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穿越快穿 > 炮灰活成种田文女主[快穿] > 157. 同窗们 猫式亲昵
    从师堂与无师堂一样,靠墙的一侧都设了灶台,谢灵从门口望过去,一下望见五座大灶台——每一方灶台上少则有三个大灶口,多则又添二三个小灶口,这些是用来放蒸笼和烧热水的,最小的一个灶口只能炖进一碗饭,但这个袖珍灶口与另一个小灶是连起来的,小灶可放锅烧水,水沸的途中,如果在袖珍灶口炖上一碗鸡蛋羹,或是一碗冷饭、冷汤,沸水烧开之际,这些碗食也就跟着炖的热气腾腾了。


    靠窗的一侧依次摆放了杂物架子、菜柜、干货柜、粮柜、水缸、装鱼虾等河鲜的桶——从头数的第一个杂物架子上有斜口嵌笼,各途各用的刀具都插嵌在其中,看起来足有数十把之多,而且刀柄上有些是刻了姓名的,另一些则没刻,看着像是共用的;在这其上的墙面钉了好些挂钉,用来悬挂一应汤勺、捞篱之类的勺器,其下则装了大镊子、鬃毛刷、刨子、擀面杖、筛子,漏斗等一箩筐零零碎碎的厨房用具;


    第二个菜柜不止一座,是连着三座拼凑起来的,菜柜上置了几个盛菜的圆簸箕,圆簸箕里装满了各色蔬菜——有黄澄澄但蒙了一层尘粉的土豆、有个头笨硕,浑身沾满地泥的白萝卜,还有根根光滑紫亮的茄子、一朵菜叶宽厚而硕大,几乎能占满整个圆簸箕的包花菜、满满一捧霜绿色的小葱……这里面多是当季时蔬,藕河镇大多数的镇民在冬季都是吃这些菜的,但偶尔也会吃一吃茄子这种反季蔬菜。


    反季蔬菜是用火烘法种植出来的,因为耗费巨大,在前朝只供王公贵族享用。


    但到了黎朝,因第一任女皇出身乡野,更能体恤低层民情,所以旧时的诸多皇家庄园、行宫都被她下令废止,那些庄园之下的肥沃之地,从此被交由朝廷的司农院,专门用来培育杂交新蔬、以求来日惠及民生。而行宫所占的温泉一部分被设作游景,供百姓们冬玩取暖,另一部分则效火烘法,用来种植一些反季时蔬,成熟后,各地温泉就近京都的输送到京都,就近一些大州城就输送到大州城贩卖,因是官种,这些反季时蔬价钱虽贵,但比一般的商种要低一些,这样就算是寻常百姓,只要多花一些钱,日常所食的蔬菜种类便多了许多。


    关于女皇造福民生的事迹还有很多,一开始经由街头说书人之口广为传播,后又被编写到各种各样的话本故事之中,流传到如今,就连码头的那些婶娘们闲侃时,都能信手拈来一二个,谢灵耳濡目染,倒也知晓了不少,其中就有这关于反季时蔬的一则。


    堂室左右各有灶柜,最后剩下的堂室中央,放置的是一连五条厨案拼凑起来的长形厨案,学子们俱都围着它在忙活,盛天晶领着谢灵走到其中一位身边,向她介绍道:


    “这位叫作冯若齐,擅作的是面食,就是各色面条啊、包子、馄饨面片之类的。”


    冯若齐正在用擀面杖擀面皮,一根沾满了面粉的粗木杖在她手下灵活滚动——先是在圆鼓鼓的面团上一寸一寸均匀碾压,到压的平实,她便一边抖洒着面粉,一边用粗木杖裹住面团一角,迅速往里滚推。粗木杖每往前一寸,面团变薄,她便顺势放慢滚推,防止太快擀的不均匀,这样骨碌骨碌地在面团上滚了几圈,面团立刻就被抻的大了一圈,变成了薄一些的面皮。


    谢灵也会擀面皮,冯若齐做的每一步,她都能看透用意,但两相比较起来,她的手艺显然比冯若齐要粗糙很多,也并不如她的轻盈娴熟。


    “哎,新来的?”


    冯若齐的身量比盛天晶矮一些,但骨架大,四肢都显得憨壮。她皮肤见白,脸颊上洒满了雀斑,也因此更显平易亲和:


    “我正擀着馄饨皮呢,你吃不吃,要不我给你多包一些?”


    跟谢灵打了个招呼,她好心提了这一茬,又道:


    “我们大家都在做午饭,你要是见到什么喜欢的,就让她们帮你多做一碗。”


    “谢谢。”


    谢灵得了她的好意,脸上不觉染了一丝愉色,盛天晶继续领着她跟第二位学子打招呼:


    “这位叫倪飞,她最擅蒸法,每次蒸出来的菜都极嫩,平日烧柴火候把控也是最好的一个。”


    倪飞闻言转过了身,她颧骨微扩,皮肤陈暗,但一双眼眸蕴含神光,虽淡淡,却让人很挪不开眼:


    “新来的?以后烧火可以找我帮忙。”


    谢灵递上姓名,照旧谢过,盛天晶便带着她来到了第三位学子面前,这一次她特地先提了一嘴:


    “她叫晏绍,跟你一样是半途插班进来的。”


    “啊……跟我一样的插班生?”


    “不过你来得也太晚了一些吧,这都初冬了,哎呀……你看样子要比我们多学一年了。”


    晏绍一脸遗憾可惜,对着谢灵啧啧了两声,盛天晶却很不合时宜地吐槽了她一句:


    “说不准你还要跟她一起多学一年呢。这一年下来,无论菜饭你都做的那么淡,若就这样出去掌勺,客人怎么吃得下?”


    “……淡有淡的好味啊,我、我还嫌你们做的东西齁呢。”


    晏绍被她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但死鸭子嘴硬,偏偏觉得自己的菜饭做的比其他人的好吃。


    旁边一位学子见状,忍不住接着调侃她:


    “少盐少盐,我们喊你外号叫少盐,你还真的怕往菜里放盐呀”


    晏绍被她说的一张脸像馒头上了蒸笼一样,变得臊热起来:


    “我哪里怕了……我、我这叫清淡,叫别有一番滋味,喜欢的人肯定很喜欢,你们不懂的别瞎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


    调侃她的那位学子笑眯眯地摆了摆手,盛天晶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像模像样地安慰道:


    “其实你做的清粥汤饭都还不错,最适合病人喝,以后你若是去不了酒楼掌勺,不如就去药堂烧饭吧。”


    “……你说得对啊,这我怎么没想得到呢?”


    晏绍登时露出一脸恍然之色,这下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鼓捣起面前砧板上的食材,一边鼓捣一边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适合病人吃的……要不先泡一些干百合出来吧……然后剁碎了混进粥里……”


    盛天晶接着给谢灵介绍了一圈,差不多人都认齐了,才轮到赵闻玉。


    赵闻玉瞧着年岁稍长,但看起来还是阿姊的样子,只气质沉稳一些,然而她一开口,这份沉稳气质就全然破功了:


    “这位新来的学子,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倭瓜泥甜汤?”


    她勾起唇角,一脸笑眯眯对谢灵道。


    谢灵被她问的愣了一下,然后才怀了疑惑开口道:


    “倭瓜泥,也能做甜汤吗……?”


    在谢灵的印象里,倭瓜是一种地产的蔬瓜,寻常是用来炒食的,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倭瓜还能拿来做甜汤……这味道能好吗?


    “赵闻玉,你又搞出了什么怪食?”


    盛天晶一听到这种诡异的食材做法,就忍不住露出一脸嫌弃:


    “谢灵你千万别吃她做的东西,万一中毒还得去看病。”


    谢灵刚才还犹豫着要不要试一试,但听到盛天晶说的话,便在内心果断拒绝了赵闻玉的邀食。


    “什么?中毒?我用的都是能吃的食材,单吃不中毒,混在一起吃怎么就能中毒了?”


    赵闻玉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而且很不屑与盛天晶争辩,端着一碗绿糊糊的倭瓜泥甜汤往外走道:


    “你们既然不吃,那我就给御衣堂和敛武堂的人吃,她们之中肯定有人是识货的。”


    盛天晶在她路过自己的时候,一脸嫌弃地捏住了自己鼻子,还伸手扇风,试图将那一股子飘过来的生瓜腥气扇走:


    “赶紧去赶紧去”


    送走赵闻玉,盛天晶帮谢灵认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谢灵初来乍到,还有很多规矩需要了解,盛天晶便与她一一讲清:


    “现在你插班进来,算是与我们同一拨。但我们是初春一起进学的,学的东西要比你多很多,所以你的进度已落后了我们一大截,需要尽快补回来。”


    “不过这补学嘛,说起来麻烦,但实际还是要看你的个人悟性。如果你的厨艺本来就好,那前期的厨艺基础你简单学一学就行了,如果你在厨艺上一点基础都没有,学的也慢,那就只能混到明年初春的新一拨学子里,跟着她们继续巩固基础。”


    “若你是前一种情况,等到明年便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进无师堂了。”


    谢灵认真地从头听到尾,接话道:


    “无师堂是用来做什么的?”


    盛天晶爽快为她答疑:


    “无师堂便是不从师教,而从个人实践之中取得经验。”


    “你刚才瞧着无师堂只我和宣苹二人,但其实无师堂还有一批学姊在,她们是去年初春来惜膳堂的,如今一直在外做实践的课业。这实践的课业多种多样,有的是三两个学子合力开食摊,有的是学子人数多一些,又各自有所擅长,就可以大胆一些在藕眠巷合力承办席面,若是对自己的厨艺颇具自信,又有一点名声在,也可以去清蕸乡的那些富贵人户府中帮厨。”


    “至于如何证明自己的实践课业,只需让食客们写纸面评价,然后整理成一个薄册带回来就行了。”


    “这无师堂一共要上两年,两年之内,按照难易程度的不同,学子们必须整理好自己的簿册,为结课所用。譬如简单一些的开食摊,因为客流量大,簿册所集的食客评价就需多一些,得五百张才行,这一点看起来很麻烦,但好在不限制时间,只要达成张数就能结课;如果是承办席面,那就只需五十张,但每隔五张,都得是不同席面上的食客写的评价。”


    “若是最难,对厨艺要求也最高的清蕸乡富人府中帮厨,那就只需获得主家的一张评价,但上工时间必须大于一年。”


    “不过给人家做工这种事,长久一些或许能做个一年半载,短一些也许几个月就做不下去了。如果出现类似的断工情况,两年之期又快过了大半,便可以向惜膳堂的师长请延半年或一年,另做一份实践课业。”


    经由盛天晶一番讲述,谢灵算是对惜膳堂有了更深的了解,接着触类旁通:


    “那其他艺堂也是一样吗?”


    “是啊,御衣堂要不然就是自己裁衣,自己卖衣,要不然就是去裁缝铺里当裁缝。敛武堂就更简单了,左右就是去京都给富贵人家当当护院,再去瓦院耍耍杂艺,不过武艺难学,一年肯定是学不到什么东西的,她们要学两年,然后再外出实践一年,这一点倒比我们好多了。”


    “哦……”


    谢灵听懂了,盛天晶想了一下,最后又补充道:


    “三年结课之后,咱们还可以一起出游……我听说前头已结课的几个学班,去的都是别的州城,一次跟一次不一样,也不知我们这一拨到时候能去哪儿玩。”


    二人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吃中饭的时候了。学子们每日所做的都是自己的饭食,早晨做的是中饭,下午做的是晚饭,有些勤勉的还能多做一些,当夜宵带回去吃。


    谢灵跟着学子们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有冯若齐做的一大碗鲜溜香滑的虾籽馄饨,还有倪飞做的清酱蒸花鲢,一整条花鲢鱼被她蒸的肉嫩透汁,谢灵挟上一小块到嘴里,只轻轻一抿,蒸鱼肉就随着酱水化开了,一瞬间,鱼肉清香四溢,淡淡弥漫在了她的唇齿之间。


    除了这两道,还有晏绍的百合莲子煨甜粥,她这一道吃起来的确清淡,但因为是甜粥,尝多了也不会发腻。而且晏绍是用砂锅小火慢煨出来的,去芯莲子被煨尽了残留的一丝苦气,又混浸了百合的清香,二者结合,再添上少许冰糖、几颗蜜甜枣,回甘尽甜,又滋味丰富。


    盛天晶午饭倒是没做菜,她嘴虽硬,但后来还是去帮宣苹炒了蛋炒饭,二人就拿那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蛋炒饭当午饭了。


    谢灵也吃了一小碗,蛋炒饭明显是被炒糊了的,从底泛出阵阵的焦苦气,但并不妨碍蛋炒饭本身的美味。因为炒菜最需要的是一个锅气,而爆炒过后的菜肴热、烫、鲜与香都被前两者迅速地激发了出来,此时只要调味适当,一道炒菜便难吃不到哪儿去。


    盛天晶炒的蛋炒饭,一碗里的颗颗米粒覆着饱满的油光,金黄的碎蛋、绿葱与之混拌在一起,似粘非粘,谢灵用筷子挟上满满一口送进嘴里,一瞬间连呼吸都是热烫喷香的,蛋鲜与饭咸的滋味于她的唇齿咀嚼下完美中和到了一起,饭粒的柔韧又使每一种滋味都清晰分明,而弥漫在这之上的,是每一粒米尖上都仿佛沾染的葱香,浓郁到几乎充盈了她的每一缕鼻息。


    “好吃,太好吃了……”


    谢灵从不曾想见,仅仅庖厨之艺,也可以用心钻研到如此地步,而在尽情享受佳肴的那一刻,那样通达五感,微妙渗透到每一处毛孔里的幸福,也是她从未真正重视过,从未真正用心去感受过的。


    从翠浓学堂回来,已是傍晚,谢灵虽没有带回什么东西,却犹如满载而归,心里沉甸甸的很满足。


    卓瑛与冷嘉平正等着她一起吃饭,然而谢灵一进厨房,浑身残余的香气就一道涌了进来。


    卓瑛循着这突然的气息,嗅了一嗅,随后露出一脸诧异之色道:


    “谢灵,你不会在惜膳堂吃过晚饭了吧?”


    “嗯,那儿的饭菜都是大家自己做的,早晨就做中午的饭,下午就做晚上的饭,以后你们都不用等我一起回来吃了。”


    谢灵向她解释道。


    冷嘉平闻言,淡淡对卓瑛道:


    “我早说了,谢灵肯定在学堂吃过饭了,你偏不信,非要等她回来再吃。”


    “嗐,你不是也说了,学子第一天去学堂是不用学艺的,我这不是怕她第一天去,跟人混不熟嘛。午饭人家肯定会让她蹭一下,但晚饭她要是不好意思再蹭,那不就只能回来吃吗?”


    卓瑛一脸讪讪地应道。


    谢灵听她们二人拌了两句嘴,还没来得及从中调解,冷嘉平就用筷子挟了一大块肉,盖到热腾腾的米饭上,果断开吃了。


    卓瑛见她先开了饭,顿觉肚子饿意强烈,忙不迭也跟着夹菜吃饭,还不忘招呼谢灵:


    “来来来,你也吃一些。”


    谢灵原以为自己已经吃饱了,但被她这么一招呼,意志又开始动摇,犹豫了一下,便也端起面前的饭碗,大快朵颐了起来。


    吃完这一顿,谢灵撑的肚皮滚圆,差一点就走不动道了。回房屋之前,卓瑛跟她知会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有冷嘉平帮忙干活,就让她不要再惦记着杂役的事儿了,先在惜膳堂用心进学去。


    谢灵听了心中微微熨帖,既不想辜负卓瑛的一腔好意,又不想让卓瑛负担太多,便主动道:


    “既然我暂时不当杂役了,那工钱我就不拿了。”


    “这怎么行,你好歹也是在我这干了许多活儿的,而且等你适应了学堂的生活,以后晚上还是要来帮忙干杂活,这样你就更加劳累了,拿工钱不是更应该了吗?”


    卓瑛突然严肃了起来,谢灵想要回应,却被她抢在前头,截断了话头:


    “而且、嘉平她白天愿意帮工,晚上可未必,我这儿暂时少不了你,你以后也别提工钱不工钱的事儿了,若真要计较起来,我还让你多帮了一些忙,算起来可是要给你加工钱的。”


    可是,那些忙不过是她举手之劳,而且是为了做晚饭,她自己也是要吃的……


    谢灵想开口说这些话,但临到嘴边,却一下哽着说不出去了。她的眼眶隐隐泛起一丝热意,似隐若无的,很快,又随着心中那一缕转瞬而逝的温流,渐渐消退了下去。


    她到如今才意识到,卓瑛阿姊是个好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而她眼下虽是孤身一人,却不再似从前一般孤单了。


    在工钱的事上拗不过卓瑛阿姊,谢灵便打算接受她的好意,日后虽不能一时还给她,却可以细水长流地对她好,也许到那时候……自己已经拥有了想象中真正的一个家,心也会更温暖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谢灵休息了一会儿,便打算睡觉。


    谁知一掀开被子,她就瞧见一团灰狸色的毛团,正安安静静地蜷在她的床上。


    “呜……喵”


    毛团被惊动,懒洋洋地打了个滚儿,接着摊开雪白的肚皮,睡眼惺忪地仰面瞅向了谢灵。


    谢灵掀开被子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等反应过来,才颇为缓慢和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猫姐儿?”


    猫姐儿应和着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谢灵见状,俯身下去用手轻轻捏住一角被子,又将被子盖了回去。


    然后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自个滚到软绵绵的被褥上,又裹好被子,谢灵尝试着用一只手抚了一抚猫姐儿的屁股,见它不一会儿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一阵惬意之声,便大胆了一些,将手顺着它雪绒绒的肚腹,缓缓揣到了它的胸毛上。


    “喵”


    猫姐儿咕噜咕噜地喵呜出一声,四只猫爪攀住她的手臂,突然起兴地踩了一段奶。


    猫姐儿只比幼猫大一些,想来年岁也不会太大,至多一二岁之间,她的猫爪虽然锐利,但踩起来只是刺挠刺挠的,有一点疼,又不太疼。


    谢灵忍了一会儿,等它不踩奶了,便凑过去靠着它,一只手仍揣在它暖绒绒的胸毛上,心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她就沉入了一个安然又温暖的梦里。


    梦中,朦朦胧胧间,谢灵的脸上染上了一阵湿凉之意,仿佛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她脸上来回舔舐,又刺毛毛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谢灵突然感到脖颈处袭来一阵窒闷之感,仿佛一颗团形的冬瓜压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有些承受不住,先是一连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立刻伸手将它推开,谁知一伸手,就碰到了毛绒绒的一团——


    猫姐儿团在她的脖颈上,被她伸手推开时,一个骨碌滚到了谢灵的枕头上,等它再爬起来,毛绒绒的猫脸上除了一点措不及防的懵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喵……?”


    但它立刻就察觉到了谢灵有些紊乱的呼吸,毛绒绒的脑袋微微偏了一下,发出了一道似乎是担忧的喵声。


    谢灵还没回应,猫姐儿的一只猫爪就探了过来,先玩闹般地虚空踩了两下,然后才轻轻按在她的脸上。


    猫爪的肉垫富有弹性,将谢灵的脸颊踩的微微凹了下去,但随即又松了开来,紧跟其后探过来的,是猫姐儿毛绒绒的脑袋和湿漉漉的小鼻子——


    谢灵忽然清晰地感觉到,几根柔韧的猫胡子蹭上了她的脸颊,衍出了若即若离的丝丝痒意,而一小坨湿漉漉的软鼻肉,也凑到了她的鼻息附近,停嗅片刻,然后顺着她的鼻尖浅浅碰了一下。


    谢灵冷不丁打了个颤,浑身过电般蹿过一丝激流,瞌睡虫瞬间被一扫而空。


    但等她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捉住猫姐儿作一番热烈亲昵时,猫姐儿又灵巧躲过了她的捕捉。紧接着钻出被窝,身姿轻盈地蹿上窗台,从那条只是用来通气的狭窄窗缝里,如丝绸流淌般神奇地钻了出去。


    刚起了兴致想要撸猫,就被猫姐儿以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溜走了,谢灵有点遗憾,刚起床的懒怠之意渐渐回拢,不一会儿,又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一缩。


    不过起床终究还是要起的,这段时间刚刚去惜膳学堂进学,谢灵怕迟到,便每一天都很早起来,去了之后也是勤勤恳恳地练习——经过她手的土豆,不再像先前一般只是潦草地切成丝,而是必须长短均匀,薄厚均匀、以往她在码头熟练的剖鱼,如今也得回炉重造,其中片鱼片的手艺最好要达到晶莹剔透,美丽可观的地步、还有庖解猪的各种部位、牛的各种部位,或是整猪整牛,也要达到娴熟而利落的程度。


    这些零零散散的只是基本功,之后不管是煎炒烹炸,还是煮熬炖溜烧汆,作为学子,谢灵都要一一熟练,更上一层的对各种菜系的熟知,也是必须的功课。最后一点李师傅会手把手地教各位学子,也会日常演练,但更多的是要学子里勤加练习,就能从被教到自教,渐渐摸索出一套门道来。


    谢灵因为有一定的厨艺基础,水准又不太差,所以进学的时候不必再从头学起,如此就省了好些功夫。


    而她的天赋也是有的,这一点主要体现在对菜品的审视与做菜时手、眼、心神的三方配合上。


    前者对菜品的审视,是指她能吃得出一道好菜的丰富滋味,从而作出最基本的判断——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如果好吃,是到一个什么程度?如果难吃,具体难吃在哪里,她也能凭借味觉细细地分辨出来。


    而做菜时的手、眼、心神的三方配合,就可以统称为做菜的手感,如果要做一道菜,谢灵无需先做,就可以大概判断出该用多少盐、多少酱汤、多少糖、多少醋,又该爆炒多久、热蒸多久、焖煮多久……这些都是可以凭借她往日做菜时积累的手感,来类比推断的。


    不过谢灵只是有一些天赋,目前至多做一些味道尚可的饭食,想要真正精进,还得潜心研究很长一段时日。


    在惜膳堂进学了一些日子,不知不觉就到了该取冬衣的时候。


    谢灵记挂那两件崭新的冬衣已久,这天正逢双日学休的第一日,她一大早就赶到了蓬籽窝,去取回了它们。


    第一件是青罗棉布制成的冬衣,配着一件同色的罩衣。刚拿到手上时,谢灵摸到布料,第一感觉还以为是旧衣,因为衣料那绵软温厚的质地,就像被穿戴过很多次才磨损出来的手感。


    但冬衣上又确实泛着一股淡淡的衣料新香。而且里面缝的棉花量虽多,却看似用了特殊的缝合技法,使冬衣瞧着并不笨重,摸起来也比一般的冬衣轻薄了许多。


    谢灵立刻想要试一试,便脱下了旧衣,将这件冬衣套在了身上。


    冬衣多是袄衣,又可分为上袄下裤,其外极少一部分是绫罗绸缎制成的单衣,但那是王公贵族和一些富贵人家所穿,这些单衣并不抵冷,通常都会配上一袭狐裘大氅,这极富贵人之气的一幕常被街头巷尾的说书人提起,近日冬寒更甚,只谢灵路过蓬籽窝一次,不凑巧又途听了一遭。


    但相比这远在天边的狐裘大氅,谢灵当下还是更中意自己的冬衣。


    她将青罗棉冬衣穿上身后,先转了几圈,又蹦蹦跳跳了几下,一通体感下来,觉得这冬衣穿起来不仅不显半点紧促,还很宽裕,但又不是不合身的那种宽裕,总之穿起来比旧衣还要舒服。


    接着,她又往身上套了一件罩衣,罩衣也是同样的质地,与冬袄叠穿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累赘,反而更暖和了。


    第一件冬衣试穿十分满意,谢灵脱下它,又开始试穿第二件。


    第二件是槌草布所制的冬衣。


    这件冬衣染的是凉水月白色,一整件袄衣虽没有填棉花,但掂起来沉甸甸的,甚至比青罗棉冬衣还要沉一些。


    同样的,它穿起来也比青罗棉冬衣暖和一些,谢灵顿觉神奇,明明这布料只是一种小草捶打而成的,为什么穿起来会这么暖呢?


    只好奇了一会儿,谢灵就不再纠结了,因为她对这两件冬衣实在满意,恨不得第二天就穿到惜膳堂去。


    不过第二天还是学休,她只好老老实实在旅院里休息。


    眼瞅着初冬将过,天气越发寒冷,来藕河镇游玩的旅客也越来越稀少,卓瑛索性就不担心生意了,打算就闲休一段时间,然后欢欢喜喜过新年。


    谢灵在旅院憋了半日,到底还是憋不住,穿上一身崭新的青棉布冬衣,想出去溜达溜达。


    卓瑛一大早就窝在主卧里,懒洋洋地不肯起来,谢灵心想肯定喊不起她,便转而去知会了一声冷嘉平。


    冷嘉平一向喜静,被她邀请出去玩,淡淡就拒了。


    谢灵也不意外,便自个出了门。


    惜膳堂的学子们一大半都住在藕眠巷,其中与谢灵相熟的几个之中,又是盛天晶与宣苹离她住的旅院最近。


    盛天晶与宣苹互相是住得最近的,她们一个出自独心堂,后被一位土著女子领养,一个是数年前母亲领着她与阿姊来到了藕河镇,而后一直定居到如今。


    这二者之间,其实并无太大差别。因为但凡待在藕河镇的女童,都会被这里的习俗耳濡目染着长大,她们吃着这里的饭,喝着这里的水,见着这里的姥姥、大娘、阿姊,日复一日,十数年后,便也长成了新一拨的土著女子。


    而人生过半,却决心抛下一切来到这里的成年女子,其必胸怀一番过人之处,或是坚毅,或是勇敢,或是不肯屈服于过往里的种种束缚。她们大多数都逐渐融入了这里的环境,时过境迁,有一些甚至比土著女子还要更像土著女子。


    而不能适应的,渐渐也从这里销声匿迹,仿佛从没有踏入过这里一样。


    盛天晶和宣苹都在家,正百无聊赖地休息着,谢灵一上门,轻轻松松就将她们喊了出来。


    “哇,你制了新的冬衣?”


    宣苹一与谢灵碰面,就满脸羡慕地盯着她的冬衣瞧,还用手去摸了两把:


    “手感也很好呢。”


    “我也好想制一件。”


    “你阿姊今年不都给你制过冬衣了,你还要制,穿的过来吗?”


    盛天晶一句话戳中了宣苹的痛处,激的她一下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那怎么能一样,我阿姊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能把虫子尸体缝进棉花里的人啊啊啊啊!”


    她这话一出,盛天晶和谢灵同时被她噎住,一时相顾无言:“……”


    片刻之后,盛天晶讪讪开口,安慰了她一句:“对不起啊……我都忘了还有这一茬。”


    宣苹收到她的道歉,一下支棱了起来:


    “光道歉有啥用,请我吃糖葫芦!”


    于是,三人一行就去了蓬籽窝。盛天晶在糖葫芦摊上买了三串糖葫芦,给宣苹和谢灵分了两串,然后提议道:


    “不如我们找个食摊坐下,再点一些吃食边吃边聊吧。”


    “好啊好啊。”


    宣苹强烈同意,谢灵则更关心她们吃什么:


    “你们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好吃的多的是,但我最近一段时间没来,有些记不清了……这里的摊贩又总是换来换去的……”


    盛天晶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自己上次是在哪一家吃的:


    “大概就是……往前走,摆食摊最热闹的那一片地方……”


    “三位,是不是想去藕甜食摊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热情谄媚的语气,让人有些措不及防:


    “来来来,我带你们去,那儿卖的甜品可是一等一的美味!”


    “啥?阿晶,你上次去的是这家?”


    宣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弄得一头雾水,盛天晶也感到奇怪,当即反驳道:


    “我都没听过这家食摊的名号,怎么可能去过?”


    对着她们喊话的女子一下拦到了她们的身前,她五官瞧着灵巧,嘿嘿一笑便露出了两颗虎牙:


    “那就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啊,但是这一家是真的好吃,你们如果不知道去哪一家食摊,可以去这家试一试的”


    盛天晶半信半疑,主要是这个女子来的太突然:“这家真的好吃吗?你该不会是托吧?”


    女子被她盯着上下打量了一番,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嘴角的笑意都收敛了一些:


    “我不是……”


    宣苹见状,连忙打起了圆场:


    “那个,谢谢你的推荐,我们会考虑考虑这家的!”


    女子闻言,随即恢复了一脸笑颜,满脸灿烂道:


    “好”


    女子离开后,盛天晶还是怀疑她不对劲,宣苹却觉得她想多了:


    “也许人家就是觉得那个藕甜食摊好吃,想推荐给路人呢。”


    谢灵也觉得有点奇怪,但要说那个女子是托,倒也不至于,因为没有哪一个托是表现的这么明显的。


    这一来二去,三人都被那女子吸引了注意力,就算并不想去那个藕甜食摊,这会因着心中疑惑,也想去一探究竟了。


    藕甜食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推车做成的,一张小桌子围着四个小凳子,倒是放了好几副。盛天晶和宣苹先占了一个桌子,谢灵则去排队买甜品。


    说来也奇怪,这藕甜食摊之前从未出现过,一看就是近来新出的食摊,但就这么一会儿,队伍已经排了一溜了,而且肉眼可见来排队的越来越多,这小小一方地界,很快就被挤的水泄不通了。


    卖甜品的是个大娘,谢灵排队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新奇的甜品,能让大家排那么长的队伍,直到排到她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不过就是一段桂花糯米藕。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热气腾腾刚出锅的桂花糯米藕,也别有一番香甜滋味。尤其是这大娘的手艺很不错,糯米软烂的快要化成糖汁,但又能吃出糯米偏黏的颗粒感,糖藕本身与谢灵常吃的藕比起来,几乎没有脆感,而完全是软软的粉感。


    二者做法虽是相同的,但食材有些微不同,尝起来的味道立刻产生了显然的差距。


    “这藕,不错呀。”


    盛天晶也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谢灵还记得先前那个推荐她们来这里的女子,道:


    “那女子看来不是托。”


    盛天晶闻言,脸上多了一丝懊恼:


    “是这样,看来我误会她了。”


    宣苹听着她们两个的谈话,嘴里忙活个不停,手上的筷子将碟子里的砂红糖汁捋了一捋,聚拢到一处,将最后一片糖藕蘸了上去。等糖汁蘸满藕片,她便美美地一口吃了下去。


    “这家的桂花糯米藕着实不错,下次咱们再来吃。”


    “嗯”


    旁边吃饱的两位食客都很满意,另一侧刚过来坐下的食客,虽然被好奇心驱使着过来了,但还是很不解:


    “原来这里有这一家藕甜食摊吗?我怎么记得没有……”


    “我也记得没有,但感觉只刚才一会功夫,这家食摊突然就这么火热起来了。”


    随她一同的食客满脸百思不得其解,附和道。


    她们二人显然不是被推荐过来的,只是瞧见这里排队排的水泄不通,觉得奇怪,便过来看看顺便吃上一遭的。


    经这二人冷不丁的一个提醒,谢灵三人又生出了一丝疑惑之感——


    盛天晶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们听她们说的话,这家食摊看来着实有点不对劲啊。”


    谢灵又回想起推荐这家食摊的女子,对她的看法一下不一样了:


    “难道那个女子真的是托?”


    宣苹听了,忙不迭否定她道:


    “如果那女子是托,那这食摊不应该那么好吃才对。”


    对,托可不是什么好词,这些人都是收了钱,帮一些卖水货次货的摊位坑冤大头顾客的。


    而以眼下的情况来看,那女子并没有坑她们。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


    一位食客闻声转过来,对着那二位食客一通娓娓道来:


    “这家食摊确是新开的,但它突然火热,也是有迹可循的。”


    “其秘诀之处就在于,开这家食摊的大娘事先招揽了一位街食介人,让她想办法帮忙扩散自己开摊的消息,再吸引一大波新客前来品尝,如此,就是你们看到的热闹景象了。”


    “街食介人……这是什么介人,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二位食客的其中一位,闻言露出一脸讶然之色。


    深知内情的这位食客,见她们全然不晓,便继续道:


    “这是京都近来新出的一种介人,现在正受欢迎的很呢,不管是哪一家新开的食摊酒肆,还是酒楼点心铺,只要是跟食物沾边的,都会请上好几个街食介人去扩散消息,引来新客。而这些街食介人也很有的赚,都是有提成可拿的,如这个食摊的热闹情况,怕是那位被请来的街食介人,一天能赚你们十好几天的工钱呢。”


    “这么厉害?!”


    这两位食客都被震住了,一开始心里还想着,这小小一方食摊能有什么赚头,更何况提成——可当她们环顾四周,发现食客不仅没有减少,还源源不断地涌过来,顿时就感觉自己被说服了。


    这么多的新客,就算只有一天,也抵别的食摊好几天的人流了,而且这还是只是半天,瞧这情况,恐怕一下午连带晚上都要喧闹个不停了。


    “街食介人?所以那位女子,原来是街食介人?”


    谢灵这才露出恍然之意,盛天晶也一下明白过来了,她就说那个女子怎么那么像个托,看起来就让人起疑,还一副被她误会的样子,惹的她都有些愧疚了。而恰恰是这愧疚,引着她忍不住一直琢磨这件事,然后莫名其妙就来了这食摊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的计策……


    宣苹听了那位食客的话,只觉得这街食介人真好啊,光动两下嘴皮子,就有那么多的钱拿,她忍不住哀叹道:


    “唉,这些介人好轻松啊,早知道我也去熟介堂了。”


    盛天晶见她想的那么简单,忍不住想敲她一记瓜子:


    “哪儿你有说的那么简单,若真的那么轻松就能挣到钱,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去当介人了。”


    谢灵虽没有见过几个介人,但见过乡下来的媒婆,这也算是旧式介人的一种。


    虽然媒婆讨人嫌,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张厚脸皮,在那些婶娘们手中没少赚到钱,这也是媒婆擅用计策,会戳婶娘们的心窝,每一次所言所行都直指她们捧在手心怕坏,含在嘴里怕化的儿子。婶娘们一经媒婆提起儿子的婚姻大事,再煽风点火地说起别家几个比她们家还要败家的儿子,却娶到了贤惠听话的媳妇的事例,这一有了对比,她们便都暗自较劲起来,千挑万选也要挑到比别家更好的儿媳,来好好伺候她们的宝贝儿子。


    以往这样想,婶娘们或许还能如愿,但近年来,她们的求娶儿媳之路越发艰难了。因为就算是乡下的女子也向往京都这样的繁华开放之地,她们一旦到了能靠自己赚钱的年纪,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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