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厌春花 > 第86章 第86章
    汉幽帝猝然倒下,场面有一瞬间堪称混乱,有的高喊陛下,有的大喊太医,最后是太子将一众人拨开,送汉幽帝到卧榻上,然后量了量鼻息,随即什么都没说,往一旁退开些许。


    苏巍山见状意识到不好,人群中属他资历最老辈分最大,他接替了陆道莲的位置,跪着去探了探汉幽帝的动静。


    在其他人紧张地盯着他的情况下,苏巍山扫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陆道莲,代替他朝臣子们宣告:&34;陛下,驾崩了。&34;


    气氛死一般安静,下一刻,便是压抑过后,崩溃起来的哭声。


    不管哭声中是不是动了真情,国君驾崩,代表山河不稳,样子总要做一做的。


    太医赶来已经晚了,刚行到殿外,就看到宫人跪了一地,意识到不好的同时,听见内里一阵丧如考妣的哭声,&34;陛,陛下……&34;


    他入内检查遗体,与其他伤心动容的人相比,太子实在是过于平静了。


    听说这位常年居住在寺里,烧香修佛,去年才还俗恢复身份,想必对圣人没什么太深厚的父子之情。


    但是太过平淡,是会让人觉得太子薄情寡义的,有损在臣子中的形象。苏巍山:&34;殿下心中悲痛万分,难以言表,还请殿下节哀,为陛下整理后事。&34;


    陆道莲盯着像是睡着了的汉幽帝,俊眉微微拢起一道小峰,思绪万千。


    有一刻仿佛忍不住怀疑汉幽帝突然逝去的真实性,想再触碰一下,但在伸出手后又收了回去,负在背后,眸光幽邃。


    这样一看,又好似多了点不舍的味道,不像真的对汉幽帝没有一丝感情了。


    不管是不是真孝顺,其他人只要感受到太子不是真的没良心的冷酷之人就行了,放心之下,臣子们接着痛哭,气氛被渲染得相当悲怆。


    大概在太医仔细检查,确认汉幽帝是突发疾病,这次再无活过来的可能了。如今能指望的,唯有立在殿内年轻高大的储君。


    众目期待地注视下,陆道莲沉静而低沉地吩咐:“传令下去,召见诸位大臣在建章殿等候,即刻起京师戒严,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外出。各寺庙宫观,鸣钟三万,择良辰入殓……准备国丧。”最后一字落下,殿内仿佛还有浩气回荡,余留在人心中。


    屏山王府。


    br/>晏子渊若有所感地抬头望了一眼天,他被封王后,在京中领了一个闲职,参与不到重要的政务中去。


    陆道莲的势力将他排除在外,与晏家交好的臣子为了明哲保身,皆已转投其他阵营。


    不过还是有把注压在他身上的人,晏家依然肯为他所用,尤其是贤宁,认晏子渊为亲生子,在察觉到陆道莲将所有人都戏耍了一通后,贤宁对他更是恨之入骨,势必要将晏子渊送上皇位才行。


    就在晏子渊关注到远山以及京中传来的钟声时,刚进城不久,坐在车舆中的贤宁回头望了眼身后,冲出去八百里加急的骑兵,以及突然紧闭的城门,她预感不好地道:&34;这是……&34;


    “殿下,钟声……”她身边的侍女面露惊惧,音色都变了,能有这么大阵仗的,可不是一般情况啊。


    按照礼法,国君驾崩,太子承遗诏即位。


    可汉幽帝去得太突然了,有的说那日在议政殿,清剿了丞相一党腐败官员,天子龙心大悦,是乐极生悲,大喜之下崩逝的。


    他连遗诏都未曾留下,但依照眼下局势,以及最有资格当上天子的人来看,自然是太子无疑。他有功绩,有能力,是个极为冷静的年轻君王,哪怕还没有举行即位仪式,宫中上下皆在当天就改变了对其的称呼。


    但在即位前,陆道莲要尽到他为人子女的孝义。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保社稷安宁,于是又有了灵前即位,以及重臣代为守孝的章程。


    守孝是门苦活,为了不影响新帝以及朝政正常,时间上不会太长,以月带年。守够二十七天足矣。


    这份殊荣,苏石清就有份,他作为替新帝守孝的臣子之一,得了准许,可以先出宫一趟,回自己府上梳洗干净自己,交办好府里事宜再入宫陪伴汉幽帝的灵柩。


    然而出发前,陆道莲身边的总管将他悄悄叫到一旁,&34;苏大人留步。&34;待看清楚来人,苏石清停下身影。


    二人交头接耳几句,苏石清犹豫:&34;这……这不合礼法,先帝在世前,曾命小女为太子良娣……&34;


    “苏大人也说是‘先帝’,那不过是一句戏言,不是遗诏,当不得真。如今圣上发话,您只管传达,让女郎早些收拾,准备好入宫见驾即可。&34;


    “圣上对女郎一片情深,大人可得珍惜这次


    机会呐……”苏石清与总管对视半刻,终于答应:“我知道了。”


    今日是汉幽帝驾崩的第三日,陆道莲其实在他病发的当天傍晚,就在各部臣子的见证下,灵前即位了。


    而从那天傍晚起,以少府机构为主,开始准


    备登基大典等事宜,陆道莲要忙的事情不止一件,他自然分不出身去接宝嫣进宫,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让苏石清回去后把她带进来。


    城内可见变化,平日歌舞吹笙的景象都消失了,每家每户的门头上都挂起了白幡或白色的灯笼。苏石清出现在自家府邸,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穿着缟素,宝嫣也是一身白,手上和头上比较华贵明艳的首饰都被摘下来了,只戴了一朵白绢花,一对绿手镯,瞧着颇为简朴。


    这几日她都能听见从寺庙宫观传来的钟声,与天下大部分人一样,对汉幽帝的崩逝感到意外和震惊。


    她甚至想到了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但是三日来城里风平浪静,也无人反对陆道莲成为新帝,她便又将提起的心逐渐放下。


    苏石清走到宝嫣跟前,她对阿耶来找她还颇有些惊讶,只见苏石清略微尴尬地代陆道莲传话:&34;你收拾些东西……不,东西就不必收拾了,宫中都备的有,你你准备准备,随我进宫……&34;


    宝嫣睁大湿润的眼眸,苏石清可不是别人。她阿耶应当不会骗她还她。


    苏石清很不擅长替人传达情话,尤其这个当口,对象还是自己亲女,他无奈道:“圣上挂念你。&34;


    陆道莲对汉幽帝的死,其实是没有分毫怜悯之心的,他生下来就没了生母,又被普诗弥抚养。被铸成金身的高僧,比汉幽帝更符合一个父亲的形象。


    但是看见汉幽帝就这样没了,陆道莲还是不由地深思,宫中这么多人为他哭,哪个又是真心地因他崩逝而难过?


    他看那些失了仪态,在灵柩前跪地不起的宫妃一个哭得比一个伤心,可惜只要一谈及陪葬,各个都大难临头,害怕求饶的样子。


    先帝没了,后宫的妃子肯定是逃不开这条死路的,家里有人在朝为官的,想在他这求个恩典,留一条生路,能开恩的他都开恩了。


    不能开恩的,他只有在谕旨上,给她们个痛快。


    &34;陛下,苏女郎到了。&34;


    虽然有臣子代为守孝,但一空


    闲下来,陆道莲还是为来到汉幽帝的灵堂,尽一尽孝道。听到消息,再问一句“在哪”。被告知宝嫣被请到了未央宫后,陆道莲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他的动静一举一动,如今都备受关注。


    陆道莲面色如常地走出去,刚走几步,便营造出这几日过于为国为民,劳力劳神的样子,让臣子们心弦绷紧,&34;陛下小心龙体。&34;


    他们生怕汉幽帝刚去,新帝又出什么事,到时候天下都得乱套了。


    而且有了先帝的前车之鉴,希望现在的陛下能养好精力,千万别被酒色亏空身子,就算亏空,也最好先留下些血脉继承汉室大统。


    不过这样一来,就得先让新帝立后了。


    这到时候,怕是又有的争论。陆道莲:“让诸位卿家忧心了,朕去去就回。”


    曾经侍奉在汉幽帝左右的总管,如今又来侍奉陆道莲,见机附和一声:“陛下操劳国事,已经两天两夜没过合眼了……&34;


    陆道莲默不作声。


    群臣这时候哪有不通人意的,&34;请陛下先去歇息,这里由臣等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34;陆道莲不露微笑,嘴唇微启,淡淡道:“那就劳众卿家费心了。”


    他安然跨过灵堂门槛,背影与巍峨的殿宇一样,只要他在,旁人总有种气势被压着的压力。陆道莲一走,灵堂凝重的气氛也小了许多。


    说陆道莲两天两夜没合眼,虽然夸张,但也不算假话,他这几天局势堪比杀入上京那日还要紧张。


    贤宁进京了,背地里动作不小,挨家挨户说服宗亲一起反对陆道莲即位。


    说他帝位来路不正,汉幽帝的死定然与他有关,虽然没有直说,却在暗示这里头有猫腻,暗指是陆道莲害死了先帝。


    有人不想他好,自然也有人为他通风报信。


    陆道莲没急着堵嘴,一是因为他还未登基,二来则是大势掌握在他手里,暂时无需与贤宁计较,若是真的这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反而会让人以为他在心虚,承认了汉幽帝的死与他有关。


    惦记着在未央宫等候的宝嫣,陆道莲脚步情不自禁加快许多。


    夜深本该就寝,宝嫣等的迷迷糊糊,但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伏在案上,在陆道莲进入殿内的那一刻,察觉到丝丝凉意,


    便睁开双眼。


    入目就是一双绣着云龙纹的鞋靴,站在不远处,再顺着往上,是织室令送来的天子常服,再是一张修眉玉面,眼乌如漆,清净有神。


    宝嫣心如鹿撞,雍容华贵的陆道莲和以前不太一样,是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以前因为两人的关系前景还不明朗,陆道莲因为她在人前有所顾忌,会考虑到她的安危送她出宫去,看她的目光虽不清白,但是不会这般明目张胆。


    现在倒是不加遮掩了,不过也没持续太久,他便收起那虎视眈


    眈的视线,面容瞧着清冷,却十分清俊尔雅,不乏风流缱绻的意味。


    宝嫣还在仔细打量他,嫩颜微酡,“你回来了。”她缓缓起身,朝陆道莲走去。


    下一刻,身躯高大之人将她一把揽住,嗅着她身上自带的盈香,低着头搭在她单薄的肩颈处,仿佛终于能松懈下来般,略带倦意地道:“让我靠会。”


    宝嫣从未见过在她跟前如此放松的陆道莲,被他的反应小小惊讶了会,愣怔之余,缓缓伸手环抱住陆道莲的腰,心中隐隐升起一丝雀跃和甜蜜。


    这样子的陆道莲除了她,谁还能见过?总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不光陆道莲对她有独占欲,宝嫣被他养得也开始贪婪起来,她享受并且独爱陆道莲对她的特殊对待。


    这让她觉得自个儿就是这个人的唯一,听见陆道莲喟然而叹,她以为他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连抱着他腰的力道都微微一紧,&34;怎么了?出什么事了?&34;


    陆道莲不答话,等到从宝嫣身上汲取了些许力量,才缓缓抬头,拉着她立直了道:“先陪我歇息,榻上再说。&34;


    宝嫣:&34;不,不行,现在还是丧期……&34;


    她怕会给陆道莲带来不好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她早就到了未央宫,宫人劝她先就寝,宝嫣偏要坐在椅子上等陆道莲的原因。


    丧期淫-乱,那可是给人递把柄,够朝堂上的臣子对陆道莲产生非议。


    而这人却偏要逗她,“怕什么,如今我是帝王,怎么做还不是朕说了算。”


    宝嫣又羞又急,害怕地跺脚,不肯再靠近床谈一步,&34;不要,我不想做那祸国妖姬,到时候连累你和阿耶他们,那我就是千古罪人。&34;


    />人人都要说他们苏家女郎德行有亏了。红颜祸水,对一个妇人家的名声是最恶毒的抨击。


    陆道莲如何不懂她想的是这个,看着她眸含秋水,隐隐露出乞怜之意,忍不住捧起她雪肤花貌的小脸,揉着朱唇哑声道:“你是罪人,那我便是昏君了。”


    宝嫣嗔他,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可是眼神却从那双朗目中挪不开半分。


    他真不像汉幽帝,与宝嫣印象中,显得阴郁苍老的帝王形象很是不同,年轻神秀,眉目含情,总是用眼神勾着她念念不忘。


    坐拥天下,身上居然还带着出家时的一丝神性,仿佛是被骤然拉下神坛,又甘愿为她差遣的神子。


    宝嫣越看越是春心大动,双瞳剪水,都是陆道莲的身影,她轻轻张嘴:“别说那些傻话了,你当我为何答应来,还不是担心你,想看看你最近如何。&34;


    陆道莲回她:&34;那你又当我为何让你来?&34;宝嫣眨眨眼。


    陆道莲:“那日他驾崩,满朝拥我坐上帝位,我本以为天下尽在我的掌握中,我会高兴,毕竟身为人君,无所不能。&34;


    “可你猜我都看见了什么?”宝嫣没想到他说出口的又会是这样一番话。


    陆道莲摩挲掌心下那一片细腻的皮肤,不曾隐瞒他这几日对成为帝王以后的想法。&34;不过高处不胜寒罢了,那些臣子、嫔妃哭着说着对他的念想,可依我看,多的是为他们自个儿流的,他死了就是一捧灰,谁会真心念他好?&34;


    &34;活着的时候有的惧他恨他,伴君如伴虎,只想贪图他作为天子的宠爱好处,还得处处防范着他们。死后这些人有了新君,就与见异思迁一样,旧主已成过去,都慌不迭来讨好我。&34;


    身在高位,应有尽有,真心可是没几颗。


    在宝嫣担忧凝望的眼中,陆道莲毫不客气地讥讽崩逝的汉幽帝,&34;帝王做到他这份上,倒也可怜。&34;


    他再次拉着宝嫣,往床榻的方向走,“好了,我让你来是想你陪陪我,不是真的要动你。”宝嫣明白他的心思,这回她什么也没说,顺从了陆道莲,陪他躺在榻上。


    许是真的累极了,陆道莲闭上眼,不多会呼吸似乎变得延绵起来。宝嫣却是睡不着了,趴在他胸膛上,倾听他的心跳,留意到他倦怠的


    眼角,动手摸了摸。


    她心疼得厉害,凑到陆道莲的耳边道:“你不会变成先帝那样的,我愿陪着夫君,若是你去了,我也会跟你走的。&34;


    看似睡着了的陆道莲眼皮动了动,搭在宝嫣身上的手渐渐收了些力道。


    谁说叫她殉情了?胆子这么大。无疑,这悄悄话还是让新任的帝王胸膛烈焰如火,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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