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菲涅尔灯03


    裴令宣自省他对剧本的评价略有些苛刻了, 电影是由光与影、声与画组成,它不是故事的艺术,而是讲故事的艺术, 文本不过是其中一环, 而非全部。有相当一部分优质影片, 乃至于经典佳作,其剧本也仅仅是三流小说或八卦杂志的水平。


    小宁导才刚大学毕业,能有头有尾地写出一个故事,并拥有把它影视化的执行力, 还获得过国际A类电影节的认可和嘉奖,不管他父亲从中出了多少力, 光凭这份履历、实绩, 就已经超越99.9%的同龄人。


    麦迈的考量是明智的,一部电影能否取得世俗意义上的成果,只有上映后才知道,在此之前纯粹是赌博;但观众热爱天才和神童,也热衷于参与造神活动,小宁导一鸣惊人的成绩和显赫的家世, 会令他的每部作品饱受关注与瞩目。


    所以综合考虑, 接下这部戏对他后续的曝光度很有利。


    从剧本的写作风格看,小宁导不是一味追求票房的人, 那他演起来大可不必有压力。好哇, 还是麦迈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大树底下好乘凉,接了它, 既有宁家庞大的资源人脉在背后造势,赔了亏了或口碑惨败又有太子爷背锅, 果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因为要试镜,裴令宣穿了一件白底蓝领、襟口不对称的衬衫,他自认为这件衣裳蛮有护士的气质。试镜的地点很远,他坐了趟飞机才到,好在麦迈安排好人在机场等候,送他直达片场。


    火了是好事,他几百年不用的微博底下每天新增上万条评论,全是赞美卓昀和写给他的狂热表白;工作邀约多到应接不暇,很久不联系的熟人纷纷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弊端是隐私全无,进出公共场所总有人尾随和跟拍,小蛇天天被推挤踩脚,反复抗议叫他别抠门儿,该再花钱请俩保镖了。


    上星期做宣传和林子晗碰面,他吐槽不知道那群小姑娘从何而来的大把时间耗在追行程上,林子晗习以为常道:“大多是家庭条件很好的女孩子,不用上班所以很多空闲。她们没天天蹲在你家楼下,拿望远镜瞧你家窗户,你就知足感恩吧。”


    裴令宣是得感谢这群神通广大的小姑娘,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迫清心寡欲了。


    试镜片场定在一座大楼的23层,他乘电梯上去,受到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领他去现场的时候问他要不要喝什么,秘书立刻下楼去买。


    他什么也不要,只想尽快见到传说中的小宁导,了事后搭早一班的飞机回家。


    摄影棚内光线较暗,聚光灯照亮空旷的表演舞台,摄像机旁坐了三五个人,正与最中间的年轻人小声交谈着。


    “宁导,裴老师到了。”领他进来的工作人员向主导者介绍道,然后兜里电话突然响起,便握着手机匆促地退了出去。


    那边的交谈声戛然而止,有人挪了挪椅子,有人抬手和他问好。居于中心位的男人确实还非常年轻,个子很高,穿着印有灰色小象的黑色T恤压了压气场,可身量仍比旁边的人挺拔一大截。


    对方抬起头的一瞬间,裴令宣的呼吸一滞。


    明伽毫不惊讶,沉静如水的眼眸在他脸上逡视一周,直白到近乎傲慢,省略了客套和委婉,直接说:“他们搞错了,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裴令宣眼皮直跳,如临大敌地绷紧了神经,他费劲地消化“明伽等于宁则远”这一事实后,连血液都冷了下来,“怎么是你……”


    “


    各位老师,我想和他单独聊两句。”明伽,不,鼎鼎大名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宁导一如既往地有礼貌,温和地劝退旁人,留给他几分钟化解难堪的时间。


    当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令宣按耐不住了,问:“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我的意思。”


    “什么叫不是你的意思,你给我解释清楚。”不可思议,他知道明伽出生于富人家庭,试想过大约家底殷实、对影视行业有所涉足,在圈中薄有势力,但怎么也没想到明伽会是离他那么近的人。


    “你总有办法把事情搞得好像全是别人的错,你什么问题都没有。”明伽没有邀他入座,而是站起来走了两步,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无需高声喧哗就能听见彼此声音的距离。“我本名叫宁则远,明伽是我的小名,我父亲叫宁勤,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宁勤,中国著名导演、编剧、制片人,于90年代港片极盛之时横空出世,将大陆观众的视线转移到内地影片,由此肩负起发展壮大华语商业电影的非凡使命,其导演作品以风格多变、高度类型化见长,擅长以小博大,在国际上享有声誉的同时,极具本土票房号召力。迎娶了国家一级演员兼女高音歌唱家施棋桦为妻,夫妻恩爱,育有一子。


    宁则远,那个父亲是全中国最有钱的导演,母亲年年在春晚唱歌的宁则远,居然是他的前男友之一。裴令宣暗叹——我可太行了。


    “不是我要瞒着你,我没有故意欺骗过你。”明伽强调道,“今天的事是一件乌龙,我的助手筛选出的试镜名单里有个演员跟你长得很像,刚好你经纪人又来问,他们就将错就错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既然你来了,我想亲口和你说清楚也好。”


    “长得和我很像?”裴令宣笑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啊?就算是真的,你为什么要面试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却让我回去。”


    “你片酬太高,我不想花那个冤枉钱。我不是非要找个和你像的,演员的长相没有那么重要,他的年龄和外在条件符合我挑男主角的标准,所以我让他来试镜,这是正常流程。”


    “真的不是刻意耍我?”对他怀恨在心,设计他白跑一趟看他出洋相,也不是没可能。


    “我没那么闲。”明伽打断他的多疑和被迫害妄想症,“你会这样想我理解,可是我和你那些分了手就要死要活,费尽心机跟你过不去的前任不一样,我对你没有想法了。”


    “那不好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裴令宣把带来的剧本还给作者,“我读完了,挺不错的,但提个意见,可以删掉最后一幕。”


    明伽接过本子,摇了摇头道:“剧本也给错了。”


    “这不是你写的?”


    “无所谓了,你回去吧,我会联系你助理报销你的机票。”


    “不用,又没多少钱。”他出了糗多少是不甘心的,于是善意提醒道,“我说过话的依然算数,可以零片酬出演你的电影。”


    “谢谢,但是不需要,没有适合你的角色。”明伽把作废的剧本卷起,丢入垃圾桶。


    “好的,再见,祝你开机顺利,宁导。”


    “也祝你大红大紫,梦想成真。”


    裴令宣憋着一股气走出摄影棚,他多想看到什么砸什么,但碍于面子和前途不好发作,只好沉着脸走进电梯。


    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巧合、机遇和缘分,电梯门开的那一霎间,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冤家路窄”。


    陆玮琛迎面走来,身边跟着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孩。和他撞上,陆玮琛眼睛一亮,张开手臂想和他来一场久别重逢的拥抱,口无遮拦道:“宣宣!好久不见啊,来看望你的前男友啦?”


    “……”总不会两年前全世界都知道他在和宁则远谈恋爱,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吧。——这恐怖的设想让裴令宣应激地竖起后背的寒毛,一些遗落在记忆深处的细节一幕幕上涌,折磨得他惶恐而忐忑。


    “陆玮琛,再胡说八道我饶不了你。”他警告道。


    “好,好,是我胡说八道。”陆玮琛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着噤声的假动作。但碰上他了,坚决不容许他轻易离开,揽过旁侧的男孩,推到他面前说,“给你介绍下,小顾,顾笙。”


    “裴、裴老师……”男孩识趣地拉下口罩,抬高帽檐,和他目光交汇道。


    一句“你好”卡在裴令宣的喉咙里,他困惑地眨了眨眼,顾笙也眨了眨眼,那感觉真像在照镜子。


    “我陪笙笙来试镜,你慢走啊。”


    他愣着没动。陆玮琛见机会难得,路过他肩膀时,凑近他耳边悄声道:“和你长得很像吧?别人送给我的。人家比你乖,比你听话,又比你年纪小,你猜猜你还能拽多久啊?”


    “是谁?”


    “那我可不能说。惦记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慢慢猜,哈哈。”说完,陆玮琛大摇大摆地牵着顾笙走了。


    裴令宣重新按亮下行按钮,在等待下一部电梯停靠的片刻,他把和他有仇有怨的人筛了一遍,不难猜,有这资本和闲情逸致,又对他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流落街头的人,就只有喻孟了。


    陆玮琛参与到其中,大概只是本性卑鄙下流,爱看他的热闹罢了。


    那明伽呢,也是因为恨他吗?


    这群人想干什么?培养一个他的复制品,把他取而代之?


    他究竟惹了群什么样的疯子。


    宁则远审视着顾笙那张脸,是和裴令宣有七八分像,但骨头动过,上镜不完美了。帮助他整容的人很聪明,在他的鼻梁右侧点了一颗小小的红痣,让整张脸有了突出的记忆点,还能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精致的眉眼和中庭,从而忽略过于削尖窄小的下颌。


    “怎么是你?”他看着陆玮琛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我,别污蔑人。”陆玮琛举起双手,笑容暧昧道,“我什么也没干,笙笙是我朋友的朋友,他没参加过试镜,怯场,听说我和你熟,拜托我陪他来的,是吧笙笙?”


    “是我麻烦琛哥的。”顾笙乖巧道。


    一开口就和裴令宣完全不一样了,可是这份差异在娱乐圈里很讨巧,谁不喜欢乖顺柔弱的。


    宁则远说:“不行,他没演过戏,我想要一个有经验的演员。”


    “你这要求还挺别致,导演不都喜欢新人吗,好调教啊。”


    “陆哥,你别给我捣乱了。”


    “怎么我还成万人嫌了?”陆玮琛懊恼道。


    “宁导,我不一定要演男主角的……小配角也行,我喜欢演戏,想积累经验历练自己,我不会拖后腿的,拜托您让我试一试。”顾笙向他鞠躬道,头埋得很深。


    “这部电影里没有适合你的角色,”宁则远拿出相同的说辞,“你们可以走了。”


    “切。”陆玮琛没兴致为一个玩物和他较劲,吓唬吓唬裴令宣就足够过瘾了,现在不是三十年前,想捧出一位电影明星要付出巨额的本金,顾笙有没有那种投资价值和潜力,他尚在估量和考察,不急于一时。


    “害我白来,记得请客吃饭啊。”


    “嗯。”


    宁则远送走瘟神,下一位试镜演员要下午才来,于是他回到工作台前,继续修改剧本的最终稿。


    第32章 菲涅尔灯04


    【晴雨42集, 追剧气半死,卓昀太坏了吧???】


    嘤嘤发布讨论:


    我承认,裴令宣演技无敌, 给一个表面谦谦君子背后阴险狡诈的阉人角色注入了灵魂, 但悲惨经历和颜值不是坏人得到宽恕的理由吧?????


    他屠城那一段看得我拳头in了, 坏事做绝丧尽天良啊,当着小孩子的面虐杀他亲娘,啊啊啊啊啊啊这种坏透的反派怎么会有人给他洗白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我靠我靠膈应死我了吐血三升,哪个原著党给我剧透下他的结局, 他不被先奸后杀挂在城墙上三天难解我心头之恨!!!!!


    薰衣草眼线:


    想看他被jian+1


    后宫之主:


    原著结局是放开式,他和由赫小蛮王的那场生死决斗原作者留白了, 普遍推测是双死, 但怎么死的就不知道了……


    先j后杀是蛮香的,我记得有同人


    [引用:后宫之主……]乔乔:


    哪篇?求文名rwkk


    小灰灰的仙女酵母:


    原作里他是连小孩一块杀了,只给那座空城里留了一条狗


    剧版这样改是有洗白嫌疑


    [引用:小灰灰的仙女酵母……]露华浓:


    这种改编算哪门子的洗白啊?看楼主被气得够呛的反应正常人都会觉得是进一步加深他的黑吧


    杀人全家和当着小孩的面虐母,怎么都是后面一种更变态啊


    我觉得就是剧本不想给卓昀洗白才改成这种的


    [引用:露华浓……]乔乔:


    我看说这段是演员自己改的戏?他真是好爱演变态啊,不是杀自己的妈就是杀别人的妈


    fffffk:


    不懂别瞎说行不行,这段戏改的很好, 连导演都夸了


    原作者说过, 卓昀是痛苦的容器和仇恨化身。他干的那一箩筐坏事是损人不利己,白马王朝覆灭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啊, 害他生母晴姬的人和抓他做奴隶的老蛮王早死了, 他真正的复仇对象也就只有辛赭,但他还是无恶不作,所以他就是个无差别攻击的仇恨制造机器


    书里卓昀是屠城片甲不留, 只剩一条狗,剧版改成多留了一个小男孩的命, 杀了母亲后对儿子说:将来你可以来找我报仇。


    这是他在制造、复刻另一个充满仇恨的自己,很贴合人物形象和卓昀那套疯批逻辑,是动了脑子演戏才想得出的情节


    不可以吃兔兔:


    这种反社会的暗黑剧情不是渲染仇恨吗,放电视剧里不合适吧?小孩子看了留下心里阴影怎么办?看的时候我就觉得主创的三观是不是有问题……删掉这段也不影响主线啊,这种病态情节还有人真情实感地讨论,怪不得连杀人犯也有粉丝


    762总冠军:


    救命啊,分不清虚构和现实的人能不能别上网


    电视剧演个杀人犯杀人也不许了?那你报警吧


    [引用:762总冠军……]不可以吃兔兔:


    他那是普通的杀人吗?他那是屠杀和虐杀!


    uot:


    建议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准上网不准看电视,否则受到侵害一律追责家长


    所以到底有没有把卓美人先j后杀的美文给康康,吸溜吸溜


    [引用:uot……]玉山:


    等两天吧,这集才刚播,过几天会有粮的(双手合十祈祷)


    信女愿茹素一月拿十斤肉换太太们产出虐卓昀的r18g文学


    ……


    【晴雨剧方歪屁股,把男主的服装挪用给男二实锤了】


    猹猹发布讨论:


    就是男二这套营销出圈的“孔雀皇子”造型,衣服在男主定妆照里出现过


    [图片][图片][图片]


    看对比图,明显就是同一套衣服改的


    晴雨剧组是穷到做不起组服了吗?为什么要让男二抢男主的衣服穿啊


    蝴蝶夫人:


    啊啊啊啊啊太好笑啦,怎么连衣服也偷啊


    听妹:?为什么不能是男二捡男主不要的??


    卓昀在剧里衣服不是白的就是白的,合理怀疑这套绿色是导演看不下去了赏给他的(。)


    [引用:听妹……]猹猹[楼主]:


    男二抚慰舞nm的白莲花人设呢?


    他出道多久了?服装不满意不知道找造型组协商?高高在上的电影咖,哪家剧组敢亏待他?


    蚕豆配牛奶:


    啊,那衣服穿都穿了,还能咋的,要不你抠下来p你蒸煮身上?


    衣服都是剧组公共财产,演员轮换着穿也不新鲜,穿完了还不都是要还的


    男二穿着好看就给男二了呗,我是造型师我就只考虑上镜效果,谁穿好看给谁穿


    小青柠:


    我劝男主粉回你们自家地盘维权,这个组的人屁股也是歪的,早被男二粉控场了


    丝绒陨石:


    某家粉是我见过最恶心的,又偷又抢还理直气壮,真当内鱼是你家天下了,晦气死


    [引用:丝绒陨石……]icase:


    啊那你报警吧


    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一件破衣服穿你蒸煮身上能飞升还是咋?


    顶流粉丝就这点气量啊


    [引用:icase……]丝绒陨石:


    一件破衣服?说的轻巧,有种你让男二脱下来别穿啊


    ……


    “哥,你拍戏时穿过的那件绿衣裳,后来怎么处理的?”小蛇的今日冲浪告一段落,问起事主。


    裴令宣在学习怎么把电脑里的视频投屏到投影仪上,“什么绿衣裳?”


    “你穿着去和人家……的那件。”


    “哦……弄脏就没法穿了,不知道他们处理的。不对啊,我怎么找不到投屏的选项呢……”


    小蛇:“你需要一个U盘,先把视频文件拷贝到U盘里,再插到投影仪的接口上就能看了。”


    “谢谢你教我。”他立即进书房翻抽屉,在里头高呼道,“哪里有U盘啊?”


    小蛇取下钥匙扣上的小巧挂饰抛给他,“用这个,别动里面的文件……都是你的行程表和资料。”


    “谢谢,谢谢,”裴令宣感激道,“没有你我怎么活得下去。”


    “你要看什么?”小蛇好奇地探头张望电脑。


    “小宁导的获奖作品。”


    “他不是不要你吗,你还看他的电影干嘛?”


    裴令宣:“我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么?”


    小蛇挠头道:“看来你对他印象很好啊,去之前你不还顶瞧不上人家是拼爹的二代吗。”


    “他就是我穿着绿衣服去跟他睡觉的人。”


    这句话稍微有点绕,小蛇理了理,不敢置信道:“什么玩意儿?你认识他?他是两年前那个……?”


    “嗯对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小蛇按下笔记本的屏幕中断他的动作,刨根问底道:“不是吧?世上有那么巧的事?也没听人说过他有背景啊!”


    “绝对有人知道,我猜张导是知情的,只是故意没说瞒着我们。”裴令宣追悔莫及道,“怪我不小心,这圈子就那么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小蛇深思熟虑后规劝他:“哥,去道歉吧。小宁导这回专程叫你去试镜,等你去了又打你的脸不要你,可见是恨上你了,借机敲打你呢。你不去认错让人消消气,没准儿还有苦头等着你吃。你做的那些事儿也确实不是人,你要是当时送了他一程也好啊,可你看看你干的?哪儿有大冬天把人丢在外边淋雨的,这是羞辱啊!换我我也恨死你。”


    “他说是搞了一出乌龙,让我去不是他的主意,他对我也没想法了,我看他不像是在说谎。”裴令宣拿着拷贝好影片的U盘,巡视着自家客厅,最后交给小蛇道,“我没找到投影仪,你帮我弄。”


    窗帘拉拢隔绝了自然光,屋内沉入暗淡的幽暗,投影仪启动,幕布上显现出片头的字幕。


    “他骗你的,你不要上当了,没有哪个男人忍得下那口气。”小蛇说。


    “先别吵,等看完我们再商量。”裴令宣捧起提前备好的爆米花碗,聚精会神地看起电影。


    这是一部长片处女作,导演署名为Minqua Ning,全片为英文对白,黑白色彩,总长86分钟。讲述一名七岁小男孩和他的梦魇相伴的日日夜夜,没有叙事和人物塑造,只有静谧而诡异的倾诉,光怪陆离的幻象突兀地闯入单调的场景中,小男孩跑进稻田,潜入池塘,飞上屋顶,他狂奔、流亡、躲藏;无止境的逃亡延续到他的少年时代,横跨了他的青年和中年。


    但他终其一生也无法甩脱恐惧的追逐。


    影片的结尾主角返老还童,回到儿时的房间,与梦中的怪物相拥睡去。


    片尾浮现出英文名《Meteorite》,被字幕组翻译为《天星坠梦》。


    如果不事先知情,没人能想象得到这是宁勤的儿子拍出的电影。它的确是戛纳钟情的影片风格,纯熟而独特的电影语言,精湛的摄影与剪辑技巧,讲述的故事不再重要,弥足珍贵的是导演对银幕的一段痴恋。


    它是拍给同行看的电影,也是一份交给电影学院的答卷;不能被称之为完美,可一想到导演年仅21岁,那便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缺陷了。


    惊为天人。


    裴令宣叹服:“真是出息。如果我儿子能拍出这样的片子,够我吹一辈子,倾家荡产都支持他创作。”


    小蛇中途看睡着了,眯着眼道:“他不是你前任吗……”


    “你是对的,我该去和他道歉。”裴令宣愁容满面道,“不知道他肯不肯原谅我……”


    “你这个人……”小蛇没词了。


    “我这叫被他的才华所折服。”


    “你够了你。”


    才华自然是不可或缺的条件,但打动他的是迫在眉睫的现实——如今多了一名和他长相肖似的竞争者,他不能再被动了。他从业多年,对自己身为演员的价值有充分自信,不是随便谁都能取代他的,喻孟应该也没有天真到想用新人挤走他。顾笙,是叫顾笙吧。他不怕小顾顶替他,他只怕小顾顶替他做许多他不愿意做的事。


    他干涉不了陆玮琛和喻孟私底下进行的肮脏交易或龌龊勾当,但明伽不可以,明伽不该和那群人同流合污,他纯洁雪白的冬天,绝不能因此沾染污点。


    所以,他要争取一下宁则远。在选角和潜规则这两方面,他理当拥有优先权。


    “再帮我找下纸和笔吧,”裴令宣恳求他的助理,“我要写信,手写比打字和说话有诚意。”


    小蛇:“你写了也得人家肯收啊,不如当面找。”


    “他会收的,只要我选对了时间寄给他。”


    “其实小宁导也惨,遇上你这祸害。”小蛇去他卧室里找来某香水品牌赠送的全套信笺纸和信封,还有钢笔和墨水。“拿着吧,这个香,有情书那意思了。”


    裴令宣把一封信翻来覆去写八遍以上,浪费数十张信纸,终于得到一篇字迹和内容差强人意的作品。他将晾干墨水的亲笔信放入散发着铃兰花香的藕色信封,妥善保管进柜子里。


    “五月再寄吧,”他斟酌道,“蔚蓝海岸的阳光和沙滩会先原谅我。”


    第33章 菲涅尔灯05


    【日常羡慕裴粉, 粉一个争气的正主真好啊】


    克洛伊 发布讨论:


    这两天晴雨剧粉撕逼殃及无辜,专组公共组都热闹大发了,超话、广场和主创微博下一片腥风血雨, 搞得演员都不敢开口说话


    可们男神裴不走寻常路, 在风口浪尖还买了出席戛纳红毯的通稿, 这身段和状态简直艳压群芳[玫瑰][玫瑰]不愧是女明星 ,属实把名利场玩明白了[强][强]


    别家粉丝都在奢求能不能提个白玉兰和金鹰,裴粉已经一骑绝尘开始展望金棕榈了,妈呀谁粉上裴令宣就是前世修来的福气8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男配拿戛纳影帝的先例捏


    猪猪钙奶:


    阴阳怪气干嘛, 裴出道以来就是电影节常客啊,带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作品去走红毯有问题吗, 要不要这么酸


    不要贷款嘲, 裴粉都忙着舔颜呢


    乘风踏月来娶你:


    [图片]


    别酸了,来一起欣赏戛纳红毯上高清无修原图直出的裴令宣吧[色][色]


    [引用:乘风踏月来娶你……]地球球花:


    他和祁导二搭是真的开心啊,好久没看他这么笑过了,帅晕


    [引用:乘风踏月来娶你……]大眼怪:


    好帅……他气质好出众,生图都这么帅,本人得有多好看


    [引用:大眼怪……]透闪石a:


    线下见过真人的表示, 他不上相的


    那次我被挤到拐角, 他走过来刚好对视上,离得好近我的老天, 直接给我帅到心脏骤停……


    没法形容啊家人们T.T颜值真的能杀人


    陶瓷白猫:


    出道十多年, 归来仍给一个啥也不是的新人做配,我是裴粉我就不好意思逮着二番猛吹


    复合山楂果汁:


    感觉裴自己都没有很在乎番位,他又不缺祁磊的一番电影


    正主不在乎, 粉丝不在乎,看把你们给急的, 无语


    迷人心窍的omega:


    [GIF]


    我喜欢这张动图,他比后面的白种人还要白,但最出众的是气场和风度,温雅却不谦卑,这种坦荡荡的倨傲感在黄男身上还蛮少见的,不愧是留名影史的神颜


    是罕见的配得上“美丽”这个词的立体男人了


    ……


    【笔杆,不都说小宁导也在戛纳吗?照片呢?】


    紫发布讨论:


    太子到底长啥样啊,像爸还是像妈?


    莉莉co:


    看他ins上发的照片,他不是去参加电影节,而是专门去看电影的


    [引用:莉莉co……]乌骨鸡汤最好喝:


    why????


    [引用:乌骨鸡汤最好喝……]莉莉co:


    去年拿过奖了,今年没新作品可以投,就不参加了啊


    不过我搜去年红毯照也没找到他,他账号又不发自拍,也许是不爱上镜吧


    [引用:莉莉co……]紫[楼主]:


    心碎了,还以为是帅哥


    鬼鬼风车呼呼呼:


    是帅哥啊,有人扒出他十六岁在美国念高中的照片了,还是集体合照,很帅的,长得像妈


    [引用:鬼鬼风车呼呼呼……]紫[楼主]:


    快发来看看!!!


    [引用:紫……]鬼鬼风车呼呼呼:


    我没存,你上微博搜他名字就有


    奶牛法斗:


    16岁,他都22了啊,希望没长残


    早安秋天:


    你们这帮女的真的很搞笑诶,什么时候导演也要论颜值了


    能力与长相无关,长啥样又决定不了作品质量


    [引用:早安秋天……]紫[楼主]:


    就爱看长得帅的,gnps


    ……


    戛纳是座海滨小城,裴令宣住的酒店离宁则远的公寓并不太远,他在小蛇的陪同下步行穿过旧城区,根据导航提示的定位,找到了位于僻静深巷里侧的一扇粉色大门。


    他按响通话的门铃,楼上有人接听,分辨出是他的声音,大门解锁敞开。


    “我今晚不回去了。”裴令宣在进门前对小蛇说道。


    “……你注意安全。”


    宁则远住七楼,而公寓的电梯是两层共用,他出去后爬了半层楼的台阶,敲响右侧窄窄的房门。


    他白天才受了皮肉之苦,晚上又自投罗网送上门,换谁都要诧异两秒。


    “你来做什么?”对方站在门边,先摸清他的目的。


    裴令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他还是讲了:“怎么啦?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宁则远后退侧过身,邀他入内,“虽然我说过,希望下次见面是在片场,可你能来,我很欢迎。”


    裴令宣进了屋也不端着,四下环顾,很简洁干净的一间公寓,五十多平的面积,采光通透,面朝海岸,家具和装饰不多,看得出是独居。


    “这是你的房子?”


    “租的,我每年都来,每次都住这里。”


    “为什么不住酒店?”


    “省下来的钱是自己的。”


    多么质朴无华的回答。他坐到沙发上,着手解决两人之间尚未厘清的问题,“今天你耍我啊?”


    宁则远去开放式的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喝的,超市里买的柠檬汁加冰块,放一片从窗台盆栽揪下来的薄荷叶,还有必不能少的吸管。


    “找演员,试镜是不能简略的环节,那只是一场针对你的试镜。”


    裴令宣咬住吸管,“所以你试出什么了?”


    “试出了你有多需要那个角色。”


    “宁导,你连剧本都没给我看过,我需要的哪里是那个角色,我需要的是……”他端过杯子的手湿漉漉,浸着水珠的冰凉掌心贴覆到身边人的手腕上,“我那么诚恳地道歉了,你就没点表示吗?”


    “你又把我搞糊涂了,”宁则远端详着他,“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了,你还想要什么呢?”


    裴令宣抻着颈露出有耳饰的那边,“伤口还在流血,写了你的名字,你不该负责吗?”


    没人相信他来此只是为给耳垂的穿刺伤止血,但宁则远是打算为此负责的,找来酒精、药膏和棉签,为他取下耳环,消了毒再上药,在血液凝固前穿过耳洞,重新戴好。


    “我还没有把谁的名字刻在身上过。”他顺水推舟地依偎到对方怀里,“你不能锁着我,又不理会我啊,什么下次见面是在片场,见不到你我会疯的。”


    “裴令宣。”宁则远没有如他所愿变回明伽,而是爱恨分明地将他推开,说道,“我被你耍过两次了,再来一次,就是第三次。没有谁会甘愿被同一个人玩弄三次。”


    “我没有玩弄你。”


    “你可以不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锁着你,你爱去找什么人是你的自由,我没有心情和谈情说爱了。我们是导演和演员的关系,我选择你,是因为你比旁人付出的更多。”


    他惊讶道:“你真是长大了啊。”


    “对,我长大了,你对这个结果应该是满意的。”


    “好吧,那是我自讨没趣了,”他孤伶伶地走向公寓的门锁,“再见。”


    他太自由了,毫不顾忌屋主想法的来去自如,是对他人领地意识和自主权的冒犯,不容宽恕。所以宁则远握住他胳膊拉他回来,面色不善地问:“谁说你可以走了?”


    “我为什么不可以走?”他碰到门把手。


    宁则远的手劲猛然加重。


    走不走的,裴令宣无所谓,他的手臂被对方的虎口和手指卡得很疼,立马求饶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不如我教教你什么是潜规则?”宁则远说。


    他尚未参透言外之意,就让人半拖半拽地带去了卧室。


    潜规则这事,裴令宣是真没经验。他合作过的导演大半是上一辈人,有头有脸的已婚中年男士,事业和家庭哪一边都放不下,断然不会为了尝口新鲜的败坏自己的声誉。不过圈子里从不缺花钱买乐子的人,他在酒桌上遇见过好些有癖好的富商老板,有男有女;爱惜人才的导演会一口回绝帮他挡回去,心肠坏一点的则装傻充愣,煽动他去陪投资人打球爬山,少不了也得陪着过夜。


    他还算幸运,没有当真为混饭吃出卖过身体。


    但你一个演员,不走正途要走歪路,被人轻贱也无可厚非,在宁则远面前,他千真万确是自作自受。


    具体经过不好细说。只能这么讲,他睡过的历任男朋友里没有一个敢那样对他。


    被抛弃过的男人真是绝情啊。


    无拘无束带来的相应惩罚是被捆缚手脚,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在承受物理手段造成的疼痛,细细密密的痛,钻心噬骨的痛,手指头瘫软蜷缩,发麻到动弹不得,他埋下去的脸露出半边眼睛,发狠地瞪着床另一侧的人。


    宁则远伸来右手轻巧地撩开他额角的碎发,淡淡说:“这下你一定希望,除了片场之外,再也不要和我见面了。”


    “我不想见,就可以不见吗。”


    “你真的很聪明。”宁则远点燃一支烟递到他唇边,像是奖励。


    尼古丁能镇痛,他的心理和生理上都很需要。


    “如果你没来找我,那就不会有这些事,是你自己要来的。”对方将诱因和恶果归结于他自身。


    裴令宣在轻度摄入安神镇定的物质后缓了过来,隔着缭绕的烟雾,说道:“那是怪我不知死活?”


    “我原本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宁则远惋惜道,“但现在不是了。你改变了我。我爸爸说,我不像他,我在片场发火的样子更像陆伯伯年轻的时候。”


    “我能不演了吗?”


    “不能。”


    他觉得很委屈,他这次来根本没有恶意,他说:“我的骨头要碎了。”


    “哦,是吗。”宁则远掐了烟丢到烟灰缸,解开他反捆在后腰的双腕,替他揉着充血的青紫色勒痕。


    “这也是试镜的一部分?”裴令宣活动着僵硬的臂膀耿耿于怀道。


    “是的,在我的剧本里,叶慈是个很独特的角色,远比你看过的那版要独特。”宁则远揣摩画像似的捏了捏他的脸,“为了使你对他的处境有所共情,更为了你的表演能刻骨铭心,我要让你的骨头碎得更彻底。”


    他酸胀的四肢在摆弄下犹如破碎人偶濒死前那般钝涩、麻木,但内里的疼痛是那么的清澈和尖锐。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差劲,以防扰邻,宁则远捂紧了他的嘴。


    裴令宣叫不出声,可他脸上倔强不屈的表情很能取悦于人。他听到来自耳畔的感叹:“什么样的蠢材,才会觉得找一个冒牌货就能替代你?”


    “我不应该为你的痛苦感到快乐,那不道德。”宁则远深情款款地俯视他说,“但我不能骗你,当我一想起还从来没有人对你做过类似的事,我的全身细胞就兴奋到战栗。你懂我吗?我真的非常喜欢你。”


    第34章 菲涅尔灯06


    “非常喜欢”的效应持续了一整晚。裴令宣在无数的死去活来的瞬间, 极度后悔这个自掘坟墓的决定,但谁又能想到宁则远和明伽是两个人呢?他这属于战略性失策,还好他算是经得起折腾的, 没有输得太丢人。


    潜规则的特殊性体现在于:如果他们是恋人关系, 他必定会和宁则远分手, 无法控制内心暴烈和阴暗欲望的男人不宜深度交往;可他们是一种微妙的上下级关系,他有求于人,那么不管是报复性的侵犯抑或是各式各样的亵玩,轮到他了, 他只能接受。


    与其说厌恶身不由起和被操控,他更厌恶不能够放下自尊坦然面对屈辱的自己。


    这是你自己选的, 你有什么好不情愿的?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问自己,但除了使困惑和矛盾缠绕得更深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我一直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还会再见到我?”宁则远的声音透着两分慵懒的快活。把日思夜想了两年的仇人攥在手心里为所欲为,他还不能反抗你,怎么不快活呢。


    裴令宣喉咙是沙哑的, 他勉强回答:“想过又怎么样?”


    “既然你有想过, 那为什么当时一丝余地也不留?”宁则远坦言道,“我就是在问你, 你总说希望好聚好散, 那为什么和我分手就那么绝情?”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说。其实他早忘了为什么,也许是他那阵子心情低落,也许是他本来就阴晴不定、难以揣度。


    “小远, ”他挑了个套近乎的亲昵称呼,“即使我有做错过, 有十分对不起你的地方,现在你也都讨回来了,如果还不够,你可以尽情提出要求,我不会拒绝。往前看吧,别怀旧了。”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你想我怎么演?”


    宁则远:“你不觉得你有错。”


    我是不觉得我错了。裴令宣想要说出口,当即又后悔。他得罪谁,都不该得罪他未来数月合作的导演,所以他实际说的是:“没有……是我错了,我错得太离谱了,我有今天都是我活该。”


    他心口不一,宁则远看得一清二楚,对方并未在口头上纠缠不清,而是压到他的身体上方,不急不缓地吻他的脸颊。


    “不要了吧……”他恳切地哀求,推开那颗有点分量的脑袋,“你不用睡觉,我需要休息呀。”


    “哄孩子那招不管用了,”宁则远捉住他的手,“不然还是捆着你?”


    “我不想……”


    “乖,我很想你,你才说了不会拒绝我。”


    被小自己好多岁的人哄了,还“乖”,裴令宣鸡皮疙瘩起了满背,他想出折中的办法,和人换了位置,然后掀起被子钻进被窝。


    他深谙如何让男人快活的技巧。


    公平地讲,宁则远不是坏人。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落到某某或某某某手中,下场会更加凄惨,宁则远年龄上比他们低幼、骨子里比他们天真,是他投诚的不二人选。


    他宁死不屈,也没人能逼迫他做什么,但他贪呀,他希望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又希望乘风而起、扶摇直上,还希望攒够一手的筹码,这个没有了,就推那个出去。狡兔三窟好过坐以待毙,再者,代价没有沉重到他付不起的程度。


    “我有时既觉得你可恨,又觉得你可悲。”宁则远的眼睛似乎能洞悉他的所思所想。“不过更可悲的是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却甘心被你利用。”


    裴令宣眨巴着双眼,佯装无辜。干嘛这样啦,你一个大少爷,我又不能怎么你。


    “现在我有资格和你各取所需了。”指腹略微粗糙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上,“睡觉,睡醒了就好了。”


    不谈电影节的影响力,裴令宣本身也很喜欢戛纳这座城市。


    离岸15分钟船程的圣玛格丽特岛是他每次来都要去散步的地方,岛屿的岩石海岸生长着多样的植物群,与清澈的海水相接,上岸后是一条被阿勒颇松树和绿橡树遮蔽着的安静小巷,高处破败的皇家堡垒延伸出林荫小径,一路的斑驳石墙和峭壁上丛生着丰富花卉。


    临海的餐厅外种着山蔻松和金丝雀松,当地青少年早早地换上泳装,纤瘦细条的少男少女在海边划着小皮艇,烈日炎炎欢声笑语,是他永远得不到的青春。


    他点了一锅贻贝、一份炸薯条和一盘生蚝,附赠切片法棍和奶酪,宁则远问:“你吃的饱吗?”


    “这还吃不饱?又不是喂猪。”他说话呛人,因为坐他们后几桌那名戴墨镜和渔夫帽的神秘男子,明显是只职业狗仔,害他吃饭都不能舒心。


    “你要是介意,我们可以换一下。”宁则远翻着菜单,跟服务生要了水和前菜沙拉,主菜点的土豆和烤鸭胸肉。


    “换什么换,搞得好像我怕他。”他不服气道,“你来海边不吃海鲜?”


    “我不吃海鲜。”


    “他家甜品好吃。”裴令宣叫住一名服务生,再点了一份薄荷橘子味的果冻冰淇淋,并要求先上。


    “空腹吃冰的,对胃不好。”


    “少管我的闲事。”


    宁则远的脾气是不如两年前了,眉头一皱,严肃得犹如在和他对峙,“你为什么不听劝?身体是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难道没有管理权吗?”他觉得展开这个话题无异于找茬吵架,但在异国他乡用母语吵架很方便,不用顾及路人,他加重语气道,“你要是关心我,昨天也不会把我绑起来往死里操了。”


    然而他严重低估了中文在欧洲的普及度,坐他们邻桌的卷毛男青年和他的红发女友用法语交头接耳道:“他们是情侣,因为床上的情趣吵起来了。”


    女孩子吃着蘸蛋黄酱的洋葱圈,听得津津有味,评论道:“我觉得头发短的那个很英俊,正在讲话的那个不怎么善良。”


    裴令宣的甜品到了,他怀着恨意大快朵颐,心里骂了一万遍嘴碎八卦的法国人。


    宁则远好心地替他缓解尴尬,和那对情侣说:“请你们小声点,我们听得懂。”


    这使得双方一起落入加倍尴尬的境地。


    “我们不是情侣。”裴令宣吃果冻噎到了,捂了捂嘴说。


    “怎么不是?”


    “我说不是就不是。”


    宁则远偏要跟他作对,骤然倾身托住他的后脑勺,相隔桌子按着他一顿亲吻。他在突如其来的强迫下张不开嘴,唇瓣被撕咬啃啄,想挣动却被固执的手指揪扯到脑后的发根和头皮;对方的牙齿很锋利,掠夺的攻略中带着动物性的茫然与好奇,不懂为什么他不肯服从。


    裴令宣难过到浑身僵直,在五月的艳阳天里冷到牙关打颤,手指甲紧紧地抠着桌沿。完了,他的事业和理想全完了,原来最想毁掉他的不是别人,是他傻乎乎地寄予了厚望的宁则远。


    他心底的尖锐和愤恨纷纷冒头,在体内横冲直撞,支配他抄起桌上的刀叉和玻璃器皿,砸死施加给他痛苦的人;但他没动,因为仅存的理智不停警醒他——你的人生是比玻璃还要脆弱的易碎品。


    粗鲁而急躁的一吻潦草结束,他局促地坐回椅子里,微红的眼睛望向蔚蓝海水和远方的城市,他突然感觉自己的人生是场天大的笑话,这下谁都能来嘲笑讥讽他了。


    渔夫帽墨镜男点的是汉堡和可乐,菜几乎没动过,慌忙地掏出两张欧元纸币,不等找零就要离开,宁则远走过去把人拦下,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只见对方的手伸到黑色防晒衣里东摸西摸,抠出偷拍设备里的内存卡,顺从地上交。


    约莫五分钟,人被放走。宁则远回到桌前,将一张指尖尺寸的黑色小卡放到他手边,“我检查过了,都在这里,你来处理。”


    裴令宣把卡掰了,扔进冰淇淋融化的玻璃碗里。


    服务生端着头盘来上菜,收走了脏碗,为他更换一副干净的餐具。


    “他应该是受人指使的,”宁则远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是你哪位前任干的吧?”


    往返戛纳的差旅费不便宜,寻常娱记哪舍得下这血本,也只有他不缺钱的前男友干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裴令宣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脸色苍白道:“他有的是钱,却不去花天酒地,只想着怎么抓我把柄,他是不是疯了?”


    “他是疯了。你不感到自豪吗?很值得骄傲啊。”宁则远挖苦道,“还有人肯为你费这心思呢。”


    口舌之争没必要,他只问:“你刚刚那下是什么意思?也想毁我?”


    “我毁你做什么?你是我新电影的男主角,我就想让你放松些。”


    “放松?我心跳都被你吓停了。”


    但凡这不是一座岛,裴令宣都会当场摔脸走人。


    “我没想吓你……”宁则远坦白从宽,“好吧,多少是有恶作剧的成分,可是我也想你看到,我有能力妥善解决你可能会遭遇的风险和危机。你的付出是有回报的,你和我在一起,不需要有后顾之忧。”


    “我真是谢谢你啊。”他咬了咬牙。


    “不用谢,噢,我得提醒你,你没忘了你的承诺吧?你答应的是免费出演我的新片,所以我不会付你片酬。”


    裴令宣几欲吐血,切齿道:“宁公子万贯家财,指头缝里漏的都够养活一个剧组,还要克扣我那点薪酬?”


    宁则远:“是你应该履行诺言,人不能言而无信。”


    “好,我不要钱,我倒贴。”


    “我欠了我爸很多了,实在不想总靠着家里,那些投资人无非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赞助我,他都觉得我拍出来的电影压根赚不到钱。”


    裴令宣:“那你为什么不拍能赚到钱的电影?”


    “不是我不想拍能赚钱的电影,而是华语电影的现状是,假如你没拿过任何奖项,就不会有人认可你,观众也没有途径能认识你;但只要你能在国外的戛纳或威尼斯之类的得个什么奖,你回国就成了名人。你有你的追求,我有我的抱负;不过你说的没错,没人愿意看的电影不是好电影。我的第一部长片证明了我有做一个导演的潜质,第二部长片我希望能吸引观众为它走入影院。”


    “恕我直言,你的电影拍出来,也很难进院线吧。”


    “嗯,是,所以我改了剧本。就算做不到,我也希望它能永久保存在一些观众的硬盘里,或者心里。”宁则远说。


    裴令宣回想起躺在他电脑硬盘里的那部影片,惊人、惊艳,甚至于惊天。


    你已经做到了啊。他这样想,却默不作声。


    菲涅耳灯07


    在海岛躲懒到下午三点, 裴令宣赶着晚上七点的杂志拍摄工作,乘坐来往海岸两地的游艇返程。途中被一对中国游客认出,搭了两句话并问他要签名。


    十八九岁的留学生外向开朗, 兴高采烈地说自己天天追剧, 还和他聊起《晴雨燕歌行》中的流行梗, 裴令宣招架不住,他哪儿记得两年前拍过的电视剧内容,平日里也没时间追剧,只能笑笑了事。


    下船时对方问能不能合影, 他同意了,顺理成章地使唤宁则远替他们拍照。


    “做走在路上会被人认出来的当红明星感觉如何?”


    “很快乐啊。”


    宁则远:“虚荣。”


    裴令宣:“你看我那么不顺眼, 为什么还和我勾勾搭搭的?”


    “你觉得呢?”


    裴令宣顶着阳光和他散步回主城区, “我和子晗讨论过这个问题,他微博粉丝有上千万,现实中见到他会尖叫的女孩子也有几万个,可是她们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偶像,在偶像身份以外作为一个活人的真实面貌。那你说她们喜欢的是什么?”


    “自己的幻想。”


    “嗯,对她们来说, 他是一个很好的空壳, 他的脸他的事迹,可以容纳她们想象中的完美灵魂。”


    裴令宣的团队给他打造的人设是遗世独立的天才, 高冷、可望不可及, 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不是那样。所以明星只是由活人扮演的符号,真实性寥寥。


    “粉丝对偶像的憧憬和喜欢,是通过远距离产生的, 如果她们知道我本质是个功利、虚荣,还很花心的男同性恋, 这种喜欢一定会消亡。”


    “你也一样,小远,你总觉得我不是你看到的样子,我还有值得你挖掘的另一面,你理想的、会令你满意的那一面。但我就是你的看到的这样,你再怎么欺骗自己,我也不会变成你想象中的裴令宣。”


    宁则远道:“我以为我会被你绕进去吗?”


    他缄口不言。


    “我也告诉你,这件事你肯定再清楚不过了,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我们更在乎那个直白粗暴的结果。哪怕我看你不顺眼,我还是每天晚上都会想着你的模样入睡。”宁则远亲密地搂过他的肩,耳语道,“所以我劝你认清现实,放弃幻想,你现在得听我的,我让你走三步,你不可以走五步,不要再自作聪明给我洗脑。”


    裴令宣摆脱那条手臂的压制,说:“你变了,我不喜欢你了。”


    “你什么时候喜欢过我?你自己也说过我是你的玩具,现在我们只是身份颠倒,这你就受不了了?”


    裴令宣牵起嘴角微笑道:“怎么会?我哪里敢啊。以后没有您的吩咐,我一步都不走。”


    宁则远推着他的肩不让他继续逗留,“你拍照不用做造型?走快点。”


    裴令宣回到团队所在的酒店换衣服化妆,再乘车前往取景地。这套照片要求在夜晚的沙滩拍摄,为了上镜效果,服装料子是轻柔薄软,在灯光下会反光的米白色,没有版型,穿上像披了两块参差不齐的布;搭配他凌乱松散的头发,同样宽松的黑色下装,以及赤足踩在浅色沙石里的随性散漫姿态,与他走红毯时的端正修雅形成强烈对比。


    摄影师的想法是构建反差感,白天光鲜靓丽的名流,在夜晚却张扬不驯,旨在发掘他鲜为人知的浪荡气质,照片彰显的美学与众不同,杂志才更好卖。


    昨天给他做过采访的记者虞小姐也来到现场监督工作,不过看到宁则远在场,她不由得一愣,鼓足勇气靠近询问道:“您是……小宁导?”


    宁则远说:“我不是很喜欢别人在我名字前面加个「小」字。”


    裴令宣插嘴道:“就是他,你快采访他,别让他闲着碍事。”昨日他和小虞聊得很投机,今天干脆省去了分寸感,有这么多人看着,明天他巴结宁则远的小道消息就会传得满天飞。


    小虞腼腆,紧张却又不舍得放弃,壮胆问:“那我能和您借一步聊聊吗?不是采访,就是想听您谈一谈作品的创作思路。”


    “我现在不想谈。”宁则远冷漠拒绝。


    “那希望下次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小虞沮丧道,但好像又在她意料之中。


    拍了40分钟顺利收工,裴令宣想约小虞吃顿便饭,但她以还有别的工作为由婉拒了。


    回酒店的车子里,他挽起上衣松松垮垮的袖子方便玩手机,顺带说:“人家出差不容易,你为什么那么冷酷?”


    “接受她的采访不是我的工作,如果是闲聊,我和陌生人又没什么可说的。”


    “我是过来人,给你提个醒,得罪谁都别得罪媒体,尤其是纸媒。”


    “那是你。”


    什么态度,迟来的叛逆期?裴令宣暗地里摇摇头,他的耳朵肿胀发烫,催促司机开快些。


    宁则远跟随他下车,陪他一道进了酒店电梯,他婉转道:“我想睡个好觉……”


    “你脑子是不是就只有那些东西?”


    裴令宣:“?”


    宁则远:“我要跟你聊一聊剧本。”


    进入走廊,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中计了,宁则远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怎么可能是跟他回来谈公事的,不过小蛇应该在房间里吧……


    他这身衣裳空荡荡,走起路来腰与腿的线条若隐若现,衣褶流动着柔腻的光泽,修直的手腕垂在衣摆两侧,自然收拢内扣的手指尖蹭过轻飘的袖边。宁则远全凭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手指,不让那摆动的幅度扰乱心神,但眼神随后飘忽到他的腰和后背,烫过的微翘发尾,还有耳垂那一点闪亮的细光。


    离房门还有短短几步路,裴令宣却感觉犹如踩在钢索上,牵着他的不是一只手,而是索命的铁钩,被勾上意味着屈辱、窒息和疼痛


    他担心受怕地在门牌号前站定,敲响房门。


    小蛇赶来开门,一看是他们俩,懂事道:“我拿件外套就出去。”


    别啊,别啊!裴令宣恐慌地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不是没经验的恐同直男,他喜欢男人,也相当擅长在与同性的关系中寻求快乐,但被当作泄欲工具绝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真的期盼有谁能阻止宁则远报复他的念头,即便是换种方式呢。


    “麻烦你,我手机传个文件给你,请你去找酒店前台打印一份。”


    “行。”小蛇应道,然后关心他,“你脸色好差啊,不舒服?”


    “嗯!”裴令宣从善如流地拿手背挨了挨额头,撒谎道,“我头晕。”


    “额……”小蛇看看宁则远,又看看他。


    “没关系,你去吧,我照顾他。”


    小蛇收到隔空投送过来的文档,乘电梯去了楼下。


    裴令宣惴惴不安地踏进房间,他身后的宁则远问:“你只是头晕?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你真让他去打印剧本了?”


    “不然我让他打印传单?”


    裴令宣泄气道:“那我没事了,等他上来吧。”


    “没事你为什么要装病?”宁则远对他的一系列迷惑行为感到不理解。


    “谁让你刚才牵我的手……”


    “我不能牵你的手吗?”


    裴令宣说:“我就是……不喜欢被人绑不喜欢被虐待,你昨天到今天的做法我接受不了,再有下次我不配合你了。”


    “你看,我早说了,你不适合我新电影里的角色。”


    “电影是假的,演戏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


    宁则远:“我多给你一次机会,你看完剧本,再决定要不要演。”


    【戛纳电影节不是什么野鸡网红都能去吗,裴粉在高潮什么?】


    蓝帽小黄蜂发布讨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奖了,又一个在逃影帝罢了


    Kirakira:


    是啊,野鸡网红都能去,你蒸煮不能去,你说气不气人啊?


    六殿下的护心镜:


    跟我复读:裴令宣出席戛纳是因为电影作品《深暗寻雪》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作为主演参加电影节酸死谁了?


    [引用:六殿下的护心镜……]Jarrod:


    在逃影帝粉还抱着二番男配吹个没完了?


    [引用:Jarrod……]六殿下的护心镜:


    你就说你是不是酸吧


    [引用:六殿下的护心镜……]Jarrod:


    笑死,要不要帮你复习你裴在剧组霸凌后辈挤兑小演员被监制骂白眼儿狼的光辉事迹啊?


    [引用:Jarrod……]可可提拉米苏:


    无锤造谣一张嘴?


    飞行烂仔:


    啧,裴令宣在实绩上无懈可击,逼得黑粉只有抹黑他人品了


    麻瓜多读书:


    别吵啦!!!!刚有营销号发杂志图路透了!!!


    这个造型好适合他啊[喜欢][喜欢]


    [GIF]


    [引用:麻瓜多读书……]每天都要吃小孩:


    感谢提醒,赶去微博狂吸


    ……


    【搬运,你给裴令宣这套新造型打几分?】


    豹纹小花猫发布讨论:


    [图片][图片][图片][GIF]


    cr:见水印


    吉吉教主:


    他去法国打耳洞了?期待正片


    欢乐逗:


    赢很大,ggcw和wcgg都可以的水平


    费比:


    摄影师是他泥塑粉吗????


    甜的不辣:


    这是在公共海滩吧,路人怎么忍住不扑上去的,我要是在旁边,我就冲上去抱着他狂舔,三年不亏


    [引用:甜的不辣……]豹纹小花猫[楼主]:


    ……裴粉都这么生猛?


    鳏夫寡妇是天配:


    这照片暗得脸都看不清,你们在瞎几把夸什么?


    我觉得不可,好好一个影帝打扮得像日本牛郎,风尘气


    专业威化饼扎洞大师:


    建议换掉造型团队,因为我蒸煮没有


    死鬼:


    他转型是从男转女吗,还是我的错觉?为啥眼神有股媚态?


    [引用:死鬼……]mxx:


    乱说什么,我可以是女的,但我哥永远是男的


    整肃粉永不认输


    鹤鸣山老翁:


    @林子晗


    天呐,你老公在外面做0[哭][哭]


    [引用:鹤鸣山老翁……]epson:


    救……


    第35章 菲涅尔灯08


    佘冉去打印东西, 走了半小时也不见回来。


    裴令宣在客厅等得犯困,决定先去浴室卸妆换衣服,他一起身, 却被宁则远的腿挡住去路。


    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遇到此情此景会自觉地退让, 但宁则远没有, 而是给他指路:“你可以走那边。”


    “这是我的房间,我想走哪边就走哪边,你让开。”裴令宣不落下风。


    宁则远只好遂他的意站起来,让他从沙发和矮桌间的夹缝里过去。他顺利地越过对方, 可在第三步落脚时被绊了一跤,重心不稳之际踉跄地跌倒, 幸而手臂及时撑住了沙发的椅背, 然而姿势不美观,头发尾梢狼狈地扫着颊侧和眼角。


    裴令宣转过身,挥着巴掌冲人脸上扇去,宁则远没预料到他有这招,硬生生挨了一耳光。他越看那张脸越可恨,捏紧拳头乘胜追击。宁则远反应很快, 没和他正面硬碰硬, 躬身抱住他的腰腹将他反向压进沙发,并掐着他的手腕往外扭拧。那双眼睛满是讶异地看着他, 比起身体的痛楚, 更不相信他真敢动手。


    他在韧带和腕骨关节的剧痛中蹙紧眉头,非但不服输,胸腔内气焰更甚, 手不够用了就上腿。两人绞缠厮打着滚到地毯上,蹬开了桌脚与凳脚的间距。


    裴令宣瘦归瘦, 却不是弱不禁风,他能单手做俯卧撑,也能公主抱起身高一米七的女演员,在高难度体能训练中练就的坚实核心力量,绝不止是上镜好看的花架子。他不是没有反省——都这把年纪了还跟小六岁的对象打架,说出去很不体面,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给这小子一点教训,明天就要爬到他头上去为非作歹。


    宁则远不如他愤怒,没较真使太大力气,只一味地躲避伤害,结实地挨了几轮揍后,觉得这样打下去两败俱伤不是办法,于是叫停道:“我道歉,我错了。”


    裴令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听到投降宣言,仍然朝对方右脸补了两拳。他揪着宁则远的耳朵说:“要不是看在往日情分上,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宁则远吃痛地扶住他的手道:“你消消气,哥哥,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就是贱,不打一顿不识好歹。他松了手,爬起来走进浴室。


    卸完妆,放温水洗过脸,裴令宣清醒多了,他的手肘在方才打斗时擦破了皮,盥洗室里没有药,只能出去抹。出去就要面临如何跟宁则远相处的窘况,别人道过歉了,他也得摆出和解的诚意,但他拉不下脸啊,他刚刚下手那么狠……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他把宁勤的儿子揍了,他别想在娱乐圈多混一天。


    “哥哥,我找他们要了酒精,你用吗?”浴室外的人说。


    裴令宣踟蹰两秒,以开门的动作替代了回应。


    宁则远的净身高粗略判断有186cm左右,一进来使得盥洗室变得狭窄,关上门后,哗啦啦的流水声充斥在两人之间,裴令宣拧紧水龙头,摊开手道:“药呢?”


    一只空手放到他的手心,他不明所以地睁大眼,刹那间明白过来。可惜太慢了,宁则远压下他的肩膀把他按到洗手台边缘,反折他的右臂扭到肩后;他试图挣脱,却被更强横的力道压制下肢,腹部撞击坚硬的石台,抵得腹腔里的内脏生疼。


    宁则远再用相同方式擒住他的左手,随后游刃有余地搜出从客厅的花束包装上拆解下来的丝带,紧密结实地缠绕着他的手腕和手指,最后打了个死结。


    后方传来的声音包含着浓浓的失望和伤感,“陆哥跟我说过,对你不能动真感情,你是那种认为别人对你好都是应该的,并且不会自我检讨的人。”


    裴令宣的脸贴在又硬又冷台面,他气得牙疼,心想真是大意了,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


    “你打我,我不跟你计较,你白白净净的,打坏了就不漂亮了。”宁则远拂开遮挡他脸颊的发丝,露出他白净漂亮的侧脸,“我不是很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对付你,是你逼得我必须对付你。我很讨厌你那群发神经的前男友,但今晚我发现,他们或许只是被你逼成了那样。”


    “你就不知道满足吗?为什么还要逼我?”


    他感到松垮贴服的衣料顺着膝弯滑落,一条手臂横过他的视野,在台上的瓶瓶罐罐中间挑了一瓶质地轻滑的乳液。


    裴令宣的前面就是镜子,可他连扬起头看镜中的自己和身后的人也做不到。他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等到了要人命的粗野与疼痛,等到了盈盈欲放的痛痒交加,还等到了仅相隔一扇门的,小蛇进屋的脚步声和问候。


    “哥,我回来了,你们在不在啊?”


    他正要出声,却被捂了嘴,他咬破宁则远手掌的肉,沾着铁锈味血迹的嘴唇一张,就让那只手拽着头发摁进蓄着温水的洗手池内,巨量的水涌入鼻腔和喉管,这下子他是真真切切是不能发出声音了。


    “我们在这儿。”宁则远有恃无恐地答话,“你把东西放下吧,谢谢。”


    佘冉不可能开门查看他们在里面搞什么,反正想也想得到;所以把打印出来的剧本搁在桌上,捡起满地滚的抱枕放回原处,然后守好助理的本分出了门。


    小蛇一走,裴令宣才被从水里提起头颅,他浑身脱力,四肢绵软到撑不起躯干,通红的眼眶流出眼泪,嘴里猛咳着呛水。


    他一身湿淋淋,活像被捅漏了,到处都在淌水。宁则远将他横抱着出了浴室,穿过客厅进到卧房,鲁莽地把他抛到床上;没有着急对他做什么,而是先拿出手机调成录像模式,接着在镜头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亲吻他粘着湿发的唇角。


    “恭喜你。”宁则远祝贺他,“你终于把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


    荒唐的前半夜消耗了两人的全部精力,凌晨时分,宁则远搂着他满意地睡去。


    裴令宣浑浑噩噩地睡着,又在痛苦的余韵中惊醒,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客厅找到一瓶白葡萄酒和开瓶器,扔掉木塞倒进杯子里,当纯净水喝了大半瓶。


    海量的酒液下肚,烧得胃和心脏一起疼,他衡量着把宁则远杀了要判几年,结论是要他进监狱坐牢,还不如要他马上就死。


    所以他回到卧室,摸黑寻找宁则远的手机,在手伸到枕头底下的时候,他被当场捉拿,对方问:“你不困?”


    裴令宣兴师问罪道:“你录了几段视频?我睡得着吗?”


    宁则远开了灯,在乱糟糟的被褥里摸到手机,解锁后交给他检查,“我没有录,不信你自己看。”


    裴令宣翻遍了相簿和最近删除,的确没有找到一段与他有关的图像影音,但文件可隐藏,也能先上传再删掉,他没找见不代表没有。


    “看完了?可以睡了吧?”


    “你这么做,我再也不会信任你了。”


    宁则远笑道:“你又信任过谁呢?”


    他关了灯,裹着被子躺下去。枕侧探来的手臂环住他的腰,暖和的胸膛贴合他弯曲的脊柱。


    “做你的仇人,或许也很好。”宁则远在他的颈边说,“我把心都挖给你了,爱和恨,你总要给我一样。”


    晴空万里的下午,裴令宣在海滩旁的露天咖啡馆翻完了剧本。


    他心乱如麻,丧失了一定水平的判断力,不知道这算什么样的故事,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要接。


    祁磊见他停下,也合上手中的书,瞄着他的表情,道:“没看上?”


    “不……”他支吾其词,“我是在想,有没有必要。”


    “不喜欢小远啊?”


    “我和他处不好。”


    “小远很好的,虽然我没看过他给你的剧本,”祁磊确信道,“但他作为导演的思想、格调,还有审美,是多少人穷尽毕生所学拍着马也赶不上的。”


    裴令宣说:“我知道他优秀,可宁导又不在这儿,您说实话也行,我不会去告状的。”


    “这就是实话。一般人离大导演的差距,不是制作班底和技术团队的贵贱,而差在美学修养和思想深度上。小远第一次拍片子是在他十四岁,拍着玩儿的,但给老宁骄傲得不行,非要挨着发给我们老哥几个瞧。”


    祁磊拍着大腿道:“我那是真嫉妒啊。我十四岁在田里插秧,骑着自行车载一箱子冰棍儿漫山遍野地跑,挣钱、务农、打工,那是我小时候。但小远,他从小跟着他爸在剧组长大,人家十四岁就能拿一部DV拍出像模像样的东西了。现在网络小说不都流行重生吗,我要能重生,就想重生成宁则远。”


    “我也实话实话,他比不上您。”


    “那是他还小。我三十七岁才拍出第一部电影长片,而我靠《疑神》拿奖捧红你那年,已经四十五了,今年我五十七岁,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好多故事不是不想拍,是力不从心了。如果有人采访我,祁导,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那我会说,我最后悔的事是没早十年入行。”


    “你们年轻人,有拼一把的机会就去拼,别瞻前顾后想太多,现在纠结,十年后有你后悔的。”祁磊说着,忽然乐道,“老宁惯儿子,但小远偏偏没有被惯坏,不像老陆家那个小的。我说这话你也别生气,你和他处不好,我估摸着是你有问题。”


    裴令宣不可能向外人吐苦水,他只想找老熟人聊会儿天,心里舒坦点。


    “那依您的意思,我要是放弃这个机会,反倒是我不识好歹了?”


    祁磊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一向不识好歹。”


    说完大笑。


    裴令宣陪着笑,这一笑,他确实不再动摇了。


    第36章 菲涅尔灯09


    戛纳电影节在影片放映期间每天都有红毯, 裴令宣只走开幕式和作品首映礼的两场,他更想空出时间玩儿,回国可就没这份清闲可享了。


    宁则远见不惯他懒懒散散, 拉着他去看了几场电影, 看完还约了两个编剧和一名法籍的中国电影研究专家聊天, 叫他一块去。


    受制于人不得不从,裴令宣乖乖跟去当挂件。


    他在做人方面有项原则,如果一个男的想操他,他会躺下;但如果一个男的想和他谈人生理想, 他会跑路。他不擅长做学问,对电影、表演也没有深刻的思想见地, 他甚至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戏剧学院授课和培训。


    用圈子里的人的话说, 他是属于好高骛远、恃才放旷的那类,全仗着老天爷赏饭吃。


    他大学念的英美文学专业,主要目的是为学好英语,以便日后勇闯好莱坞——至少在他念书的年代,国际华人巨星的余热尚未散去,当然现在不同了, 眼下大陆影视圈欣欣向荣, 在故土站稳脚跟坚守一席之地,是他首当其冲的目标。


    他和宁则远不是一路人。他并不好逸恶劳, 但让他坐在那儿听一个法国女人高谈阔论现代中国文化史和六十年代的中文纪录片, 他仅有的感受是昏昏欲睡。


    “有很多的年轻人试图模仿老一辈导演,拍老长老长的一镜到底,但那都是东施效颦;纪实电影本应讲述生活在现实中的普通人, 但现在的一些导演只会刻画理想化的生活……”


    裴令宣端着满是碎冰的草莓奶昔坐去一边的小圆桌,自顾自地刷手机喝饮料。宁则远听得专心致志, 时隔一二十分钟才会分神扫他一眼。


    他坐的位置靠着露台绿篱,和宁则远的朝向相反,一别过头,很容易与对方四目相望;而其余人则是背对他,所以看不见他们俩眉来眼去的小动作。


    他游手好闲,还看不惯人家孜孜不倦,故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冷淡肃静的脸,一旦有目光接触,他就笑,笑到宁则远先收敛视线,既是不想看又是不敢看他。


    可是笑容很好免疫,笑多了也会显得他傻,于是他不笑了,单手靠在桌边,咬住吸管出神。他的奶昔还没喝完,如果把吸管咬扁了会喝不到,然而唇舌闲不下来,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


    化妆师都说他的唇型好,上唇薄度适中,下唇相对饱满,是柔润的粉红色泽,天生唇红齿白,不敢多画,怕多添两笔就沦落俗艳。


    他含着吸管发愣,忽然隔壁桌有人走来,四十岁出头的白种人男性,褐发蓝眼,问能不能请他喝杯咖啡。


    “为什么不呢?”他用学来勾搭小帅哥的法语应答。这男的虽然不小了,但尚未脱离帅哥的范畴,还行。


    然后他就多了一位闲聊的对象。


    法国男人没有问他姓谁名谁、来自何方等无聊问题,而是先和他玩了一出猜身份的游戏。


    裴令宣列出三个选项道:“A.我是倾家荡产环游世界,来到最美海岸自杀的破产作家。B.我是来电影节追星的大学生。C.我是演员。”


    “我猜你是演员,你的手表很贵,破产作家和大学生戴不起。”自称叫Pascal的男人说。


    “嗯,你很善于观察,咖啡我来买单。”裴令宣慷慨地许诺请客。


    “其实我一进门就觉得你眼熟,有部叫《四月二十四》的华语影片……”


    “是我演的。”


    “那是我看过最好的电影之一,你真是一位杰出的演员,现在我是你的影迷了。”


    裴令宣问:“你是因为我眼熟而坐过来的,还是因为那根吸管坐过来的?”


    Pascal诚实道:“好吧,是因为那根吸管。”


    “为感激你的诚恳,我乐意给你讲讲我和初恋男友的故事。”


    “请讲,我很乐意听一听。”


    裴令宣梳理思绪道:“我在美国念大学时,常常去参加同学的派对,最初我人生地不熟,谁都不认识,他们抽水烟也不带着我,我就独自坐在吧台喝饮料,杯子里也有一根这样细细的塑料吸管。我暗恋我们学校里那个叫……叫什么我忘了,他有一头灿烂耀眼的金发,脸很英俊,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发誓我要得到他。


    “我是演员,练得最多的就是眼神和表情,我看了他一晚上,我知道他那种人脑子里只有大[]麻和精虫,等他注意到我的时候,我就咬那根吸管,像你看到的那样,他可能是默认我口[]活儿很好,所以主动过来跟我搭讪。其实他只喜欢胸大腰细的金发妞儿,但被我咬一口他又不会少块肉。


    “后来发生的事就像美国青春片里演的,不过我才是有钱有车有豪宅,让他能带着狐朋狗友在我的房子里轰趴磕药的那个男主角。可这个秘密很快被我的经纪人发现了——尽管他声称是服务于我,可他一直都在指挥我;我的指挥官不允许我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我只好听从命令和他分手了。”


    “第二学期他还想找我复合,但我那时已经不喜欢金发尤物了。”裴令宣郁闷地说,“事情传回国内,有人编造谣言说他叔叔是好莱坞制片厂的经理,我是为了演电影才和他恋爱的。我很生气,但我不能澄清和解释,因为真相更加不堪。”


    Pascal点着头道:“那你迄今为止有过吗?”


    “有过什么?”


    “为了演电影而去和某人谈恋爱。”


    裴令宣长吁短叹:“在一个星期以前,我还能斩钉截铁地回答你:从未。但今天……”


    他的眼尾余光被一抹阴影笼罩,宁则远走到桌前,杵着颀长的身影不言不语,垂下冷漠的双眼看着他。


    “这是我的导演男朋友,也是我的金主。”裴令宣简短介绍道,他往桌面放了一张50欧的纸币,“谢谢你陪我聊天,再见。”


    他亲昵地挽着宁则远的胳膊走出咖啡馆,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实了两人的关系。


    一回到住处,这份虚假的亲密当即分崩离析,宁则远甩开他的手道:“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裴令宣:“我又没干什么,聊天也不行吗?你跟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不理我,我闲得无所事事,还不能找人说说话打发时间?”


    “你跟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你那个金发尤物初恋男友。”


    “真的啊。”


    “那我呢,换成我就是金主了?”


    这是在闹哪门子别扭啊。裴令宣摸不清状况,无可奈何道:“那你给自己取个名号好了,我以后就那么称呼你。”


    “行,金主也不错。”宁则远坐到沙发上,跟他招手,“过来啊,让我看下你给金主的待遇。”


    哦,早说嘛。他虚与委蛇地走上前,在对方的腿间跪下,仰着脸轻笑道:“你也是觉得我咬吸管的样子很好看吧?”


    宁则远的手压着他的后颈,指头穿插过他的发丝,将他摁了下去。


    裴令宣干这些事向来很擅长,也很卖力。希望小宁导看在他尽心尽力的份上,别再对他黑脸。


    他借酒浇愁的第二天就想通了,有句过时的话讲: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又有句老话讲: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其实是体力活里最不劳累的,他的金主总归不算特别难伺候,心情哄好了还是很懂怜香惜玉的。忍忍吧,忍忍,吃山珍海味也有腻味的一天,等那股气消了,心结化开了,就没事了。


    他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出去面对宁则远,改头换面使出矫揉造作的拿手好戏,二话不说先钻被窝,蹭到人怀里,声音喑哑道:“我喉咙肿了,你这几天不要再折腾我了。”


    但对方不吃他这套,说:“莫允定了兰昱森。”


    “什么时候定的?”


    “就刚刚,我爸打来的电话。”


    “非得是他不可吗?”裴令宣怏怏不乐。


    宁则远:“嗯,但他只是配角,影响不到你。”


    “可那个配角很吸睛……”


    “所以你要加油了,别被他比下去。”


    裴令宣有苦难言,试探道:“要不然就用原先的剧本?旧故事我越看越喜欢……新的这版……”


    “旧的太没新意了,不只是你想争气,我也想证明我不是只能拍没人看的小众电影。”


    “你才刚出道,着什么急啊。”


    “我替你着急。你不是想要话题度和流量吗,那是兰昱森最不缺的,你跟他的首次搭档是对这部电影最好的宣传。”


    这百分之百是宁勤那只老狐狸出的主意,老奸巨猾。裴令宣说:“你写的剧本是偏心莫允吧?拍戏时不行了,否则我闹到你夜不能寐。”


    宁则远有些懒得理睬他,却坚持说道:“我的心再偏,也是偏向你。”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无论真假,他都搂住了对方的颈项,扬头不偏不倚地吻中下巴,“说话不算话是要掉脑袋的。”


    而这招策略果然有奇效。半个月后,他与兰昱森初次银幕合作的消息一经发布,就在网络上掀起了狂风巨浪。


    粉丝骂战,路人围观。兰昱森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数量庞大的铁粉,他有爆红的新角色卓昀的热度加持,两人姓名的关联词条连上一周热搜,成为本年度娱乐圈大事件之一,使得新电影无需斥巨资营销,便在观众间打响了知名度。


    (744)来了!!!小宁导的《南国寒夜》阵容官宣了,男一裴令宣,男二兰昱森


    (158)欢迎收看本期娱乐大爆炸之《死对头变同事》


    (132)内鱼打脸狂魔——裴令宣


    (604)《南国寒夜》导演、监制:宁则远,制片人:宁勤,领衔主演:裴令宣、兰昱森


    (292)妈啊,生圈多久没这么热闹了!


    (212)谁懂啊家人们,爆笑如雷了,太子是跟谁过不去啊啊啊啊啊


    (832)不管你们,总之我是小宁导的颜粉


    (263)不会就我一个人觉得吧?《南国寒夜》听起来像《北方热恋》的续集


    (481)小宁导这条件,为什么不上阵自己演?


    (187)网上叫得欢,上映了你们有多少人会进电影院看?


    (694)你打我,我打你,我们哥哥睡一起


    (401)我宣布,继卓戚BE之后,令日今口也正式离婚了!


    (321)宁太子是回国来搅浑水的吗


    (229)你们一口一个太子的,有几个看完并看懂了他的处女作啊


    (507)我来唱衰了


    (739)离大谱,兰昱森会心甘情愿被裴令宣压番??


    ——翻页——


    第37章 菲涅尔灯10


    《南国寒夜》的故事框架离裴令宣第一次读到的剧本《兄弟》相去甚远, 除了两版主角都叫叶慈和莫允,其他内容相当于推翻重写,连题材类型和元素也做了彻底的变更。论故事层次的丰富度和可看性, 必然是最终版胜出, 但如果照这样原汁原味地拍出来, 将引发的争议可想而知。


    《南国》的故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初,主角叶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长大后考入警校成为了一名刑警,在结束长达三年的卧底任务并将犯罪集团首脑送入监狱后, 年仅28岁的他获得光荣嘉奖与表彰,上级为他特批长假, 允许他带着未婚妻前往东南亚度假。


    但在去到M国北部的偏僻地区时, 两人离奇卷入了当地两股武装势力的交火中,其实就是两伙毒贩的内斗。在匪徒火拼、巡警出面维护治安的混乱状况下,叶慈的未婚妻凌莎不幸被掳劫为人质,遭到枪杀。


    痛失挚爱的叶慈沉浸在仇恨之中饱受煎熬,他下定决心放弃已有的生活,在事发地重拾起老本行, 伪装身份混迹市井搜集情报, 伺机潜入贩毒集团内部为女友复仇。


    到这里,是一个非常美式的XX营救型故事。


    叶慈的行动被当地的中方侦察员发现, 并汇报给上级部门。原来, 当初杀害凌莎的那伙毒贩及其幕后主使,曾在境内犯下过几起特大案件,中方组织多次派遣专案组人员抓捕未果;这次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现身, 便决定联合M国警方对这伙黑恶势力进行肃清围剿,斩草除根。


    考虑到叶慈的个人能力突出, 有功绩在前,组织决议为他牵线搭桥帮助他深入敌营,相应的条件是他不可轻举妄动,必须一切听从上级的指挥和命令。


    到这里,是一个中式的主流警匪故事。


    叶慈的任务是探查到那伙亡命徒效忠的首脑人物——毒枭但乐的老巢,这项潜伏持续了六个月之久,叶慈终于获得小头目阿昆的信任,进入他们的核心领地,见到了但乐本人。


    但乐是已加入M国国籍的华人,农民出身,小学文化水平,依靠极其聪明的头脑和顽强的意志才有了今天;他潜逃出境后在M国北境的深山老林里安营扎寨,统领着当地几支部落村寨,培养出了一批效忠于他的武装力量,当着逍遥法外的土皇帝。


    而叶慈的计划进展并不顺利,他初次露面就被老谋深算的但乐识破了真实身份。可是但乐没有立刻杀死他,反问他是否愿意加入这个大家庭。叶慈表示绝无可能。然后但乐为他展示了两卷录影带,是过去被俘的数名警察遭受严刑拷打的过程,残害手法惨烈至极。


    但乐对叶慈说:“我这个人是很惜才的,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我并不是很迫切地想要夺走你的生命。”


    叶慈不从,但他不是会向坏人叫嚣“你等着吧!人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正义必胜!”的二傻子,他选择和但乐周旋。但乐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叫手下把自己的奴隶带上来,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


    叶慈看到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温顺听话地跪在但乐的脚下,手脚戴着厚重的枷锁。


    但乐又说:“他叫莫允,过去也是警察,职位比你高,勋章也比你闪耀多啦。你们警察部门的领导,命令他带着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在雨林里追捕我,可惜他太骄傲了,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他的小队被我们一网打尽。我也给你看了那些人的下场,要收服你们这些执法者可不容易,我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兄弟们如何一个个死不瞑目,他才终于明白,我比法律还不可战胜。”


    但乐让男人抬起脸,男人却始终垂着眼眸,叶慈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乐盯着莫允说:“莫警官,我认识你的那时候,你还没听说过我是谁吧。那天我看到你从警车上下来,你那身深蓝色制服真是无比光鲜耀眼啊。你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我这个老家伙的阶下囚吧?”


    叶慈不再犹豫,他答应了但乐的要求。但乐让他现在就回去杀掉他的联络员,以表虔心和忠诚。叶慈照做了,在开枪打死联络员的那一刻,他深知退路已断,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其实从身份被识破起,叶慈就不打算再活着,他的心愿是死前能杀掉但乐,为他的未婚妻凌莎,为殉职的同僚,也为所有枉死的无辜者复仇。不过他又有了新的心愿——救莫允出去,如果救不了,他会一并结束莫允的性命。


    叶慈是父母双亡的孤儿,自幼在福利院里接受社会救助长大,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他有过一个亲生哥哥或弟弟。他幼时患有小怪癖,喜欢模仿别人的言行举止,还总是学得惟妙惟肖;那些被他模仿的大孩子认为他在恶作剧,看他一次揍他一次,是那个他记不清模样的哥哥/弟弟,一直陪他挨打,捡起石头保护他。


    他的兄弟手腕内侧有一块胎记,而莫允的手腕内侧有一块疤痕。这不是证据,他没有任何依据可以推理或证明,莫允就是他那个和他一样改名换姓过的兄弟。但无论是不是,他想救出对方的决然之心不会改变。


    裴令宣拿到的剧本就写到这里为止,说是最终稿,可宁则远并没有把故事结局写出来。问起原因,只说还在考虑,先照这样拍,也许灵感会在某一天突然降临,那就有答案了。


    听了这话,裴令宣只能说:“也亏得你是宁勤的儿子,不然谁敢拍你的电影?”


    宁则远道:“是,没有我爸,我什么都不是。要不我把我爸微信推给你,你去找他吧。”


    裴令宣知道对方嘴坏牙毒,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口,真是翅膀硬了无法无天了。他打了宁则远两巴掌,下手不狠,接近开玩笑的轻重,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


    宁则远:“你怎么动不动就打人?你能记住你的角色是警察吗?”


    他顾左右而言他:“我很喜欢莫允,如果不是这个角色戏份少,我真的想演。让给兰昱森简直便宜他了。”


    “你和兰昱森有过节?”


    “说不上吧,他是直男,我是同性恋,不属于一个物种。”裴令宣灵光一闪,道,“我想起来了,是有次我和他在一场活动上碰面,我想啊,他比我大两岁,又是出道比我早的前辈,就主动去打招呼,我还叫他哥哥呢,结果他一看我对他笑,就跟见鬼似的,说走就走,连声hello和你好都不跟我说。”


    “那种嫌弃的恐同的眼神,我下辈子都不会忘记。”


    宁则远:“或许你不该叫他哥哥。”


    “这跟称呼有什么关系?我叫他大名他照样讨厌我。”


    “这点小事也要记仇,你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裴令宣恨得牙痒痒,说:“你大度,我自愧不如。”


    “我也不大度,我睚眦必报。”宁则远强行扳过他的肩膀,注视着他,“我是说,我们很配啊。”


    裴令宣真想砍死他,可惜手无寸铁。他拂掉那只手坐好,由于没处撒气,继续说起别人的小话:“兰昱森这两年不是在追姓赵的千金小姐吗,我祝他早日成功,当上他梦寐以求的赘婿。”


    “他是赘婿,你是什么?”


    裴令宣气得发笑,斜乜人道:“你是想被我谋杀吧?”


    “这些恶毒的话你别当着我爸妈的面讲,他们会放在心上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你家见你爸妈啊?”他问了也是白问,毕竟他们正在去拜访宁导和施女士的路上。


    宁则远淡定地望着窗外的风景,“我爸妈想见你,我跟他们说了你和我的事。”


    “你是三岁小孩吗?什么事都要跟父母讲。”


    “我跟我父母关系很好啊,没道理不跟他们分享我的人身大事。”


    裴令宣闭嘴了,他就不该和宁则远聊天,找气受。


    他不想聊,宁则远却偏要和他谈心,“我从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家人,你也不常回家,你爸妈不想你吗?”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下落不明,我爸在和他的新婚妻女过着幸福安乐的小日子,他们确实不想我,我也不想他们。这很稀奇吗?”


    “很稀奇。”


    裴令宣:“那是你见识少。”


    宁则远摇头道:“不,我并不相信血浓于水,但有经济关联的关系一般很稳定。你父母能培养出你这么了不起的儿子,他们一定为你付出了很多。十几年的心血投资和辛劳建设,才换来成效和收益,居然说舍弃就舍弃了?孩子是父母向外人攀比炫耀的工具,你的父母居然没有以你为荣,或把你当摇钱树来巴结你——这很稀奇。”


    “我家呢不是大富大贵,但我爸在二十年前就自己开了公司,他很会赚钱,养得活一家人,我妈也是看中这点,才会辍学嫁给他。他和我妈的决裂是因为从我五岁起,我妈就把全部心思放在了我身上,把他当透明人,我记事起就没见过他们有夫妻生活。后来我爸和他秘书搞在一起,我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虽然在家里生活了十多年,但我见我爸的次数屈指可数,白天我上学,他上班,晚上他加班,我去特长班,早上我去上学了,他还没起床。周末也没有家庭聚餐和野餐郊游之类的亲子活动,我的所有课余时间都被我妈安排满了。他们俩一见面就吵,吵着吵着还把我带上,没有谁会舍不得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糟糕家庭。”


    “可是,听起来你妈妈很重视你。她为什么下落不明?”


    “我妈我不懂她,她和我们断绝关系是她的意愿,我尊重她。”裴令宣怕对方问起来没完,一口气说到底,“而我爸,他确实是很特别的男人,他不觉得子女有什么重要的,如果生的儿子跟他不亲,那不如没有。钱嘛,他自己能赚,房子和车也不缺,他没有需要巴结我的地方。假设有一天他们有难处了,出面找到我,我不会拒绝。我认为我比那种年少成名,却因经济价值常年被父母盘剥控制的艺人,要幸运得多。”


    “是,老天爷给你的东西,似乎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的那个份量。”宁则远意味深长道,“太难得了,真的很幸运。”


    裴令宣知道这不是冷嘲热讽,却依然说:“被你这种出生在终点的人夸幸运,我高兴不起来。”


    “可能是吧,我从小就经济自由,我的父母又很恩爱,他们总是认同我千奇百怪的想法,鼓励我尝试新事物。我爸妈并不怎么把我当小孩子,八岁时我和他们去度假,听到他们同房,我的第一感受不是撞破禁忌的羞耻害臊,或隐晦的怪异感,而是为他们感到开心,我知道那是在干什么,那说明他们感情很好。


    “但我和陆玮琛是发小,他大我六岁,他可真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在我青少年阶段,他总爱跟我炫耀他那些……说得好听是玩世不恭,说得难听是吃喝嫖赌,净给家里惹麻烦的光辉事迹,还带我出去见世面,想让我跟他搭伙去哄骗一个很漂亮的女演员。我没去,我给那个演员通风报信了,让她离陆玮琛远点,不过她没有领我的情。”


    裴令宣说:“我好像知道这个女演员是谁。”


    “我向往我父母那种从一而终、伉俪情深的眷侣,反感掺杂了利益纠葛的逢场作戏。但是在遇到你以后,我的这些憧憬和厌恶,全部变成了笑话。”宁则远握住他的手,眸光对上他的眼睛,“所以说,你多了不起啊。”


    第38章 菲涅尔灯11


    宁则远的母亲施棋桦是江南人, 出生于一个要名誉有名誉、要金银有金银的富贵之家;施家祖上靠织造业发迹,从施棋桦祖父那辈开始从军,她的父亲是著名的翻译家和外交官施莫也。施棋桦自幼跟随国内第一位合唱女指挥家陆淑琴学习声乐, 并结识了陆淑琴的侄子陆真鸿, 两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 曾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恋情,据说施女士至今仍保留着陆真鸿年轻时为她写过的诗。


    这段才子佳人的浪漫往事以悲剧告终的缘由已无人知晓,有许多传闻暗指当年施棋桦与陆真鸿分手,离不开她如今的丈夫——宁勤的从中作梗。


    不过稍一考据分析就知道这是无中生有, 施和陆感情破碎的那一年,宁导还只是乡下戏班子里打杂的穷小子, 无缘结识以美貌和歌喉著称的名门闺秀施小姐。


    宁则远提及此事毫不避讳, 面色如常地说:“采用现在流行的说法,我爸爸是凤凰男,不过他是靠自己的头脑和才干挣到的钱,不是你所讨厌的赘婿。他年幼时爱看皮影戏和京剧,长大了爱看电影,后面从观众花钱去剧院看演员表演的这种商业形式里发现了商机, 才想到要当导演拍片的。


    “但无论是一百年前还是现在, 导演都是门槛很高的职业,在那个特殊的年代, 电影更不是想拍就能拍。所以我爸爸在做导演之前, 为了糊口画过几年的小人儿书,也就是连环画。没有书商给他出版印刷,纯靠他自己手绘再装订成册, 白天在路边支个小摊儿,边画边做生意, 就租给那些小孩子看,每本都是孤本,别人出高价他还舍不得卖。


    “这些事你应该都略有耳闻,总之他的奋斗史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是很长的故事。我爸爸总是说,连他都能如愿以偿地当上导演,那我做的那些异想天开的梦,也没什么不可能实现的,如果我做不到,他会帮我。”


    裴令宣酸溜溜地说:“好嫉妒啊,你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我承认。”宁则远大大方方道,“我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给我读过陆伯伯为她写的诗。”


    “你妈妈还给你看这些?”这是裴令宣今日听过最震惊的事。


    “其实不是外界传言的情诗,虽然都是为她写的,但只是些雕琢和玩弄文字、做阅读快感的美丽句子,我还抄写过。陆伯伯的文章很漂亮,适合作为培养孩子对中文产生兴趣的读物。”


    “你爸不介意吗?再怎么说,也该考虑丈夫的感受吧。”


    “这就是关键了,我爸是知情的,他也赞同我妈妈有独特的教育理念。我妈说我是男孩,更该早点了解性是什么,男孩的基因性质决定了,我早晚有一天会因为流言蜚语而怀疑她身为妻子的忠贞和母亲的纯洁性。


    “人类社会里母亲这个角色太特殊了,但凡是男孩,都会憎恨不独属于父亲和自己的母亲,她改变不了这种基因性,只有先通过教育我,来杜绝这些家庭隐患。多亏了她的智慧和先见之明,我懂事后从来不会因为外人编排她和陆伯伯的事而生气动怒。她和陆伯伯能有那样一段美好纯真的初恋,我还蛮羡慕他们的。”


    裴令宣唏嘘不已,“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宁则远说:“你没听出我的意思吗?我是在暗示,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来到这个家庭。我的父母是全世界最好的父母,你不用抱有一丝一毫的压力和顾虑。”


    裴令宣没能在第一时间说出“你做梦”。对方抛出的这条件实实在在令人心动,尤其是对他这种缺乏父母关爱的孤儿。他装得洒脱随性,本质上也是在用一生治愈童年,被压抑的天性——对自由和控制权的渴望,无时无刻不在支配他。


    他的母亲不能说不好,毕竟谁都不能否认她对他的付出和成就,没有母亲,他不可能做演员。但要他自己来选,他是宁肯没有母亲的,十个陆真鸿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妈妈给他造成的伤害大。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骗人?等我见了你的父母,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好。”裴令宣强装镇定道。


    宁则远思忖着,搜罗到了恰当的形容词,“你有点傲娇。”


    裴令宣的手指根发痒,动粗的心蠢蠢欲动。


    “没关系,我没骗你,我家是爸爸做饭。”宁则远及时挽住他的手说。


    宁则远在杭州的家离他上次来探望陆真鸿的地址很近,两家人能把房子买在同一片区,可见宁勤确实是心胸宽广的大度之人,这两位大导演私底下也是真心交好。


    裴令宣见过宁导和施女士,还和前者有过交谈,但宁导和他最初认识的明伽很相像,对不熟的人话少,见不着笑脸,比陆真鸿更有清高文人相,他一度对此犯怵,只敢敬而远之。


    居家的宁导穿着灰色运动装,刚结束了6公里的长跑,拿毛巾擦掉额头的汗水,和他握手道:“几年没见啊小裴,总听明伽提起你。”说着吩咐亲儿子,“你去厨房看看阿姨把菜洗好没有,待会儿我来切。”


    “好。”宁则远乖乖去了。


    裴令宣不愿让话题围绕着自身延展下去,说:“他也常跟我提起您。”


    “那他说了我什么?”


    “说您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


    “哈哈哈,在为人父母方面,我自认为我是合格的。”


    “宁导谦虚了,您无论做什么都是人中豪杰。”


    “别宁导宁导的,叫叔叔吧。”


    裴令宣笑笑不说话。


    宁勤道:“你是和传闻中一样倔啊,不过男孩子脾气硬是对的。那随你吧,让明伽先带你逛逛,我上楼冲个澡,这一身汗不洗我怕感冒了,老骨头不中用啦。”


    “哪里的话,您是宝刀不老、壮心不已。”


    宁导上楼,小宁从厨房出来,攥着两颗红绿相间的荔枝,剥了一半皮往他嘴里塞,等他含住珠圆玉润的果肉,把剩下的皮捏在手里,自己吃另一颗。


    裴令宣咽下荔枝肉,舌头裹着果核想吐掉,却没发现垃圾桶,小宁把手伸到他嘴边,他只好把圆滑黑亮的像小鹿眼珠的果核吐到对方掌中。宁则远回厨房丢了垃圾,洗过手,再带他坐电梯去了四楼。


    他参观的第一个地方是宁则远的房间,除了书房,卧室还连通着一间小型放映室,屏幕是专门定制的尺寸,齐全的配置不输高端电影院,并收藏了整整三面墙的原盘。


    “这只是一部分。”小宁说起这些,眼里流露出对心爱之物怀有热枕和迷恋的年轻人特有的神情,自豪、骄傲,以及适量的腼腆。


    裴令宣随手抽出其中的一套铁盒,看封皮的年份和上面手写的字迹,说:“你从小就看这么深沉的电影了?”


    “我出生在一个充满影像、画册和音乐的家庭,别的小孩子嬉戏玩耍的时候,我在没日没夜地看我爸书房里的碟片。他为了钻研世界各国电影大师的技法,看过很多很多的电影,我也跟着看了。老电影并不都很有趣,我常常看睡着,但醒来时我爸爸还在看,所以我从他身上学会了忍受学习的枯燥和寂寞。”


    “那你有没有细数过,你看过多少部电影?”


    “没有,阅片量于我而言是没意义的数字,而且我很久不看电影了,近些年也没有几部值得一看的。”


    裴令宣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你也看得出来,我没什么朋友。因为我从小就几乎不出家门,不和街区里的孩子交往,家里也没有和我同龄的玩伴,我在十二岁以前所做的主要事情就是不停地看电影,为了尽情地看片不被打扰,我会在学校里写完全部功课。我妈妈疑心过我有自闭症,就算经过医生的诊断,她依然不放心,很怕我疯掉,于是带我阅读和弹钢琴。”


    宁则远情不自禁笑道:“可惜我在音乐上是白痴,只能分辨好听和难听,我觉得我妈妈唱的歌都是不好听的,但我又没能力给为写出更好听的歌。她经常抱怨没能生出一个陪她唱歌跳舞的女儿,但改天又会买新相机和胶卷给我。”


    “我和你讲这段经历不是炫耀,而是想说,我有一半的精神生活与现实世界存在着相当巨大的差距,沉思和白日梦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中学时期我由于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患上了严重社交障碍,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去适应真实的世界,并在理想和现实的斗争中把自己变得十分扭曲和割裂——”


    宁则远平静地望着他,“你也在这里面起到了关键作用。你甩我的那两次,让我明白了爱情不是真心换真心,我的真心什么也换不来。我们人,只有不长心、不长脑子,当一头直立猿,才会活得比较轻松。”


    裴令宣无言以对了。宁则远的话句句属实,明伽的确是活在自我世界里,和他以往认识的男人都不同;真实的男人如他,是不会把爱情看得很重要的。


    爱是感性的浪漫思维构筑的空中阁楼,如果爱是诗人所赞颂、作家所描绘、婚礼誓词上所宣读那般——无论你年轻衰老、贫穷富贵、美丽丑陋,我都爱你如初的纯粹情感,那这种感情实际上是脱离了肉身的虚妄,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虚无缥缈到令他遍体生寒。


    他认识的男人不管性取向和阶层,没有一个是情痴,即便分手时肝肠寸断,过些天也会不治而愈,奔向另一具美好的身体。包括喻孟对他紧咬不放,也并非对他旧情难忘,只是无法忍受他带来的挫败感,想以牙还牙,邀他一起品尝痛苦。


    他以为宁则远是同样的心理,被他玩弄了,于是要千百倍讨回来,要他付出代价偿还。但这一刹那,他恍惚地遥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宁则远爱他,如诗里所写、故事中所讲、誓言所承诺的那样,在深奥迂回的思绪、反复无常的心情和煎熬灼痛的伤口绞缠下,仍然爱着他。


    太恐怖了,蜿蜒曲折的蚂蚁巢穴,千丝万缕的蜘蛛网,海底捞不到的针,都比不上这复杂。


    他久久不能言语,终于他的手机响了,他万幸得到解救,离开昏暗的放映室走去卧室的阳台,接通了林子晗打来的电话。


    “裴哥……你现在空吗?”林子晗的声音拘谨。


    “有什么事吗?”他问。


    “没,就……你身边没人吧?”


    “暂时没有。”他一答完就出错了,宁则远从房间里推开落地窗,走到他右侧翻弄阳台种的柠檬树叶子。


    “哦好,我告诉你个秘密,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瘦了。”


    裴令宣:“啊?”


    林子晗又说:“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把心和灵魂交给了你。”


    “……”裴令宣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宁则远。对方没在看他,大约是没听见。


    据他有限的经验推断,林子晗应该是在录什么综艺节目,给他打电话或许是整蛊环节的大冒险游戏。他说:“你是在参加节目吗?”


    林子晗笑场道:“哈哈被你猜中了,我在直播,和粉丝互动输了,她们要我打电话给你讲土味情话,这段子是她们选的!不是我!我是被迫的!”


    裴令宣如释重负地放松呼吸,“我在搬家,很忙,改天再联系你。”


    林子晗笨笨呆呆地上当,说:“行啊,不过你怎么突然要搬家?搬去哪儿啊?”


    “搬去你心里。”


    那头静默了五秒钟,传来憋不住的笑声,“救命啊哈哈哈哈哥……你赢了,我又输了,这电话我打不下去了,挂了啊。”


    裴令宣想的是这下又要上热搜了。他是很豁得出去的,平时该营业从不推辞,粉丝爱看什么他就演什么;对象是林子晗那种单细胞的直男,他演起来更没负担。


    然而宁则远不懂他们这套炒CP的运作模式,难以置信道:“你刚跟他说什么?”


    “讲笑话,不是认真的。”他澄清道,“子晗在直播,他粉丝喜欢看我和他的互动。”


    “你还真把这当成一门生意啊?”宁则远语气中包含着不加掩饰的轻视。


    “是又怎么样?”他心烦意乱,也不想好好讲话了,“你不要搞错了,我跟你也是生意。我天生下贱,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你才该趁早放弃你幼稚的幻想。在我看来,你和陆玮琛没有区别,你不要仗着我喜欢过你,就把莫名其妙的期待放到我身上,我跟他睡的时候你还没上中学呢。”


    宁则远:“你简直无可救药。”


    “你知道就好。”裴令宣绕开人进了室内,他的心宛如周遭的光线,一点一滴下沉,但那无碍于他行步如风地离开这里。


    第39章 菲涅尔灯12


    裴令宣走下楼, 与两个举止优雅的女人打了照面。


    “令宣,”女主人先招呼他,“明伽呢?快叫他下来吃饭, 他爸爸把菜都做好了。”


    他迅速调整情绪, 换上笑容走到她们跟前道:“夫人。”


    “本人比电视剧里精致吧?漂亮得像我养在窗台的水仙花一样。”施棋桦对身侧穿旗袍的女士说, 然后为他介绍道,“令宣,这是我的好朋友,她姓赵。”


    “您好, 初次见面。”


    赵夫人文雅贞静地向他颔首,“你好。”


    “咱们别干站着了, 先上桌。”施棋桦自然而然地伸来手臂挽他的胳膊, “明伽带你回来,是让你把这儿当家,不许叫夫人,我们都比你大二三十岁,你就乖乖的叫阿姨,不要怯生生的。”


    她私下里讲话带着吴侬软语的腔调, 嗔怪的神情媚而不妖, 肢体又是端庄娴淑的。裴令宣感到骨头酥麻,细若蚊声道:“阿姨……”


    “真好。”施棋桦温温柔柔地笑着, 白滑细腻的手掌绕在他的臂弯间, “明伽说你不爱吃饭,待会儿可要多吃点,你叔叔做饭好吃又健康的, 你看阿姨吃了这么多年也没胖。”


    一物降一物,女人啊, 男人永远的天敌,即便是他这样的男人,也招架不了聪慧娇俏的女人,况且她是如此的美丽。


    这顿饭是不吃不行了,裴令宣踩着如堕云端的轻飘步伐,随她们去了餐厅。


    (231)直男麦麸就是low


    (362)不看视频真想不到影帝那么会卖腐


    (908)令日今口复婚了,进来吃喜酒!!!!!


    (443)裴影帝演得好入戏,他既然爱吃cp红利,为什么不下海?


    (345)组禁吧组禁吧组禁吧组禁吧组禁吧组禁吧


    (177)采访下晗妈们现在什么感受?是不是恨死男二了


    (298)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还真嗑啊?


    (301)快了快了,下个月就进入互相爆黑料塌房的白热化提纯阶段


    (194)李涛,这俩人谁更会媚粉?


    (410)我觉得很男科,晗晗子明明是一脸尴尬


    (397)说句cp粉都是嗑药鸡不算地图炮吧,她们根本不在乎当事人的感受


    (243)伶萱是不是内鱼第一绿茶婊,傍上新老公还不忘和前夫营业,好敬业啊谁看了不流泪


    (111)建议唯粉精准点草,是工作人员的锅


    (621)他来真的啊,我哭死


    (143)吓得我连夜爬上崆峒山


    (201)看微博上的多年老粉脱坑回踩有感


    (333)林是开玩笑,裴是认真的


    (181)兰粉姐子怕不怕啊?


    (242)弯恋直,绝美爱情的奥义


    (495)公共组就应该禁腐禁嗑cp,支持的进来顶帖


    ——翻页——


    晚饭是中餐,用的圆桌,一共摆了五把椅子,坐位并不讲究。他左手边空着,右手边是女主人和她贵妇朋友,下厨的男主人则坐他对面。


    宁则远拖延到碗筷摆齐才上桌,在他左边落座;懂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动筷子埋头扒饭。


    “你怎么回事呀。”施棋桦秀眉微蹙,管教儿子道,“你就光顾着自己吃,不管朋友啦?”


    “没事阿姨,我不客气的。”裴令宣往自个儿碗里夹菜,积极表现热络的一面。


    “他是傻小子,没开窍,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哦。”施棋桦笑盈盈地为他盛了一碗汤,顾左顾右地对两旁客人说,“你们尝尝这道咸蛋黄豆腐,我最喜欢的。”


    束手束脚地吃了饭,他也不能说走就走,陪着两位女士移步到花园喝茶点香,听她们聊太太圈的闲话,又解决了一盘水果。裴令宣不便插话,呆坐得生无可恋,连水池子里的睡莲都要去看两眼,天色暗下时分,宁则远来找他了。


    “喔,你们两个好好玩,不要吵架晓得吗。”


    “好的阿姨。”


    “令宣,阿姨喜欢你,你今晚留下来别走,明天陪阿姨去逛街好不好啦?”


    “好。”


    “我好开心呀。”施棋桦捂了捂心口,和姐妹笑道,“亲儿子不肯陪我做的事,总算有人愿意陪我啦。”


    裴令宣和宁则远上楼,他说:“你妈妈真的很好。”


    对方没应声。


    “还生我的气?我那是骗你的,我没和陆玮琛睡过。”


    依旧没声。


    “要不……我让你捆一宿好了。”


    持续的沉默。


    “明伽,你妈妈绝对看到我的耳环了。你要是不理我,明天我就找她告状。”


    宁则远回过身,“你怎么那么不要脸?”


    裴令宣问心无愧道:“我要是要脸,能追得到你吗?”


    他们僵持在楼梯上,宁则远道;“原谅你可以,你先保证你以后不会再说话气我了。”


    “你说话气我的时候也不少啊。”他识相地举起双手道,“……遵命,我再也不会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宁则远不给明示或暗示,只等他自己猜。


    裴令宣不想猜,男人闹脾气横竖是那点事儿,解决途径也很单一,他凑到对方的脸前,先亲右颊,再亲下巴,最后是嘴唇。蜻蜓点水地撩拨了一阵,宁则远没给他回应,于是他抽身后退,然而没得逞,后腰猝然被人一按,撞入近处的怀抱。


    他们站在层层抬高的阶梯上,吻着吻着,手脚就不那么规矩了。


    宁则远牵他回房间,不忘扭身锁门。趁这个间隙,裴令宣坐到床尾,扬起头说:“为了表达歉意,也为了讨好你,我教你一个惩罚我的方法。”


    不管这方法究竟是什么,惩罚他本就足以令人心驰神往、目眩神摇。


    所以在他教学过程中,宁则远只是安静地看着,黑漆漆的眼底倒映出他躺在深蓝色大床中央的雪白身躯。


    裴令宣的小腿细而直,洁白修长,使他联想到母亲窗台上那盆水仙花的茎干,凉薄易折。那两条腿好似不知道要怎么放才好,在他蔚蓝如海的床单间扭动、辗转,牵绊起涟漪般的褶皱,膝盖屈起再伸直,肤色薄红的脚后跟与布料缠绵地勾划着,晕出一汪浅浅的漩涡。


    耳畔回荡着沙哑又声张的喘息。


    他此刻最迫切的欲望不是触碰,而是想要找到他的摄像机。可他迈不动步子,如果不是裴令宣对他勾手,他也许会一直愣在那里。


    当他碰到那具躯体,温热的富有弹性和生命力的皮肤,他的本能冲动是将其扼杀。他不记得他干了什么,等他回神,只见裴令宣迷惑而委屈地摸着脸说:“都跟你道歉了,为什么还要打我……”


    宁则远拿掉对方捂脸的手,那张脸上留有清晰的指印,他小心翼翼地亲吻上去,喃喃道:“说,你想被欺负。”


    “什么神经病才会想被欺负啊……”裴令宣顶嘴。


    “说不说?”


    “是是、我想被欺负,都是我贱,我自找的……”


    凡事要讲求分寸和度量,过犹不及,再好的事超过限度了,都会变成一场遭难。


    裴令宣在后面的数小时里过得很艰辛,宁则远在认定的事情上很轴,不是他说两句好话求饶就能宽恕他的。他感觉自己是一只小虫子,让人装在小瓶子里颠来倒去,五脏六腑被利器穿透,痛到想吐。


    他抱住宁则远的手,那几根手指是真能要他的命,他只好用尽浑身力气抱紧,哆嗦道:“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求你让我看一眼明天的太阳吧……”


    宁则远对他耳语着姑且算是甜言蜜语的词句,催他在极度疲乏和困倦中睡过去。


    午后阳光照在脸上的发烫感唤醒了他睡梦中的意识。


    裴令宣睁开钝涩的眼睛,拖着酸痛的四肢爬进了浴室洗澡。


    宁则远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他洗完出来还要自己从衣柜里找衣服,那些码他上身要大一圈,不过只是基础款的短袖T恤,宽松些不影响穿着。


    换了衣裳,裴令宣想起这不是自家,他还得见人,于是回卫生间吹干头发,抹上发胶抓出简单的造型。


    宁则远没留在卧室等他起床,是因为有视频会议要开。


    电影开拍前期的筹备工作繁多纷杂,境外取景地的拍摄手续也需要层层审批。宁勤的制片人职位是挂名,真正出力的事都交给他这个导演来,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在片头打上“A Minqua Ning Film”的字样。


    裴令宣在佣人的引导下去餐厅吃了一顿早午餐,他路过与花园相接的阳光房,看到坐在里面开会的人;宁则远穿着和他同款式的T恤,只有颜色不一样。老天啊,现实中真有这种不想费心搭配,所以相同的款买无数件的懒人。


    他走到宁则远身后,不留情面地推了一把对方的脑瓜子。刚要开口冷嘲热讽两句,却瞟见玻璃窗外的人家母亲,施棋桦拿着浇花的水壶,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她笑得很美,所以裴令宣甘之如饴地朝她走去。


    “明伽今天十点半才起床,”施棋桦给花圃里种的一簇绣球浇着水,“他往常从不睡懒觉的。”


    裴令宣:“这个……”——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想啊!


    “谢谢你啊令宣,我总觉得他活得很累,作息时间严苛得像坐牢,又不像别的年轻人爱出去玩,他从十八岁起,不是东奔西跑地四处工作,就是躲在房间里看书写东西,我和他爸都说他有自虐倾向。”她掩嘴浅笑,“但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你会玩,也懂得享受生活,多带带他。我做妈妈的,对他没有别的期望,就盼着他能健康快乐,尽可能体验丰富多彩的人生吧。”


    虚惊一场,他悬着的心落地,默默聆听。


    “不瞒你说,我最早想给他起的名字是宁凡,宁可平凡,但你叔叔说男孩子要有志向,不然将来遇到喜欢的姑娘,却竞争不过别人,该多伤心啊,所以给他改的则远。他自己最喜欢的是明伽这个名字,只有他愿意亲近的人才能这么叫他。


    “令宣啊,阿姨就这一个孩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一哭,妈妈的心也好疼的。所以阿姨请求你,不要伤害他,好不好?他原本很单纯的,但最近两年变了,阿姨也很难过,你帮帮忙……”


    裴令宣心中百感交集,哭笑不得道:“恐怕……我能做的也很有限。”


    “你肯答应阿姨就好。”


    “我答应您。”


    她抿唇笑着说:“等了你一上午,该陪我去逛街啦。”


    第40章 菲涅尔灯13


    (314)令日今口又双叒叕离婚了!


    (229)凭什么双标啊


    (508)如果你是宁太子,


    你会选裴妃还是兰妃?


    (673)裴粉和兰粉怎么还在打架啊,打赢了能上位太子妃吗?


    (151)某家粉在剧圈横行霸道,专造女演员黄谣, 这回踢到铁板了


    (203)无人在意, 流星的新剧要来了


    (434)<安利向>诚邀不想看撕逼的组员们进来避难, 共赏经典——卓昀流产


    (1021)延迟嗑cp,所以裴去戛纳是为了见小宁?


    (392)嚎叫,我真的很吃双天才这一口啊啊啊啊啊


    (184)直觉告诉我他们仨当中至少有一个真基


    (199)这些cp到底是哪家脂粉在舞?


    (587)晴雨这部剧火了到底对谁的加持最大?


    (860)<磕颜图楼>小宁导好帅好帅啊


    (421)我说真的,所有待播未播已播的耽改咖, 都该向裴0宣学习怎么卖腐


    (245)晗子的男顶流该让位了


    (771)数据销量全垫底的糊咖怎么好意思吹爆了?


    ——翻页——


    【延迟嗑cp,所以裴去戛纳是为了见小宁?】


    蓝花花桜 发布讨论:


    之前有晴雨剧粉在微博po图, 是她在戛纳海岛上偶遇了裴和朋友出游, 现在看来这个朋友明显就是小宁导啊


    [图片][图片]


    就边上这个,虽然只入镜了半张脸,但肤色太好认


    六个核桃:


    图上这人百分之两百是小宁导没错……肤色、穿衣风格、身高,包括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但你说反了吧,裴是真的有作品需要出席红毯,小宁导今年没有作品还去戛纳, 明显是他专门去找裴的


    [引用:六个核桃……]蓝花花桜[楼主]:


    所以不是裴上赶着倒贴, 是小宁导非他不可(?)


    莲花大天王:


    你们cp脑够了,就不能是本来就谈好了, 只是刚好两人都在戛纳吗


    [引用:莲花大天王……]蓝花花桜[楼主]:


    那不是更奇怪吗, 好像小情侣私会啊


    黄花菜都凉了你蒸煮还没凉:


    怎么说,老宁是有点像封建大家长……我脑补出8000字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引用:黄花菜都凉了你蒸煮还没凉……]蓝花花桜[楼主]:


    救命好配,而且一个是天才导演, 一个是天才演员,惺惺相惜, 互相欣赏


    [引用:蓝花花桜……]小重山:


    配个屁,当红太子和过气男明星,云泥之别


    白塔:


    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先嗑为敬


    [引用:白塔……]香茅佛手柑:


    就算嗑也应该是黑马王子X灰姑娘啊!


    裴萱一看就是诡计多端的0!!!!


    [引用:香茅佛手柑……]白塔:


    就要王子当0


    [引用:白塔……]FANTa:


    醒醒,名字早已注定一切,是裴0宣而不是裴1宣


    ……


    【数据销量全垫底的糊咖怎么好意思吹爆了?】


    长夏蕨菜 发布讨论:


    光看首页这架势,还以为真爆成天王巨星了,一看数据立马被打回原形


    杂志和带货销量、集资金额和个人向视频播放量统统被男主吊打,甚至连女主都不如的抬轿男二还想跻身顶流?


    睁大眼看看现实吧


    [链接][链接]


    [图片]


    逮着机会就拼命卖腐提纯,请脂粉带头舞cp吸血,这就是所谓电影咖吗[微笑][微笑]


    白塔:


    所以说你们秀粉脑子不好使啊,怕是被工作室当数据女工pua,干苦力干傻了?


    裴要是没火,宁太子的新电影为啥找他,不找你爱豆演呢


    [引用:白塔……]长夏蕨菜:


    一个过气糊咖和一个后台资源咖,是很般配哈


    拍电影怎么了?拍出来也要有人看啊


    沸羊羊不是舔狗:


    在绝对的资源面前攀比数据,纯属是舍本逐末了


    我认真和你说吧楼主,你们秀粉在比赛期间拼命给正主打投和做数据,为的就是能让金主爸爸看见你家爱豆有流量有粉丝,快把资源喂给他,你们这个赛道的玩法就是用流量来置换资源


    但数据只是艺人商业价值的一种体现,裴令宣肯定需要流量,不需要的话他就不会接晴雨,也不可能受窝囊气演男二,可是他从来不是需要粉丝给他喂饭的艺人,你明白吗


    爱豆和演员是有壁的,不是颜值有壁,是赛道和生存方式有壁。粉丝可以操控爱豆的一言一行和私生活,不许谈恋爱不许抽烟,否则就是偶像失格,可这种规则有对标到演员身上过吗?


    演员是靠演技,靠自身业务能力吃饭的。裴令宣能让卓昀这个角色大火,和作品互相成就,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和荧幕魅力,有的是导演争着抢着想找他,粉丝做不做数据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如果数据好就等于资源牛叉,那女顶流夏姐早该飞升影后了,但你看有像样的电影班底看得上她吗?你爱豆在微博各项榜单登顶,但电影大饼来了,他接得住吗?


    [引用:沸羊羊不是舔狗……]长夏蕨菜:


    你打这么多字不就想吹裴令宣牛逼,电影咖高贵,我们秀人和秀粉高攀不上?


    我承认他资源好,但不是顶流就不是顶流,没爆就是没爆,资源再好也是捧不红的five糊逼


    [引用:长夏蕨菜……]白塔:


    啊对对对对,裴令宣真是个废物,还是你家晗晗子牛,宇宙第一顶流


    [引用:白塔……]哀哀:


    别,晗粉不认,我们都不在公共组发言了,别什么蠢东西都往我家塞


    搜楼主发言记录,她十条帖子七条是黑裴令宣,三条是吹兰昱森,一看就是披皮


    [图片]


    弹珠汽水:


    lol原来是被压番意难平的兰粉姐姐,好好笑啊


    ……


    【<安利向>诚邀不想看撕逼的组员们进来避难,共赏经典——卓昀流产】


    小麻雀 发布讨论:


    [链接]先看教材,张觅的这段长镜头会助他前途无量的,从此不缺代表作了。同时感谢裴令宣贡献出这段举世无双的表演,为卓昀注入灵魂,经典永流传[玫瑰][玫瑰]


    [GIF]


    怀了宝宝还被发配到羊圈的小可怜,风餐露宿好憔悴,营养不良的少女母亲


    [GIF]


    有一说一裴萱不止脸美,腿也很美,骨头直腿型完美,皮肤好光滑啊,白到发光,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GIF]


    给服装老师加鸡腿,这衣服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其实非常有设计感,凸显了裴萱修长的身材和虚弱。但更可贵的是演员在情节当中的表现,他的微表情很真实,表情管理和动作管理都非常到位。(有些男演员给人尬的感觉就是一有情绪波动就会有怪表情,有些会莫名其妙的肌肉抽搐或五官扭曲,很丑,但裴就不会,不愧为影帝。)


    而且卓昀的哭不是大哭,是发出一种从深喉处发出的细微惨叫,又惨又娇,性感至极,听到就想侵犯他。很受不了那种小动物一般的颤音啊啊啊,感觉如果草他的话,他还会咬住嘴唇“呜嗯!”一声,太性感了。


    [GIF]


    流产的名场面,鲜血顺着光洁的小腿往下淌简直瑟琴度爆表了……我每看一场都会面红耳赤呜呜呜


    [GIF]


    这段受辱我百看不厌,要他像狗似的舔羊奶还要像赏玩宠物一样抚摸他的脖子,那种屈辱感可想而知,他虽然不是真正有皇室血统的王子,却是被当成皇子培养长大的,金尊玉贵养尊处优,结果被蛮族圈禁在羊圈里和家畜一起过活。这里他虽然没有哭也没有多余表情,但眼睛里全是绝望,感觉已经屈服于这种驯化了


    [GIF]


    这里情绪转变表现非常好,很真实,绝对超过90%的男演员。先抛开颜值,只说脸部的表现力的话,能和裴萱媲美的恐怕也只有上世纪的那些神级影帝了。不用点评,你看了这个就知道现在大多数男演员根本就不及格。


    最后是一些美好的二创共赏,感谢勤劳的剪刀手&文手&画手太太们


    春树暮昀的出圈mv:[链接]


    戚承书X卓昀X乔小环的大三角:[链接]


    六皇子和他的黑化忠犬:[链接]


    漂亮俘虏和他的凶残主人:[链接]


    六皇子和他的宿敌小蛮王:[链接]


    戚卓的镇圈神文《生门》byBu124:[链接]


    卓昀中心向的18G神文《黑鸦栖梧》by罗洛:[链接]


    魏昀向《我杀死你的那一天》byYoven:[链接]


    还有静太太的连载漫画《白马王朝轶闻录》啊啊啊强烈安利超温馨:[链接]


    ……


    小蛇没来得及点开链接,就让人措不及防地拍了下肩膀,惊吓得握不稳手机。


    裴令宣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就论坛……看她们怎么骂你。”


    “怎么骂我的?”


    “骂什么的都有吧。”


    裴令宣感叹:“人红是非多啊。”


    小蛇眼神乱飞,对他翻完白眼往他后方一瞥,恢复正色道:“你死对头来了。”


    裴令宣有所感知地回过身,一位身材颀长,戴墨镜和口罩的男青年携助理和经纪人走来,向他迎面问好:“吃饭了吗?”


    “没呢。”


    兰昱森摘下口罩道:“我也没吃,你想吃点什么吗?”


    裴令宣:“上飞机再吃吧。”


    “嗯。”


    然后便无话可说,在贵宾休息室里各坐一方玩手机。


    :你为什么让我跟他同一班飞机?我和他又不熟


    宁则远:你们要尽快熟悉起来,我不想等开拍了,还要为你们浪费时间磨合角色


    :强行凑成一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宁则远:你们是演员,要有敬业精神


    :他不理我!/发怒


    宁则远:你理他啊,你不是最擅长搭讪了


    :那你不要后悔


    宁则远:/可爱/可爱


    裴令宣收起手机,深吸气,走去坐到兰昱森旁边。


    兰昱森在刷朋友圈,对他设有惯常的警觉,侧了侧肩膀,翻过手机盖住屏幕,转头看他道:“怎么了?”


    “赵听香是你女朋友啊?”裴令宣开门见山。


    兰昱森的眉头一皱,一想瞒也瞒不住,于是回答:“是啊。”


    “她表哥你认识吗?”


    兰昱森神色自若道:“赵翰墨吗?认识。”


    裴令宣:“他是我前男友。”


    他陪小宁导的母亲逛街的那两天,听了很多八卦,他在宁家见过的那位赵女士竟和他有些渊源——她是赵翰墨的姑母。施棋桦的闺中密友不是家世煊赫的名媛淑女,就是陪丈夫白手起家的富太太;兰昱森追求的赵小姐,是赵女士的二女儿,赵翰墨的亲表妹。


    所以说娱乐圈是个圈,翻来覆去不过是被这些人主宰。


    他有心膈应兰昱森,但对方并未给出他期待的反应,而是早有准备道:“嗯,听他提起过。”


    “所以你不用这么提防我,”裴令宣刻薄地说,“我连他都甩了,更看不上你。”


    兰昱森怔愣了三分钟之久,讷讷道:“我没那个意思。”


    “别装蒜,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你就没给我好脸色,马上要一起工作了,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那么久远的事你都还记得……”


    “对呀,我可小肚鸡肠了,你小心点,别逼我揍你。”


    兰昱森叹气,递出一只手道:“握个手,和解吧。”


    裴令宣挑剔地审视一遍那只手,还算干净,他勉为其难地握了握,轻声道:“原谅你了。”


    兰昱森克制不住地笑了,悲观地期许道:“但愿我们……合作愉快吧。”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