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劲恍神了好久。
他想过很多次，长大后的谷松生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一片空白，文字的记录太虚幻飘渺，哪怕是亲眼见证的这些年，也很难把谷松生这个人准确的想象出来。
也许，有些人注定是无法凭借想象出来的。
谷松生看着他：“三哥？”
谷劲低头能发现，谷松生眼里很明显的疑惑，似乎在好奇他在想什么。
不得不说，他也进步了，起码都能看得出谷松生在想什么了，但其实，谷松生也是相当好懂的一个人，很多小情绪和想法是摆在明面上的。
他感慨：“只是忽然又想起以后松生该是什么样的了。”
三哥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了，谷松生不明白他的以后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能够挑遍所有想挑的对手。”
谷松生对皇位从来没有别的想法，念书多学习，也都只是为了更好的练剑。
“览万卷书，对剑术必有帮助。”
实际上，他不只是被谢太傅教导开蒙而已，发现到了适合练剑的年纪，也同样的有了一位教导他武术的师傅。
那是两岁半的冬，天寒地冻，大雪纷纷。
皇宫里接到了第一客的拜贴，他要偷走一件珍宝，特意留下了一封信。
皇帝看到信都震惊了，世上竟然有如此大胆的人，但他没生气，反而很好奇，这贼要怎么偷走珍宝。
那一天，皇宫里重重人马包围了珍宝所在的储藏室。
皇帝也在暗处等待着。
一刻钟过去，珍宝失窃。
得到消息的皇帝意味不明：“也就是说，你们重重人马还是让贼人得手了？”
侍卫首领请罪：“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还好朕多做了一点准备，”在侍卫首领惊愕的眼神下，皇帝缓缓笑了，“朕的皇儿说，你们未必能够防备住，所以提前让朕准备了夜光粉，涂抹在珍宝上，现在还不去将功折罪？”
十九皇子……殿下？
这是侍卫首领第一次听到有关十九皇子的消息，却是在他失利之后。
他叩首：“是。”
竟然能利用夜光粉，让贼人留下踪迹，这办法实在是巧妙，竟无一人想得到此法。
侍卫首领赞叹着，很快带人循着痕迹追了过去。
身为帝王近卫，武功自然不可能很差，不然是个人就能行刺了。
他也很快带兵追至，与贼人偶遇，贼人还很惊讶。
“你们竟然这么快就追上了？”贼人还觉得有点意思，“本来我以为就这么得手没有后续了，没想到你们追上来了，想要拿回宝贝就看看你的本事了。”
贼人轻功了得，侍卫首领单独追寻就发现了，随后交手更是确定了贼人武功不低这点。
最后，他还是拿回了珍宝，原因是贼人给好友炫了一番，把珍宝给他了。
贼人腰背挺直：“怎么样，我还不是得手了？你还说多难，现在这是什么？”
侍卫首领：“……”原来是这么个原因要偷宝。
贼人好友：“……”你都把侍卫首领带回来了，这也叫静悄悄的偷到手了吗？
单知道你武功好，怎么脑子没带上？这下好了，捉贼拿脏，没见过主动把宫里的侍卫也一起带回来的。
好友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了。
偏偏贼人半点没察觉，还在叭叭说着。
连不怎么察言观色的侍卫首领都看出来了，贼人好友的心累，他沉默了。
交友不慎的后果，就是这样。
贼人把珍宝丢给了侍卫首领：“好了也用不上了。”
侍卫首领小心接住珍宝，把它包好。
“对了，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吗？”贼人摸了摸下巴，“我感觉以我的武功，不至于这么快被你们发现，你的武功也不能奈我何，没理由就被发现了。”
几乎是前脚刚拿走，后脚就追来了，这和他偷走时没人发现的实际情况不符合。
贼人好友也有点奇怪了，好友的武功是不差的，竟然也被追上了，这本身很奇怪。
侍卫首领：“无可奉告。”
“我劝阁下，主动认罪。”
当务之急是把珍宝带回去，至于贼人，不好一同带走，其人武功不在他之下，手下也没到，无法逮捕。
贼人好奇心更重了。
过了一会，他的好友突然道：“也许我知道原因了，你出来。”
贼人：？
地上隐隐约约有发亮的脚印。
哦豁，他也明白了。
“我就说不可能第一时间被发现的，这些人用计！”
“你不去他们的计也就用不上，说到底各凭本事，只不过对方棋高一着，抓住了你。”好友道，“不过，这不似他们能想出来的计谋，必定另有其人。”
“这招虽难料，却也有用，”好友缓缓说着，“很巧妙的心思，我对出这一招的人很好奇。”
贼人：“那我去给你打探。”
“我觉得没——”再一看，人影已经没有了。
好友僵住了，能不能听听人说话啊！你就这么去不合适吧，这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知道你武功高，你能不能带点脑子？！
好友按额头：“第一客……”
他叹息：“准备去捞人，不然真的有去无回了，陛下不是要最新的图纸吗？传话说，我同意了。”
“是。”
好友微笑的脸，内心在滴血，这是最新装备的图纸，刚刚画出来制造了一套，杀伤力极大，也不知道皇帝哪里来的消息，立马就委婉询问上了。
看来……为了第一客这最新的图纸也捂不住了。
好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但是没办法，谁让第一客是他的至交呢。
细数这些年来为了第一客奉上的图纸和机关造物……好友越发的心酸了。
他这个机关谷的谷主，迟早有一天要被第一客败穷的，也就剩下一千套机关造物，八百套利器图纸，五百套组合器图纸，三百套改良□□图纸，七百套战车改良图纸……
机关谷的谷主深深的担忧着，按照他两天十个灵感来算，也是经不起败的。
皇帝很快收到了机关谷谷主的传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谷主竟然舍得了，朕还以为拿不到了。”
谷主亲信：“谷主之前还在改良中，改良好了自然会献给陛下，还望陛下看在谷主这份用心上，饶过第一客。”
皇帝意味深长：“第一客果然是谷主的命脉，朕怎么会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珍宝嘛，朕有许多。”
“欢迎第一客下次再来。”他微微笑着。
谷主亲信胃疼了，心说何必呢，心眼子一个赛一个的多，和这些人打交道真的好累，他的头发都日渐稀少了，要知道他才二十有五，每天起床都在掉头发。
谷主亲信泪目了，改明天就让谷主派他去照看生意好了，这亲信的位置是一刻也不想干了！
“陛下的话一定转告谷主。”
谷主亲信走了，把话转达了，然后问：“谷主，可否让属下照看南方铺子的生意？”
机关谷谷主一怔：“这是怎么了？”
这是他得力的亲信，怎么突然之间改变主意了？
亲信默默拂去心上本就不存在的泪：“属下只是觉得，应该要出去看看，提高自己，才能更好的为谷主办事。”
机关谷谷主凝眸：“可这些日子以来，伏之一直办得很好，从无错处。”
“属下最近发现能力不足。”
“准了。”机关谷谷主不忍心拒绝属下真诚的请求，况且这也是为了自己好。
伏之能力提高以后，就会自己回来了。
却不曾想，这个得力属下再也没回来，甚至身边的亲信一个个的请求外放，只为锻炼自己。
而外放的亲信伏之，从此吃嘛嘛香，睡嘛嘛好，头发也不掉了，整个人都明媚了，甚至劝住想要外放的兄弟们。
……为了他的头发着想，你们还是不要出来了。
偏偏他情真意切，还真的忽悠住了一些人，除了跟他一样掉头发的看破了一切，一切都很美好。
第一客很简单直接的一路问过去的，结果就是还真的被他问到了一点线索，直到他发现，出主意的是十九皇子，一个小孩。
第一客不停的打量着：“……主意是你出的？”
这……怎么看都是个小娃娃，怎么这么有心眼呢？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接受自己输给的是这么小的娃娃。
最近的事情，谷松生也有所耳闻，眼前的人大大咧咧的站着，脊背挺直，仿佛很有力，随时都能爆发出不菲的力量。
下盘也很稳健。
眼睛很明亮，与他看过的孩子眼神很像，甚至就是放大版的孩子。
谷松生恍然大悟：“前辈还有想窃走的珍宝吗？”
第一客狐疑：“你问这个干什么？”
谷松生：“第一回没看仔细。”
第一客默了一下：“你还让外人偷自家的？”这得是多糟心的儿子？
谷松生：“只是让外人拿来一观，怎么能算偷？”
第一客都震惊了：“你爹有你真是福气！”反正他是不想要这样的儿子。
“所以前辈承认拿不了？”谷松生还是平静的发问，激将法简单但好用，依照第一眼观，这个人一定会上当。
“嘿！小娃娃不要小瞧我了！”第一客当场就不服了，“你说要看什么？我不能拿来算我输！”
谷松生又问：“愿赌服输？”
第一客一口应下：“对，不能拿来算我输！”
谷松生找到一幅画，打开它：“这宫里藏有一个至宝，名为‘玉泽’，明日前辈若能取来一看，松生愿赌服输。”
第一客仔细打量，‘玉泽’很华贵，每一处都很精致，说成至宝也够得上。
他答应了：“好，明日见分晓，输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送走第一客，谷松生去了父皇那里，说明了情况。
皇帝说：“……所以第一客还要拿一件珍宝？不过，我怎么不知道宫里有一件至宝‘玉泽’？”
谷松生承认了：“宫里确实没有，至宝只存在于画卷上。”
皇帝完全明白了，“所以他必定偷不走一个不存在的至宝。”
谷松生：“是的。”
皇帝嘴角一抽，他们父子俩还真是有默契，专逮着第一客薅羊毛，关键是，第一客被大的骗了，又被小的骗。
他问：“所以你要第一客做什么？”
如果太过分的，还是不行，机关谷谷主很重视这个至交，第一客能够保持天真的性子大半原因在于机关谷谷主的庇护。
“松生听闻前辈武艺很好，想要拜他为师。”拜师就拜一个武功好的，谷松生一开始就让人打听过了，第一客的武功是众所周知的高。
皇帝沉默半晌：“……你做得很好。”
留下了第一客，还怕机关谷谷主的图纸没有吗？
他甚至畅想好了手握机关谷谷主图纸的美好未来。
何愁军队实力不强！
“来人那，把如意宫里的至宝‘玉泽’保护好！”
谷松生听了都愣了一瞬：“父皇，这是干什么？”
‘玉泽’怎么就在如意宫了，以及……这么明晃晃的，不怕第一客知道‘玉泽’在哪吗？
他很快想起了之前的事：“父皇，之前的珍宝也是……”主动引导第一客去偷？
皇帝颔首：“自然。”
不然，就以皇宫的布防，真让一个人自由来去，岂不是将宫中人的安危至于不顾？
就算打不过第一客，也有其他办法将其制服。
身为帝王，最重要的就是心眼子多。
谷松生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父皇作为帝王的一面，怎么说呢……伟岸的形象有点破灭，还有点黑了。
然后，又想起自己也是欺骗了第一客前辈，就沉默了。
……原来他们父子俩都一样。
“这好像不是君子作为？”他弱弱的发问。
皇帝：“不必要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谷松生：“是、是吗？”
一抬头，就是父皇满意的眼神：“没想到松生早已经无师自通了这点，父皇很欣慰。”
谷松生：“……”
把阴险狡诈说得这么委婉，真的好吗？
“父皇怎么确定，第一客一定会偷珍宝？”
皇帝轻声笑了：“人心总是最容易揣测的。”
尤其是机关谷谷主，一定会传达给第一客的，还怕第一客不来吗？
然后，目的就可以达成。
当然，唯一意外的是，他的小儿子也算计了第一客一次。
哦，不愧是他的儿子，心思都是一样的。
皇帝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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