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年神色有些可怕,映见下意识的退了半步。


    “嘶……疼,你改变心意了?”


    与自己交握的手力道比起先前明显不同。看着刚刚还想甩开手的少年此时却紧紧的抓着自己,映见有些不确定地提出这个猜测。


    少年似乎也是刚发现自己不知觉地与自己刚刚的动作相悖,蓝紫色的眸中染上了几分烦躁。


    “欸?不是吗……”


    映见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她感到后背撞上了冰凉的石墙,交握着的手也被抵在了墙壁上。刚微微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眸,那里面倒映着她的模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诚的人,却没想到你原来谁都不挑啊。”


    “咦?”映见有些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忠诚?对谁?”


    少年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实在是难以忍受这种诡异的安静,映见毫不避讳的直直与他对视:“我想从你的口中得到真实的答案,所以,如果你有想要问我的事情,我也会如实回答。”


    “……”


    “有什么想要说的话,直接传递过来就好了。不然你再怎么看我我也不明白的,你本来就不喜欢正常说话。”


    “你在抱怨?”


    “我没有……也算是。”映见闷闷道,“如果你能别那么别扭,稍微坦诚一些,这个话题就早该结束了。”


    散兵的眸光沉了些许,就在映见感觉有些撑不住了,刚想着偏过头去的时候,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下属可没有你这么蠢的存在,我自认为已经表达的足够明晰了,如果你连这都理解不了,只能说明……”


    “嗯,我就是蠢。”映见打断了散兵的话,再次看向了他,“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我就永远不会知道的。”


    “……”


    什么啊。


    散兵只感觉空无一物的胸腔传来无休止的烦躁,那种躁意愈演愈烈,像是逐渐变大的火势,不留情面的燎烧着。他看着眼前执着地寻求答案的少女,无意识的“啧”了声。


    明明她说她看不懂自己……但他才是真的看不懂映见。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在想什么。但他向来擅长窥探人心,见过世人千千万长面孔。自然知道少女所说一字一句皆为坦诚的真话,也知道她并没有在算计什么,只是按照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然后再静静等待他的回应。


    蠢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难以想象。”


    虽然知道这家伙的德行不可能改,但是毫无防备的被贬了一句,映见还是觉得胸口被插了一刀:“……我可以自嘲,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


    “你刚刚应得不还是挺开心的?”


    看到终于有一次少女被自己说的哑口无言,散兵微微挑眉,心情愉悦了几分。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情不愿地道:“……真是蠢死了。”


    “?”


    “我说,除了那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家伙,你还能对谁忠诚?”


    “蜜罐里……你是说阿散?”想到自己身边的人散兵应该也就知道几个,排除掉便宜妈妈,那就只有阿散了。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微讶,“也就是说你果然记得深渊时候的事,对吧?”


    看来散兵是完全不打算回应这个话题,映见也就当他默认了,心情有些复杂的同时,又注意起前后句的关系来:“忠诚……这不应该是用在下属和上司之间的吗?为什么提到他就要生气?……啊,我是说在这个场合中。”


    听着少女下意识对雷电散的维护,散兵眉头难以察觉地微皱:“你是他的恋人,若是他知道你和别的……”


    “等、等一下!!”映见连忙打断了散兵的话,脸上是好不作伪的震惊,“恋人……不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


    “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如果非要说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也应该是姐弟。”看着对方完全不信,映见深呼吸了一口气,解释道。


    “说谎。”散兵冷声抛下这两个字,“脸红成这样,明明就是被说中了心事。”


    “……明明是你说的那些话的错!”


    映见觉得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干脆别过头来,不去看那张让人生气的脸。


    “好,好,就算不是,你一女孩子家家就随意和男人牵手?”


    “我都说了是情况所迫!”


    “那公子呢?”


    “公子?”想起了刚刚自己说话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提了一句。但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真的有些生气了,“牵手本来就不是恋人的特权,朋友、家人、或者陌生人都可以,这和你有什么关……唔!”


    没说完的话被封住,面容在自己眼前放大。唇上传来冰凉的润意,一触即离。她怔住的时候,听到少年俯在自己耳边,带着戏谑的声音。


    “和除他以外的人这样做,也没关系?”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并对此感到了不悦。


    ‘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他这样想着,从她的耳边稍稍拉开了距离。还没有看到她的神情,耳边就传来了声响。


    ‘……咦?’


    脸上传来痛意,他没有动作,有些怔愣,似乎是在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在还没有想出来门头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少女带着颤意的声音:


    “……你为什么总是故意误解别人的意思。”


    她应该生气的。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那里会传来阵阵的痛意。让她感觉鼻尖微微发酸。


    “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明明……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说过谎……”


    是因为这张脸吗?还是因为眼前的人可能是阿散,所以一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心里才会这样难受。


    “你为什么老是认为任何人都在骗你呢……”


    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明明有时和阿散一样坦率,但从一开始他们背负的东西就是不同的。所以,她所见到的散兵总是一般坦率的说着想说的话,一边将不该说的或者不愿意说的找个土堆埋住,明明一副谁都敢招惹的模样,却像是野猫一般,谨慎细微,对所见之物都从未信任过。


    野猫是自由的,虽然活着的年限不如家猫,但可以凭借着谨慎与机敏,自由自在地从出生走到死亡。


    与野猫不同的是,眼前的少年给自己带上了项圈,获得了更为长足的生命,却又同样对风吹草动报以警觉,浑身长满了刺,回避着与他人的接触,也失去了被信任的机会。


    散兵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于是很轻松的,她松开了与之交握的手。抬起双手,捧住了散兵的脸,让他看向自己。


    “我以前没有骗过你,现在没有,以后也一直会这样,”


    她抬起头来看着散兵的眼睛,一字一句,用最为认真的语气,缓缓道: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在大正生活过的人,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也是最可能对我抱有恨意和杀意的人。但我保证即便这样,我也依旧会履行我的承诺,这和你信不信任我无关,只是我自己任性的决定。”


    她知道自己任性极了。这个时候以散兵惯常恶劣的性格,大概会不留情面地嘲讽她“高估了自己的价值”。但她知道自己心里的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要传达出来,所以在散兵没有说话之前,她继续道: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信赖的人,或许他们不会一直对你说实话,但偶尔的谎言并不可以否认他们的真心。”


    “不是任何的真相都需要你试探无数次才能去确认,如果你执着地想否定这一点的话,我也会一遍一遍的告诉你。”


    她看着散兵,眸中是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认真。


    “我永远不会欺骗你,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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