外九口箱子,车门都关不上了,奥尔只能用马赛克搓了根绳子把两边的车门挂着。


    更惨的是马车的车轮,它们很明显变成了“八”的状态,并且陷入地面至少有5公分。


    “我和加西亚能站在后头……”奥尔指着车厢后部,那有可以站人的架子。


    达利安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车身。


    “嘎~吱~”


    已经被马赛克加固过的马车,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呻吟”声。


    怎么看都不像是这辆车还能坚持下去的样子。


    骑士长挥手:“只是几口箱子而已,没问题的。”


    不知道他拍了什么地方,马车的表面闪过一层光芒,随着吱吱嘎嘎的声音,眼看着随时都要被压垮了的马车,重新支棱了起来。


    骑士长和天使骑士坐在御者位,奥尔和达利安站在后头,这辆严重超载的马车,出发了。


    装的时候奥尔确实没注意,但现在他和达利安站在后头,行李架上被堆得高高的箱子随着颠簸左摇右摆,又因为马赛克绑绳以及车辆自身的某种魔法的作用顽强维持在车顶上,有种异样的滑稽感。


    达利安看了一眼车子后头的车辙印,博览会建设的时候,拉石料与铁料的马车,也没这么深的车辙。他更感兴趣的是拉车的马,它们竟然能轻松前进,果然是好马。


    两位骑士没找奥尔要位置,但他们前进的方向,和奥尔所知道的食尸鬼前进的方向相同。车子走走停停,也是为了与食尸鬼保持安全距离。


    这里是索德曼东北方,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山地,属于索德曼的未开发地带。


    从外围绕过近乎五分之一个索德曼,这些食尸鬼的速度虽然比不上这辆明显不正常的马车,但很显然比人类快多了,耐力也很强。


    马车又一次停下来时,天空中一个黑点快速接近,那是一只羽毛油亮的乌鸦,在这个黑点的身后,还追着另外四五个黑点,那则是一小群秃鹫。


    一张大网出现在了天空中,直接将秃鹫一网打尽!


    乌鸦落在箱子顶的时候呆了一下,它显然也没想到这箱子竟然堆得这么高,它朝下探头,发现奥尔伸出了胳膊,立刻径直落了下来。那一网的秃鹫,刚被奥尔拿近,就又被网子兜上天去了——它们臭得可怕,腐尸的味道都比它们要好闻一点。


    乌鸦背后的小背包打开了,一位小精灵探出了头。她先看了看一旁的骑士们,有点害怕,于是快速飞向了奥尔,躲在了他的耳朵后边。


    小精灵没让骑士们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天使骑士有点好奇。


    “戴安娜告诉我,那边的山坳里有一大群充满恶意的生物,并且那里的山上有一座光明教的老修道院。”


    种花家佛、道的庙宇是一体化的,既是传教场所也是修行场所。但这边的教会和蓝星西方的教会一样都是分开的,教堂是普遍的传教场所,一般建立在城市里。修道院是修士们修行的场所,一般建在相对偏僻的地方。至于神学院,这个是未获得正式身份的学员,学习的地方。


    骑士们皱起眉,山上是修道院,山坳里是食尸鬼,没人相信这双方是没有联系的。


    这种过于荒僻的修道院里住着的,要么是教会边缘人士,要么就是大佬。无论哪种,这事情和教会联系上了,总归是更加麻烦了。


    奥尔和达利安看着骑士们,这件事看他们的决定。


    “蒙代尔警官,我们直接飞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件事吧。”最终骑士长做出了决定。


    “好。”


    “当然,我们还是先问清楚了真实情况,再做出进一步的行动。”


    天使骑士带着骑士长,奥尔带着达利安,在乌鸦的带领下,快速接近修道院。虽然现在还是大白天,但这种根本不见人影的荒郊野外,也不需要担心被发现了。


    山顶上的可真的是一座老修道院,就是鬼片中的古老石头建筑,四面是塔楼,中间是钟楼,竖立在中楼顶端的光明教太阳十字架因为锈蚀严重,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红色的。


    这里的塔楼上竟然还有背着弓箭站岗的修士,但奥尔和天使骑士的速度太快,他们突破音障的爆鸣声还在路上,两人就已经落在了塔楼上。


    他们带来的冲击力直接让那位倒霉的站岗修士直接一个后仰,天使骑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可这位修士的衣服太烂了,一抓直接扯碎,他正惨叫着,却发现一个屁股蹲已经坐在了实地上。


    “啊!光明万岁!”


    奥尔懒得解释那是他的魔法,让马赛克上升,把人弄了上来。钟楼那边,已经敲响了钟,几十个修士从修道院各处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冲了出来,有的随手拿着一根木棒,有的背着弓,还有的手持长剑。


    其中年纪最大的修士看见了他们的红衣:“这里是光明的领地!世俗者,离开!”


    “这里是诺顿帝国的领地!”骑士长直接从塔楼上跳了下去,他稳稳地落地,扬起的烟尘让修士们咳嗽不止,“你们和山下的食尸鬼是什么关系?!”


    有修士看见了骑士长衣服上的徽章,提示修道院的院长:“院长,是禁卫军,不是皇家警察。”


    院长止住了咳嗽,看向骑士长时的眼神温和了不少:“食尸鬼?这位先生,您大概是误会了,这里的山下只有一些被恶魔诅咒的可怜孩童。”


    “可怜孩童?您指的是那种像是被剥了皮的小怪物吗?”


    “不是怪物,他们是人,先生,是人。”院长非常认真地纠正着。


    奥尔盯着天使骑士的奇美拉徽章看,把他和达利安的独角兽警徽也变成了奇美拉徽章——略粗糙,毕竟那徽章有点复杂,但区别也不是“雪碧”和“雷碧”那么明显,外行人应该看不出来。


    他和天使骑士已经收了翅膀,他们从塔楼上刚走下来,就听见院长大声说:“修道院里是有典籍可以证明的!我们可以证明他们就是人!”


    稍后,四个人被请进了修道院的大厅里,修士们搬出了一本跟马车的车门差不多大的书,它被保养得很好,没有任何灰尘,书皮有着漂亮的油亮。可它被搬出来的瞬间,奥尔就感觉达利安的表情不对——外人看上去他神色不变,但奥尔很确定,达利安在紧张。


    他们的眼神相对,达利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滑动着,那些字母的意思是:狼人的皮。


    奥尔: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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