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清穿之玉貌花容 > 第24章 回京
    三月十八日,南巡御驾离开杭州,沿运河一路向北,预计将于三日后抵达苏州。


    这次南巡队伍中,有寿康宫太后和十多位嫔妃,另外,太子与直郡王、四贝勒、十三阿哥也随行同往。


    离苏州还有两日路程时,皇贵妃将四爷召到御船上。


    今日皇上在前面召见臣子,皇贵妃得以闲暇,特地吩咐膳房准备了一桌席面。


    四爷不是一个人来的,十三阿哥听闻能到皇贵妃这里蹭饭,立即厚着脸皮跟在四爷后面上了船。


    皇贵妃在厅堂中见到他二人,用手指着十三阿哥,半点不意外地笑道:“本宫就知道瞒不过你。”


    十三阿哥如今不过十八岁,生得一副疏朗豁达的性子,面对皇贵妃的打趣,十三阿哥也不脸红,拱手笑道:“儿子知道佟娘娘这里好东西多,这几日膳房净送些鱼虾河蟹来,儿子实在不喜欢,特地来和佟娘娘讨顿好吃的,娘娘不会将我打出去吧?”


    他说得可怜,实际上已经找准位子坐下了。


    皇贵妃笑骂他一句,又吩咐宫女多上一副碗筷。


    皇贵妃知道他们白日里要在皇上面前候着,为了不耽误皇上的随时传唤,一日三餐都是随便应付过去的。


    这跟着皇上南巡,也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四爷撩袍在十三阿哥对面坐下,瞧见桌上摆着的都不是京城菜式,而是更为精致清淡的苏帮菜。


    皇贵妃示意他们动筷:“这不是到苏杭了吗?本宫想着,总该见识见识当地的美食,专门交代膳房备上这一桌,你们也都尝尝。今日就咱们三个,用不着人侍膳,你们爱吃什么就自己动手。”


    十三阿哥立即夹了几筷子,他显然很喜欢这些菜式,嘴里连连叫好。


    四爷也动了几口,不是很习惯这苏帮菜的滋味,觉得太甜了,掩盖过食物的本味。


    皇贵妃见他皱眉,哪能不明白四爷的口味:“老四吃不惯吧,这些菜式还是幼蓁喜欢的,本宫很久之前就想尝尝了。”


    提到幼蓁,正用膳的四爷手中筷子一松,险些跌落盘里,幸亏他眼疾手快握住,没在皇贵妃和十三面前失态。


    十三阿哥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他好奇问道:“幼蓁是谁?”


    “是本宫那个养在苏州的侄女,幼时进过宫的。”皇贵妃莞尔。


    十三阿哥回忆半晌,终于有点印象,他大声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剪了九哥辫子的小姑娘!”


    皇贵妃点头承认,四爷看十三阿哥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想起幼蓁,不由得眼底冷了冷。


    十三比幼蓁还大两岁,幼时的记忆就很模糊。幼蓁离开京城十年,十年内的联系仅仅是数封书信而已,恐怕小姑娘早就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四爷看着满桌的苏帮菜,更加没了胃口。


    恰好这时皇贵妃叫他:“老四,幼蓁在苏州也住满十年了,本宫想着此次南巡,顺便将她接回京去。等到苏州后,你替本宫去码头接伯母和幼蓁吧。”


    四爷纷乱的思绪瞬间被扰空,这下明白皇贵妃为何今日要召他过来,原来是为了幼蓁的事。


    “额娘放心,儿子定然将老夫人和幼蓁平安接回。”四爷说话声音低沉浑厚,恰恰衬他沉稳冷静的性子。


    “你办事,额娘有什么不放心的。”皇贵妃笑着道,“幼蓁和伯母就住在本宫这里,不过佟家尚有许多护卫和仆从留在苏州,你将他们安置好,愿意去京城佟府的,就随驾回京。”


    幼蓁和佟大夫人这一走,苏州的佟府便闲置下来,往年无数江南官员想和这府邸套上关系,都被佟大夫人挡了回去,现下这苏州一带的官员终于要死心了。


    “当年的小格格如今该有十五六了吧,”十三阿哥插话道,“也不知长成何等模样,儿子记得小格格以前,嗯……挺爱吃的。”


    十三阿哥说得委婉,就差明说幼蓁长得胖了。


    四爷微皱了眉,在他看来,小孩子生得圆润,那是福气的表现。幼蓁胖点又如何,那也比旁的孩子活泼可爱。


    不过要让四爷想象幼蓁如今的模样,他也想不出来,总觉得幼蓁还是他记忆中那个粉白漂亮的小姑娘。


    就凭幼蓁那个爱吃懒动的性子,怕是长大后也瘦不下来。


    皇贵妃听到十三阿哥的话,却是笑弯了眼。


    佟大夫人每月都会送幼蓁的画像回京,佟府一份,承乾宫一份。


    皇贵妃攒了厚厚一叠画像,除了她和近身伺候的几个宫人,再没有旁人瞧见过。


    四爷不知此事,皇贵妃也从未和他提起。


    “幼蓁如今的模样……”皇贵妃眸中含笑,隐隐透着促狭,再仔细看去却是消失不见,“等你们见到,不就知道了?在这里空想,是想不出来的。”


    十三阿哥对此事也不甚在意,只是突然想到,才提了这两句。


    他低头继续吃菜。四爷见他用得欢快,也不由得多夹了几口菜。


    强迫自己吃下去,嘴里甜津津地发腻。四爷连忙盛碗汤,将嘴里味道压下去。


    甜得发齁,怪不得是小姑娘喜欢的,就算是宫里的南边厨子,也不会这样下死力气似地往菜里放糖。


    四爷吃不惯,不喜欢。但用完膳后,他还是和皇贵妃说:“这回再带两个当地师傅去京城吧,儿子瞧额娘喜欢这些菜。”


    “本宫吃着也一般……”皇贵妃刚要回绝,抬眸瞧见四爷正经严肃的神情,后半句话消失在舌尖。


    皇贵妃忽地笑了:“那就带两个回去吧,宫里的菜吃腻了,也能换个口味。”


    见皇贵妃应允,四爷才作揖告辞,顺便将十三阿哥带走。


    瞧着两人身影走出厅堂消失不见,皇贵妃忍不住笑着对那拉嬷嬷道:“老四的性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还是这样闷。”


    心里想的都不明说,只有极熟悉他的亲近之人,才能猜到几分。


    方才明明是为了幼蓁而请厨子,还要借她的名头说事,若不是皇贵妃清楚四爷的脾性,差点就要驳回了。


    那拉嬷嬷附和道:“贝勒爷那是性子稳重,沉稳大气,只有娘娘才能看透贝勒爷的心思。”


    “本宫明白又有何用?得要他身边人明白,”皇贵妃叹口气道,“这么多年了,老四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本宫瞧着也难受。”


    那拉嬷嬷这时不出声了,皇贵妃此言,算是将四爷的后院全盘否定,觉得她们不争气,那拉嬷嬷如何能议论皇阿哥的后院,当然只能静默不发。


    所幸皇贵妃也没想听到那拉嬷嬷的应答,她继而问道:“老四媳妇近日身子可好些?”


    那拉嬷嬷说道:“京中传来的消息,四福晋依然派人每半月在太医院抓一回药。”


    “那就是没有好转,”皇贵妃蹙着眉,“她也是遭罪,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依旧不起效。”


    那拉嬷嬷也觉得四福晋这些年不好受,自从生下弘晖阿哥后,就添了女人家的病症,只能月月吃药。


    因着这事儿,四爷已经多年未在正院留宿,但白日里去后宅,多是在福晋的正院里。


    其实不仅福晋,那拉嬷嬷觉着四爷后院的妾侍们都不大康健。


    宋格格自己身子弱,生下的大格格和二格格也都病歪歪的。


    李侧福晋原先被四爷晾了三四年,但福晋有孕时有一回差点摔倒,是当时的李格格扑上去救了福晋。福晋因此抬举她,让四爷往李格格屋子里去了几次。


    李侧福晋自己争气,诞下二阿哥和三阿哥,被德妃娘娘抬成侧福晋。


    二阿哥出生时也跟只小猫似的,时不时就生病。


    皇贵妃差点就觉得是四爷身体出了问题,但这种事也不好求证。等到李氏怀上三阿哥的时候,皇贵妃特地派了嬷嬷去照顾,三阿哥出生后十分康健,总算不是个病歪歪的孩子。


    之后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诞下的四阿哥和五阿哥也活泼得很,皇贵妃才打消对四爷身体的疑虑。


    “老四媳妇那病,只能好好养着,让方嬷嬷费点心,别让她累着了。”皇贵妃又问道,“弘晖如今可好?”


    那拉嬷嬷不知皇贵妃为何对弘晖阿哥的身体那般关心,几乎每月都要问上两回。


    “弘晖阿哥一切都好,太医每五日请一次平安脉呢。”


    “那就好。”皇贵妃放心道,“等回京后,本宫再召老四带他进宫。”


    皇贵妃向来如此看重弘晖,那拉嬷嬷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不明白,哪怕是当年养育四阿哥,娘娘也不曾这样关切过。


    而且娘娘问的最多的,就是弘晖的身体,至于学业和骑射工夫,皇贵妃鲜少提及。


    这样关怀小辈的方式,也真真是奇怪了。


    不过那拉嬷嬷想着,幼蓁格格就要回京。等那位回来,以娘娘对她的疼爱,哪怕就是弘晖阿哥,也要退避一射之地。


    承乾宫总算能热闹起来了。


    三月底,南巡船队抵达苏州。


    这一日清晨,幼蓁早早被宜春叫起,她困倦得睁不开眼,几个侍女视而不见,忙中有序地替幼蓁穿戴好。


    等幼蓁洗漱后清醒过来,瞧见水银镜中的自己,她纤细的眉立即蹙起,不满意地上下打量。


    “这也太隆重了,我不习惯。”幼蓁嘟着嘴道。


    镜中少女梳着小两把头,左右各簪一只八宝红玺步摇,身上是丁香色的蜀锦旗装,绣娘特地将腰间掐细,显出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旗装上是大片的芍药花,苏绣精美无比,将花儿绣得像活了一般。


    丁香紫是极挑人的颜色,但凡肤色暗沉些许,都会被衣裳盖去几分美貌。


    但镜中人肌肤洁白胜雪,面容娇美出尘,一双杏眸水润澄澈,纯真与娇媚矛盾而和谐地糅杂其中。这样的容颜让一切美好事物都成了陪衬,哪怕衣裳上是成片的芍药花,也无法遮挡少女半分姝色,反而让少女更加惊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宜春上前一步,将幼蓁带了十年的蟠龙玉佩系在胸前衣扣上,作压襟之用。


    “老夫人吩咐过,今日格格要拜见皇贵妃娘娘,不可穿着随意,这套首饰和衣裳,是老夫人特地着桃枝姐姐送来的。”宜春柔声说道。


    听到是太太的意思,幼蓁只好听从。


    辰时三刻,长长一队马车离了佟府,缓缓向运河码头驶去。


    幼蓁和佟大夫人坐在一处,佟大夫人见她今日的装束,自然是满意的不得了。


    “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打扮的漂亮些。往日你穿着不得体,我也就纵着你。从今日起,可不能再惫懒下去,娘娘送的那些布料首饰,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以后每日换一套。”


    幼蓁一听,小脸都皱起,她拽着佟大夫人的衣袖抗议:“太太,这样打扮也太折磨人了。你瞧,我这发髻梳得多紧啊,头都疼了!还有这衣裳,好看是好看,但是又重又沉,偏还要配花盆底。太太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花盆底嘛,走路像踩高跷似的。”


    幼蓁在府里穿的都是平底的绣花鞋,花盆底是从来不碰的。


    她十岁时穿过一回,那一日身上足足摔出七八块乌青,佟大夫人立刻就将准备的花盆底全扔了。


    “太太也不想你受这个罪。”佟大夫人怜惜地摸摸幼蓁的脸,“但咱们满人的姑奶奶,都是这样过来的,蓁蓁且忍忍。这花盆底刚开始穿是不习惯,等你多穿几回,就好了。”


    幼蓁见太太不疼她了,“哼”的一声扭过头去,作出不理人的小模样。


    佟大夫人被她逗得笑出声,眼底却藏着淡淡的忧虑。


    幼蓁及笄回京,是幼蓁及佟家人盼了十年的事情。但佟家人也明白,幼蓁回京之后,紧接着就要迎来明年的大选。


    佟大人之前曾求皇上许幼蓁自行嫁人,皇上没应允,代表皇上对幼蓁的婚事早有打算。


    这满天下的人,能配上佟府门第的,也没有几个。


    佟家人知道,皇上肯定不会将幼蓁随便指人,定要选出那最合适的青年才俊。但皇上中意的人选,未必是佟家人眼中的良配。


    佟大夫人尚不知皇上是怎么个意思,此番随娘娘回京,她定要向娘娘探个口风,至少心里有个准备。


    她们家将幼蓁养得这般娇纵淘气,也不知到了夫家,那边能不能受得了。


    幼蓁自然不知道长辈们在忧虑什么,眼瞧着码头越来越近,她纵是欢喜非常,也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太太,姑爸爸会不会已经忘记我了?”幼蓁苦恼蹙眉,“十年没见,姑爸爸肯定不记得我长什么模样了。”


    佟大夫人安慰她:“咱们每年都送画像回京的,娘娘怎么会忘了你?怕是你,都不记得娘娘的模样了。”


    “我当然记得姑爸爸。”幼蓁连忙为自己争辩,“我不仅记得姑爸爸,我还记得表哥的样子呢。”


    “哦?那你说说,四贝勒长什么模样?”佟大夫人好笑道,幼蓁离京时才刚满六岁,记不得人才是正常的。


    幼蓁脑海中浮现一张严肃沉静的脸,她立即晃晃头,将那形象晃出去。


    “反正、反正很吓人就是了,我记得的。”幼蓁小声坚持道。


    佟大夫人只当她在嘴硬,笑笑就罢。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最终在码头停下,佟家护卫早已清出一片直通运河的宽道。


    幼蓁搭着宜春的手下了马车,刚一落地,就远远瞧见岸边停靠着一只华丽大气的御船。


    甲板上侍卫林立,可最中间站着一位着墨蓝色衣裳的青年男子,他只是负手而立,什么也没做,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过去。


    幼蓁只瞥见一眼,脸色就白了。


    “格格,您怎么了?”宜春见幼蓁不对劲,连忙开口问。


    “无、无事,咱们走吧。”幼蓁小小声道。


    她穿着花盆底走路甚是不稳,宜春只能更加小心地扶着主子。


    另一边,四爷瞧见佟府车队已至,立即让人放下松木桥板,供佟家人上桥。


    佟大夫人最先过来,四爷未假于人手,亲自将老夫人扶了过来。


    佟大夫人要谢他,四爷忙开口阻拦:“老夫人且回船舱歇息,额娘还等着见您呢。”


    佟大夫人被贴身侍女扶进船舱,四爷立于桥板旁,刚要去找幼蓁在何处,就瞧见一抹袅袅娜娜的身影向御船走来。


    紫衣少女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踏上松木桥板。这种桥板一旦有人踩上,就会小幅度颤抖,四爷从不觉得这种程度的抖动会吓到人,但眼前这名少女明显是受惊了,嘴里小声惊呼,待桥板平稳下来,才敢继续走下一步。


    四爷目光落到少女胸前,并不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而是那里正挂着原属于的蟠龙玉佩。


    眼前这名姝丽少女的身份,瞬时呼之欲出。


    四爷暗暗攥紧了手心。


    幼蓁花了比旁人多出三四倍的时间走过松桥,待踏上船舷的那一刹那,幼蓁终于有种落地的感觉,不自禁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瞧见站在跟前的四爷……


    幼蓁才绽开的笑容凝在嘴边,她瞧着四爷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威严持重的俊美面容,小心肝忍不住颤了又颤。


    声音好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绕了一圈又一圈:“表、表哥……”


    四爷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嗯。”


    这样简单的一声嗯,让幼蓁心里更没底。


    这是高兴见到她,还是不高兴啊?幼蓁心里怕极,脸上还要挤出喜意,眉目舒展,笑意煦暖,比衣领处的芍药花还要娇艳明媚。


    这笑容落在眼里,四爷不由得有一丝晃神。


    “表哥,我好久没见你了。”幼蓁笑得愈发甜。


    “站在船边做什么,快些上来。”四爷语气不见软化,依然冷硬。


    幼蓁只能抿抿唇,拾步上前。但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平衡能力,停靠在岸边的御船并不是纹丝不动的,相反,船身会随着水浪的晃动而轻轻摇摆。


    幼蓁踏出第一步时就觉得不妙,这花盆底不受她控制,落地时果然没稳住身子,直直往右边倒去——


    好巧不巧,正正撞到四爷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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