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边听着，十九皇子从不同角度阐述他的理解，说完了还要再问一问。
“太傅觉得还有哪里不妥吗？”
谢太傅：“……”谢谢，并没有。
无疑，他知道十九殿下是极聪慧的，时常轻轻一点就能融通，甚至你和他交流是很愉快的，因为十九殿下足够聪颖。
光这一点，已经胜过无数人了。
这世间的人，大多只是普普通通的，天资、悟性、记性、能力，都平平无奇的不胜枚举，唯一能让他们出成绩的就是努力。
没有天资的人，通过努力会有所成就，那有天资的呢，甚至很有天资的呢，就已经胜却无数了，更别说，十九殿下还努力。
现在的十九殿下，还小，却已经超过比他年长的人了，甚至一些学问平平的人，在这方面也比不上他。
谢太傅眼神复杂，这样的人……一定不凡。
过往几十年，他从不轻易评定一个人未来会如何，也自问极少看走眼，可现在忽然觉得十九殿下日后成就不会低，但却是他也无法预料的。
人生在世，极少会见到，更别说遇到，可能遇到一个已经足矣。
他教了无数人，不是没见过天生聪慧的学生，只是十九殿下与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记事起，就勤奋且自律。
当太傅的，哪能真的对璞玉无动于衷？
所以，谢太傅也很努力。
只是学生太聪慧了，也许不日将有更多的老师了，只有他一个是不够的。
这也是谢太傅第一次觉得，能力有限，可正因如此，他心中是欣慰的。
谢太傅慢慢陷入了沉思中，谷松生却有点疑惑：“太傅？”
“只是忽然有点感慨，”谢太傅忽然的叹息，只是不似烦恼，眼里浮现了点点笑意，“在这般下去，臣怕是也教不了殿下了。”
“可是，松生还是有许多疑惑之处，太傅依旧是松生的老师，达者为师，太傅依然是先达者。”纵然谷松生生来聪明，也很难理解太多的感情，他只是觉得太傅的神情很复杂，他能看懂，又好像看不懂。
所以，他还是有很多要学习的。
“殿下日后会是一代才人了，”江山代有才人出，谢太傅很却确信这一点。
他的目光悠远、平和。
曾经牙牙学语时，他也是这般在祖父身边学习认字，祖父很耐心教授，总说清儿不可小看其他人，需知天外有天，现在天资出众，也不能骄傲自满。
江山代有才人出，要一直保持谦逊的心。才能走得更远。
他现在看到了一代才人，哪怕只是雏形，也可见一斑了。
“臣从前不认为自己老了，可现在……”他温和的看向谷松生，小小的孩童，比他当年出色太多了，“臣看着殿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祖父，孩儿好像真的看到了你说的一代才人。
人生仿佛没什么遗憾了。
这一天，谢太傅是没教授课业的。
谷松生也在反思中，平日里只知道学习书本上的，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可是书籍是看不完的，还是更要融会贯通。
他能理解许多书本上的意思，可是又好像不够透彻，只知道基础的意思，更深层次的，还是要感悟。
思考了几个时辰，谷松生也很有收获。
皇宫中的藏书，他已经翻阅了大半，大多数人学习的书籍他看过，冷门偏门的书籍他也看过。
学习是要继续的，但不能只这样一味的学习。
谷松生也在慢慢改变。
谷劲再见谷松生的时候，也感觉到他很不同了。
“我感觉，你好像变了不少。”
谷松生安安静静的抬起头，等着三哥接下来的话，通常这种时候不需要他说话，三哥就会自己说完。
和三哥呆的时间最久，谷松生这点了解还是有的。
谷劲果然接着说下去了，他打量着谷松生：“其实我也说不出你哪里变了，但就是和之前不一样了，也可能我太久没见松生了。”
“六个月九天。”谷松生提醒。
谷劲被戳中笑点：“松生还是这样有意思……”
仿佛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喋喋不休：“父皇派我南下视察河流情况，这次没有水患了，可见从前太子做的措施不错，父皇让我看看这些措施能管用多久，管用的地方有多少。”
说着说着，又有点感慨：“我确实很久没见松生了。”
“从前都不会几个月都不见的，最多隔几天，可是现在忽然一下子就隔了半年，还真是想念。”
谷劲说着说着，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撩官袍，直接坐在旁边，像是没有这半年不见一样，仿佛回到了从前亲密无间的时候。
“我听说，父皇让谢太傅教你？”他好奇地问，“感觉怎么样？”
“谢太傅知道许多，每次有疑问，都能得到解答，”谷松生提起学习生涯，还是挺开心的，眼神都亮了。
“不管问什么，太傅都能答出来。”
谷劲很赞同：“谢太傅可是很有学问的，我听说他年轻那会谁都不服，狂的很，谁都看不上，可是偏偏他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好，为人也极出色。”
之前无意中，他见过谢太傅一眼。
那感觉简直了，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文化人的精气神，是真正有学问的人！
他不耻下问，还得到了谢太傅的解答，毫不夸张的说，人家随口一句都显得很有文化，看问题还一针见血。
这种谈吐不是能装的，是知识沉淀下来的，他老羡慕了。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偷偷关注谢太傅了，还查了一下谢太傅的过往，结果不查不知道，谢太傅年轻的时候是真厉害啊！
谷劲说着秘辛：“当时的大臣大多不服他，认为谢太傅太狂了，想给他点教训，结果谢太傅愣是没在怕的，直接让他们一起上！哇，这气魄，绝了呀！我都恨不得穿过去看现场的！”
他叹气：“就是可惜，我生的晚了，只能听口口相传的事了。”
直到现在他都有点遗憾来着。
“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到君子六艺都比了个遍，就是没输，谢太傅以一己之力，赢下了所有比赛，那些挑战的人都心悦臣服了，并且认为他的狂都有一定的道理，后来再有人说谢太傅的不是，他们还主动跟人辩解。”
其实不管是哪个时代，凭借才华服人都是超酷的，谁不想体验一次力战群雄啊，想想就很爽啊！
但是，也要本人有实力。
否则就成小丑了。
谷劲做梦都想体验一次，甚至梦到类似的场景都会笑醒。
他悄悄的说：“别看他现在总是板着一张脸，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名扬中都的美男子！”
谷松生不明白怎么突然说到一个人的长相了，样貌如何都只是点缀，最重要的是内在。
不过，他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
“在那个时候，没人能够把谢太傅压下去，甚至后来都有不少不服的人，后来也变成了谢太傅的迷弟，”谷劲眼睛都亮了，“那个场景，是多少人的梦啊。”
知道谢太傅的事迹以后，他就非常崇拜谢太傅这个人了。
“所以后来，再看到谢太傅都忍不住感慨，那样的人……曾经也是一个传奇。”
原本他只知道谷松生一个人，后来发现，这个时代里，天生不凡的人也不少，并且各个年轻时候都是一堆事迹的，哪怕是现在都优秀得不行。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特别。
原来一个好的时代，包容性是这么强的，诞生了无数天才狂士和名士。
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魅力。
谷劲仿佛意气风发，真身临其境了当年，整个人都是放着光的。
而他，何其有幸来到了这个时代，能够一窥名士风采。
谷松生感觉这样的三哥也和平时不同，哪怕他自称平庸，可是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真正的平凡。
前几天，父皇和他说话，无意间说了一句，“阿劲这些年做得越来越好了，不管什么事，交给他，准不会出错。”
言语间的满意，他听得出来。
谷松生：“可是，三哥本就不比谁差。”
“是……这样吗？”谷劲都愣住了，好久没反应过来，“我不比谁……差？”
这说的是他？
“是。”谷松生看着三哥的眼睛。三哥说过，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是尊重对方的意思，也是真诚的表现。
尽管三哥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可是大概的意思不难理解，更何况他和三哥说过很多话，对三哥的话理解起来就更容易了。
他也觉得三哥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三哥不用觉得自己不行，每个人生来都是不同的。”
有些话，由谷松生说出来，总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尤其是，他很认真的在说这一件事，也很认真的在肯定一个人的时候，简直了……
杀伤力大到无法想象！
他说你行，你一定行。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没人能拒绝。
谷劲也不能免俗，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谷松生了。
不是因为记载，而是这个人本就出色，所以会为人格魅力折服是很容易的。
有些事换一个人来做，效果截然不同。
谷松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让人觉得，任何人都不行，只有他可以。
谷劲透过现在，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谷松生，出于其类，拔乎其萃。
这一颗璀璨时代里的明珠，注定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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