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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夜夜夜夜”◎


    闻知正想着,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看了下,恰好是刚刚心里正想着的那个人。


    “今晚回沪市?”贺屿之问。


    “嗯。”闻知回。


    “我今晚有应酬,不知道几点能结束, 大概率会留在苏市。”对方回。


    闻知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字, 略微思忖了一下,然后回了句:


    “好的。”


    ———


    第一季度的事情结束, 贺屿之有意让自己空下来些。


    他刚回国的时候要熟悉大环境,了解之前的经济和各种情况, 做好背调,再慢慢入手调整结构,行业技术改革,规避旧风险,慢慢培养自己的年轻管理团队。


    这几年已经进了稳步发展的阶段。


    说实话,仅仅是生物医药跟汽车新能源不足以支撑贺屿之在事业上的野心。但贺宏盛一直又不愿意彻底退居二线,放手地产跟证券那边。


    因为这件事, 父子俩也没少互相阴阳怪气。


    爷爷手上还有集团不少的股份,目前是第二大股东,只不过已经很久不参与集团的事务了。


    之前有流言说贺占年会将自己手上的股份一半给贺宏盛, 另一半捐出去;但也有传出遗产会给贺屿之的说法,但目前都还没有定论。


    老爷子没走, 谁也不好去谈遗嘱的事,显得晦气。


    毕竟都是一家人。


    贺屿之最近在忙着分公司的事, 下午还要跟一个苏市这边的合作方谈事情。晚上要出席的酒会有政府要员参加, 不确定结束会多晚, 就先跟闻知打了一声招呼。


    他知道闻知在孙慧那边待着, 就也不着急。


    左雪岚虽然不满意他结婚的事, 但不满意也没有用。


    贺屿之从小就这样, 比较固执。


    越是有反作用力要求他不做什么,他就越是偏要做什么。


    虽然因此生气,但左雪岚也毕竟是个母亲。


    贺屿之自从结婚后就总是往沪城跑,周六日就算回北城了也是在新家,一个来月没怎么见上面,心里怪想儿子的,中午打电话给贺屿之让他回去。


    “什么时候回家来看看啊,都周末了也不休息?“


    “今天有应酬。”贺屿之回。


    “你不知道回家就算了,你那老婆也不知道来看看公婆。每次回北城就知道回娘家,你说这像话么?”


    左雪岚说。


    贺屿之皱了皱眉,坐在椅子上一边看文件一边回。


    “她回自己妈妈家说明有孝心,心里有家庭,这是好事。不回你才更应该担心。”他说着,语气冷静平淡,一点没有受到左雪岚的负面影响。


    “行行行,你就护着她吧!”


    “你看你因为她,天天累死累活的回沪城,人家闻知领情吗?”左雪岚说。


    “她要是真喜欢你,根本就不会忍心让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跑,早就跟着你老老实实回北城了!”


    左雪岚义愤填膺地说。


    贺家老爷子是北城人,当初创业也是在北城发的家,势力范围以及人脉都在淮河以北。


    即便后来慢慢做大了家业,也还是以北城为影响力核心区,再向外辐射状发展的。


    贺家目前只有旗下的生物医药在苏市,以及新能源总部在北城,生产却在杭市。


    贺屿之之所以总要两边跑,是因为沪市虽然也有贺家旗下的品牌连锁酒店,但体系跟运作盈利模式都已经成熟,根本不需要他去跑,等着分红就行。


    但需要他管的又恰恰在其他城市,就导致他目前总是很忙的状态。


    左雪岚的话似乎是刺到了贺屿之的某根神经。


    男人握着钢笔的手停了下来,剑眉锁得更紧:“就算不结婚我也一样要几边跑,不要把什么问题都丢到她身上。”


    “而且后面我会在沪市创建新公司。”他回。


    “什么新公司?你爸怎么没跟我说?”左雪岚愣了一下,而后问,“做哪方面的啊?”


    “是我自己的。”


    贺屿之回,声音略显冷淡:“跟贺家没关系。”


    “你个臭小子,什么叫跟家里没关系……”


    左雪岚那边还想继续说他,但贺屿之不想再听,直接说了句挂了后便将通话关了,将手机放到一旁。


    男人随后靠在椅背上,英俊的眉骨之间染上了一些疲乏。


    他确实很累,但说不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


    有种压抑的感觉。


    —


    晚上,贺屿之留在苏市跟合作方的老总跟当地主管招商引资的代表吃饭。


    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


    贺屿之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上学时旁人都觉得他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但接手公司后不得不去沟通很多事情,否则野心和抱负便无法施展。


    这种场合,环境都是雅的。


    外面是正经的苏州园林,里面也是明清时苏式的装潢,梨木桌上十几万的茶、墙上几百万不止的理庵真迹,以及屏风后穿旗袍,弹曲儿唱软语的小姐——


    这地儿一般人进不来。


    但偏偏越是这样极雅的环境,里面的人又是最俗最卑劣的。


    送钱送礼,请所谓的名人作陪都是常规操作。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后再把对手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似乎手上不沾上一些血和其他人的汗泪,就很难爬到这样的位置上来。


    苏市这边接待的人倒是有几分人脉,请了几位当地出身的漂亮女明星,以及两个所谓混迹娱乐圈的文学家作陪。


    其实都是些投其所好。


    当地接待的人往往会做背调,提前打听好场上重要的那几位人物私下喜好如何。有的喜欢音乐,就叫个歌手;有的喜欢点文艺,就送点名家名画。有点龙阳之好的也会献几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过来。


    但没人摸得清贺屿之喜欢什么。


    都是猜而已。


    贺屿之不爱说话,只是一定要说几句的时候才会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左雪岚今天那通电话的事,他心情一直不太好,话就更比平时少一些。


    或许也正因为此,才会弄得对方误以为是没有接待好。


    菜是一道一道上的,酒却是一杯一杯喝的。


    酒精度数高。喝到中后半程时,贺屿之已经有了些醉意,但还算清醒着。


    一位服务员小姑娘在上甜品时不小心将贺屿之放在旁边的酒杯蹭掉了下来。


    啪得碎了个角,里面的酒液也溅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酒香味。


    那姑娘急忙赔了对不起,赶忙去捡了拿起来。


    贺屿之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那位接待的人估计是看他今晚脸色本来就不好,不知是想拉拢还是怎的,借题发挥一样骂了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话算是难听,弄得那个小姑娘紧绷着身体,吓得脸色刷白。


    “你知道这一杯酒多少钱么?”


    “两百万一瓶,这一杯你说你怎么赔?”


    贺屿之听着,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懒懒掀起眼帘看了那姑娘一下,竟觉得这女生此时的神情跟高中时的闻知有些像。


    大抵是年纪相近吧,也比较瘦,肤色偏白。


    或许也是一样平常家庭出生的小孩,一提到几百万的数字,身上便露怯又紧张。


    估计这姑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对方又是市里的领导,自然被吓坏了。身体紧绷着,两只手搅在一起,眼底发红,绷不住快哭了的样子。


    他想,如果是闻知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也会这样窘迫的忍着眼泪吧——


    他见过她那种样子,被他欺负的时候。


    贺屿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赖秘书,你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这么激动。”


    “要是心疼钱的话,这瓶酒就算在我头上好了。”贺屿之说。


    对面那人这才赔了个笑脸:“不是不是。主要是看她这小小年纪毛手毛脚的,不批评批评估计以后也记不住。怎么可能真让她赔,就算要赔也赔不起啊。”


    贺屿之笑了笑,没再继续搭话。


    其实他已经累了。本来就是没有耐心的人,现在却总是被迫参加这种饭局,听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多少让人烦躁。


    —


    后面贺屿之喝得有些多。


    其实倒不是被灌的。目前还没什么人能把他灌醉。他今天是自己心里有事压着,喝着喝着,不知不觉就超了量。


    苏市的接待方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贺屿之被几个人连说带笑地送到了套房门口。


    等进去,门关了。


    聒噪的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他扶了扶额,头还是有些晕,开了灯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了西服外套,随手丢在套房客厅的沙发背上。顺便拿出手机来看了眼。


    微信上面一堆消息,但都是工作相关,没有他最想看到的。


    置顶最上面的对话框始终安安静静的,除了一句好的就再没有别的话。


    男人垂了垂眼,长睫掩盖住情绪。


    但那张精致英俊的脸上,却还是有失落一晃而逝。


    不知是左雪岚,还是他内心另一个自己在他耳边不断说着:“她根本就不爱你。”


    “她一点都不在乎你。”


    “无论你做什么,你们都不会再回到以前了。”


    ……


    贺屿之有些自嘲似的笑了下。


    闻知好好的在家,估计早就睡了。他自己在这边乱想些什么东西,自寻烦恼罢了。


    男人摇了摇头,将手机扔到旁边,转身向卧室那边的床走过去。


    谁知他刚转身走了几步,便看到不远处的床上模模糊糊有个人形,裹在被子里。


    而另一边,一条白净细嫩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露在外面。


    在安静燥热的夜晚,套房深蓝色的真丝床品上,那条胳膊显得莹润如白玉一般。视线顺着那白玉向里,是隐隐半露出来的女人的肩膀,浑圆光洁。


    最高端的勾引,往往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很明显,那是一位女人的手臂。


    贺屿之站在原地,原本混乱的思绪一下子被世界里那抹突出的白炸得异常清醒。


    作者有话说:


    小狗:不建议,我是有家的男人


    真想讨好我,让我老婆对我好点吧。


    ———


    【重要!!重要!!】


    4/27日起全文大修。


    前面的内容和情节都会加以调整及删减,删减过后字数不变,会将整体往前移,并补充后面的新内容(所以不用担心已经花了的晋江币白花,保证调整的都是你们已经看过的。新章节再买也都是新内容。我应该是写好新的再往前调整移动。)


    由于这部分工程量巨大,所以无法保证加更。但依然会日更,只不过字数可能维持在每天三千这个样子。


    后面情节部分会按节奏写完。小狗和知知在经历一个大的破碎后才能真正迎来双向的真心交付,然后才会甜甜甜。


    本文将于5月17日正文完结。


    4月27到5月17日之间日更正常,但重在调整,养肥随意,追日更的也可继续。想直接看甜的也可,大概5月10左右会真正和好(只是估计),前期会经历一次阵痛。


    大家可以通过章节名判断什么时候开始甜,后面和好后章节标题会写比较甜的字眼。(知知很善良,自我感觉没什么需要避雷的点。全程没有出轨,也不会有第三者)


    最后,邀请大家共赏一段来自于史铁生的名言:


    我知道了,爱,原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自卑,或者在自卑的洞穴里步步深陷,或者转身,在爱的路途上迎候解放。


    —《病隙碎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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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烤焦面包”◎


    贺屿之站在原地, 一瞬间变得清醒万分,脑袋里原本因酒精而产生的混乱迷茫已无影无踪。


    血液因冷固而凝结。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房间里出来的。直到重新回到大厅,头顶明亮的水晶灯光照到身上时, 才有了一丝安定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后怕, 以及隐而不发的恼怒。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值班的男经理上前, 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晚有大人物入住,他自然知道。上面市里的领导都有指示过, 今晚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是他见贺屿之出来时,多年的直觉便告诉他:这件事似乎要出岔子了。


    贺屿之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而后蹙眉摇了摇头。


    “不用。”


    他差一点点就犯了错误。


    就一点点。


    因为心情不好,今晚确实放纵了,喝得有些多。但也幸好他酒量没有那么差,剩下了一丝清醒。


    就是这一丝清醒解救了他。


    贺屿之甚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再喝的多一点后果会怎样。


    或许第二天醒来就已经万劫不复。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有回旋的余地?


    跟戒烟, 戒酒不同。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有了永远的烙印在。


    就算没有闻知,他自己也会忍受不了。


    —


    因为周末要跟组里的同事聚餐, 闻知很早就从孙慧那边回来了。


    贺屿之说晚上有应酬,她也就没等对方, 早早熄灯睡了。


    贺屿之不在的时候,她就比较自由。有时候也会在床上滚两圈, 熊抱着被子睡觉;又或者洗完澡出来忘记拿东西了, 也敢捂着胸口, 光溜溜地跑出来拿衣服。


    但贺屿之在的话, 就不能这样了。


    闻知昨晚睡得沉, 什么都没有感知到。等第二天光大亮, 闹铃响过后起床,出了卧室门才觉得有些不对。  当看到家里桌上东西摆放的位置跟自己睡前稍不一样时,她心里还略微发毛了下。


    直到她看到沙发上有贺屿之的西服时,才稍稍放下了心。


    他昨晚回来了?


    闻知皱了皱眉,不自觉过去看了眼门口,果然看到了男人锃亮的黑色皮鞋。


    她曾经独居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事情就比较敏感,警惕性也高,怕是家里进了坏人之类的。如果是贺屿之的话就还好。


    但他昨晚不是说有应酬不回来了么……


    而且回来后没回主卧,这很不像贺屿之的作风。平时这个人回来不管多晚都要过去跟她挤占地盘。闻知也因此被他弄醒过几次。


    闻知皱了皱眉,不自觉走到另一间卧室看了眼。


    卧室的门没有关,她稍微走近了些,站在拐角处便看到了贺屿之。


    那人应该是半夜回来累了,窗帘没拉,西服里面的白衬衫和裤子也没脱,直接就在床上睡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


    闻知略微思索了下,收回视线,默默从房间退了出去。


    女人回厨房弄了一杯咖啡,然后在煎鸡蛋跟烤面包。


    外面的阳光很好。


    闻知开了窗户,外面摩天高层清新的空气混合着阳光从斜角的玻璃窗中流泻进来。


    旁边复古样式的面包机叮的一声,烤好的面包一下子弹了出来。


    女人把面包捏着拿起来放到盘子里,碰到里面铁的东西,不小心烫到了指尖。


    她立即用水龙头冲了冲,又端着盘子转身回桌子那边时,却看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的男人,一下子站在原地呆愣住。


    “怎么直接用手拿?”他说。


    “小心点儿。”


    闻知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突然转过身看到,心里便不由跳了下。


    贺屿之还穿着昨晚那件白色衬衫。但因为睡了一晚上压到了的关系,看起来不是那么熨帖平整了,有些皱皱巴巴。


    但他身材好。即便是皱了的衬衫套在身上也依然能显出精壮有型的身材。


    腰间黑白的明显分界线,两条长腿修长笔直。


    不过闻知看得出来,贺屿之状态没有平时好。应该是昨晚熬了的缘故,再加上早上又起得早,额前的黑发显得有些乱。


    但对比平日严谨精英,凌厉锋利到让人望而却步的感觉,又好像更柔软,易接近了些。


    “你不是说昨天有应酬么,怎么回来了?”闻知问。


    “嗯。”


    对方简单应了一声。


    “能回来就回来了,看太晚了,你已经睡了就没回房间。”


    贺屿之一边解释着,一边到旁边弄了一杯咖啡。


    男人低下头时,一旁的阳光打在英俊的脸上,强调出侧颜完美流畅的轮廓。


    他眉骨高,眼窝深邃,整张脸的至高点在鼻尖,下颌有着流畅而恰到好处的折角。


    只是头发似乎有些长了,低头的时候垂下来,几乎快遮住眼睛。


    此时刚醒过来的贺屿之更平时不太一样,看起来柔软而亲切,有温顺的错觉。


    “噢噢。”


    闻知收回视线,回到餐桌前坐下来,却忽然有些心不在焉。


    “我打算在这边开一家游戏公司。”贺屿之接完咖啡喝了一口,忽然转过身对闻知说。


    “游戏公司?”


    “在这边?沪城吗?”闻知稍微有些诧异。


    主要印象里贺屿之已经在管贺家旗下两家公司的事情了,而且还都很不错的样子。但跟游戏领域并不沾边。


    何况现在贺屿之已经很忙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又有了创办游戏公司的想法。


    贺家的产业足够庞大,但跟游戏产业沾边的好像没有。


    闻知对他们集团内部的事情了解不深,只知道会对娱乐产业有所投资,但也都是细枝末节的投投项目,洒洒水玩,并不指望着赚钱。


    “嗯。”贺屿之应了一声。


    “挺好的,正好你自己也感兴趣这方面。坐起来应该会比较顺手。”


    闻知想了想,而后说。


    虽然她不理解贺屿之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决定。


    但她知道既然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就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何况贺屿之本身就是很轴的人,他认定的事情旁人很难改变。


    再说了……他钱多。


    创办一个游戏公司的钱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毛毛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回复比较冷淡,贺屿之没再接着这件事说话,而是沉默了下来。


    闻知向他看了一眼,见那人站在不远处对着她,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贺屿之这个样子,闻知也吃不下去东西,总感觉他有话要说。


    “你还记得么?”


    “高中班里那个叫宋哲的男生。”贺屿之忽然问。


    闻知当时刚想吃一点东西。喝了一口咖啡,淡淡苦涩却柔滑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开来,咽下去便顿住,放下咖啡杯。


    “嗯,记得。”她简单回了句。


    闻知觉得贺屿之的话问得很刻意。又不是过了七八十年,会忘的早就忘了。


    不过几年的时光,她怎么可能忘记?


    宋哲是当时的学习课代表,在贺屿之没有好好学习之前,宋哲经常排在第一的位置,闻知当然记得很清楚。


    更何况就是因为宋哲。


    她清楚的记得接了宋哲运动会递过来的水,贺屿之就大发雷霆,把她拉到空荡的走廊凶了一通。


    不过相比于贺屿之那些狐朋狗友,她始终觉得宋哲人还是不错的。


    但当时结婚,贺屿之给她看的宾客同学名单里面就没有宋哲的名字。闻知觉得也没有必要去打扰对方的生活,毕竟也不是那么熟络,何况贺屿之跟对方关系不太好,所以也就没有再加上去。


    “为什么忽然提他?”闻知问。


    “我听说他结婚了。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儿,很可爱。”贺屿之说。


    闻知感觉心脏被戳了一下,垂着眼帘,低下头来。


    她自己就是文字工作者,其实能听出来贺屿之的潜台词。


    但是她想装作听不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没办法给对方答复,或者说想逃避这个问题——


    她自己都没有想好以后何去何从。


    “闻知,你喜欢小孩子吗?”贺屿之又问。


    女人坐在座位上在如坐针毡,长柄杓在咖啡杯里面搅来搅去。


    “还好吧。”她有些敷衍地说。


    “如果我们有一个女儿,也会很可爱的。”


    贺屿之说着,声音很轻。慢条斯理,但咬字清晰。


    “文静,乖巧,聪明。”


    “你可以给她买好看的衣服穿,好看的鞋子。把她的房间弄得很漂亮。我们还可以送她去学各种乐器,书法、画画、或者什么都不学,开心快乐就好,”


    男人说着,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循循善诱,但闻知听着却心里有些潮湿。


    他没有逼她怎样,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准备,给他明确的答复。


    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逼问。


    贺屿之越是这样,她心里反而还有些愧疚。会有一种觉得对不起他的错觉。


    可能……贺屿之想要的不是孩子本身。


    而是其他的东西。


    闻知心底里明白很多事,但她情愿自己在人际交往,察言观色上没有这样敏感,别人的情绪和诉求轻易便能探知。


    做一个敏感又聪明的人太累了,还不如愚笨的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气到的是别人,自己永远单纯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


    “再说吧。”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皱了皱眉,轻声说句。


    闻知吃不下东西了,拿了一片面包准备去书房。


    谁知刚从椅子上坐起来,往书房的方向走了没有几步,便听到贺屿之冷静却克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昨晚有合作方送女人给我。”


    她忽然听到他说。


    闻知脚步停在原地,心脏有种骤停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小狗: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其实主要是想贴贴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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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晚风吹过”◎


    “不过你放心, 我没有碰她。”贺屿之回。


    “因为这件事,所以昨晚临时回来了,没有在那里久待。”


    闻知只感觉心里咚的一下, 仿佛被什么东西冷不丁砸到。


    她自己不想跟他在一起, 想要逃避。


    但只要一想到贺屿之跟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又觉得无法接受, 压抑且折磨,甚至有些想哭。


    只要一想到, 她对贺屿之的恨意就会叠加至一层又一层。


    孙慧说的时候她还可以勉强麻痹自己,告诉自己那都是尚未发生的事情,胡思乱想消耗地不过是自己的情绪。


    可现在贺屿之却亲口告诉她了,告诉她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还故意说给她听,让她连逃避的余地都没有。


    闻知站在那不动,一时间忘了自己本应该做什么, 心里只剩下沉重且委屈的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也没有动作。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 闻知忽然有种被挑衅的感觉。


    她知道贺屿之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要故意看她的反应。先是引导着试探她对小孩的态度, 见她不说,又主动提这件事。


    贺屿之不就是想让她知道他在外面有多么受欢迎么?


    就算她不愿意接受他, 他也永远不会缺女人。哪怕他不去找, 都会有人主动给他送上门。


    贺屿之分明就是在向她施压。


    他从小到大都喜欢这样做, 用以达到他的目的。只不过长大后, 这种手段要比以前更纯熟了些。


    但闻知真的很讨厌这样——


    尤其是他逼迫她的时候。


    很多不好的回忆跟曾经的感觉又会重蹈覆辙, 更何况还是这样本身就让她敏感又无助的事情。


    她捏紧了垂在两侧的手指, 转过身来看向对方,愤愤的:“你想让我说什么?”


    “难道想让我夸你么?”


    “你只是没有婚内出轨而已,要我做个锦旗送给你挂在身上吗?”


    她眼睛有些酸,但是没有哭,这样忍着心里的难受说完,才终于勉强发泄了些心里的负面情绪。


    但贺屿之却只是看着她,沉黑色的眼眸里有隐约涌动的明亮。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


    闻知不想让自己波动的情绪被人看出来,吸了下鼻子,尽量压抑住声调:“抱歉,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搞不懂你。”她冷冷回。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逃避,装作不懂而已。”贺屿之低眉看着她,站在原地说。


    他的好脾气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了。


    其实很多事他们互相都懂得,只是他婚后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她,由着她的性子走。


    但他的纵容、温柔和耐心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影无踪。


    “闻知,我可以等你。但你起码要告诉我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听到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可是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贺屿之现在是什么意思:如果自己不能满足他对于另一半的期待,他就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只是因为她,他才暂时没有这样去做而已。


    闻知眼底有些湿,但是不想被对方看到,于是很快低下头来,转身往房间走。


    那人没有跟上来。


    贺屿之始终站在原地看着她,直到闻知回到房间关上了门,都一直能感知到那人沉冷漆黑的视线。


    门一关。


    她顺手锁上了门,心里的安全感才增多了些,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很想哭。


    有种无能为力的困顿感,很崩溃,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闻知恍恍惚惚地回到床头,抱着膝盖坐在床跟地板以及旁边角柜构成的空间内坐了下来。


    床边的地上铺了毛绒的地毯,因此不会有冰冷的感觉。


    只是她心里冰冷。


    其实闻知不需要他等,不需要他这样做,甚至对贺屿之这样的追求感到束缚和身不由己。可是当她知道贺屿之的耐心被她消磨殆尽,已经不愿意再等她的时候,心里却又有难过的感觉。


    她明明七年前已经失去过她最喜欢的人了。


    现在又要重新失去一次。


    闻知坐在那个角落里,看向落地窗外的沪城一片繁荣的景象,心底一片潮湿。


    不远处的门外传来男人敲门的声音。


    但只是很克制的几声,指节轻扣门板时的咚咚咚。


    闻知恍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北城贺家公馆那个小房间里时,对方也是在外面这样敲门。


    但贺屿之和那时已经不一样了。


    那时候的少年是暴躁的,敲门的时候声音也格外的大,听着她在屋里面心惊肉跳。即便不想给他开门,贺屿之也总是有办法让她不得不去开门。


    现在已然不同。


    他举止绅士,敲门的时候也是克制的。见她不愿意去开门也就没有再敲。


    几声下来,偌大的房间又重新回归寂静。


    闻知忽然有些累。


    她知道贺屿之已经很努力了。


    他累了,她也很累。或许他们本身就不应该在一起。即便没有之前的那些事,性格相悖也总会发生矛盾。


    与其说是委屈于有人送贺屿之女人的事,不如说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难过。


    就算他出轨了,她也无法将他怎么样。


    这个贺屿之没有接受,以后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再下一个……


    她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可是又无法相信对方对她是坚定的,足以支撑他不会犯错误。


    因为闻知也知道,自己也没有给予贺屿之想要的东西。


    所以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什么。


    闻知感觉自己跟对方都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没有出口。只觉得困顿、难过,甚至崩溃。


    她也不知道坐了有多久,心情才勉强平静下来了一些。


    起码他还没有出轨。


    闻知冷静了一会儿,不想在家里待着,想着找朋友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或许会好一些。她去洗了一把脸,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哭过。然后化了淡妆,简单换了身衣服,重新打开门出去。


    闻知本以为贺屿之走了。


    但当她穿过正厅去往门口的时候,却陡然发现对方还在。


    闻知只是很快的瞥了对方一眼,随即很快收回视线,快步向门口走去。


    “去哪儿?”


    贺屿之从沙发上起身,向她这边走了两步,问道。


    闻知平复了下心情,微微转过身,尽量不带情绪的回:“下午组里聚餐,我要早点去找同事一起过去,顺便买些东西。”


    “我送你过去吧。”贺屿之说。


    “不用。”


    闻知拒绝道:“我走路去就好了,也不远。而且也想自己一个人散散心。”她回。


    说完后,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又听到贺屿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闻知,我真的没有碰她。”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也有些疲累。


    闻知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身体在原地停住。


    “我知道。”她低着头说,未再转过身。


    “你说过了,我没有不相信。也没有怪你。”闻知声音很轻。


    说完,才终于打开门出去。


    最终,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她在门外,心脏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


    闻知去江边走了走,吹了吹风,感觉好了一些。


    下午如约参加组里的聚会。


    虽然都是文化人,但也并不全是内向寡言的。闻知有几个男同事非常健谈且幽默。


    平时她只是听他们说话都会觉得有趣,但今天却不知怎的。明明把旁边的人都逗得一直笑,闻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时不时就想起孙慧跟贺屿之的话来,脑子里面一团浆糊。


    等聚会结束,同事送她回去时已是夜晚华灯初上。


    闻知心不在焉地回家,想着贺屿之这时候总应该不在了。


    他平时很忙,也几乎没有双休日。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外面,就算回来也要十点钟以后了。


    但当闻知上楼打开家门时,却发现家里面亮着灯。


    她低头看了眼门口的鞋子,眼睛睁得微微大了大——贺屿之没有走。


    是没有走,还是提早回来了?


    闻知有些不确定。


    她换了鞋往里面走,客厅空荡荡的,只是开着灯但并没有人。直到闻知走到贺屿之书房那边的时候,才看到那个男人在里面,电脑开着似乎在处理公务。


    “你今天没去公司么?”她站在门口,忍不住问。


    贺屿之抬头看了眼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


    “噢。”闻知愣愣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转身默默回了卧室。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贺屿之早上那一番算不算吵架。


    但她正常跟他说话,他也正常回,好像没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


    但气氛却又微妙得有些尴尬和冰冷。


    闻知回卧室卸妆,洗了澡换睡衣,然后早早地上床窝在了被窝里——


    那是让她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


    她想早些睡着。这样无论贺屿之过不过来,她都不会有所察觉。


    可惜事与愿违。


    闻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久也没能够睡着,只得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和知乎。


    直到快十一点时,门口传来男人的脚步声才立马关了手机放到被窝里,侧躺着,闭上眼睛假寐。


    她听到贺屿之去简单洗了澡,又去衣帽间换了衣服。


    闻知中途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了看,主要是睡不着想打发时间,也想转移注意力。但每当贺屿之出来,她又不自觉把手机关了,装作已经睡熟。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间内的智能光源系统终于暗了下来。闻知随后感到身后的床微微沉了一下。


    贺屿之上来了。


    闻知闭着眼,身体条件性的紧绷起来,却听到耳后有清晰沉稳的男声传来。


    “我知道你没睡。”


    他很直接的将她戳穿。


    闻知在黑暗中睁开眼,只是紧紧握住了放在胸前的两支手,但没有回应贺屿之的话。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空气中有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而就在这时,闻知却忽然听到贺屿之在她身后说:“闻知,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和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小狗:老婆亲亲老婆贴贴  老婆不要误会我  虽然嘴上那么说但是我还是会等你。因为心里的人是你啊~


    第74章


    ◎“银河北斗”◎


    闻知愣了一下, 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意外。


    她总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但贺屿之好像就是过不去这个话题一样, 从早上到了晚上还在问。


    她早上已经说过一次了, 再回答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不是说了么,我还没有想好。”闻知敷衍地回。


    但似乎只要她没有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 贺屿之就会一直重复。


    “是暂时不想,还是根本就不愿意?”


    那人继续追问道, 有些咄咄逼人。


    “你这么想要小孩你可以自己生。”闻知回。


    但贺屿之却完全不听她在说什么,还在继续问,语气也不太好:“是别人都可以,还是只是不想跟我生?”


    他问的这叫什么话?


    闻知也有点生气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就是不愿意跟你生,你满意了吧?”


    只是话音刚落,又忽然觉得有些后悔。


    俩人这样无意义的争辩好幼稚, 消耗的只是各自的感情。


    但话已经说出口,没办法再收回。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什么声音都没有。闻知莫名有些心慌。


    其实她只是图一时嘴上之快。


    忽然, 她感觉身后那人动了一下,随后从床上起来。


    闻知眨了眨眼睛, 也跟着对方半坐起来,看着贺屿之去了衣帽间, 重新穿上衣服然后往外面走。


    她忽然有些心慌。


    “你干什么去?”她问。


    但贺屿之没有理她, 而是直接从卧室出去, 关上了门, 留闻知一个人坐在床上发愣。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 已经十一点半多。


    女人垂下眼帘想了想, 最终还是掀开被子下地,往外面走。


    家里比较大。


    闻知也不知道贺屿之到哪里去了。


    她只穿了件睡衣,从卧室到客厅都看了看。家里大部分地方只开了比较暗的夜灯,看上去有些空旷。直到转了好大一圈,才终于在阳台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男人。


    闻知过去的时候,贺屿之正站在阳台上。远处就是沪城绚丽的夜色,以及繁华的江景。


    夜晚的风吹过,透过单薄的睡衣面料,让人微微有些冷意。


    贺屿之长得高,她微微仰头,看到男人邃然的眼,流畅的下颌,以及紧抿的唇线。


    颀长的身影融在夜色与月光里。


    明明已经是二十开头的年纪,那人身上却依然有种明朗干净的少年感,让人难忘的惊艳,仍旧会在某些瞬间将她拉到有关于青春的回忆中去。


    他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刘海微微被晚风吹了起来,背后是墨色的夜。


    只是那双原本飞扬跋扈,散漫多情的眼睛,此时看上去却有些落寞,不似当年无畏且明亮。


    贺屿之两只手搭在玻璃围栏上,修长的指缝中夹了一支雪茄,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他明显听到她过来的脚步声,回头望了她一眼,但随即收回视线,看向远方。


    闻知的心颤了颤。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抽烟了。或许是从高中那次她说抽烟有害身体之后,就没见他抽过。还以为他已经戒掉了。


    “不回去睡么?”


    闻知好半天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对方微微颔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忽然问:“闻知,你喜欢过我么?”


    闻知微微愣住。


    “我一直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但现在觉得可能不是。”贺屿之说。


    “如果嫁给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你当初可以坚定一点,不做这样的决定。”


    他顿了顿。


    “我一直知道你嫁给我是因为贺占年,因为他资助了你,所以要报答的心态。但我不想面对这一点。”


    “我以为只要时间足够,你就可以重新接受我,但我现在不确定了。”


    闻知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被人捏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贺屿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缓缓地说:“或许你说的对,我们真的不适合。”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闻知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心里莫名被一种悲伤所包裹,但对面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高中的时候,我跟我父亲打赌,说只要考到前二百,就能拿到一楼那间客房的使用权。我骗他说我要用来做事,其实是想给你住。”


    “他不信我能考到前二百,没想到我真的考到了。”


    “他们说女生都有慕强心理。我想你学习好,应该喜欢的是宋哲那种人。所以才想要把他挤下来,排名在你们前面,让你看到我的名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些朋友,自卑,人多的场合就会让你不自在。所以过生日的时候就没有叫你去,而是带了蛋糕回来。”


    “我没有说过喜欢你,是因为我始终认为做什么比说什么更重要。”


    “我做了那么多事,傻子也知道是喜欢。”


    “所以我有时候都分不清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还是根本就是逃避我。”贺屿之说。


    “后来家里让我出国,我说我不去。”


    “因为那时候我觉得如果自己走了,就很难再见到你。但没想到你比我先离开,回了你家那边……”


    他说着,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我写信给你,你不看。买东西给你,你也不收。”


    “我想找你,你却不想让我找到。”


    “后来我养了一只兔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路过的时候就觉得那只兔子很像你,只是没有养多长时间就死了。”


    “你注销了账号,连重新加你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就只能置顶着跟你之前的对话框不敢删,怕删了就再也没有了。”


    “有时候翻一翻之前的记录,才能麻痹自己,告诉自己你是真实存在过的,还在我身边,就在离我不远的某个房间里。”


    贺屿之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有些虚弱,像是没有力气去说。


    “闻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


    “但你最后记得的,就只有那句玩笑话而已。”


    闻知听着,站在原地看着他,心里仿佛被腥咸的海水淹没。


    她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有好多事情,他眼中的与她以为的都截然不同。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们一直在不断的错过和误会,别扭,以及离得越来越远……


    “你知道么,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第一次觉得很累,因为看不到尽头。”贺屿之说。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想让你开心。但每当我想对你好,亲近你的时候,都好像是在逼迫你,欺负你,对你施压。可是不这么做,你一样离我很远。”


    “放弃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已经很难,更何况是人。”


    ……


    “闻知,我觉得这辈子做过的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喜欢你。”


    她听到他说。


    闻知的眼睛有些酸。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罪大恶极。


    她做了错误的决定,同时折磨着两个人。


    其实闻知始终清楚,嘲笑她的人明明不止是贺屿之一个,可是她总是对他最为严苛,恨意最深,过分解读。


    是因为她曾经喜欢他,才会由爱转恨。


    小时候有多想要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喜欢的话,却没有想过他真的有一天说喜欢她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在他快要放弃喜欢她的时候。


    结婚的时候,闻知考虑了爷爷,考虑了妈妈,唯独没有考虑贺屿之和她自己。


    没想过对他负责,却把他一样拉进了这个漩涡。


    “那就不要继续喜欢了……”


    她隐忍地低下头,轻声说着,喉咙有些莫名的酸痛,像卡了玻璃片一样。但忍痛说出口。


    对面忽然就没了声音。


    直到寂静片刻,闻知抬起头来,看到对面那双邃然的桃花眼,眼眸在月光下格外雪亮,眼底却微微发红。


    他看向她,眼底其实是绝望。


    “你还真是一点希望都不愿意给我。”贺屿之说。


    “你自由了,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闻知心尖颤了颤。


    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贺屿之已经从她身前回了客厅,将烟蒂按灭,回衣帽间重新换了西装外套出来。


    闻知跟着他从阳台回来,然后站在客厅愣愣地看着对方衣冠整齐,西装笔挺地从衣帽间出来,丝毫没有留恋的向门口走去。


    “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看到他要走,闻知忍不住问。


    “回公司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情比较多。创办新公司的事情前期也需要准备。”贺屿之回,声音冷静且没有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闻知感觉他并没有说过刚刚那些绝望而痛苦的话,只是跟平时一样公司有事情所以要临时回去而已。


    一定要回去吗?


    不能不走吗?何况已经这么晚了。


    闻知想要这样说,心里有想挽留的成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直到贺屿之出去,门被关上都没有说出口。


    她就只是傻站在客厅呆了好久,脑子里面太乱了。


    贺屿之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完全搅乱了她的内心。


    直到过了几分钟,闻知才攥了攥拳,回房间随便拿了一个外套套上,然后跑到门口打开门出去。


    她坐着电梯下来,跑到车库去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贺屿之。


    又去了司机的休息间,也没有看到人,就有些着急。


    虽然是平层,但下面的车库有专门的管家,二十四小时都是有人在。


    闻知跑过去紧张的问:“你刚刚看到贺先生了么?”


    对方愣了一下:“看到了,他刚刚才走啊。”


    啊……已经走了。


    闻知肩膀松懈下来,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怎么了吗?请问还有什么我能够帮您的?”对方很客气的问。


    闻知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


    “没有了,谢谢。”


    她想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我感觉按这个速度都可能都不到十号,可能五六号就和好了……


    恐怖。


    答应我,不想看虐的八号之前就别看了好吗?好吗?好吗?感谢在2023-04-29 23:59:39~2023-04-30 23:5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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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请勿挂念”◎


    闻知一个人回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平时很多时候也只有自己,今天却有些不习惯。


    她回到床上躺着,失了眠。


    或许是因为房间太大、太安静, 以至于心里有空寂的感觉。


    贺屿之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着, 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闻知不断地睁眼、闭眼,看着窗帘外面浓重的夜色由漆黑渐渐转为明亮, 直到天光破晓。


    她尽管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安心睡觉, 等着第二天上班。但仍然一夜没睡,脑袋始终昏昏沉沉的,无法进入到睡眠的状态。


    直到周一的闹铃响起。闻知行尸走肉似的爬起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八点半。


    打开微信,里面只有一些免打扰的群消息。贺屿之没有发消息给她。


    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贺屿之也不会给她发消息,但她还是想看看。


    很显然,昨天那场对话已经把两个人的关系推向了终点。


    她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 只是觉得麻木。


    反正自己平时也不想他回来,现在贺屿之不回来正好,不是吗?


    闻知这么想着, 像往常一样起来收拾东西,自己做了早饭然后去上班。


    她白天尽力不去想这件事, 努力工作,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


    午餐和晚餐的时候也跟同事在一起, 参与别人的话题, 讨论最新的娱乐八卦。


    生活好像跟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偶尔几个瞬间会想起昨晚贺屿之说的话, 心里有某种被抽空的感觉。


    她觉得遗憾,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们的这段关系来说。


    晚上回去时, 天已经暗了。


    闻知不想回家, 特意在公司加了两个小时的班才回去。


    外面公共区域的大厅虽然也没有什么人,但还算灯火辉煌。可坐电梯上去回了家,打开门,只有智能家居的灯光闻声而亮,屋子里却依旧给人空荡荡的感觉。


    闻知脱了鞋回到沙发上,开了电视干坐着,过了一会儿才拿过手机。


    她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给贺屿之发了一句:“你今晚回来吗?”


    女孩儿放下手机等了一会儿。


    电视节目上播着有关国内各个地域美食的纪录片,是闻知平时喜欢看的内容,但今天却一点也看不下去。


    她看着旁边挂钟的时间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才又拿过来手机看了眼。


    闻知看到消息提示灯在闪,心底还不由得紧张了一下,但打开却只有对方发过来的一个字:


    “不。”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忍住心里的不适,打字回:“好的。”


    贺屿之不回来正好。


    她自己一个人更自由,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他情绪,从而影响到自己。


    闻知有些懊恼地想。


    余下的三天贺屿之都没有回来。


    闻知也不想自讨没趣地总去问他,每天就是上班下班,自己一个人生活。贺屿之似乎一下子从她的生活里剥离开了。


    一开始是有些不习惯。


    但后面她自己也赌气,想着本来两个人见面不是吵架就是争执的,现在分开更好,谁也不要打扰谁。


    可早上起床去洗漱时,无意中看到贺屿之放在卧室洗手间台子上的剃须刀时,却没来由的眼睛一酸。


    闻知有强迫症,喜欢把自己的东西摆到相应的位置上,同色系的放在一起。浅色在左边,深色在右边。


    但贺屿之每次回来,都习惯性的把他那个黑色的电动剃须刀,放在闻知放浅色瓶子的那边。以至于闻知每次看到,都要重新给他放到左边。


    这几乎快成一种习惯了。


    闻知只要看剃须刀的位置有没有被移动过,就能分辨出贺屿之有没有在她不在的时候回家来。


    可上次对方回来没有用就走了,那把剃须刀也始终在她当初放的那个位置,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丝毫没有被移过,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鼻子一酸,忽然感觉到某种孤独。


    闻知垂下眼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照常吃饭上班。但等坐到工位前要工作的时候却又集中不起精神来。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旁边的孟橙问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啊?”


    闻知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可能是这几天睡得少吧,白天总是犯困。”她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但也不算撒谎——


    她这几天的确睡得很糟糕。


    快一周过去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改变这种现状。她不找贺屿之,贺屿之也不会找她,跟以前每天动不动就烦她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闻知总算明白那天晚上对方说的自由是什么:就是他不再找她,不再烦她了。


    但他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闻知想找对方说清楚,但每次鼓起勇气也就只是问问对方回不回来,但贺屿之每次都是也同样的话。不是不回,就是干脆一个不字。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离婚、分开了吧。


    闻知想。


    贺屿之应该很快就会跟她提离婚……闻知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没有动静。或许是律师那边还在起草。


    听说他们这种家庭离婚的官司很复杂。


    想到这儿,她觉得有些难受。但怕自己的情绪被同事看出来,有些尴尬,于是便以取快递为借口跑到万象大厦楼底下站了一会儿。


    当时下午阳光正好,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都很多,有种热热闹闹的生活气息。


    只是阳光打在身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此时已经是秋天的末尾,温度也凉了起来。她早早换上了长袖的风衣,可即便如此,依然觉得肩膀有些冷。


    闻知忍不住给贺屿之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贺屿之就把那几个常跟着他的工作人员跟司机的联系方式都给了她,说是为了方便联系用。


    但闻知当时也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有记下来,只觉得以后用不到。


    以至于这次要打时,还是她临时从跟贺屿之的聊天记录里找出来的。


    对面似乎也很忙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请问是贺屿之的助理袁先生吗?”闻知先开口问。


    “对对,太太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袁就行了。”


    对方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声音也明朗:“太太,您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嗯……”


    闻知忍不住攥了攥拳,纯粹是紧张的,委婉地问:“你们公司是不是最近挺忙的呀?”


    “是啊!我也好久没放假了。”


    “我们贺总也很忙,好几天没回去了。因为要跟美国那边的公司签约合作嘛,最近媒体采访和会议比较多,最近都在外面住的酒店,赶场比较方便。”对方回。


    “他现在还在开会,您有什么事的话我一会儿帮您转达一下?”助理问。


    “噢我没什么事。”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忙吧。”


    闻知忽然有些慌张,这样解释了一句,潦草的挂了电话。


    只是打完,内心里那种空空如也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变化。


    还是怅然。


    贺屿之以前也很忙,但是他不管多忙都会挤出时间回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真的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上。


    明明这就是闻知以前想要的相处模式。但当真的这样时,她却发现这跟自己想象中的放松不同。


    或许之前的放松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无论在外面回不回来,她对他是放心的。


    并且知道哪怕一两天不回来,也是因为真的有事,过后还会回来。


    但现在则不同。


    闻知默默回到工位上坐着,但却没有了工作可做。


    她这几天因为想转移注意力而努力工作,进度就突飞猛进,现在早已经干完了手上的任务,只能呆坐着。


    闻知点了下手机,从打电话的界面退出,自动回到了跟贺屿之的微信页面。


    她盯着对方那个宇航员的头像好久好久,在几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感觉自己还在高中,对方也还是那个飞扬跋扈、又散漫又傲慢的男生。


    她眼底酸了酸,手指点开贺屿之的头像,看到了对方的朋友圈。


    闻知之前从来没有点进去看过。


    她对此不是很在意,也不想看,总是对与他相关的一切事都避之不及。但今天却不知怎的,就是想进来看一看。


    贺屿之的朋友圈很空。


    他有工作用的微信,而她列表里这个则是私人的,朋友圈里最新的一条内容还是他们结婚时红底的照片。


    再往前就已是许多年之前。


    闻知将内容往下滑了滑,竟然看到了贺屿之和宋晴说的那只兔子。她终于知道贺屿之说的像她是什么意思:这只兔子不是很标准的品相,眼睛下面原本应该纯白的部分却掺杂了些灰色,看起来就丑丑的,不是那么可爱。


    “昨天还好好的围着我转圈,今天就走了。”


    “不会再养第二只了。”


    她看着照片里的那只兔子,眼睛酸痛得快要流泪。


    仿佛透过那只兔子,看到了一个孤单难过的少年。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闻知直到昨天才知道她走后,贺屿之是那样如此煎熬。


    以前她不想去了解,但听他说完之后又觉得难受。


    罪大恶极的究竟是谁呢?


    明明他们都没有错。


    工作日剩下的两天贺屿之也没有来过电话,也没有回过沪城这边的家。闻知周五晚上买了回北城的票,周六去看了老爷子。


    贺占年最近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即便用了最好的药跟设备维持,但也仅仅是维持而已。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至少闻知去的那天,老爷子的状态是比之前稍微好一些。虽然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还听了听曲儿。


    清醒的时候,贺占年忽然说想看之前的旧相册,让闻知回疗养院给他带过来。


    闻知就去翻了好久,才把那几本很旧的相册拿回来。


    当时手机和电脑都不发达,照片是一张张洗出来夹在相册里的。


    贺占年靠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页一页的翻着,时间由长到慢,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闻知周日上午还又去看了看对方,给他剪了窗台上的花,剥了一个橙子吃。


    贺占年清醒的时候问她跟贺屿之最近怎么样,有没有闹矛盾。


    闻知愣了一下,但还是回:“没有,我们挺好的。”


    “好就好。”


    “小年轻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多好。现在是你们最好的时光啊。有机会就要抓住,这样年级大了才不会后悔。”贺占年这样说。


    闻知没有回答,只是在旁边点了点头,为自己的撒谎感到羞愧。


    但她又只能这样说。


    上午看完爷爷,又跟孙慧吃了中午饭,下午闻知就回沪城了。周一又要上班。


    她一个人坐高铁,一个人回家。


    家里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个活物。


    走进去时,闻知忽然有一瞬间想要哭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把客厅的电视声音开到很大,里面传出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偌大的空间里才终于热闹了些。


    闻知坐在沙发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放在一旁的手机才震了起来。


    她低眉看了眼。


    屏幕上显示出贺屿之的名字。


    闻知呼吸止住了一下,眼睛略微睁大。她很快将电视声音调小,然后又觉得不够,干脆跑到阳台寂静开阔的地方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她小心出声。


    对面略微顿了一下,但很快传出那道熟悉且沉稳的男声,语气有些冷。


    “你回北城吧,我让人给你订了飞机票。”


    “爷爷走了。”


    第76章


    ◎“如果可以”◎


    闻知愣了一下, 但很快镇定下来。


    “好,我马上回去。”


    说完,对面便挂了电话。闻知虽然有些恍惚, 但也还算冷静。


    医生早就打过预防针, 也说过大致的时间。所以她已经无数次预想过这一刻的发生,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突然。


    没有想象中的手忙脚乱, 难过哭泣。


    她很快的准备好要带的行李。机场那边也已经派了专车来接。


    直到在飞机上坐着的时候,闻知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上午的时候两人还见了面, 说了话。


    贺占年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甚至还说想吃龙虾,让家里的厨师做了送过来。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因为时间紧迫,闻知也不好多问,更没有时间再去想自己跟贺屿之那些矛盾。


    下了飞机,贺家那边已经派了人来接。


    贺屿之虽然这段时间没有跟她有什么交流,但办事情考虑得时候还算比较周到。


    闻知除了收拾行李, 没有做多余的准备,慌里慌张一路被带到了医院。


    沪城跟北城此时已完全不是一个温度。


    闻知在沪城穿着薄款的风衣,下面是紧腿的牛仔裤。但到了北城, 那种干冷感一下就浸入了骨髓。好在她有带厚的内衬和裤子,临时换了一下。


    等闻知过去的时候医院里那一层已经满满都是人, 黑压压的一片。不止是贺家的那些商业伙伴和亲戚朋友,左家那边也来了不少人, 还有集团那边的代表。


    闻知跟贺家的那些亲戚朋友大都不认识, 主要是社交圈不同。只是上次爷爷过生日以及跟贺屿之结婚的时候见过一些而已, 有几个熟面孔, 但也只是见个面客气地点下头。


    不过大部分人认得她就是了。


    对方见面点头, 她也就见面点头。


    每次到这种场合, 闻知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房间外面等着的大部分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和左家过来的亲友,关系较远。能进到病房里面的只有关系很近的朋友及亲人。


    闻知进到里面去。原先还麻木得不敢相信,但看到床上平躺着闭上眼的人时,那种难受还是涌了出来。


    贺宏盛跟贺屿之都还算平静。


    老爷子走了,不仅意味着要处理丧事,还有由此引发的一系列问题。


    场面上只有左雪岚在哭。平时很傲慢的女性,这种时候又数她哭得声音最大。或许是没有别的烦恼,压力小,情绪也不用刻意绷着。


    能释放出来总比压着要好。


    孙慧作为亲家自然也过来了。


    闻知走进去先看了眼爷爷,又看了一眼贺屿之,最终还是选择站到了自己母亲那一边。


    贺屿之应该也是临时赶回来的,不过要比她早一点。


    那人跟贺宏盛一样都是黑色西服,身上一点亮色也没有,脸上表情肃穆。她朝他看了一眼,但贺屿之当时在处理事情,没有注意到她。


    闻知不怎么敢看床上那个被白布罩起来的人。


    她觉得难过。


    明明上午还在跟她说话唠家常的人,下午就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了。之前他说过的话,甚至说话的语气神态都还在她的眼前。


    爷爷躺在那里,好像只是睡着了。


    闻知不是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之前爸爸去世的时候她也体会过至亲离开的感觉,知道那种无法接受又无能为力的难过。


    贺占年对于她而言是恩人,忽略掉年纪应该也是很好的朋友。


    虽然不是她亲生的爷爷,但感觉跟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差别。


    后面的几个小时,闻知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过来的。


    只有当贺屿之在忙时,她才敢看他几眼。


    但闻知盯的时间有些久了,难免会被发现。贺屿之一脸平静地跟医院的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转过头时还是看到了她。


    那人眼睛深黑犀利,但看上去没有什么情绪。


    两人视线相撞一秒,闻知很快转过头来。心脏像是被冰戳了一下。


    在医院这边很多琐事要处理,差不多快十点才结束。闻知离开的时候,医院外面还围了一层媒体,要由贺宏盛去应付。


    直系男性亲属要守夜,所以贺屿之也要先留在医院。女性亲属先回去。


    孙慧要她陪着左雪岚一起回公馆,好做一个孙媳妇应尽的义务,说这是闻知应该做的。


    闻知没拒绝。


    她知道这是自己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只是爷爷走了,她完全没了方向,一直被人安排着。


    她明白孙慧的意思是让她陪陪左雪岚,趁这种时候说几句嘴甜的话。


    但左雪岚不喜欢她,也不想她陪。两人坐车时一路无话。直到回了公馆,左雪岚就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了。闻知站在原地看着她上楼,不由得叹了口气。


    “少爷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直接上去住就可以了。”


    管家阿姨过来说。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嫁给贺屿之的关系。让人觉得再住客房不太好,就默认她去住贺屿之以前的房间。闻知诧异了下,本想拒绝,但最后不知怎的,犹豫了犹豫又没有说。


    她跟管家阿姨道了谢,然后心情复杂地上楼。


    直到上了三楼,站在贺屿之门口时,才有些恍惚。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


    房间里的灯亮了。


    虽然贺屿之现在已经不在这边住,但他的房间还是保留了他曾经在这边时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


    闻知进去时,甚至觉得屋子里的气息也像七八年前一样。


    淡淡的,有种清新的雪松和薰衣草的感觉。


    房间的陈设都没有变。角落里的架子鼓,放在旁边的陈设柜。闻知那时候觉得这个房间大,现在依然这样觉得。


    只是高中时候的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过来这边住,以他妻子的身份。


    闻知走到里面的卧室,打开灯。床单和枕套是一尘不染的浅灰色,桌上还有他的电脑,窗户外面是北城繁华的夜景。


    收回视线时,闻知忽然注意到飘窗的旁边有一个笼子。


    里面还有宠物的食盆跟饮水器,但里面都是空的。


    这应该就是贺屿之养那只兔子时候留下的吧?她想。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这里。


    闻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有些感叹。


    贺屿之变了,她也变了。


    只有这房间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虽然名义上两人是夫妻,但闻知还是会觉得两人之间是有距离的,也不想乱动别人的东西。但又止不住有些好奇,四处转了转,打量着。


    她高中那时虽然也常来,但主要是给贺屿之送作业,不会多留。


    之后再结婚也是去新房住,没怎么来过这边。


    闻知走到那人书桌前,看到旁边墙上的展示柜台上安静摆着很多东西。有他上学时的奖状,还有一些他用过的书和课本。


    贺屿之一直很聪明,很多时候书看一遍就记住了。


    因为这些书的边角都很新,干干净净的,仿佛没被用过。


    闻知看着看着,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盒子,看着眼熟,只不过被挡在书和柜子组建成的三角区域内,所以不太显眼。


    她凑过去看了眼才发现,是当时贺屿之给她的那个礼物。


    不过她当时没有打开,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闻知看着那个盒子,耳旁不断回响着贺屿之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心里慢慢浸润着潮湿。她忍不住伸手,将那个盒子从柜子中抽了出来。


    自己当时都没有打开。


    就看一眼吧……就看一眼就放回去。闻知这样麻痹着自己。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盒子,直到放在此时都没有过时的感觉。闻知当时不认得上面的牌子,但现在已经认得了。不过也仅仅是认得而已。


    她在沪城的商场里见过那牌子的豪华专柜,里面的柜员都高傲得让人不敢进。


    总之是顶奢的珠宝牌子。


    价格的话,以她目前的年薪来说,大概也要不吃不喝过个三年才能买一件配饰。


    闻知垂下眼帘,伸手打开眼前的那个盒子。里面躺着的一封信,以及一条很漂亮的手链。


    很亮眼。


    是白金的钻石手链,上面有心形的图案,而心形的白金里一颗异常漂亮剔透的红碧玺宝石,也一样是心形的。


    既低调又张扬。


    那宝石应该是她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最漂亮的一颗。


    玫瑰的颜色,成色质地却澄澈透明。


    即便在并不强烈的光下也显得格外璀然亮眼,再加上旁边白金和小钻石,做工和设计都很精致,有一种明艳热忱的美。


    然后,她看到了夹在盒子里的那封信。


    其实闻知没有勇气去打开。


    从那晚贺屿之的口中,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即便自己现在再去看那封信,也无法挽回当年的很多事情。


    他们谁都没有错,只是各自的家庭和成长经历早就了他们各自的性格和选择。


    她喜欢他,喜欢得很辛苦。


    到后来,他喜欢她时也一样。


    都好累啊。


    他们就好像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样都没法融合在一起。


    闻知心里沉闷得难受,她在桌子前面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气伸手将那封信拿过来。


    很薄的一张纸。


    打开,上面是贺屿之高中时潇洒飘逸的钢笔字,满满的一页。但一点也不乱,看得出来写得很认真。


    落款是他的名字。


    闻知站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眼里酸涩得不行。


    眼前纸页上的字迹也渐渐变得模糊——


    直到她眨了下眼睛,啪嗒一声,一颗硕圆的泪珠掉在信纸上,打湿了一小片,弄得钢笔字一下就晕染上了颜色。


    原来贺屿之也会说这样好听又直球的话。


    只是他表达的太晚。


    她没有看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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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菠萝咖啡”◎


    闻知一夜没睡。


    爷爷的事已经让她混乱, 再加上贺屿之的那封信,更是乱上加乱。


    闻知读完后,又将那封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信还是原来的那封信, 只有被搅动的内心不再平静。


    她晚上躺在床上时, 脑海中不断想起高中时的自己跟对方。


    伤感且心酸。


    她本来回去的也晚,再加上看了那封信, 等收拾完就已经十二点了。


    闻知闭着眼但始终清醒着,就这么一直到闹铃响起。


    四点钟起床要准备葬礼的事。


    她和左雪岚还好, 不管睡不睡得着,起码还是回来休息了半个晚上的。贺宏盛跟贺屿之才是真的一晚上没睡,一直要在那边守夜。


    等闻知跟左雪岚过去时,能感觉到两个人的疲累。贺屿之年轻些,状态还好一点。


    家里遇到了这种事,左雪岚也没工夫把心思放在讨厌闻知上。又是一家人,平时要沟通交流的地方实在多, 再加上人也一时没了脾气,对她就比平时语气态度都好了很多。


    昨天爷爷去世,今天按照习俗办葬礼。


    亲属要在门口迎接前来吊唁的亲友。闻知作为孙媳妇, 自然要站在贺屿之旁边。


    她过去时本来想跟他说话的。


    但贺屿之眼神有明显避开的痕迹,闻知就有些说不出口, 只得先将个人感情上的事放到一旁,跟在他旁边做好她义务上的事。一上午没闲着。


    贺宏盛跟左雪岚是最直属的亲系。


    闻知作为孙媳妇, 不用说什么场面上的话, 只要站在一旁就可以了。有客人过来就礼貌客气下。其他的贺屿之自然会说。


    稍有空闲的时候, 闻知忍不住偷偷转头, 向上瞄了旁边的男人一眼。


    即便昨晚一夜没睡, 但贺屿之在人群中依旧显得那样出挑, 英俊一流。深黑色的西装包裹着年轻挺拔的身体,气质矜贵,轮廓鲜明。


    她看到他长而微挺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只是那张脸好看是好看,眼睛却是偏冷的,像是没有感情。


    闻知心里痛了一下,转回头来。


    站在贺屿之旁边时,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干净而清冽的气息,让人很舒服。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闻到那种气息时会有一种安全感。


    他是可靠的,所以才会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葬礼的过程已经尽量简化,但还是举行了一上午。


    贺占年和贺宏盛认识的人多,交友的圈子广,再加上左家那边的人,一上午光是接待那些重要的宾客就接待了很久。


    中午时,各种仪式才总算告一段落。


    闻知领导那边给她批了三天的事假,爷爷的葬礼包括后续的丧宴也差不多要三天。


    虽然她始终跟贺屿之在一起,但两个人其实鲜少交流。


    闻知跟他说话时,对方也会回应。但都是比较简洁的。这种感觉让闻知心里并不好受。


    直到上午的事情结束,她半天才鼓起勇气问贺屿之:


    “你上午忙完回哪儿?”


    贺屿之从爷爷去世之后就没有休息过,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她看得出来他很累,心里也不免软了些,语气尽量温和。


    对方看了她一眼,眼眸浓黑,但看不清情绪。


    “还是先回去睡一会儿吧。”


    “你一晚上没有睡,白天再不休息一下会撑不住的。”闻知说。


    贺屿之沉默了下,垂了垂眼,像是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半晌才说:“我一会儿回公司。”


    闻知心里难受得要命,知道自己之前的话已经把两个人推向了重点。分开也只是早晚的事。只是爷爷的去世暂时性的又将他们系在一起。


    她现在想收回那句话。但是已经说了的话,还能挽回吗?


    “你不回家睡吗?”


    她忍住心底的沉痛,努力眨了眨眼睛,压下想要流泪的酸胀感,然后仰头看向他说,“在公司应该休息不好吧……”


    “我有专门的休息室。”贺屿之回。


    闻知本来还想劝她回家去睡,心里也知道贺屿之应该就是不想跟她回去。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有意的在避开她。


    本想缓和跟他的关系,但贺屿之一句话就把她的话顶了回去。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她低下头,心里像溃了堤,很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这样一句话来。


    “嗯。”


    贺屿之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后面对方回公司,闻知则回了他们在北城的那处住所。


    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明明大脑很累了,但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后面晕晕的睡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又被左雪岚的电话所吵醒。


    闻知有存对方的号码,但左雪岚平时基本上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以至于闻知看到来电显示时,还微微愣了一下。


    接通后,她还未说话,对面便已经传来女人略显焦急的声音:


    “闻知啊,屿之他现在有没有跟你在一起?他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啊?”


    闻知的心咚得沉了沉。原本还混沌的大脑一瞬间清醒过来:


    “之前分开的时候他说回公司来着。”


    “您别着急,我打一下看看。”


    “可能是手机静音没有听到。”闻知说。


    “好。主要是我打了两个小时了,又让他爸打。他还一直都没接,我就有点担心。”


    “他没回你们那边吗?怎么这个时候还去公司?”左雪岚问。


    可能是爷爷刚走的缘故,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六神无主。


    “可能……可能是公司有事情才回去的吧。”


    闻知也有些心虚。


    “如果他也没接我电话,我一会儿去公司那边看看。”她说。


    “好。你去找一下他,然后叫他晚上回家里吃饭。”左雪岚回。


    挂了电话,闻知心里也有些慌乱。


    她给贺屿之打了个电话。对面没有关机,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闻知叹了口气,下床换衣服,准备去贺屿之公司找他。


    她拉开窗帘,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发现外面竟然下雪了。


    天空阴沉沉的。


    但纷纷扬扬鹅毛似的白色雪花从空中落下,看起来很美。


    闻知站在窗前有些恍然。她潜意识里此时还是秋天,叶子都还是绿的。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北城,不是沪城。十月末下雪都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她看了眼手机温度,已经到了零下。


    闻知垂下眼帘,略微想了想,最终还是去了衣帽间给对方拿了一件大衣。


    闻知此前从来没有去过贺屿之的办公室。


    传闻中贺家在北城的几栋办公大厦和企业园区她也只是跟孙慧逛街的时候经过过。


    真要让她找贺屿之的时候,闻知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是总部还是其他地方。最后还是给贺屿之那个助理打了电话才得以顺利过去。


    因为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闻知过去后,有人在门口接,一路领她到了贺屿之办公室前,没什么阻碍。


    大家似乎都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对她也是极为客气尊敬的。


    等到贺屿之门口时,引她过来的那个员工便自觉回避了。


    闻知敲了敲门,没人应。


    推开门进去,里面是很宽敞很敞亮的一间办公室,但没有看到贺屿之。


    过来时秘书有跟她解释,因为贺屿之平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平时下属们一般都不会主动去他办公室。


    而公司这几天原本的计划也因为贺占年去世的事所推后或搁置,要批复的东西攒了很多,估计贺屿之在里面忙。也可能是忙完就直接在休息室休息了,叫她不用太担心。


    闻知本来没什么感觉,听对方一解释反而有些心慌,怕贺屿之自己一个人出什么事——


    她总是喜欢多想。


    闻知找到休息室,先是在门口敲了敲门,见没人应,敲门的声音才大了些。


    终于,门突然开了。


    贺屿之应该是被吵醒的,白色衬衫领口稍乱,眉眼间还满是惺忪的感觉。


    或许是好不容易被吵醒,心里自然有些不满跟脾气,脸上有很明显的不耐烦,直到看到来的人是她时,那种烦躁和怒气才消退下去。


    男人看上去有些意外,皱了皱眉,表情明显微愣了一下。


    “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着,有些困倦地揉了揉头发,敞着门,转身回到屋里。


    那一瞬间,闻知感觉他好像没有变化——


    还是很多年前那个脾气很坏,动不动就喜欢不耐烦的男孩子。


    闻知跟着他走了进去。


    本来今天下雪就是阴天,遮光窗帘还把外面的阳光挡得死死的。


    其实当看到贺屿之只是在睡觉时,她心里有些感恩。


    至少她自己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没有发生——对方真的只是在休息而已。


    “你手机是不是静音了?”


    “妈妈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我给你打你也没接。”闻知说。


    “嗯,静音了。”


    “没有听到。”


    贺屿之刚睡醒,脑子似乎还是不清醒的状态,这样说了一句便去了洗手间。


    闻知走到里面,将窗帘拉开,房间内才一下子亮堂起来。


    她之前没有来过贺屿之的休息室,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不过扫视了一圈,看上去跟他在沪城那边的书房也差不多,都是比较简单的,只保留了必要的功能性家具,跟酒店差不多。


    床上就一个枕头,是贺屿之平时喜欢的灰色系。他刚起来的缘故,床上的被子没有叠,还是乱的。


    外面的雪花仍旧飘着。


    闻知收回视线,无意中扫过贺屿之休息室内的那张办公桌。


    上面文件叠了一沓,估计就是秘书说的要等他看的东西。


    他真的好忙。


    只是闻知刚想收回视线时,却发现旁边有一小瓶药,和一板药片。


    她皱了皱眉,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


    那个药瓶已经明显被拧开过,银色的那板药也已经吃了一些。


    闻知光看名字也不懂这些药是治什么的,都是很专业性的词汇。


    她用手机查了一下。


    屏幕上很快显示出来抗抑郁的字眼。


    她心口颤了颤,整个人盯着手机上的字呆立在原地。


    直到不远处洗手间有门开的声音,她才手忙脚乱的将药放回原处,然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可是她已经快心碎了。


    贺屿之应该是没注意到她的反常。


    对方一脸平静的出来,挽了挽袖口,拿过搭在旁边单人沙发上的衣服。


    窗外的光照在男人身上,眉眼以及下颌角的弧度还是一如当年那般英俊无匹。


    闻知看着他,眼底有些湿,但还是努力忍下去。


    “妈妈叫咱们晚上回公馆吃饭。”她说。


    “嗯,好。”他应道。


    贺屿之弯腰拿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那就现在一起回去吧。”


    闻知忽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只是垂下眼帘,嗯了声。


    作者有话说:


    小狗:妈的,谁打扰老子睡觉,今天就让他滚。噢……是我老婆啊那没事了……


    小狗:如果你的老婆叫闻知,是个博闻强识,文静娴雅的可爱小女生。那么她就是我的老婆,不是你的老婆,快回家去找你自己的老婆。感谢在2023-05-02 23:56:14~2023-05-03 23: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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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爱意永存”◎


    贺屿之在她心里一直是自信、甚至自傲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她只能安慰自己说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在什么都还不清楚之前, 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外面下雪了,有点儿冷。我给你从家里面带了大衣。”


    “不知道你喜欢哪一件,就随便拿了一下。”


    闻知说。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一会儿出去你觉得不冷的话也可以不穿。”


    那男人直起身来看了她一眼, 视线落在闻知拎着的那件大衣纸袋上, 稍微有些诧异,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好。”


    他答应说, 眼帘掩了掩,声音淡淡的。


    两个人从公司出来时, 雪还在下。


    闻知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雪好像就是在半空中变魔术般突然出现似的,然后慢悠悠地落下来,很神奇。


    贺屿之最终还是穿了她给他带的那件大衣外套。


    柴斯特菲尔德经典款的黑色平驳领风衣。原本很难撑起来的衣服,但在他身上却穿得格外好看。


    他身材好。不仅长得高,人也挺拔不驼背,宽肩细腰,撑得起这样需要气场的衣服。


    平时穿着衣服可能看不到, 但闻知知道他西装下面的好身材。


    其实刚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时就很明显,能看到里面明显撑起的肌肉。


    其实好多次她都很想跟他说不要再举铁了,现在这样就很正好。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是以一般女生视角来看最完美的时候。


    看上去手感也正好。


    她始终跟在他后面。等下了楼, 司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拉开车门等他们进去。顶配的迈巴赫, 车后面的空间舒适宽敞。


    闻知坐在贺屿之左边, 稍微有些拘谨。


    在路上时,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右边的男人一眼。


    那人始终未说话。


    闻知心里有些难过, 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自从看到了贺屿之在吃的药, 措辞上就忍不住更小心些。


    “你吃完饭晚上回家吗?”


    她酝酿了一会儿才问。


    贺屿之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闻知看他眉头稍微蹙了蹙, 像是在思考,半天才垂眸回了一句:“不回。”


    他始终没有看她。


    闻知噢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对答案早有预料,但还是想再问问罢了。她知道贺屿之是故意躲她,不然也不会好几天都没有回家,跟他平时就很不一样。


    她看向窗外,景色不断向后退去,心里有种难受且空旷的感觉。


    想问他那个药的事,但又有些问不出口。


    —


    车开回到了公馆那边。贺宏盛下午睡了一下午,精神和气色都比白天的时候好多了,但还是有些疲累。


    公馆这边的厨师晚上做了很丰盛的晚餐。


    见贺屿之安全回来,左雪岚也就放心了。晚上一家四口人围着桌子坐着,谁也不想说话,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闻知始终想弄清楚贺屿之生病的事。


    也不知道到底是担心他,还是害怕对方是因她而产生的抑郁倾向。


    闻知始终思绪难平,想要图一个心安。


    她吃饭之前就偷偷给贺屿之的助理发了消息,问了相关的事。


    但对方不愿意说,一直在打太极。


    不过闻知能从措辞中感觉出助理是知道这件事的。她也能猜到对方不愿意说的原因,怕后续贺屿之知道了会影响他工作。


    闻知没有办法,只能等第二天忙完爷爷这边的事后,单独约了一下贺屿之的助理。


    对方虽然不肯说,但好歹给了她一张名片。


    闻知拿过来后立即心领神会。


    她打电话过去,本来以为会很顺利,谁成想那个医生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下个月。


    她肯定没办法等那么久。最后还是贺屿之的助理帮她跟那边联系,帮她约上了时间。


    闻知的事假已经用完,但不把这件事解决,她回去工作也不会踏实,只得又请领导通融了一下,在不耽误进度的情况下又请了两天的假。


    其实说是放假,其实是异地办公。总不可能因为她一个人而耽误整个编辑部的工作。


    有贺屿之助理的帮忙,闻知很顺利的就约到了贺屿之去看过的那位医生。


    她第二天下午准时过去。


    这家心理医院在北城本身就很有名气,医生更是在业内有着不错的口碑。


    闻知来之前稍微做了下功课。这位姓沈的医生是留学回来的,履历很漂亮,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两个精神心理方面的博士学位。咨询要按分钟计费。


    她只是想问问贺屿之的情况,也没想耽误对方多长时间。


    但没想到这位医生自从知道她是想了解的方面之后,很快便以这是病人隐私,不方便透露为由婉拒了她。


    “哪怕是亲属也不行吗?”


    “或者您告诉我他严不严重也可以。”闻知问。


    但对面的男医生还是十分礼貌的摇了摇头。


    闻知叹了口气,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她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就这样不管他了吗?好像又不行。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对面的医生却忽然开了口:“如果没猜错的话,您就是贺太太吧。”


    闻知愣了愣,抬起眼帘看向对方。


    “你见过我?”


    她刚刚只说是他亲属,没有说是他妻子。


    “没有,听他提起过。”医生说。


    “他说您很漂亮,性格恬淡,平时也比较安静的类型。”


    “今天见到你,觉得这个形容很准确。”


    “何况……我想除了妻子以及父母,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过来关心病人的病情了。”医生说。


    闻知点了点头,不自觉有些伤感。


    但贺屿之居然跟医生说她很漂亮,这样的词汇让闻知自我怀疑不是在说她……


    见医生不能说多余的,闻知也就只好道了谢,准备回去。


    只是刚站起来,那位医生也起身送她。临到快出门的时候,对方又忽然叫住了她。


    “作为医生我确实不便多说。”


    闻知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向穿白色工作服的那位医生。


    “你们的感情问题我也不便插手。但从个人角度,还是建议你和他能好好沟通一下。”


    “医生也只能给患者进行干预性的心理疏导,再严重些上药物辅助治疗。但就他的情况来说,能从抑郁的成因上解决才是最好的。”


    医生说。


    听了对方的话,闻知微微有些怔住。


    她就算再迟钝也能听明白医生话里面的言外之意。


    何况这已经不是委婉,而几乎是明示了。


    贺屿之是因为她才变得这样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目前到底是什么症状,或者说心里是怎样想的。但只是他痛苦的症结是源于她这一点已经足够让闻知难受。


    无论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贺屿之都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她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垂下眼帘,向医生鞠躬道谢后离开。可直到坐上了回别墅的车时,内心都无法平静下来。反而越来越不安。


    闻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愧疚还是负罪感。


    她仍然是喜欢他的,所以更不忍心看他这样,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一个原本乐观自信、桀骜不驯的人,因为她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样子。


    但应该怎么办呢?


    她做了错误的选择,同时折磨着自己跟对方。可是又始终无法放下过去。


    或许该看心理医生的是她自己。


    但她却把贺屿之拉下了水,让这段关系变成像如今这样一地鸡毛——


    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仍旧坚定的选择了她。


    闻知还记得他领证跟婚礼时都是那样开心,仿佛他们真的有幸福的未来。却没想到迈进的是爱意的坟墓。


    或许她还喜欢着他,只是没有想清楚。也始终不愿意去正视。


    可直到最后闻知才痛苦的发现:原来他的爱意始终存在。


    只是在这种拉锯战中,被她一点一点的亲手消耗殆尽。


    有眼泪在心底轰然落下。


    闻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什么东西都不想吃,什么事情也都不想做,只是坐在床上,心里有堵得想哭的感觉。


    医生说要好好沟通。可是要怎么沟通呢?


    自从她那天晚上说了气话之后,贺屿之就一直都没有回家了。而且始终都在躲着她,两个人说过的话都寥寥无几。


    她现在反倒希望贺屿之能游戏人间,轻浮散漫,什么无所谓,只是有一副虚伪精致的好皮囊。


    可能最让闻知痛苦的是——


    她错过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一颗原本炙热真诚的心。


    该怎样了结?


    闻知自己一个人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给贺屿之打电话。


    两个人上午的时候还见过面,但没有说什么。宛如陌生人一般。晚上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屋子里就只有闻知一个人。


    现在才晚上八点。


    她想他应该还没睡,大概率是在处理前些天落下的工作。


    手机打了两遍才通。


    当冰冷的电子滴声结束,屏幕上显示着开始通话的时间记录时,闻知的心紧了一下,喉咙也紧跟着开始酸痛。


    尽管她还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事?”


    见她不说话,贺屿之那边先问了声。


    男人的声音很轻,但没有亲昵和温柔的成分,只是平静的。


    闻知坐在床上低着头,眼泪从眼眶中跌落出来滚落在被子上。


    “你在工作吗?”她问。


    “嗯。”对方应了一声,对面的背景音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怎么了?”


    “没事。”


    她擦了下眼泪,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问,不想让对方听出她的哭腔。


    “就是想问问你,还记得高中时候你带我去过的那个放孔明灯的地方吗?”


    闻知话音落了,对面沉默了好几秒,半晌后才回答。


    “记得。”他说。


    “那你一会儿有时间吗?”闻知问。


    “我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吗?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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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单线玫瑰”◎


    “我想跟你谈一谈……可以吗?就去我们之前去过的那个地方。”闻知问。


    贺屿之沉默了一下。


    “晚上有别的安排。”半晌, 对面答。


    “那明天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都可以。”她执着地追问。


    闻知第一次感觉到他明显的疏离和拒绝,想要单独见他一面都变得很难。


    但对方只是冷淡地回:“最近都没有时间。”


    闻知心里像有针扎一样,细密而不剧烈的疼痛, 却又绵长得令人麻木。


    对方的态度已如此明显。


    “你是故意在躲着我么?”她忍不住问。


    闻言, 对面却又静了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闻知忍住想哭的冲动, 吸了吸鼻子,还卑微的想要努力争取:


    “我真的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或者你现在是在办公室吗?我过去找你也可以, 就几句话的时间。”


    贺屿之明显不愿同意,但架不住闻知执着。


    男人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回:“那还是去那里吧。”


    “我一会儿让司机过去接你。”


    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闻知坐在床上呆呆的,很久后才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


    心里像是下了一场雪。


    直到十分钟之后,司机给她打了电话,说已经在门口等她时,才将闻知的思绪拉回了一些。


    晚上会比较冷。


    她勉强打起精神, 起来换了一件奶杏色的风衣,拿了手机下楼。


    出门时,司机已打开车门在等着了。


    闻知一眼就看到车里没有人, 略微皱了皱眉,忍不住问了句:


    “贺屿之没过来吗?”


    “贺先生已经过去了, 会在那边等你。”司机回。


    “噢,好的。”


    闻知应了一声, 眼帘不自觉垂下。


    贺屿之现在仿佛跟她在一起多待一秒都不愿意, 有意回避她。


    但他原本是不这样的。


    如果不是她有经历过他无比黏人的时候, 闻知真的会以为他很讨厌她。


    但可能……现在已经是讨厌了吧。


    闻知一时也分不清楚, 他和她到底谁才是更爱憎分明的那一个。


    穿过繁华的市区, 挤进明亮而拥挤的车流。车子在黑夜中缓缓向那边寺庙的方向行驶而去。


    贺屿之那时带她去的时候, 那里还只是一个山上的小破寺庙,根本没什么人去。台阶都不平整,又陡又高,周围也是荒草丛生,高树林立。


    可当她大学时,这边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就意外变成了网红景点。


    很多情侣和大学生都会过来打卡。


    她之前在小红书上看见过,好像是之前有一对儿很出名的网红情侣来这边拍过照,后来就慢慢火了起来。


    闻知坐在车上,看着北城不断向后退去的繁华夜景,心里却只觉得一片荒芜。


    —


    车子到了地方,慢慢停下。


    闻知从车上下来,发现山底已不似当年那样荒凉。


    虽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人并不少:有不少打着灯在卖东西的小商贩,再远些还有广场,有跳广场舞的阿姨们,以及不少过来玩儿的情侣。


    刚刚车里温度正好,一下来反而有些凉。


    女孩儿拢了拢身上的风衣,站在原地向四周望了望,忽然有些茫然——


    她没看到贺屿之。


    人很多,可是她转了一圈,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也没见到有那个男人的身影。


    对方在人群中一向是突出的,优越亮眼到一眼就能望见的程度。


    是还没来么?


    心里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时,闻知便听到旁边一道清澈熟悉的男声过来。


    “走吧。”


    她寻着声音转头去看,看到贺屿之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旁边。


    闻知顺着那人过来的方向看了眼,看到对方的车在旁边停着。他应该是一直在车里等,见她过来才下车的。


    闻知抬头看了对方一下,但很快低下头来,嗯了一声,心尖不自觉缩紧。


    他此时就站在她身侧。闻知能闻见男人黑色大衣身上淡淡雪松般清凛的气息,攻守兼备,年轻矜贵。


    明明这几日以来一直是有见面的关系,但闻知却感觉他离她很远。


    一种从未有过的远。


    闻知站在原地,原本还想好了要怎么说。但贺屿之一站到她身旁,她就大脑又变得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动,贺屿之就也不动。


    对方仿佛非要等她下一步动作。闻知没办法,只好先一步往上山的台阶那边走去。


    她一走,贺屿之就也跟了上来。


    就像他们以前放学时那样,看起来很有默契似的。闻知在前面走,贺屿之就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意识到这一点时,闻知忽然很想念曾经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年。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对方不会再回来了。


    她喜欢的人被封存在时光里,就在她高中离开北城前的那一刻。


    闻知走在前面。


    这里的台阶应该是翻新过,比当年她来过的时候要平整许多。旁边还陆陆续续有上山下山的人,其实还算热闹。


    闻知记得,当初她跟贺屿之过来放孔明灯时走这台阶,对方走在她前面。


    少年身体好,精力充沛,一步迈得好几格,爬了很久都不会觉得累,有时候就会先她很多。他那时还一边嫌弃她,一边在上方停下来等她。


    曾经的一幕幕在记忆中滑过,闻知心里有些酸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爬到了山顶的平台上来,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这里的变化跟山下一样很大。


    不仅地面铺了新的平整的砖,栏杆也和那时不同了,变成了小资但拍照好看的的石白色,甚至还有卖零食的小亭子。周围还新建了很多照明以及烘托氛围的小夜灯。


    暖黄色的光,映亮了整个山顶。


    闻知一直走到尽头的栏杆处,实在不能走了才停下来。


    对方也紧跟着她,步子放缓直至停下。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他。


    男人的身形融在夜色里,双手很自然的放在大衣口袋中。他低眉看着她,脸上几乎没带有多余的表情。


    无论是十字开头的年纪,还是现在,贺屿之都始终是女生们最喜欢的那类男生。


    高大挺拔,又有天生的一副英俊皮囊,身上带着优越家庭才能生养出来的矜贵气度。


    少年时潇洒恣肆,纨绔叛逆,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到如今风度翩翩,冷静从容;年少多金,杀伐果决。


    当他每每站在她对面时。


    是光芒,也是阴影。


    闻知抬头看着他的脸,那双深邃又具有迷惑性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好看的唇。贺屿之单凭这张脸,就有一切花心浪荡的资本。


    可如今,她已经看不到这双眼睛里的光了。


    星辰般的明亮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下来,只剩下看不清情绪的浓黑。


    “其实我这段时间一直想找你的,但没有机会。”


    闻知收回视线,微低了低头说,“我知道你最近很忙……”


    她说着,又忽然有些哽住,说不下去。


    男人始终未说话,闻知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分明周围人声鼎沸,不时传来路人和小孩子的交谈和玩闹声,甚至有一对儿像大学生的小情侣从他们身旁跑过。


    但贺屿之不说话,闻知就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站在死寂里。


    他似乎已没有想对她说的话,只是在等她说完。


    闻知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在袖口处捏紧了,许久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是我配不上你。”


    “我们现在都太痛苦了,与其这样,还不如放过彼此。”


    “婚姻应该是美好的。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好。”


    “会记一辈子的。”


    闻知说着说着,自己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原本在车上打好的草稿已不记得多少。


    她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还未眨眼便已经有眼泪潸然落下。


    “其实我真的想了很久,想要等再过些日子说的,可是我不想让我们再这样下去了。”


    “我知道你很累,也很痛苦。我也一样。”


    “所以……”


    “贺屿之,我们就一起走到这里吧。”


    她说着说着,已经快要没有力气去说:“你应该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伴侣的……你值得更好的人。”


    “可能,我们都需要走出来。”


    闻知说着,忽然听到对面笑了一声。


    她心口像是被人捏了下。


    她抬起头来,尽管眼前对方的轮廓早已被泪水弄得模糊不堪,但她仍然努力去看,直到眨了一下眼,视线重新变得明晰。


    贺屿之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山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笑着,唇边有微微勾起的弧度,一开始是自嘲,但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苦涩与无奈,像是感受到某种真实的疼痛。


    闻知看到他眼底红了,但始终转过头,不愿意看向她——


    直到有清晰可见的透明的液体,从眼角缓缓落下。


    “嗯。”他点了点头。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他说着,又低头笑了一声。像是在笑她,但更像是在笑自己。男人下颌微微动了动,已经极力在隐忍着泪水。


    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吗?


    不,其实他早有预感。


    就在她几十分钟前打电话给他时,他就已经预判了她想说的话——


    她就要离开他了。


    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分手。


    可是他还是要赴约。哪怕已经提前知道这是一场凌迟,但因为刽子手是她,他又只能来赴约。


    不想让她难过。


    如果两个人之间一定要有一方比另一方更痛苦,那他宁愿是他。


    贺屿之一直都知道闻知想要跟他离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毕竟闻知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过。一切只是因为贺占年的期待,以及她天真且混乱的决定。


    每当贺屿之想跟她亲近时,她觉得他烦,只想远离;现在他不管她,不靠近她,给她足够的自由,甚至尽量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却好像仍然是错的。


    他怎么做都不对,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样做。


    越想要抓住的,就越偏偏抓不住。


    每当她问他要不要回家时,他都会痛一下。


    难道是他不想回去么?可他真的怕她又会因为他而紧绷着,做什么事都不自在的神情,躲避的动作,甚至是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


    他比她更痛苦。


    再没有比不能靠近自己心爱的人更难过的事。他心里难受到不行,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一了百了。


    贺屿之看到那女孩儿低下头来,喃喃地说:“再过一段时间,等爷爷的事情结束……”


    “离婚需要什么我都会配合你的。”


    “你买的东西也不用给我,我什么都不要。”她说着,脸上有些安静却忧伤不安的神情。


    “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你要忙的话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他。


    但贺屿之已经麻木了,当某种痛苦的感觉到达了顶峰,痛苦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了,甚至感受不到活着的感觉。


    闻知抬头看着他,略微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低下头。


    “那……我先回去了。”她说。


    贺屿之始终站在原地,看着闻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向下台阶的那个方向走去。从他的视线里一点点消失。


    他什么都明白,但依然无法接受。


    心口和身体里都像是灌满了水泥,慢慢沉到深不见底的井水中,绝望的溺死。


    她带走了他仅存的空气。


    贺屿之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又或者说已经死了。


    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感受不到风吹,寒冷,光芒;同样感受不到悲伤和痛苦,甚至是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那样始终在原地站着,站到两条腿都麻木——


    直到那道熟悉而又细软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不回去吗?”


    闻知都已经下山了,始终没有看到贺屿之下来,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心也不放心,又重新折返回来。却发现贺屿之还站在原地,只好过来问他。


    贺屿之转过头看向她。


    “回哪儿?”


    他问她,声音微微有些哑。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去。”他说。


    他看到她回来,重新看到她的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崩溃掉,第一次觉得孤独又无助。


    “你能带我回去么?”他问着,眼泪怆然落下。


    你能带我回去吗?


    你能把以前的闻知还给我吗?


    闻知抬头,愣了愣。


    女孩儿那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他,像小时候一样清澈,最后才低下头来,神情稍微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贺屿之站在那里,左手忽然有温软细腻的触感,轻柔得像一朵带着热度的云。


    她右手牵过他。


    “那你跟着我走吧。”他听到女孩儿小小的叹了一口气,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小兔子把淋湿的大灰狼领回家,


    下场就是被吃掉。


    虽然被淋湿了看起来很可怜 ,但是不要忘了他天生就有獠牙


    对的对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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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是喜欢的”◎


    感觉到贺屿之状态不对劲, 怕他做出过激的傻事,闻知也不敢狠心一走了之。


    她重新折返回来,拉着他下山。


    牵过他手的那一刻, 手指肌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稍微有些陌生。


    她已经不记得两个人上次牵手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在很多年以前。


    男人此刻变得极温顺,只是任由她牵着。


    贺屿之的手很大, 手指修长,皮肤摸上去有种湿润的冷感, 虎口和食指处有微微的薄茧。


    闻知一路牵着他下山。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心也随着两只手的触碰而紧张悬起,可从山上到山下的那一段时间的距离,又好像习惯了牵着他手的感觉。


    有种踏实、安稳的感觉。


    贺屿之始终没有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悲伤和绝望。


    他怎么可能忘记该怎么回去?这个地方最初还是他带她过来的。何况两个人上山时已经走过一次。


    但闻知理解他。


    自己刚刚说了分开的话,可能那对于贺屿之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


    她牵着他的手,有几个紧握的瞬间也曾觉得不想放开。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治愈他。


    直到下了山,闻知牵着那人走到刚刚下车时的位置。


    “你现在还能开车回去吗?”她回头问他。


    闻知别扭, 敏感,但又不是铁石心肠。没有办法放任一个抑郁的人不管。


    但贺屿之没有回答。


    她抬头望向他时,只看到他半垂下的眼睛, 以及没有情绪的脸庞。


    闻知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带着他上了自己过来时司机开的车。


    司机一直守在山下, 看到两个人回来也能察觉到气氛不对。很快下来拉开车门,直到闻知跟贺屿之进去后才关上, 从前面重新绕到驾驶位。


    “还是直接回家吧, 麻烦了。”


    闻知对司机说。


    此时她坐在左边, 贺屿之坐再右边。两个人的手仍是牵在一起的状态。


    前两天刚下过雪, 这几日的气温也一直是低的。两个人刚刚一直站在外面, 身上自然带了些寒气。


    她刚牵过他的手时, 只觉得他的手冰冰的,很凉。


    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牵久了的缘故,再加上进了车,司机早已经很贴心的将车内温度稍微调得高了些,贺屿之的手已经不似刚刚那样冷。


    车子缓缓启动。


    密闭的空间内,闻知的安全感也大了些。不过不是自己的安全感,而是因为贺屿之在她旁边,她就不用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原本牵他的手就是要带他下来,但现在好像没有必要了。


    其实也有些尴尬。


    两个人才刚刚说过离婚的事,现在却牵手坐在一起。


    待车行驶到主干路线时,闻知微微松了松手指,一点点从对方的手心里抽离出来。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抽出来时,却被那人忽然抓了一下。


    他始终没有用力,直到她快脱离开他时才很紧地抓了她手腕一下,让她无法再收回。


    闻知随即看向他,眼睛睁得大了大。


    贺屿之不让她收回手,但却没有看向他。那个男人好像始终处于痛苦跟游离的状态,但抓她的时候用的力气却很大。


    闻知不动了。


    他想要握着那就握着吧——


    她已经不能为他再做些什么。如果能多安慰他一点就安慰他一点。


    闻知放弃了收回手,那人过了一会儿就也卸了力气。


    带着薄茧的指尖慢慢拂过女人纤细白净的手腕,而后将其翻转过来,放在真皮座椅上,使他的手掌在上握住她。


    闻知始终任由他喜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个男人即使是这样的时刻,骨子里都还想占据着一点点主动权。但这已经是他仅存的脾气。


    “你不回公司可以吗?”


    “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吧?”


    车都往家的方向开了一半了,闻知才想起来这一点,忍不住转过头问他。


    但贺屿之只是摇了摇头,闻知就也不再多问。


    他都这个样子了,就算回去了应该也没办法再专心工作。


    闻知垂下眼帘,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但目前看起来又好像有些残忍。


    她本来以为他已经无所谓了的,以为他已经不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她都是冷淡的,哪怕她叫他回家他都不回。


    她以为他想要跟她离婚。但没想到自己说完后贺屿之的表现却又是这样的……


    仿佛她才是抛弃他的那个人。


    车终于开回了别墅。


    闻知都不记得两人有多久没有一起在北城这间大到空旷的庄园内同住了。他们一起进了家门——


    如果这里还能称之为是“家”的话。


    “你今晚想在哪个房间休息?”在客厅时,闻知尽量语气温和的对贺屿之说。


    但对方却始终一言不发。


    就在她问完后,贺屿之只是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上楼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闻知站在一楼大厅,直到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最终叹了口气,也上楼回了两个人的卧室。


    路过贺屿之书房时,那个房间已经关上了门。


    但闻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在里面。


    之前他非要把他办公的书房放在俩人卧室的隔壁,说是工作完可以快些回来睡觉。还专门请人过来重新做的设计。现在看来却有些讽刺。


    闻知回到房间,整理衣服。


    其实她在北城这边的个人物品并不多,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物品大都在沪城那边,所以收拾起来也还算快。


    只是去衣帽间,将自己的几件衣服从衣柜中拿出时,心里忽然又有些沉重。


    住进来的时候,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吗?


    其实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是有过美好期待的。


    只是她做的太过糟糕,让这场婚姻只剩下了彼此的折磨和伤痛。


    把贺屿之这样一个桀骜不驯,高高在上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闻知觉得自己有罪。


    她拿了衣服回来床上去叠。可还没有叠两件,却忽然听到隔壁有强烈物体撞击的声音,咚的一下,然后又是桌椅板凳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她心也紧跟着咚了一下。


    随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僵住。


    闻知竖起耳朵去听,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很快又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庄园很大,邻居也都离他们很远很远。就算是家里雇佣的阿姨和厨师也都不在这边,在旁边一百多米处的楼里面住。


    所以这个声音就只可能是贺屿之发出来的。


    他是在砸东西吗?


    闻知心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可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下时,那声音却忽然停了下来。周围再没有一点动静,甚至静得有些让人不安。


    她的心被悬了起来,有些害怕。


    闻知总是喜欢把事情往悲观的方向去想。


    女人紧张的攥着拳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了两圈,最终还是一鼓作气从房间出来,快步走到贺屿之书房的门口。


    里面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客厅的水晶吊灯明亮优雅,映着明亮细腻的暖光。可闻知却只觉得心里冰冷,且焦急。


    隔着一道门,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想到贺屿之还在吃抗抑郁的药物,怕他情绪失控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贺屿之,你在里面吗?”


    她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人应。


    闻知皱了皱眉,又锲而不舍地敲了敲。贺屿之明明就在里面,但却始终没有过来,也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忽然就有些急了,其他事情也都暂时抛在脑后,只是怕他出事。


    她拧了拧门把手,可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上了。


    她原本还只是担心对方可能会出事,可当她发现门被反锁的那一刻,眼睛不由睁得大了大,心里一下子从担忧转为了焦虑心急。


    该怎么办?


    她大脑忽然一片空白。直到几秒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有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之前还未搬进来之前贺屿之有给她,只不过她觉得用不到,一直放在抽屉里。


    女孩儿很快冲回卧室,拉开抽屉将钥匙翻找出来,从中找到书房的钥匙。


    再重新跑回去,将钥匙拧进去。


    门终于打开了,可眼前已是满地狼藉。


    书架上的东西都掉了出来,电脑也在地上,快要碎掉的状态。书和文件档案洒落一地,以及各种乱起八遭的杂物。


    甚至连他原本珍藏的酒都碎了,里面的酒液都洒了出来,形成一滩一滩的水迹留在地面上。


    她走进去,还不小心踩到了贺屿之的钢笔。


    闻知迎面只能看到一地的狼藉,以及对面落地窗外的夜色,没有看到贺屿之。心里比不安更加不安。


    她忍住眼泪,鼓起勇气一步步往里面走过去——


    直到在书房桌子的后面看到他。


    贺屿之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桌的柜子。


    一条腿平放着,另一条腿曲起,手肘半搭在上面,深黑色的眼睛始终看向落地窗外,仿佛对闻知的到来感到麻木,充耳不闻。


    看到他还活着,闻知的心一下子就从高空落回,起码比刚刚心安了些。


    起码……他没有做傻事。


    但闻知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崩溃了,很累很倦。精致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已经对生活筋疲力尽。


    她忽然感到心痛。


    “贺屿之……”


    闻知蹙了蹙眉,站在他旁边,轻声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什么都不要说。”


    贺屿之忽然打断她。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她,而是始终看向窗外,声音平静且冰冷,却又好像累的要命:“什么都不要再跟我说了。”


    因为她只会说让他更加绝望,更加刺痛的话。


    每句话都是一把刀子。他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


    “想走的话就走吧,不用告诉我。”


    闻知站在原地,看着贺屿之说。


    他声音很轻很轻,好像快没有力气去说——他什么都做了,却依然留不住她。抓住的不过是从前的梦幻泡影。


    闻知眼睛有些酸,低眉看着地上颓唐潦倒的男人,忽然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贺屿之依旧没有看她,看向窗外的目光也有些涣散,没有任何神采,没有任何希望。


    “反正你早晚都要走。还不如干脆点。”


    他轻声笑了笑,“不然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胆着,总是想着你要走。”她听到他说。


    闻知心里难受得不行。


    她明明是最不想看到贺屿之这个样子的人。


    他那时吸引她,因为他桀骜不驯,因为他恣意洒脱,因为他是她人生里发光闪烁的人,是她仰望的星星。


    但星星现在却黯淡了,落了下来。


    可这一切却又好像是她一手造成,是她把他害成这样。


    闻知强忍住眼泪,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半晌,才鼓起勇气问:


    “贺屿之……你还喜欢我么?”


    她看到男人眼睛终于动了动,视线重新汇聚,缓缓看向她。


    “你想听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对方回。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傲慢,野性,甚至尊严都快被一点点磨平。


    “我想听你说真心话。”


    闻知看着他,但好像自己心里却要碎掉。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


    贺屿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数次欲言又止,眼底红了又红,但又无数次重归平静。她看得出他在忍耐,但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喜欢的。”


    她听到他说。


    即使那人声音轻的快要听不见,但她还是听到了,敏锐得抓住了空气中清晰的音节。


    他们的感情好像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就这样拉拉扯扯,藕断丝连。


    闻知眼里和心里都难过得要命。


    “我也喜欢你的。”


    她说完,有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涌了出来。情绪所致,一下子哭出了声。


    贺屿之木木地看向她,眉头蹙了蹙,露出迷茫又难解的神情来,带了一些不理解和不可置信,像是在努力消化着她的这句话。


    闻知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她半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想抱他。


    于是她便这样做了。


    女孩儿擦了擦眼泪,轻轻抬起手臂抱住他,将头枕在他颈侧的位置。


    贺屿之愣了愣,沉黑却涣散的眼底重新聚起光。有惊讶,也有惊喜,以及不敢相信,重新像暗夜里的花火,一点点在永夜的黑中猝然迸裂开来。


    她身体软软的,附在他身上。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所以会幻想出这样的场面来。


    可她的温度如此真实,眼泪的湿度也如此真实,打湿了他的颈侧。


    他抬起手来,微微拥抱他,指尖就从她柔软的发丝之间滑过。


    “换洗发水了……”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闻知原本在他怀里痛哭着,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为什么要活的这样累啊?她也不想,只想好好在一起的。却忽然听到贺屿之说了这样一句。


    她吸了吸鼻子,头靠在他肩膀处没有抬起来,但还是嗯了一声。


    “都换了两周了。”


    他都没发现,现在才发现。只是贺屿之这样说,却莫名其妙地让她更加想哭。


    “是椰子味的。”他喃喃地说。


    女人头发上的香气那样柔软,温和,丝丝缕缕从鼻尖钻进他身体里。


    像无形的绸缎和丝带,却将他重新从地狱中拉扯拯救回来。


    他抬起手抱着她,心里就好像重新慢慢变得充盈。抬起手,不舍又珍视地摸了摸她的头。


    就这样吧。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他正这样想着,却又忽然感觉到她从他怀里离开,重新起身。


    闻知微微直起身,但仍然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她好久没有这样平视,又这样近的看他了。


    因为一直都没有机会。


    他长得很高,她每次看他都要仰着头。晚上的时候又总是不好意思转过来,认真地盯着他看。


    可看着他,原本是她少女时期最喜欢做的事——


    那时候她抓住一切机会偷看他,再被他发现,然后尴尬地想找地缝钻进去。


    闻知静静地看着他,不过咫尺的距离,看着他漂亮深黑色的眸子,双眼皮褶皱的线条,挺起的鼻梁,以及微粉薄厚适中的嘴唇。


    最开始也是这样喜欢他的。


    她原本就是如此肤浅的人啊。


    曾经贺屿之总是欺负她,她也会总会原谅他。这次好像跟原先也没什么不同,只是时间隔得太久太久了一点而已。


    “你可以把以前的贺屿之还给我吗?”


    她忽然问他,喉咙酸痛得好像卡了玻璃。


    其实闻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毫无逻辑,但她就是想说。


    可贺屿之好像总是能明白她混乱的思绪里,想要表达的话。


    对方看着她,唇边略微笑了笑,也问她:


    “那你能把我的闻知还给我吗?”


    闻知吸了吸鼻子,心里有种释然又解放的温暖。那种温暖让她感动的鼻酸。


    “如果我可以呢?”她问。


    贺屿之看着她,眼底浮过温柔的光,声音微哑,却也动听。


    “那我也可以。”


    女孩儿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些,好像迎来了长年以来都未有过的轻松。


    她一直活得很累,永远在顾及别人,身上好像压着东西。可此时却忽然灵魂轻盈。


    他们需要的只是忘记纠缠,重新开始。


    相爱的人没有理由分开。


    她还是以前的自己,他也还是以前的他。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但也善良地给他们留下了彼此——这样的缘分已然不易,千千万万分之一的概率。


    她想再抓住一次,如果可以的话。


    闻知眼泪落下来,却是开心的。


    她坐着看着近在咫尺的贺屿之,好像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少女时期。


    只是和那时不同的是,她现在有了足够的胆子,去做那时候永远也不敢做的事情——


    她身体微微前倾,凑过去。


    吻了贺屿之一下。


    作者有话说:


    “一个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再计较人们说什么。一个拿死说来说去的人,以我的经验来看并不是真的想死,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还在……还在渴望爱。”-


    史铁生《务虚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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