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川收到陆旗发来的解约合同时人还是懵的,他一个电话铲过去,劈头盖脸地问道:“陆旗,你来真的?”


    那边沉默半晌,然后传来陆旗“嗯”的一声,语气抱歉:“不好意思啊小川,我太不负责了,希望你以后能找到比我更省心的艺人。”


    孔川是为数不多对陆旗好的人,只是可惜,这一个朋友也要失去了。


    孔川叹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不好说什么,公司那边,我会代你交接工作的。”


    挂了电话,陆旗算了算自己这些年的存款,都是他做艺人时期赚的,刚好够付娱乐公司的违约金,他干脆利落地把钱打过去,随后登录微博,想了半天的退圈通知,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直接注销了微博账号。


    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里的东西,拿了两件衣服,便没什么留恋地离开了。


    既然决定放弃任务,那秦宅的一切和他再没有关系,陆旗认为也没有道别的必要,何况秦家人估计也不想再见到他。


    陆旗叫了辆车,先回了自己在市中心租的公寓,这栋公寓环境良好,安保等级高,但租金不菲,以往靠他的收入是可以负担的,现在他退圈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正好趁着房租到期换一个房源。


    陆旗坐在地毯上,把拿回来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正巧房东打来,陆旗和他说明了不续租的事情,挂下电话,他自言自语道:“最近别上网了吧,微博一注销肯定又会有好多人骂我。”


    总归没什么人找他,陆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注销掉手机号,换上了之前不用的副卡。


    陆旗继续叠衣服,叠着叠着就停了手,心里有什么堵得厉害,突然决定放弃坚持了五年的事,又觉得空落落的。


    他原本是孤儿,得知自己穿到一个有父母兄弟的家庭时其实是开心的,进入娱乐圈想让网友们喜欢他也是真的,但这两样他都搞砸了,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陆旗站起身,眼前忽然一黑,他伸手撑住了一旁的酒柜才站稳,陆旗安静站着,等视线里的黑暗散去才打开酒柜,里面有两三瓶,都是代言红酒的时候厂商送的,但陆旗酒量不赖,这些低度数红酒奈何不了他。


    他戴上黑色鸭舌帽和口罩,揣上钱包走出家门。


    另一边秦宅,客人陆续离开,豪车一辆辆驶离,秦以山脱下西装外套,坐在真皮沙发上休息。


    秦宝见状上前给秦以山捏捏肩膀,“爸,累了吧?今天辛苦你和妈妈了。”


    秦以山笑笑,“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只要你能高兴,我们累也愿意。”


    一旁的苏姨走过来,“秦先生,厨房还有些夜宵,你们要用吗?”


    秦宝:“端上来吧,每年我生日晚宴结束都还要和爸妈哥哥一起吃饭的。”


    秦寄明揉揉太阳穴,想起什么吩咐道:“二少爷是不是还在上面?把他叫下来。”


    苏姨回答:“二少爷下午已经走了。”


    一旁的秦以山皱起眉,“越来越不像话了,小宝生日,没见他说一句生日快乐,面也没露就走,他现在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秦宝眼神担忧,“今天二哥生我气来着,是不是因为我才走的?我去把他接回来吧。”


    秦以山:“不用!哪有寿星去接他的道理,不愿吃就不吃,不管他。”


    秦寄明看向母亲,她披着披肩坐在一旁,对秦以山的话无动于衷,似乎是默认了,他也只得作罢。


    陆旗此时正顺着马路来到一处酒吧门口,这家酒吧口碑很好,他以前就想来,但工作忙一直没机会。


    酒吧内有驻唱歌手坐在舞台边缘唱歌,台下的吧台和卡座上也差不多都坐满了,陆旗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他怕别人认出他来,没敢摘帽子。


    拿过酒单随便点了几样,马提尼,鸡尾酒,百利甜,没理会酒保有些异样的眼光,陆旗一杯接着一杯,灌入口中尝尝味道就咽下去,喉咙一阵灼热。


    ——


    宁宴随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放鸽子的一天。


    他最近一直忙着处理手下两个艺人搞地下恋的事情,其实谈恋爱倒没什么,关键他们癖好不一般,喜欢玩s/m那一套,还拍下了不少照片,幸亏其中一方的经纪人发现端倪,否则等曝光就晚了。


    好容易忙完约好了来君一水的酒吧喝酒,快到了对方却说有事来不了,宁宴随几乎被气笑:“你跟我开玩笑呢?”


    君一水略有些粗粝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哎呦我哪敢,我酒都备好了,女朋友一个电话,丈母娘出车祸,我不能不去啊!”


    宁宴随的性子他清楚,面上看着翩翩有礼随和好说话,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平常只有他放别人鸽子的份,哪有他被放的道理。


    好在两人认识多年,君一水深知对方的尿性,也没卖关子,“让小黎领你去我酒柜,你挑一瓶喝了再走,不让你白来。”


    宁君随单手插兜,闻言挑了挑眉,“随便选哪瓶都行?”


    君一水在那头翻了个白眼,“哪瓶都行,你就挑吧!”说罢挂了电话忙乎丈母娘去了。


    宁君随冲小黎招招手,“带我去酒柜。”


    这头陆旗已经喝了六七杯酒,红的白的都有,他喝多了上头,和平时白净疏远的样子不同,脸蛋红扑扑的,眼神也迷蒙犯晕,他把脑袋搁桌子上,一双桃花眼左右看,哪里新鲜就瞧两眼,累了再把眼睛闭上。


    视线里捕捉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乌泱的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一般,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脸,但依稀能看出是个帅哥。


    陆旗傻笑一声,“我请你喝酒吧……”他对男人摆摆手,但对方似乎没看见他,径直走了。


    陆旗撇撇嘴,又把脑袋搁在桌上不动弹了。


    宁宴随自己小酌了两杯,心情不错,单手拎着西装外套往外走,被小黎拦住去路。


    小黎两手背在身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宁先生,那边有一个客人喝多了,但是身上好像没带手机,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家人,他还一直……叫你,老板没在店里,您能帮忙解决一下吗?”


    宁宴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着头,许是注意到这边,他坐起来冲他招手,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歪着身子没骨头一样。


    看来是被醉鬼缠上了。


    他平常是不屑管这些琐事的,堂堂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要是连这都管岂不是让人笑话?但今天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抬脚走过去。


    陆旗迷迷瞪瞪的,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还摸他的身,他以为是被哪个认识他的网友发现了,心里有些慌,口罩不知道扔在哪里,感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干脆拿手捂住了脸。


    宁宴随玩味道:“不是叫我么,怎么我一来倒把脸挡住了?”


    陆旗听不清那人说什么,一门心思捂着脸,晃晃悠悠站起来想走,想到还没给钱,一只手掏出钱包,捏了一小叠钞票也没数多少张就拍在桌上。


    宁宴随看他露出来的半张脸,莫名觉得眼熟,对方不让别人看到他长什么样,他就偏不如他的意,把他往座椅上一推,握住他的手腕,作势要把挡脸的手拿走。


    陆旗心里更慌了,“不要……”他小嘴一扁,眼尾竟掉下两滴眼泪。


    宁宴随没见过耍酒疯不让别人看到脸,还怕得直掉眼泪的人,他松了手中的劲儿,低声问道:“为什么?”


    陆旗声音也很低,带着一丝脆弱:“看见我的人都要骂我。”


    宁宴随心里一动,小心移开陆旗的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足够漂亮又有些眼熟的脸蛋。


    娱乐圈的人那么多,哪怕是宁宴随也不能挨个记住,他想了几秒,认出对方是一家中型娱乐公司手下的艺人陆旗,最近似乎正赶上什么咸猪手风波,可看真人,似乎和传言不太一样。


    他沉吟半晌,把他的钱包收起来,捡起卡座上的口罩给对方戴上,对一旁的小黎说道:“给他在楼上开一间房,我送他上去。”


    宁宴随长这么大就没伺候过醉鬼,他单手把人提起来往外走,陆旗嫌他走得太快跟不上,推他的胸口抵抗,被宁宴随轻松扒拉掉,并出声警告道:“老实点,不然把你扔马路上。”


    没想到这句话还挺有效,一直到房间门口陆旗都没再折腾,等把人放到床上了,宁宴随才发现陆旗两只眼睛湿湿的,小鹿般直直地盯着他看。


    宁宴随捏住他的下巴看了半晌,带了点狠劲儿,松手时看见陆旗的下巴上都红了两块,他叹口气道:“不过说了你一句,又不会真把你扔马路上,怎么就委屈上了?”


    他大手盖住陆旗的眼睛,几乎挡住了他半张脸,宁宴随语气难得轻柔:“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感受到手心里的两片小刷子扫了两下,过了不久传来陆旗规律的呼吸声,宁宴随拿开手,把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给陆旗盖上,然后起身离开了。


    晨光顺着窗户直照在床上,陆旗仰面躺着,精致的眉眼微动,一只手横在脸前挡着阳光,半晌才睁开眼睛。


    头疼欲裂,陆旗多少年没喝得这么醉了,他皱着眉头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床上,忙低头看一眼,还好,衣服和昨晚的一样。


    他坐着愣了会儿,只记得去酒吧喝酒,后来发生了什么一概不清楚,是谁把他送到酒店的?


    陆旗摸向口袋,只摸到一个钱包,这才想起手机没带出来,送他的人可能想联系他的家人,联系不上只好把他送到这里,给他开了间房不说,还贴心地替他盖好了被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陆旗眼底起了笑意,连刚才晒脸的阳光都不觉得刺眼了,“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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