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挨打。
以往萧煜训斥她，关她禁闭，却从没伤过她一丝皮肉。
她吃腻了各种灵丹仙药，把丹药当做糖豆一般打着玩，被呵斥后，萧煜也不曾苛待过她，各色上品法器丹药仍是流水般送到她跟前，小弟子们再嫉妒也无可奈何，有时，为了萧煜能多同她说说话，她总要故意顽皮犯错。
就像是顽劣又仰仗大人撑腰的孩子，白靥私心觉得，自己才是和萧煜最亲近的，即使他总欺负她，有些喜怒无常，常逼迫她练功，可总归愿意护着她。
谁知一朝出手，竟这么狠辣。
她垂着脑袋，踢着路上的碎石，越想越委屈。
天色已黑，之前的肉没吃几口，伤口疼，肚子也饿。
路旁传来一丝甜香，是女修们喜欢的蜜饯茶果味道。白靥抬头望望，是间灵茶铺子，她走上前，边抽抽搭搭边问店铺掌事：“这果子怎么卖？”
~
山岳松斋的客房里，萧煜盘膝坐在矮塌上，盯着香炉中上浮的轻烟。
刚一出行，就接连遇到蹊跷事，纷乱思绪在脑中弯弯绕绕，最终凝成了一张哭泣的脸。
这张脸最会虚情假意，或是故作狰狞，或是装哭扮惨，或是撒娇讨饶，黑漆漆的眼珠一转，打着自己的鬼主意。
露出这般倔强的委屈神色，还是第一次。
萧煜合上眼睛，手指掐诀拢入袖中，身处这纷乱世间，蹊跷诡谲之事又何止千千万万，他将脑中杂绪强行剥离，收敛心神，尝试入定。
那张哭脸作怪般地时隐时现，他皱起眉头，重新睁开眼睛。
狐狸散漫随性，不听管教，不过小小惩戒一番，何至于此。
姣月上浮，夜色渐深，那一炉轻香燃尽，周遭残留淡淡的灵韵。
白靥还没回来。
萧煜催动灵识感应缚灵环的位置，发现它就停留在城中某处一动不动。
这狐狸的气性，是不是太大了些？
灵茶铺子的掌事端着盏茶，抬眼望向门外，“啧”了一声。
傍晚时分，门外来了个小姑娘，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居然也敢来买东西。她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连吃了两大包果子，吃完就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等了一阵，又像是不愿被人轻易找到，竟然顺着店阁外的廊柱爬了上去，还蹭掉了自己的一只鞋。
掌事在店内目瞪口呆地看着，感叹竟然有女修这般不顾及形象。
夜色中，有男子踏着长巷中斑驳的光走来，黑袍上的火纹映衬着眉眼，冷峻与浓烈，融合的恰到好处。掌事不由在心中叹道，总算是将人等来了。
萧煜站定在廊柱下，看着地上的白色云鞋，廊柱上，白靥手脚环抱，将头藏在匾额的阴影里，极为不雅。
店铺掌事恍然大悟，小姑娘闹脾气，故意爬上去躲起来，又怕心上人真的找不到，才留一只鞋在地上。
萧煜一阵无语，从没听说过谁家的狐狸爱爬柱子的。
一点星星火花从他指尖飞出，像一只萤火虫一般，调皮地飞了一圈，“啪”地一声打在白靥臀上，少女双手一松，缓缓滑了下来，刚一站定，便赌气地背过身去，白色的轻纱衣裙沾了泥土，衣袖裂开了一道口子。
春日的夜，微凉的风，浮动的茶香，沉默的两人。
掌事看得一阵捉急，这人也来了，有什么误会摊开了说清楚，这相顾无言是为哪般？
萧煜走上前一步，将手心贴在白靥伤口，留在她体内的一丝业火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自伤口处钻出隐于萧煜掌心间，他抬起另一只手，极为别扭地按在她头顶摩挲了两下，“是我误伤了你。”
说出这种话，做出此等举动，简直让他尴尬地不知如何好，索性进店，付了灵石给掌事，也不再看白靥，转身就走。
几息之后，白靥耸拉着脑袋抬脚跟了上去。
两人回了山岳松斋，一进房，白靥就扑倒在塌上，将头藏进了衾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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