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再生欢 > 第298章 一只加更君
    顾朝宗被父亲那边派人叫了去。


    因为漕运司使顾盟年纪渐大,最近也有意把事情都交给顾朝宗来接管,除了些不得不他亲自料理的事情外,已经不太出面。


    跟随顾朝宗的人以为也是为了漕运司的事。


    顾朝宗进了内厅半天,出来之后,脸色奇差无比。


    离开内厅门口,顾朝宗问身边跟随的人:“大公子最近忙的什么,你们可知道?”


    身后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说不知,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先前南边发了水,导致好多漕运船通行不良,大人不是派了大公子去调度运河上的船只么?”


    顾朝宗冷冷地瞥了那人一眼:“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事?”


    大家眼神变化,不约而同低了头。


    顾朝宗心头微震,脸上的惊恼一闪而过,却又生生地忍住。


    他攥紧了拳,说道:“派个人去,不管他在哪里,速速把他叫回来。”


    顾瑞河此刻正在大通码头,才监看着军曹们卸下了一船南边的贡缎布匹。


    突然间门见有人来传,只以为顾朝宗有什么吩咐,于是交代了几句,便跟着来人往回。


    可走到半路他发现这不是往漕运司的,于是问:“父亲在家里?”


    那传话的人仓促一笑:“是,大公子,老爷在府里呢。”


    顾瑞河察觉他似乎有些闪躲之意,忙问:“是不是家中有什么事?”


    传话的人不敢直视他的眼:“大公子,您……您回去了就知道了。”


    顾瑞河在顾家之中,人缘是极好的。


    毕竟比起顾瑞湖那神憎鬼厌的,大公子堪称仁善好人。


    可是这传话的人也有口难言,毕竟若是透露了消息出来,以顾朝宗的脾气,恐怕先要把他活活打死。


    所以他不敢出声。


    顾瑞河看了他几眼,却没有为难追问。


    只在心里默默忖度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起初只往漕运上想,最近南边的船路上翻了两艘,确实有些亏空,但……


    一直快到顾府的时候,那传话之人忍不住,提醒道:“公子,这次……您可要小心了。”


    顾瑞河听了这句,望着对方明显担忧的眼神,心头一震。


    他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倘若是漕运上的事,今日又不是休沐,为什么顾朝宗会在家里跟他说?


    一个时辰之前,他还在漕运司见过顾朝宗,为什么特意回了家?


    心里那点被压着的隐秘突然间门冒了出来,顾瑞河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府门口下了马,顾瑞河进门,回头看看跟随自己的侍从,终于招手叫上前,低低吩咐道:“你们立刻去……”


    还没说完,里头顾家的大管事已经飞快走了出来:“大公子回来了?老爷正等着呢。”


    顾瑞河对侍从使了个眼色,迈步进门。


    上房。


    院厅之中,顾朝宗独自一人坐着。


    见顾瑞河进门,行礼,顾朝宗冷飕飕地打量着他,却不开口。


    顾瑞河深深吸气:“不知父亲传儿子回府,是有何事吩咐?”


    “呵呵,”顾朝宗笑了两声,道:“你叫我什么?”


    顾瑞河听语气不对,即刻跪地:“父亲!”


    “你还认我是你的父亲,”顾朝宗的笑里已经透出几分狰狞,磨牙道:“只是在我看来,我却是养了个仇人!”


    顾瑞河垂首:“父亲这话从何说起!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父亲只管训诫,切勿如此……儿子怎么当得起。”


    “训诫,”顾朝宗冷哼了声:“你别忙,待我问明白了,自然有的训。”


    他微微抬头:“我问你,你可要好好地回答——之前那个跟闻家的小畜生一起害死了你弟弟的贱/婊/子,她到底怎样了?”


    顾瑞河低着头,脸色已然惨白,知道确实是东窗事发:“儿子……不是已经禀告父亲了么……”


    “现在要你再说一次。”


    顾瑞河的手在膝头紧紧地一抓,又松开,汗滴从脸颊上滑落。


    “怎么了?还是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忘了?”


    顾瑞河垂头:“父亲……”


    他在想顾朝宗未必就真的知道了底细,是不是该再负隅顽抗些。


    谁知顾朝宗道:“或者,你要我从小南街上把那个贱/婊/子揪出来,扔在你的跟前,你才会记起来?”


    顾瑞河猛然抬头,脸上没了血色。


    “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就会在这里问你?”顾朝宗道:“我只是没想到,我果真是养出了一个反叛的畜生!”


    顾瑞河已经慌了。


    父亲竟连自己把霜尺藏在哪里都知道,他只盼事情没有到达最坏:“请、父亲恕罪!”大公子把心一横:“这、这都是儿子……一时鬼迷了心窍……父亲要如何责罚,儿子一概领受,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霜尺,求父亲高抬贵手,毕竟当初她也是身不由己,其实没有真的害过弟……”


    一句话还未说完,顾朝宗起身,狠狠一脚踹中了顾瑞河的胸口。


    顾瑞河被踹的向后跌了出去,捂着肩头,踉跄起身:“父亲……”


    “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原来竟还是为了那个贱人求情?你好啊……如今翅膀还没硬,就开始窝里造反,跟我阳奉阴违的,那贱人明明跟闻家小畜生合谋,你居然敢……”


    顾朝宗咬牙切齿地看着顾瑞河:“倘若你偷偷地把她放了,我还不至于这样……你竟然把她弄在那里,做什么‘金屋藏娇’的把戏!难道家里没有干干净净相貌出色的丫头,或者这京城内你要什么女人不得?你偏看上那个烂/婊/子!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你把顾家当什么了!”


    顾瑞河战战兢兢,等他说完了,才问道:“父亲……把霜尺怎样了?”


    厅内一时死寂。


    顾朝宗死死地盯着顾瑞河,半晌道:“我说了这么一大通,你却只关心那贱货的生死?”


    “求父亲、别为难她……”


    顾朝宗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怒气,左顾右盼。


    终于看到自己先前回来时候拎着的马鞭,顾朝宗不由分说取了过来,劈头盖脸向着顾瑞河挥去:“狼崽子!罔顾人伦的畜生!我怎么养出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索性打死你完事!”


    顾瑞河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火辣辣地被掀了一鞭子。


    继而是颈间门,身上。


    顾朝宗挟怒出手,力道极猛。


    “父亲……”顾瑞河抬手挡住脸:“父亲息怒。”


    顾朝宗停手:“你说,你还惦记不惦记那贱人?”


    顾瑞河抬头,脸上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向下,滑到了颈间门。


    “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顾朝宗把鞭子扥了扥,发出沉闷的声响。


    顾瑞河被打的微微发抖,但此刻他担心的竟还是霜尺的生死,自己父亲的手段他岂会不知道?一时心如油煎。


    这么一迟疑,顾朝宗的怒火又上来了:“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死不悔改了!那婊/子给你吃了什么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你放心……我打死了你,自然会再慢慢地把她活剐了……把她没受过的那些变本加厉还给她!”


    “父亲!”顾瑞河抬头,不顾一切地:“你不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顾朝宗说一句,狠狠地一挥鞭子:“你倒是看看我能不能!”


    顾瑞河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


    府里的人隐约听了消息,顾朝宗的夫人江氏闻讯赶到,只是看里间门地上血迹斑斑,那鞭子又不长眼睛,她如何敢进去,只在门口求道:“老爷,老爷手下留情!”


    这等轻飘飘的话如何管用?就在越打越狠的时候,一道人影从外奔了进来:“舅舅!”她不管顾朝宗挥动的鞭子,竟冲上前。


    顾朝宗瞥见是她,忙把手腕一抖,堪堪地将鞭稍甩开:“甯儿,你干什么!”


    杨甯瞪大双眼看着血淋淋的顾瑞河,声音也有点失控:“舅舅要把哥哥打死?”


    “你不用管,我自己教训儿子,轮得到你来说话?”顾朝宗冷笑。


    杨甯道:“我不是管舅舅教训儿子,我只是想问问,难道外公也愿意看到舅舅把哥哥打死?”


    这句话像是掐住蛇七寸的手,顾朝宗一哽。


    不过在小女孩儿面前,这脸如何丢的起,顾朝宗冷笑:“你趁早别提你外公,要不是你外公告诉我,我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畜/生在外头干的那些丑事!”


    顾瑞河心头生出一股寒气。


    “甯儿,你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你最好别沾手这些,”顾朝宗又瞥着杨甯:“你要是知道他干了什么,你只怕还巴不得我痛快打死他!”


    此刻顾瑞河踉跄起身,往外奔去。


    顾朝宗惊怒:“你去哪儿?”


    大公子一声不响,只飞快出了厅门,顾朝宗怒吼:“畜生,你眼里当真是没有我这个父亲了!你真的要反叛出顾家?来人,给我……”


    他正要叫人拦住顾瑞河,杨甯喝道:“舅舅!你真的要让下人都知道……然后把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吗?”


    巡检司。


    薛放在门口下车,门房跟士兵们看见他,都围了过来。


    五六只手一起伸出来,扶的扶,搀的搀。


    十七郎笑道:“干吗?我又不是坐月子,瞧你们这德行。”


    大家因为知道他受伤不轻,心里都惦记着,突然见他来了,自然格外的殷勤。


    听了这话,虽不知他伤如何,可此种精神,已经叫人欣喜。


    当即也跟着大笑:“十七爷,我们多伺候伺候您,尽尽心意,只管说什么坐月子。”


    “你们懂什么!”有个巧嘴说道:“十七爷因为好事将近,想到坐月子有什么稀奇?”


    正一团欢乐,就见马车里杨仪探身出来。


    那说话的吐吐舌头,捂住嘴。


    大家见了杨仪,即刻收敛,不敢再油嘴滑舌,簇拥着薛放跟她进了门。


    薛放按照这些人的指点,往后厅去。


    才进院子,果真就看到俞星臣在跟一个手下说话。


    灵枢跟前却站着个半大孩子,身上衣裳虽然没换,但脸跟手已经洗过了。


    薛放一看便眉开眼笑,大声招呼道:“俞大人!恭喜恭喜,不过才一日不见,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早在他一步进门的时候,俞星臣已经瞥见,听了这明显揶揄的话,他便不理。


    薛放却亲切地看着康儿:“来来来,叫叔叔。叔叔等会儿给你见面的红包。”


    康儿看来了这些人,先是胆怯,但看薛放相貌俊美,杨仪容颜昳丽,竟还有个看着比自己大点儿的男孩子,身旁还跟着一只黑狗。


    她一路上经历波折,此刻还有点害怕狗,稍微往灵枢身边躲了躲,可听见薛放招呼自己,又见他生得好看,心里倒是有几分欢喜。


    康儿瞪圆眼睛,怯怯地问:“哥哥,你是谁?”


    “什么哥哥,叫叔叔,”薛放纠正她,一边笑道:“我是你爹的同僚,你可以叫我十七叔叔。”


    “十七……”康儿眨了眨眼,突然惊呼:“你就是那个很厉害很厉害的薛小侯爷?”


    薛放扬眉:“原来我这么有名?”


    康儿忘了怕,激动地冲过来,围着薛放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薛放吃惊,转头对杨仪道:“你还说我像是豆子,你瞧瞧……来了一个正宗的。”


    豆子在旁看着康儿围着薛放打转,确实有它的风范,不由也凑上来。


    康儿见它乖乖地,又生得和善,便不再惧怕,小心翼翼摸了摸它的头,豆子咧嘴笑,摇动尾巴。


    杨仪在旁揣着手,微笑。


    早在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杨仪心里就不太相信,只是奇怪这种传言从哪儿来的,前世她可从没听说过。


    如今见了这康儿的年纪,大小,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薛放的兴趣却一点不减,反而乐在其中。


    杨仪望着他笑嘻嘻地,无奈之余,心里也只觉着好笑。


    这个人,关键时候他最能顶得住,最为可靠,但偏有的时候,却幼稚的令人无法形容,这般脾气,看着简直比康儿还小些。


    薛放逗了会儿康儿,就又问俞星臣:“俞大人,什么时候认祖归宗,我怎么听他们说你已经安排上了呢?”


    俞星臣道:“不劳小侯爷操心。”


    灵枢见不得主子被他欺负:“十七爷,康儿不是我们大人的,她只是因为家里出了事,上京来报案的。”


    薛放疑惑:“报案?什么案……这么小的孩子……”


    灵枢心想告诉他也好,免得他总是逮住机会就取笑俞星臣。


    正在说,又见一个人从外头走进来,匆匆走到俞星臣身旁,低低耳语了一番。


    俞星臣起初还脸色淡然,越听越是凝重。


    到最后他低低吩咐了几句,那人先行离开。


    俞星臣回头看看康儿跟薛放,说道:“小侯爷既然来了,这孩子就劳烦您帮着看看。”


    “什么?我帮你看孩子?”薛放震惊:“又不是我的……”


    俞星臣道:“他原本就是来找薛小侯爷的,不信你问她。”


    说到这里俞星臣有点遗憾,假如今日不是自己在外出现,而是薛放,那如今京内传扬的会不会是薛家小侯爷在外有个私生子?


    康儿却道:“俞叔叔没说错,我原本确实想找小侯爷的。”


    “找我?”薛放此刻的想法,却跟俞星臣方才所想一致了,幸亏自己没有白当爹。


    俞星臣见薛放在这里,料想无碍,迈步往外走。


    正走过杨仪身旁,忽然回头看向杨仪。


    杨仪正猜测有什么急事,让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俞星臣也神情大变,若有所思地瞥着他。


    被他猛然回头,目光撞了个正着。


    待要回避,却显得过于明显,欲盖弥彰,何况她也没有什么心虚之事。


    于是只淡淡地。


    不料俞星臣道:“杨仪。”


    杨仪还没来得及回头呢,闻言微怔。


    俞星臣道:“有一件事情,劳烦你跟我走一趟……可使得?”


    这还用问,当然是不成。杨仪揣着双手:“我还要去看看小梅大人等,请恕我无法……”


    “事关人命,”俞星臣走近一步,低声道:“还是你曾经跟人担保许诺过的人命,你不去会后悔的。”


    杨仪惊心,什么给人担保许诺过……她一时竟想不起来。


    但本能地觉着,俞星臣没有欺骗自己。


    那边,薛放正被康儿奉承的哈哈大笑,等留意到杨仪跟俞星臣的时候,两人已经商议妥当。


    十七郎惊道:“好好地你去哪儿?”


    杨仪道:“十七,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是一件急事,回来再说。”


    “你跟他?”薛放看向俞星臣:“不行,要么我跟着你去。”


    杨仪握住他的手臂:“你老实点儿在这儿等着,这件事情人命关天,你让我安心做了,好吗?”


    薛放本来势必要跟她的,被她这几句叮嘱,便无奈地说:“真是,早知道不来了……倒像是给他送人一样。”


    杨仪一笑:“少胡说。”刚要走又不放心,“你千万记着不许乱动乱碰右臂。”


    叮嘱了这个不够,又吩咐斧头:“看紧了十七爷,不许他胡闹,身体要紧。”


    斧头立刻说道:“我明白,仪姑娘放心吧,十七爷要是不听我的,我就告诉你,以后你就不理他……”


    薛放听到这里愕然:“你这小子造反了是不是?”


    斧头笑道:“本来我是只听十七爷的,不过若是十七爷跟仪姑娘比,总归我知道听仪姑娘的话是不错的。”


    斧头这个鬼灵精,早看的明白了,薛放的话,杨仪未必会句句都听,但杨仪的话,十句之中必定有九句半薛放是必须听的。想他斧头如此聪明伶俐,当然知道站在哪一方。


    这会儿偏廖小猷也听说了薛放来了巡检司,赶忙从后跑了出来,只见他如一座移动的小山,虎虎生风,令人望而生畏。


    竟把康儿跟斧头比的跟两个小不点一样。


    薛放见了他,正合心意,忙道:“小猷,你来……”


    廖小猷跑到跟前,低头附耳。


    薛放颇有点不习惯,平常是他低头跟人说话,这会儿倒好,来了个更高的,赶紧低低交代了几句。


    廖小猷一拍胸脯:“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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