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处理你，嗯？◎
封屹舟丢下话, 挑着手中的昏黄烛灯，身影逐渐消失在黎啾啾的视线中，他埋没于浩瀚繁星般的书籍海洋。
为了不让封屹舟怀疑，黎啾啾待在原地。
她趴在桌上, 假装睡觉。
但她并不想真的睡着。
黎啾啾掐了掐掌心, 让自己打起精神。
大妖封屹舟还在活动中，她不敢就这么倒头睡着。
黎啾啾在进入道观的时候做好了不能好好休息睡觉的准备。
一方面, 如果她跟主角团中的人同处一室休憩, 那她不能安然入眠, 因为她是傀儡黎姑娘，她在这种身份中做不到毫无防备地跟人类主角团一起休息。
万一大妖在她睡着的时候用傀儡丝操纵她, 让她暴露了傀儡身份，那她就要被主角团除掉了。
再一方面, 原书剧情中，傀儡黎姑娘在宁永道观依然发挥了拖后腿拉仇恨工具人的作用。
原书的主角团前往归煞镇，半路借宿在宁永道观, 宁永道观的道士们告诫主角团莫要靠近那间被封锁的客房。
傀儡黎姑娘因为大小姐脾气, 不想跟裴莺等人挤在一个房间, 所以跟主角团起了冲突，愤愤砸门而出，然后直接打开了那间被封锁的客房，要一个人住在那个屋子中。
随后, 傀儡黎姑娘突然被关进了客房中，妖气作乱。
原来，那封锁的房间中封印着一个吃人的妖怪。
黎姑娘的行为破坏了封印。
封锁客房中的妖怪被黎姑娘放了出来, 黎姑娘被妖怪抓住, 主角团不得不救黎姑娘, 为此，主角团又受了不少伤。
想到这里，黎啾啾不由得皱起眉头。
原书中傀儡黎姑娘的不着调所作所为其实都是出自大妖的命令。
现在，虽然她改变了事情的发展方向，没有直接去被封锁的客房，但是保不准大妖又使用新的手段，利用傀儡这个工具人给主角团营造其他麻烦。
这一宿熬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黎啾啾强撑着，不进行入睡。
可惜，也许是因为困意太过浓烈，即便她将自己的手心掐出了红色的伤痕，她也睡着了。
“”
傀儡丝划悄无声息地划过，黎啾啾的思绪骤然断开。
*
当黎啾啾头脑混沌地睁开眼时，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
该死，这狗大妖。
黎啾啾醒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在心中骂封屹舟。
她已经不在藏书阁中，而是在一个布置简单的屋舍中。
黎啾啾站起身，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由于房间许久未用过而凝聚的灰尘，潮湿气息蔓延。
屋内的烛火诡异地点燃着，驱散黑暗，仿佛有人贴心地为她留了盏灯。
黎啾啾无心注意烛火，她沉着脸打量周围环境，心中有不好的猜测。
“该死，不会吧。”黎啾啾快步走到房间门口，要推开房门，但是她的手受到了阻碍，力道推在门上，门纹丝不动，似乎被锁起来了，黎啾啾脸色难看，她果断侧过身体，向后退借了力冲向门扉，直接用肩膀去撞门。
但是，门扉异常坚硬，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晃动也没有。
是关闭妖怪的结界。
“淦了。”黎啾啾揉了揉发疼的肩膀，表情幽幽。
她现在是个妖怪。
这结界对她也有用，依靠蛮力根本不能出去。
黎啾啾转身，开始细细打量屋中的东西。
她会从藏书阁瞬移到宁永观被封锁起来的客房，这种事情的发生，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大妖的手笔。
黎啾啾看到桌案上摆了熟悉的盒子。
是她养蜘蛛的盒子。
黎啾啾眼中掠过疑惑，走了过去。
黎啾啾打开盒子的盖子，看到里面大妖送给她的蜘蛛正在吃东西
大妖把这个蜘蛛也放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黎啾啾自嘲一笑。
总不能是怕她待在这个被封起来的客房时感到孤单，所以放了宠物陪她吧。
黎啾啾垂眼，眸光浮现思索。
她盯着蜘蛛，蜘蛛正在蚕食一个沾满鲜血的蝴蝶。
很奇怪，那鲜血太多了，并不像是蝴蝶的鲜血。
而且，那鲜血溢散出的气息，黎啾啾感觉到了熟悉。
片刻后，意识到什么，黎啾啾表情顿变，变.态啊，这是大妖的血。
黎啾啾直觉不对劲，她伸出手要打断蜘蛛的进食，但蜘蛛进食的速度顿变，或者说，蜘蛛的体型骤然变化，盒子被撑破，染血的蝴蝶一下子被蜘蛛吞下，桌子倒下撞在地面发出嘭的声响，黎啾啾惊恐地后退。
小小的蜘蛛变成了巨大的蜘蛛妖怪，身上散发着恶心的妖气，猩红色的复眼让人不适。
它晃动足肢，庞大的身躯让屋舍变得无比狭小。
黎啾啾只能庆幸，这蜘蛛妖怪似乎对她视而不见。
蜘蛛妖怪在房间中暴躁地转来转去，撞翻了许多东西，却始终没有靠近黎啾啾，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遮挡住了。
黎啾啾松口气。
至少不用在这种密闭的环境里与一只蜘蛛妖怪作战。
然而，就在这时，一束蜘蛛丝突然袭向黎啾啾，“还我姐姐的命！”
一个女人从角落的阴影中浮现，她长发披散，满身妖气，穿着道姑的服饰，却没有出家人的清净感，反而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风情滋味，她看向黎啾啾时恨意滔天。
黎啾啾下意识躲过她袭来的第一束蜘蛛丝。
女人口中吐出新的蜘蛛丝，怨恨怒喊，“纳命来！”
什么鬼！
关在这里的妖怪拿的是午夜凶铃剧本吗！？
黎啾啾表情难看，狼狈躲过力道剧烈的蜘蛛丝。
携带着杀意的蜘蛛丝穷追不舍地袭向黎啾啾。
草！
在这种狭小的房间里，她这个手无寸铁的傀儡黎姑娘怎么可能躲得过蜘蛛丝天罗地网的攻击。
见黎啾啾竟然毫发无伤，穿着道姑服饰的女人脸上杀意更甚。
“别跑！”她愤怒喊。
黎啾啾：傻子才不跑啊！
又一束蜘蛛丝将要落在黎啾啾的身体上，她急忙趴下，在地上迅速滚过，身体撞到了家具上，黎啾啾暗哼一声，迅速地爬起，躲过新的蜘蛛丝攻击。
女人气急，急促喘气，以极快的速度吐出新的蜘蛛丝，蜘蛛丝如暴雨砸向黎啾啾。
黎啾啾狼狈躲闪，身体竟爆发了异样的灵活性，躲开了所有的蜘蛛丝。
黎啾啾诧异，紧跟着心中浮现了然。
这具身体终归是妖怪身体，不是人类的身体。
若是没有一点特殊技能在身上，那原著中傀儡黎姑娘做拉妖怪仇恨的事情时，早就被妖怪杀死了。
黎啾啾跑向门扉，用上全部力气试图开门，但依然无法打开门。
黎啾啾咬牙，忽然转身，她直面身后的女人。
“呵，不跑了？”女人阴冷地看着黎啾啾。
黎啾啾琢磨着她的反应，心想这个妖怪并不是真的女鬼，是可以对话的。
黎啾啾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少废话，纳命来。”女人气势汹汹。
黎啾啾熟能生巧，躲开女人的蜘蛛丝。
黎啾啾皱眉思索，回忆起这妖怪刚出现的时候说了让她还这妖怪姐姐的命。
这妖怪是蜘蛛妖，她的姐姐莫非是蜘蛛夫人？
“等等，你姐姐是蜘蛛夫人？”黎啾啾问。
女人目光带着仇恨，神情戒备，并没有回答黎啾啾，似乎对黎啾啾非常不信任。
黎啾啾已经在心中确定了。
“你以为我杀了你姐姐？”黎啾啾瞪大眼睛，语气困惑，“你确定？”
少女无辜又疑惑的模样让女人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穿着道袍的妖怪女人出声：“少花言巧语了，若你安安静静的，那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我没有杀你的姐姐。”黎啾啾没有理会女人威胁的话语，她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的姐姐是强大的妖怪，若是我杀了她，那我岂不是比你姐姐更加强大？”
“那样的话我还需要躲着你的攻击么。”
黎啾啾不紧不慢分析说。
“如果我能杀了你姐姐，那我也能杀了你。”
“但是，你看到了，我并不能，我很弱。”
“所以，我真的没有杀你的姐姐。”黎啾啾诚恳地看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眸色微变，狐疑地说，“没有？那你为何戴着我姐姐的簪子，还带着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
黎啾啾余光瞥了眼在房间中乱走的蜘蛛怪。
狗大妖竟然是把蜘蛛夫人的孩子丢给她了。
她会被蜘蛛夫人的妹妹索命看来是封屹舟计划好的事情。
黎啾啾暗暗磨牙。
封屹舟竟然在黎府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在道观中利用傀儡黎姑娘的局。
怪不得，进入道观后封屹舟表现的那么平静，甚至还在悠闲地看书。
这该死的家伙。
黎啾啾压下心中的愤然，应对面前的女妖。
“这簪子是你姐姐的簪子？”黎啾啾摸了下脑袋上的乳白发簪，脸上流露出为难，“那我是不是要还给你。”
“还给我？”女妖怪一愣，紧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掠过憎恨，“不，我不需要这个簪子。”
“我要你纳命来！”
黎啾啾直呼离谱了，她躲开蜘蛛丝攻击，“我没有杀你姐姐！”
女人愤怒地攻击着黎啾啾，“即便你没有杀我姐姐，你拿着我姐姐的东西，带着我姐姐的孩子，想必，你一定认识杀害我姐姐的人。”
眼见黎啾啾又躲开了，女人身上的妖气加重，她的样貌发生变化，下半身变成蜘蛛的下半身，蜘蛛丝在她的身边凝聚，带着妖邪气息。
女人的声音已经怒不可遏了，“你跟杀害我姐姐的人是一样的，所以，我要杀死你，之后，我再杀了那个杀害我姐姐的人。”
他妈的。
你们妖怪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杀杀杀吗。
房间里的蜘蛛丝越来越多，很快，房间变成了与蜘蛛洞窟相似的地方。
黎啾啾的身体被蜘蛛丝绊倒，她脸上划过惊恐，只见，女妖怪那凝聚着杀意的粗厚蜘蛛丝就要贯穿她的身体，将她毙命。
就在这时，黎啾啾的身体忽然被拽了起来。
鎏金色的傀儡丝划过空气，悄然、神秘，紧接着，它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张扬，傀儡丝以抽刀断水的气势斩断了所有袭击黎啾啾的蜘蛛丝。
见此，黎啾啾凝眉，思路迅速转动。
若是大妖的傀儡丝都能够在这种时候救她，那大妖现在应该是知道这里面发生的事情的。
黎啾啾的手搭在傀儡丝上，扯动傀儡丝。
“主人，救我。”黎啾啾颤抖着声音，嗓音可怜，仿佛这傀儡丝是她在绝境中的唯一光亮。
下一刻，傀儡丝像蛇一样缠绕住黎啾啾的身体，黎啾啾惊喜，以为这傀儡丝要救她。
但没想到，傀儡丝忽然操纵着她的身体冲向蜘蛛妖怪。
“你做什么？”女人足肢慌张踏动，警惕后退。
黎啾啾周身的金色傀儡丝让女人深深忌惮。
黎啾啾咬牙，他么的她也不知道大妖要做什么鬼东西。
草啊！
黎啾啾脸上毫无慌乱，对女人冷笑，“如你所见，我的友人在帮我。”
女人戒备地望了眼黎啾啾身上的金色傀儡丝。
一种强大的力量蕴含在那金色的傀儡丝中，女人的身体涌出了想要臣服的欲望。
女人向后退，表情变了变，越发狰狞。
“是他杀了我的姐姐。”女人突然愤怒大喊。
铺天盖地的妖力从女人的身体中涌出，蜘蛛丝如罗网，又像海啸泛滥，淹没一切。
黎啾啾的身体突然被傀儡丝松开。
傀儡丝优雅地退去，像是看到了好戏登场，于是选择袖手旁观。
黎啾啾懵了一下，转瞬间，她的身体被蜘蛛丝缠绕。
见到傀儡丝以不要脸的姿态离开，黎啾啾想起原书中这段剧情里大妖的计划是什么了，不过并不是原书所写，而是有读者看完结局后在评论区猜测分析的。
原书的剧情是以主角团的视角进行展开，所以作者没有明确揭露大妖一些行为的动机，只是笼统地归于大妖是个愉悦犯，他在享受捉弄主角与摧毁主角团希望的快感。
关于宁永道观这段剧情中大妖的计划，有读者评论的分析是这样的：
以我所见，虽然宁永道观没有圣女泪石，但大妖在宁永道观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大妖让傀儡被抓，主角团肯定会去救，但是因为大妖的暗中操作，主角团的这次营救活动失败，如果不是傀儡最后自己逃出来，那主角团就要眼睁睁看着傀儡扮演的黎姑娘死掉了。
主角团没能顺利营造黎姑娘，狼狈逃出的黎姑娘对主角团一番抱怨，整个摧毁心态的debuff，主角团对自己能不能担当消灭大妖保护人类的重任产生了怀疑。
所以，大妖的目的是摧毁主角团的心态啊！
大妖是玩心理战的，直接杀了主角团对大妖而言太过简单没有意思，在心理上摧毁主角团，这才是大妖想做的，纯纯步步为营的事业批，绝了啊！
想起分析评论的崇拜语气，黎啾啾有些头疼。
因为反派大妖的设定太过挂逼，所以原书有一部分小众读者成了他的反派死忠粉，追捧他的反社会高心机。
此时此刻，跟真实的大妖待在同一个世界，黎啾啾只觉得大妖变态。
蜘蛛丝没有直接杀了黎啾啾，但却将她以猎物的形式缠绕包裹起来。
黎啾啾的身体被蜘蛛丝紧紧裹住，呼吸困难，她被倒吊在空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倒吊中，黎啾啾的发丝披散，除了纹丝不动的圣女泪石簪子，她发上的其他饰品掉了不少。
混沌头疼中，黎啾啾只有一个想法：封屹舟，我淦你。
*
封锁房间的封印不知何时松动了。
蜘蛛妖的妖力从房间里蔓延出来，滔天的妖力蕴含着愤怒和怨气，将天空染成不详的异象。
浓云更深，毫无光亮。
道观中的道士和道童慌里慌张跑出来。
“糟糕，封印坏了，那女妖要跑出来了！”
妖力迅速膨胀蔓延，道观开始被蜘蛛丝覆盖，变成蜘蛛洞窟般的存在，见到如此情景，道士们皆收拾行囊匆匆逃跑。
“这是怎么回事？”古子瑜匆匆披上外衣，一把抓住一位道士。
“施主，别问了，你们快跑吧。”道士表情苦涩，“这是我们宁永道观的劫数。”
“到底是怎么回事？”古子瑜却不肯松开他。
古子瑜凝眉质问，“你们说女妖？封印？里面有妖怪吗？”
道士焦急，“里面有一个吞食人肉的蜘蛛妖，哎，此事说来话长，施主，别问了，快带着你的友人离开这里吧。”
“离开？不，我们不会逃跑。”古子瑜丢下道士，却没有离开，而是拔出剑走向妖气爆发的房间，“巧了，我们是除妖人。”
男人背影正义凛然，手中的剑反射出雪亮光辉，刺破浓夜。
道士一愣。
接着，道士看到与这位客人同行的人汇聚到他身边。
“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宣如雪急急走出，看到蔓延的蜘蛛丝，担忧询问。
裴莺看到这些蜘蛛丝就想起在蜘蛛洞窟里的糟糕经历，她表情不好，“这些蜘蛛妖怪真是阴魂不散。”
这时，封屹舟说了句无关的话， “你们看到黎姑娘了么？”
古子瑜等人的表情微变。
他们对黎姑娘的去处不约而同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封公子，黎姑娘不是去见你了么？”裴莺勉强扯起嘴角，“你没有看到她吗？”
“她确实来藏书阁了。”封屹舟眼瞳黑润，浮现担忧，“但是我在看书 ，然后黎姑娘就离开了。”
“看书？”裴莺语气古怪，“黎姑娘过去，你就在那里看书？”
封屹舟皱眉，“怎么了？”
裴莺觉得这封公子也是木头了，她好心提醒，“黎姑娘是找你的啊。”
“找我？”少年一顿，睫羽掠动鸦色阴影，傀儡寻找主人，天经地义，旁人的再三重复为何会激起他心中涟漪。
“对啊。”
“但是你却晾着黎姑娘，人家黎姑娘当然要走了。”
封屹舟抿了抿好看的薄唇，情绪波动换成居高临下的掌局人伪装，眸色温润，语气自责， “所以，是因为我，黎姑娘才不见了？”
看到封屹舟脸上的自责，裴莺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过了。
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封公子，其实，你要是不想让黎姑娘伤心，很简单，你下次见到黎姑娘”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
古子瑜突然打断裴莺。
“妖怪在道观作乱，黎姑娘一人落单很危险，我们现在应该去找黎姑娘。”他说。
宣如雪担忧提醒，“哥哥，那妖怪呢？”
古子瑜脸上犹豫。
“先处理妖怪再找黎姑娘。”裴莺果断说，“妖怪在这里，只要我们拦住妖怪，黎姑娘就是安全的。”
“只能这样了。”
听到裴莺的话，古子瑜握紧剑柄，微不可查地松口气。
没过多久，封印蜘蛛妖的客房前已经结满了厚厚的坚硬蜘蛛丝。
古子瑜斩断蜘蛛丝，断裂的蜘蛛丝刚落地，就有妖气凝聚，生出新的蜘蛛丝重新挡住了一切。
踩过厚厚的蜘蛛丝，古子瑜思索说，“这妖怪一直被封印着，可能功力减少了不少，现在她很有可能在里面休养生息，所以才按兵不动，选择占据道观为巢穴。”
“我们应该早些处理掉她，防止她变成更厉害的存在。”
“等等。”宣如雪忽然颤声说。
“这”她伸出手，抓住了一个被蜘蛛丝卷携的发饰，那发饰缀着嫣红的宝石，明艳美丽，此时被几缕蜘蛛丝缠绕着。
“哥哥”宣如雪颤声呼唤古子瑜。
“怎么了？”
宣如雪低眼，看着捡到的发饰，表情忧伤。
心细如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谁的发饰，宣如雪语气艰涩，“哥哥，这是黎姑娘的发饰。”
古子瑜的脸色顿变。
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了。
“好了，现在不需要纠结是先处理妖怪还是先找黎姑娘了。”裴莺嘟囔一句。
“那我们更要快些了。”古子瑜加快劈砍蜘蛛丝的速度。
片刻后，在前方开路的古子瑜突然低声，“糟糕。”
古子瑜的语气带着懊恼。
“怎么了？”裴莺推了他一把，“别磨蹭啊，现在只有你的剑才有用。”
古子瑜定在原地，没有握剑的手攥紧，“有大妖的妖气。”
他手中的平清剑发出警告的铮鸣声。
“大妖来过这里？”宣如雪握着黎啾啾的发饰，神情不安。
“是。”古子瑜脸色难看地点头。
这消息对主角团而言宛如雪上加霜。
刚刚劈砍开的蜘蛛丝再次凝聚新的蜘蛛丝，古子瑜赶紧用剑劈砍开，露出了裂缝，可是蜘蛛丝凝聚的速度过快，古子瑜的剑没有来得及。
众人一下子被困在蜘蛛丝中，四面八方的蜘蛛丝像铁墙牢笼一样。
见此，古子瑜沉下脸，一言不发，继续用剑劈砍拦路的蜘蛛丝。
“喂，古子瑜，大妖的妖气在这里，那说明在吗？”
“还是他已经走了？”
裴莺跟在古子瑜身边询问他。
“我不知道。”古子瑜说。
裴莺皱眉说，“你先别急，我们先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我不知道。”古子瑜却继续重复。
他的嗓音低哑，透出痛苦。
裴莺愣了下。
“古子瑜，你还好吗？”
“我没事，不管怎样，先找到黎姑娘。”古子瑜低头，继续劈砍坚硬的蜘蛛丝。
接下来的时间里。
裴莺难得安静。
宣如雪握着黎啾啾的发饰，沉默不语。
三人的情绪都有些压抑。
他们带着消灭大妖的任务出发，起初意气风发，以除妖人的身份帮助了不少人。
但是真正开始收集与消灭大妖有关的圣女泪石时，却发现妖怪是那么强大。
一丝大妖的妖气就能让情况变得紧急万分，甚至有一些绝望。
这道观中的蜘蛛妖，与大妖相比，肯定如蝼蚁一样。
可是现在，他们连突破蜘蛛妖放在外面的屏障都很艰难。
封屹舟跟在旁边，欣赏着三人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绝望，他眸中浮现笑意。
少年眼底的愉悦有些无法遮掩，他低下头，嘴角翘着兴致的弧度。
就在古子瑜气喘吁吁，看着面前的蜘蛛丝壁垒深感折磨，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少年清澈的声音缓缓砸在半空中，“古兄，等一下。”
古子瑜的剑插入地面，他半低身体，扭过头，眼中带着一丝他自己不知道的对希望的祈求，“封公子，你有主意了吗？”
若是封公子，应该会有办法的吧。
古子瑜定定看着封屹舟。
“主意？”封屹舟沉吟，“古兄，我只是有一个猜测。”
古子瑜急切地问，“什么猜测？”
“宁永道观中关押妖怪的封印突然松开，大有可能出自大妖的手笔。”封屹舟慢悠悠地说。
听到封屹舟提起大妖，古子瑜的表情变得不好。
“封公子所说我也已料到。”古子瑜苦笑。
封屹舟摇了摇头，垂睫说，“古兄，我想，既然是大妖破坏了封印，那么大家不应该继续前进。”
古子瑜一怔，“什么意思？”
封屹舟顿了顿，清润悦耳的嗓音染着凝重，“前面很有可能是大妖的陷阱。”
“黎姑娘性情聪慧，怎么可能进入被封印的房间里。”
“她应该是大妖抓进去的。”
封屹舟看着众人，不紧不慢说，“所以，大妖要利用黎姑娘被道观中的妖怪抓走而引出你们。”
“若你们继续前行，那就中了大妖的陷阱。”
裴莺听着封屹舟的话，眉头越皱越紧。
“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去？不救黎姑娘了？”
封屹舟抿了下唇瓣，语调平淡，“你们手中拿着圣女泪石，大妖很有可能在前方等待着你们过去，抢走或者摧毁你们手中的圣女泪石。”
少年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冷漠。
“若是想要顺利消灭大妖，那你们不能过去。”少年漆黑的眸子扫过前方三人。
古子瑜攥紧拳头。
在他看来，封公子现在是用一种极度的理性在分析。
“封公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古子瑜沉声。
“你知道个屁！”
裴莺不满地看向封屹舟，“你的意思是我们对黎姑娘见死不救是最好的？”
“我并没有如此说。”少年皱起眉。
“虚伪。”裴莺呸了一声，“若不是黎姑娘去找你，她就不会与我们分开了，那样她也不会被抓。”
封屹舟低头，像是无言以对。
少年的发丝滑落，遮掩脸庞的神情，他半藏着脸庞上对这些人类如看待无生命物件的可怖冰冷。
这时，古子瑜说：“封公子，虽然你是为了我们的未来考虑，但是我想，我还是继续前进比较好。”
封屹舟一顿。
“什么？”少年低着头，语调发哑。
“即便黎姑娘被抓是大妖布下的陷阱，我们也会过去的。”
“我们消灭大妖，不只是为了消灭这个作恶多端的妖怪，最本质的是为了保护人类。”
“若是我们对黎姑娘见死不救，那我们就不配当捉妖人。”
封屹舟抬起眼睫，眸中冷漠。
他嘴角的笑彻底消失。
前行是死路。
却还固执如此。
真是愚不可及。
少年抬起脸，黑色的发丝在他的耳边滑落，他精致无辜的面庞浮现愧疚。
“抱歉，是我太过考虑不周了。”
“别假惺惺的了。”裴莺冷哼一声，“没想到你是一个胆小鬼，居然想丢下黎姑娘直接逃跑，黎姑娘可是跟你们家有婚约的啊。”
封屹舟眸光微动，冷冷地瞥了眼裴莺。
裴莺怔住，嗓音无端有些害怕，“你……”
但紧接着，不过眨眼的功夫，裴莺再看过去时，少年脸上的神情温润，方才的冰冷好像是幻觉。
封屹舟垂眸，“若说起婚约，黎姑娘与我倒是最亲近的人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嫂嫂。”
“所以，黎姑娘的命，我会负责。”
他丢下这句话，手中的剑划过冰冷的空气，华丽剑柄上的珠宝反射出旖丽光辉，少年的剑劈开蜘蛛丝。
他的身影骤然进入裂口，猝不及防。
“封公子？！”古子瑜惊声。
下一瞬，裂口被新生的蜘蛛丝迅速覆盖。
当古子瑜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屹舟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他是怎么进去的？”宣如雪诧异。
裴莺回神，下意识理所当然地回答宣如雪：“砍开的啊。”
“古子瑜你也来，快点。”裴莺催促古子瑜。
然而，古子瑜的剑劈上蜘蛛丝，蛛丝却纹丝不动。
“奇怪，怎么感觉这些蜘蛛丝上的妖力变强了……”古子瑜纳闷。
宣如雪思索，猜测说：“应该是因为封公子进去了，所以妖怪加强了防护。”
“更遭的话，可能是妖怪想让我们保持分开的状态。”
“所以，里面真的是陷阱么？”古子瑜握着剑的手收紧。
古子瑜痛苦说，“那封公子岂不是一人独自面对大妖的陷阱。”
闻言，裴莺呐呐，“我只是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直接就进去了。”
古子瑜拿起剑，继续劈砍蜘蛛丝，他顿了顿，对裴莺说：“封公子是好人。”
“下次，我们不要互相猜忌了。”
“嗯。”裴莺调整好情绪，想到一些少女心事，不由得捧起双脸，调节气氛地羡慕说，“看来，封公子其实很在意黎姑娘。”
“他方才说他会负责黎姑娘的命。”裴莺回忆着。
古子瑜：“……”
他一边砍无穷无尽的蜘蛛丝，一边对裴莺说，“人家只是尽责任照顾自己未来的嫂嫂，你别抹黑封公子。”
“……”
蜘蛛丝如荆棘丛，遮挡了小小的客房屋舍。
在蜘蛛妖的妖力幻术作用中，蜘蛛丝营造的屏障看起来无比宽大与漫长。
封屹舟进入蜘蛛丝屏障内部，他周身妖力浮动，仰了下脖颈，犹如凶煞的猛兽伸展身躯，少年脖颈修长延伸，乌黑的发丝如绸缎般搭在他的后背上，他苍白的脸上神情冰凉。
蜘蛛丝骤然在他眼前崩解。
四周的一切变成原貌。
被幻术放大的距离缩短。
不过几步，就可以到达客房的门扉前。
封屹舟瞥了眼门扉，神情沉默。
*
屋内，黎啾啾被蜘蛛丝包成茧倒吊在半空中。
为了拖时间，黎啾啾与女妖怪搭话，“你不杀我了？”
女妖怪此时变回了人类的模样，她似乎有些嫌弃蜘蛛的外表，在绑住黎啾啾后立刻远离了蜘蛛妖怪的样子。
“谁说我不杀你了？”听到黎啾啾的话，女妖怪停下梳头的手，冷笑。
“我只是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快。”女妖怪站起身，摸了摸被她称为姐姐孩子的蜘蛛怪，她看向被挂起来的黎啾啾，语气变得轻松，“你以为你现在安全了？怎么可能，被我的茧包围着，你会变成我的养料，不管是你年轻的血肉还是灵魂，都会被我食用。”
黎啾啾抽了抽嘴角。
这不见得。
她的身体可是傀儡身体，只是以假乱真比较像真正的人类罢了。
“你为什么会在道观？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妖怪呆的地方吧。”黎啾啾继续对女妖怪说。
“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女妖怪戒备，“你不过是我的食物罢了。”
黎啾啾无辜地看着她，“因为我是你的食物，所以你可以跟我聊聊天。”
“什么？”女妖怪用一副你脑子有病的眼神看黎啾啾。
“我就要被你吃掉了，死掉了，那你跟我说任何东西都无所谓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黎啾啾语气诚恳。
“哼，你当然不会说出去。”
黎啾啾说：“所以你可以跟我聊聊天啊，你一个人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多寂寞啊。”
女妖怪神情微变。
“你说的对，我需要找人聊聊天。”女妖怪喃喃，“我守着太多的东西太多的秘密了。”
“你的秘密是什么呢？”黎啾啾趁机轻声说，“如果很沉重，那可以与我分享，我作为一个将死之人，一定不会泄密的。”
女妖怪摸了摸乌黑的头发，“你想听？”
“对。”黎啾啾叹口气，“我现在在等死，总要做些事情打发时间。”
女妖怪骤然变脸，“可你是杀害我姐姐的凶手，我为何要把事情分享给你。”
女妖怪忽然走向黎啾啾，“我先划花你的脸。”
黎啾啾心想都什么时候还要划花她的脸。
“再剥了你的皮，我会让你在清醒中感受疼痛，你会在活着中感受被啃食的疼痛。”女妖怪张开嘴巴，渗着毒液的蛛丝吐出，她用毒液抹了抹从衣襟中掏出的小刀。
随着女妖怪的逼近，小刀的反射刺到黎啾啾的眼中，她的视线白了瞬间。
“先剥哪里的皮呢？”女妖怪拿着小刀，在黎啾啾的眼睛前比划。
黎啾啾脸色变得难看。
女妖怪伸出手，掐住黎啾啾的嘴角，扯开她的嘴。
“呀，差点忘了，要先撕掉你的嘴。”
女妖怪发出咯咯笑声，妖气肆意。
嘴角的疼痛剧烈，黎啾啾惊恐，含混出声，“你不要这么做。”
女妖怪觉得她天真。
“我当然要这么做，你们人类本来就是我的食物。”
听到这句话，黎啾啾眸光微动。
“食物就乖乖地等死比较好。”女妖怪捏着黎啾啾的嘴角。
“不，等等，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你的姐姐，我能帮你报仇……”黎啾啾语气依然惊恐，甚至透出慌不择路的狼狈，只是，她的眼底愈发冷漠。
“哦……是谁呢？”女妖怪拉长声音，娇娇柔柔地说，仿佛在歌楼楚馆中与恩客聊天。
“是、是”
“是谁啊，说啊，你的友人不是会来救你吗？他是谁啊。”女妖怪扯着黎啾啾的嘴角。
黎啾啾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是……”
女妖怪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就在这时，黎啾啾突然狠狠咬了女妖怪的手指。
女妖怪发出尖叫，“贱人！”
女妖怪的杀意爆发，沾着毒液的小刀袭向黎啾啾的脖颈。
“杀了你姐姐的，是你不能得罪的存在。”黎啾啾冷漠说。
同时，一阵强大的妖力陡然以黎啾啾为中心，爆炸开来。
黎啾啾周身的蜘蛛丝瓦解，她摔在地上。
封屹舟的妖力爆炸开来。
一张撕开的符箓在空中燃成灰烬。
“该死！这是什么？！”女妖怪下意识用全部的妖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黎啾啾心惊肉跳地想，赌对了。
她站起身，向门的方向跑。
房间在爆炸，四周扭曲。
大妖的妖力疯狂，让一切事物被摧毁。
在这样的妖力浪潮中，黎啾啾却毫发无损。
果然，傀儡黎姑娘有着大妖的妖骨，某种程度上是大妖身体的一部分，她不会被大妖的妖力伤害。
身后在爆炸，黎啾啾看向门扉，门扉关闭着。
黎啾啾脸上闪过失策的懊恼。
这道观的封印竟如此厉害？
连大妖的妖力也能抵挡住。
该死。
可是。
现在她除了向出口跑，已经别无退路了。
她转身，跑向门扉。
“主人！”黎啾啾咬牙，用颤抖的声音向封屹舟求助，“救我！”
心中怀着一种微小的希冀，黎啾啾直接冲向门。
她的整个身体撞在门扉上，下一刻，她神情诧异，整个人滚出了房间。
门扉大开，金色的妖力在她身后爆炸，屋舍摧毁，鎏金色的光辉粲然，就像燃烧的大火。
封屹舟脸庞上的神情怔然，竟有些害怕她被伤到。
接着，他收敛情绪，厌恶自己脆弱的想法。
她是他的傀儡，怎么可能被他的妖力伤害。
她是他的傀儡，不过是让她与蜘蛛妖待在一起罢了。
“黎姑娘。”少年侧眸，轻轻笑着，仿佛在进行日常的闲谈打招呼。
黎啾啾惊魂未定地在地上坐起，怔然看向封屹舟，她的身体浮现劫后余生的庆幸。
封屹舟走过来，低眼看着地上的少女。
黎啾啾此刻有些疲乏，来不及假装乖巧，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封屹舟，看上去显得怔愣。
封屹舟不着痕迹咬了下嘴角，心口翻涌着异样，就像冰凉又滚烫的手指拂过他的血管，少年俯身，平视黎啾啾的眼睛，漆黑眸子蕴含着危险，温良笑着，“你好像搞砸了一些事情，我该怎么处理你，嗯？”
第32章 情深簪
◎索吻◎
金色的妖力炸开, 像炽热的火，猛烈地卷携过一切，建筑崩毁。
浓暗的天空被鎏金色的妖力点亮，犹如黎明将至。
风与熟悉的妖力碎屑扑面而来, 少年的发丝和宽袖鼓动。
封屹舟的黑眸直勾勾盯着黎啾啾。
黎啾啾身后, 妖力依然在爆炸。
光亮在黎啾啾的背后，让她的发丝和身体边缘都晕着光辉, 她仿佛是从天上坠落到此处。
封屹舟眼眸微暗,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少女从房间中冲出的那一刻, 她脸上的神情坚定狠绝，犹如出鞘的宝剑, 锋芒万丈。
不难想象，她在屋中与另外的妖怪共处时, 她心中对那些妖怪的敌意。
屋舍全然坍塌，炸裂的金色妖力迅速扩大，以夷平整个宁永道观的架势向四处爆发。
唯一能阻止爆炸符箓效果的存在只有封屹舟。
可是, 封屹舟对黎啾啾身后的爆炸视而不见。
他只是定定地盯着黎啾啾。
像是不在乎其他的事情。
“主人？”黎啾啾回神, 脸上神情乖软依赖。
她的身体靠近封屹舟, 略微急切，就像经历了失去主人的小狗失而复得，兴奋地摇起尾巴。
封屹舟蹲下身，指尖点住黎啾啾的额头, 动作温柔。
黎啾啾的动作停滞。
少年抬眼，略微有些愉悦地看着黎啾啾，“黎姑娘, 你撕了我的符箓。”
黎啾啾抿了抿唇瓣, 带着歉意说：“主人, 对不起，我没能保管好你的符箓，方才情况紧急我只能这么做。”
封屹舟打量着黎啾啾，他的神情没有因为黎啾啾的话产生任何触动。
少年的手指掐住黎啾啾的下巴。
他的指腹收拢捏紧，与少女柔软紧致的肌肤紧紧接触。
黎啾啾不安，“主人？”
封屹舟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黎姑娘，我告诉过你，如果你对我有谎言，那我就杀了你。”
这该死的大妖多疑毛病又犯了。
黎啾啾内心暗骂封屹舟麻烦。
少女认真地看着封屹舟，“主人，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我被困在那个房间里，有一个妖怪要杀了我，我身上只有主人给我的符箓，所以，我不得不撕了符箓。”
封屹舟眸底冰冷，“你为何会被困在房间中，你不知晓么？”
少女一怔。
她的神情流露出挣扎随后变得乖巧，仿佛猜到了什么，但是最后却压下了猜测。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不想与主人分开。”她用乖巧的语气说话，尾音却有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被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我只想赶紧离开，找到主人。”
封屹舟心中异样情绪滔天浪潮般翻涌，像是有从未有过的锁链把他的身体缠绕禁锢。
封屹舟眸色不变，冰冷地看着黎啾啾，“我的傀儡丝提醒了你，你要留在那里，不是么？”
少女身体一僵。
“你擅自做了糟糕的行动。”少年松开黎啾啾的下巴，站起身睥睨她。
他露出温柔的笑容，眼中却已冰冷到极点，“黎姑娘，你不该那么做。”
少年抬起苍白的手指，金色的傀儡丝缠绕在他的指关节，向下垂，延伸向黎啾啾。
“可是，主人，我害怕。”少女颤抖着打断封屹舟，她骤然扑进封屹舟的怀中。
她的身体柔软温暖，像毛茸茸的小兽。
封屹舟表情僵硬瞬间，他的眼眸微动，视线扫到怀中少女蓬松柔软的发顶。
她的发丝已是凌乱，更像狼狈的小兽。
少女发间的精致饰品们不见踪迹，独留一支乳白色的簪子，鎏金色妖力的光透过乳白色的簪子，光影落在她的发上，发丝朦胧，神圣柔和。
封屹舟抬起苍白的手指，傀儡丝消散，接着，他的手捏住黎啾啾的肩膀，将她扯开。
黎啾啾抬眼，瞧见封屹舟弯起眼眸，像是笑弯了眼睛，但眼中满是冷漠，甚至，多了骇人的杀意。
“主人？”黎啾啾不确定出声。
封屹舟对黎啾啾露出温润的笑，“黎姑娘，不要动。”
接触到封屹舟的眼神，黎啾啾心狂跳，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她忍住了身体逃跑的欲望。
黎啾啾站在原地，对封屹舟露出乖巧温婉的神情，“好的，主人。”
下一刻，少年腕骨翻动，缀满宝石的剑划断蜘蛛妖怪的身体。
想要偷袭黎啾啾的女妖怪发出尖声惨叫。
封屹舟衣袖鼓动，如轻鸿飞羽，女蜘蛛妖怪的蜘蛛身体被肢解，她破碎的尸体滚在地上，流淌出一地的血。
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黎啾啾的感官。
她转身，看到女妖怪的惨状，瞳孔微缩。
封屹舟手中的剑滴着血，血像一串红色的线，流淌在地面。
他侧眸，对黎啾啾翘了翘唇角，精致的脸庞明艳，“她已经没用了，不是么。”
黎啾啾的眼皮子跳了跳。
她突然感到一阵胆寒。
大妖对妖怪也没有什么怜悯的情绪，在眼中，似乎妖怪也是可以随随便便杀死的存在。
他真的只是一个纯粹的反派。
封屹舟看了眼没说话的黎啾啾，微微眯眼，“黎姑娘，怎么了？”
黎啾啾回神，思绪在转瞬间转动，很快想出了接下来要用什么态度与封屹舟说话。
“没想到她竟然能在主人的符箓中活下来，不过，幸好有主人在这里，要不然我就要被她杀死了。”黎啾啾后怕地说。
“主人，幸好你在。”她抬眼，柔软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扯了扯嘴角，视线转向另一侧，不想被她看出异样。
一只还未成长完善的蜘蛛巨怪从角落里爬出来，经过方才的妖力轰炸，这蜘蛛巨怪竟然没有受到多少损伤。
封屹舟瞥了眼地上被肢解的女妖怪尸体。
“这样的保护当真愚蠢。”封屹舟低声嗤笑。
黎啾啾轻柔出声，“主人，你说什么？”
封屹舟嘴角的笑一顿。
他抬眼，冰冷的目光落在苟活的蜘蛛巨怪身上。
蜘蛛巨怪步伐透出慌张，大妖的妖力碎屑满布在这个空间，给予妖怪恐怖的压力。
蜘蛛巨怪爬到女妖怪肢解的尸体旁，舔舐血液。
“无用的东西。”封屹舟脸上厌恶。
耀眼璀璨的剑刃刺破空气，蜘蛛巨怪被砍成支离破碎的残骸。
黎啾啾在一旁静默看着，向左边迈了一步躲开飞溅的妖怪尸体碎屑。
这大妖现在是在搞什么鬼？
当封屹舟直接杀死两个妖怪后，黎啾啾忽然有些困惑了。
大妖不是要利用这些妖怪给主角团设置圈套吗？
可现在主角团还没有过来啊。
他直接杀了这两个妖怪的话，那前面做的事情岂不是变成了无用功。
黎啾啾观察着封屹舟。
少年手中的剑滴着血，他似乎有些嫌弃自己的剑变成这样，于是有金色的妖力浮现，柔柔覆盖过他手中有着璀璨装饰的宝剑，妖力消散的时候，他的宝剑变得焕然一新。
看着干净无暇的宝剑，封屹舟嘴角笑了，眼神竟划过一瞬的柔和天真。
黎啾啾收回视线，神情莫测
大妖性情不定，也许他只是单纯想杀死那些妖怪，所以就杀了。
不能以正常的思路思考封屹舟的行为。
他不正常，病态，就是他的常态。
“主人，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黎啾啾小心翼翼出声。
听到黎啾啾的询问，封屹舟看向她。
封屹舟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静默了一会儿，黎啾啾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少年笑的无辜温润，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还有几分纯洁，就像神明身边虔诚侍奉的貌美侍从。
可黎啾啾知道，这大妖越是露出这样无辜的表情，他的心思越是冰冷残忍。
“主人？”黎啾啾柔软地看着封屹舟，“怎么了？”
“黎姑娘，你不好奇我所做事情的原因么？”少年的语气像是在玩弄，轻松悠然。
黎啾啾面不改色，语调依顺，“主人做事情一定有好的原因，不管主人做什么，我都会赞成。”
少年看向黎啾啾的眼睛，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眼睛，黎啾啾却骤然脊背发凉，感觉自己的全部都赤.裸.裸地映了封屹舟眼中。
“可你明明好奇到极点了，在我面前遮掩什么。”少年走向黎啾啾，像是带着恼怒。
有病啊。
黎啾啾垂眸，遮掩住神情。
“主人，我现在有些话混乱，我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让我被关在房间里。”她的语气带着些不受控制的委屈感。
封屹舟的指尖微颤，他停住，收拢手指，苍白的手背泛起明显的青筋线条，克制住自己无端翻涌的烦躁和失控感。
“也不知道你为何又杀了这两个蜘蛛妖。”黎啾啾攥紧裙角，裙裳上的绣纹随着她手指的攥紧而微微变形，“主人，我很混乱。”
封屹舟面无表情地走到黎啾啾身侧。
封屹舟扯了下黎啾啾的胳膊，黎啾啾被拽向他。
黎啾啾几乎撞入他的怀中，她惊讶地看封屹舟。
“很简单。”少年笑着看黎啾啾。
“方才，你差点被他们杀死了。”封屹舟说。
黎啾啾眼睛眨了眨眼，点点头。
内心想，傻逼啊，还不是因为你拿傀儡当诱饵。
封屹舟垂眼看黎啾啾说，“而我不会让其他存在杀死你。”
黎啾啾一怔。
少女看着封屹舟，眼中流露出动容。
黎啾啾内心无语想，若不是大妖，她才不会被关在那个房间里。
这时，少年抬手，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抚摸黎啾啾的耳后，他眸光漆黑，直勾勾看着黎啾啾，语调犹如情人低低私语，缱绻暧昧，“因为你只能被我杀死。”
黎啾啾：？？？
变态请坐穿牢底谢谢。
淦啊。
这大妖神经病。
“黎姑娘，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不得不处理你。”少年温柔笑着，双手抚摸在黎啾啾的脖子，失控感到达极点，他只想证明自己：他不在乎一个傀儡，不是么。
少年的手指抚摸着黎啾啾的脖子，似乎要作势用力，在窒息感升起前，黎啾啾急忙出声，“主人，你没有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她挣扎的话语落下，封屹舟心中竟有一丝
庆幸感。
他收敛睫羽，不让她看出端倪。
她委屈无助地看着封屹舟，“我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困在那个房间中，我害怕被杀死，所以我就拼命离开，否则，我就再也无法见到主人了。”
“我不需要你逃跑。”封屹舟垂眼。
黎啾啾：“可是我害怕死去”
封屹舟笑着打断黎啾啾的话，“我不会让你被其他东西杀死。”
“黎姑娘，你不相信我的话。”少年虽然笑着，但似乎很不开心。
少女沉默了一瞬。
黎啾啾：听变态老板的话死路一条。
她要阻止大妖毁灭世界，总不能真的按照大妖的意思行事。
这狗逼。
“主人，我只是不想跟你分开。”少女露出悲伤的表情，眸光颤动着看封屹舟。
封屹舟的眼睫颤了颤，不易察觉的怔然掠过，他垂下眼睫，嘴角勾起的笑容弧度扩大，抚摸她脖颈的力道用力。
“黎姑娘，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傀儡。”他语调冰冷至极，嗓音却很轻，像是在对自己的心说话。
封屹舟的指骨用力，按在黎啾啾的脖颈上，像是要掐她但未彻底用力反而在抚摸她，存在诡异停滞，像是要牢牢地桎梏她，但不能下得去手。
黎啾啾看到他的眼神，危险漆黑，黎啾啾对这狗东西要发疯感到胆战心惊，她双手扒拉住封屹舟的手腕。
淦！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大妖杀死，该死，该死，有什么能够帮助她。
黎啾啾强迫自己的心理变得冷静。
系统见到大妖就跑，是指望不上的。
圣女泪石，能救她吗？
黎啾啾在心中呼唤圣女泪石。
封屹舟垂眼，幽幽地看着黎啾啾。
少女纤细柔软的脖颈在他的手中，他的指骨一点点收紧，她柔软紧致的肌肤与他的指节相贴的越来越深，他能感受到少女脖颈上的凹陷，筋脉跳动。
柔软鲜活，就像她仓皇失措扑进他怀中一样，一团急促温热。
封屹舟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他的手停止了加重力道。
但没有松开，依然落在少女脖颈上，竟不想松手。
黎啾啾的手挣扎着拽封屹舟的手腕，他的手腕瘦且有力，牢固如不可催的桎梏。
黎啾啾无法挣脱他。
她内心不断求助圣女泪石。
但圣女泪石没有反应。
黎啾啾内心不再求助圣女泪石。
她冷冷想。
如果圣女泪石被我收复了，那不应该听我的话吗。
傀儡黎姑娘是大妖的工具人，会随时随地被大妖抛弃。
而她是这救世任务的工具人。
黎啾啾心中自嘲。
“主人，松开我”黎啾啾的眼眶在生理原因中发红。
封屹舟抬眼。
少女在他手中，泫然欲泣。
她的呼吸艰难，喘着气，“主人，我下次会做的更好。”
“你不是说，要教我吗？我还不会，所以我需要你教我。”
“主人，我需要你。”
一声又一声。
仿佛要把神明拉入凡尘。
封屹舟定定看着黎啾啾，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已是万般翻涌，他指尖微动，恼怒烦躁自厌渴望交织，眼尾不自觉红了。
就在这时，黎啾啾发上的乳白簪子骤然发出璀璨光华，白色神圣的光芒卷携住黎啾啾和封屹舟的身影，二人消失在原地。
黎啾啾感受到封屹舟被白光扯开了。
桎梏她的力道消失，她松口气。
“情况紧急，主人，我将你与他分开了。”圣女泪石没有声音的话语浮现在黎啾啾的脑海中。
黎啾啾心情有些微妙。
这圣女泪石不像是听了她的话，而像是根据它自己的准则判断后做出了救她的行为。
不过，不管怎样，圣女泪石救了她。
“谢谢。”黎啾啾对圣女泪石礼貌冷淡说。
“但是，主人，由于我的能力不属于攻击性圣女泪石，所以我将你与他分开的方式时使用的方式属于特殊方式，接下来主人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
黎啾啾眯了眯眼，“什么特殊方式？”
“我只是紧急地将你与他传送到了一段回忆中，你与他在这段回忆中扮演不同的身份，可能会再次遇到。”
圣女泪石的这段话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后，黎啾啾感知到周围的情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感知变得清晰，周围的事物却变得陌生。
黎啾啾发现自己坐在一家酒馆中。
桌上摆了一壶酒，她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视线和听觉昏沉，醉醺醺的。
她喝醉了。
或者说，她进入的这个角色喝醉了。
黎啾啾感知到自己趴在桌上，低低哼笑，透出喝醉的迷糊样。
她的灵魂不能控制她的身体，她更像一个旁观者。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呼唤她，“小姐，小姐？”
他的语调有些慵懒，“醒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你这个人类管的着吗。”黎啾啾的身体嘟囔。
男人像是被她的话逗笑了。
“你都喝醉成这个样子了，必须起来，别趴在这里。”男人说。
黎啾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扶起，黎啾啾抬眼，看到了男人的样子。
黎啾啾心中的惊讶与身体脸上的怔然重合。
竟然是陆二公子。
那她现在是？
黎啾啾有种微妙的预感。
接着，黎啾啾的眼睛从桌面酒碗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熟悉的样子但不是她的皮囊。
她变成了蜘蛛夫人清祝。
看来，圣女泪石将她传送到了蜘蛛夫人清祝的回忆中。
又是与蜘蛛夫人清祝的过去有关的回忆幻境。
她与蜘蛛夫人清祝的回忆真是“孽缘”。
那大妖呢？
进入回忆她变成了蜘蛛夫人清祝，大妖变成什么人了？
黎啾啾心中升起疑惑。
“小姐，醒醒酒。”陆二公子拖着尾音，懒洋洋的声音传入黎啾啾耳中。
黎啾啾醉醺醺抬眼，眸色迷惘地映出陆二公子的身影。
男人有着标志的模样，五官深邃，气质慵懒，有些吊儿郎当的。
一个渣男罢了。
黎啾啾心中冷漠。
变成破坏婚姻的蜘蛛夫人清祝，黎啾啾感觉不太自在。
黎啾啾想甩开陆二公子，站起来远离这里，当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这么做了。
但是她的身体醉醺醺的，没走几步就踉跄地往旁边倒，清祝的身体不受黎啾啾的灵魂控制，她双手拽住了陆二公子的衣摆。
陆二公子表情微变，他笑着，眉眼间浮现了疏离，“小姐，你怎么还轻薄人呢。”
身体被陆二公子扯开，黎啾啾听到陆二公子用后怕的语气说，“还好没有熟人看见。”
“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婚约的。”陆二公子笑着说，“小姐，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快些回家吧。”
听到陆二公子如此说，黎啾啾感到疑惑。
按照陆二公子的话，他现在还没有娶亲，只是有婚约的阶段，不过他并非对陆二夫人没有感情，当他提及自己的婚约时，他的声音充斥着炫耀的幸福。
对蜘蛛夫人清祝，反而是不感兴趣的避嫌样子。
黎啾啾的灵魂不能操纵身体，她只能作为旁观者，沉吟地看着发生的事情。
陆二公子扯开清祝，接着就要离开，但也许是他的良心过不去，所以他又回来，将醉醺醺的清祝带离了酒馆。
但是二人并没有发生什么，陆二公子喊了自己的一个护卫，交代他看好清祝，等清酒醒后再离开，随后陆二公子就上了马车，潇洒离去。
陆二公子身上没有看出任何对清祝痴迷的情绪。
黎啾啾回忆起之前在蜘蛛洞窟的幻境中，她见证的陆二夫人的悲伤境遇，她不由得想，若是陆二公子和清祝的关系能维持初见时的这种疏离就好了。
陆二公子离开后，侍从苦恼地看着黎啾啾。
黎啾啾的身体醉的不行，她拽住身边的侍从。
侍从胆战心惊，生怕冒犯了她，“小、小姐，不要这样。”
他们家的陆二公子总是喜欢助人为乐，同样的，对下人的品德要求也很高。
黎啾啾听到她现在扮演的蜘蛛夫人清祝的身体说：“你闻起来没有刚才那个人类好吃。”
侍从以为她喝醉了再说醉话，他呐呐说：“小的就是不香，小的怎能跟陆二公子比呢。”
黎啾啾却感受到，清祝不是在说醉话。
清祝作为一个妖怪，是真的在比较陆二公子好吃还是这个侍从好吃。
回忆里的清祝叹口气，对侍从说：“虽然你不好吃，但是没关系，我太饿了，你也可以凑合。”
她抱怨着，“除了酒，人类的食物都太难吃了。”
侍从对自己被妖怪当成食物、即将被妖怪杀死这件事一无所知，只是配合地傻笑，“是，小姐，你说的是。”
接着，圣女泪石的话语忽然浮现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接下来的回忆并不是什么有意义的回忆，对于妖怪屠杀人类的回忆，我并没有纳入幻境的范围，主人，我的机制会自动让你跳转到下一段回忆中。”
所以，蜘蛛夫人吃了这个侍卫。
黎啾啾感觉到恶心。
“”
回忆幻境转场的间隙，黎啾啾对封屹舟产生了一丝夸赞的心情。
幸好，大妖当时果断地杀死了蜘蛛夫人清祝。
黎啾啾回神，她坐在镜子前。
回忆中的清祝对着磨的光亮的昏黄铜镜竖着青黑发丝。
一位女子从清祝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姐姐，人类的皮囊真美啊。”
“是很美。”清祝没有看那女子，对她的存在习以为常。
黎啾啾感受着梳子梳过头发的触感，还有女子贴在她背上的柔软触感。
她从昏黄的铜镜中看到背后女子的样貌。
是被关在宁永道观的那个女妖怪。
“姐姐，我也想戴这些饰品。”女子伸出纤细的手指，玩弄着蜘蛛夫人清祝发上的繁琐发饰。
“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下人，这些东西对你而言太过华丽了，你应该穿的朴素一点，避免惹人注意。”清祝气定神闲地说。
闻言，女子捏着清祝发上簪子的手微顿，她悻悻松开手指，指尖下垂。
“我就非要做你的丫鬟吗。”女子嘟囔。
清祝无奈，她看着镜子里女子的倒影，说：“谁让你总是闯祸呢，上次你直接把原型露出来了，要不是我在，帮你处理了那个人类，否则，这里就要传出闹妖怪的事情，我们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女子咬了下唇，说：“我、我刚化形，还不熟练。”
“我跟你化形的时间接近。”清祝莞尔一笑。
“姐姐，我跟你比不得。”女子的胳膊搂住清祝的脖颈，神态撒娇。
刚刚化形的妖怪姐妹一起体验人世，黎啾啾倒是想起了在现代看过类似的故事。
不过，那故事里的妖怪姐妹可没有吃人。
因为蜘蛛夫人清祝与她妹妹对待人类的轻蔑态度，黎啾啾觉得这对妖怪姐妹有些瘆人了。
蜘蛛夫人清祝对身后的妹妹笑了笑，接着，她从首饰盒中拿出几个饰品，作势往头上戴。
“都戴那么多了，还戴呀。”身后的女子嘟囔，不过殷勤地从蜘蛛夫人清祝手中抢走了饰品，开始帮蜘蛛夫人清祝戴头饰。
女子哼着小调，心情不错。
过了一会儿，女子正从首饰盒里拿新的饰品时，她忽然惊呼一声。
“姐姐，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出来了？”
女子的嗓音里带着寒颤，像是对发现的东西感到惊慌不安。
相比之下，蜘蛛夫人清祝很淡定，“想带出来就带出来了，你我出门在外，若是遇到意外，这宝物应该能保护我们。”
蜘蛛夫人清祝将掩盖在数个首饰下方的“宝物”拿出。
乳白色的簪子，雕刻着神圣美丽的花朵，正是圣女泪石凝聚成的簪子。
黎啾啾能透过清祝的动作感受到圣女泪石的乳白色簪子躺在她手上的冰凉触感。
这时，圣女泪石的无声话语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因为你是我的主人，而清祝是我的前契约主，所以你的灵魂附着在了清祝的身份上。”
“知道了。”
黎啾啾问：“那大妖封屹舟呢，他现在是谁？在体验谁的记忆？”
“我不得而知。”
黎啾啾内心嘴角微抽。
“那之后怎么办呢？”
“你这个幻境的作用是什么？能帮助我阻止大妖吗？”
圣女泪石一板一眼，“主人，这个幻境只是短暂地让你与他在他要对你做过分事情的那个刹那分离，我的能力不足，不能帮助你阻止他的行为。”
黎啾啾默然。
简单来说，这个幻境只是一个回忆重现，没有什么用。
大妖对傀儡黎姑娘的杀意并不会改变。
而且，现在大妖应该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傀儡黎姑娘丢到了幻境中……这简直是火上浇妖。
黎啾啾感到头疼。
无法从圣女泪石那里得到答案，黎啾啾只得自己琢磨。
大妖现在到底是体验谁的回忆？
她的灵魂俯瞰着场景，此处回忆中只有蜘蛛夫人清祝和她的妹妹在。
大妖不会变成蜘蛛夫人清祝的妹妹了吧……
黎啾啾打了个寒颤。
应该不会这么离谱吧。
黎啾啾默默祈祷。
然而圣女泪石偏偏告诉黎啾啾：“你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他现在处于无法确定的状态。”
“也就是说，他也许并没有投入到特定的人物身上，而是在不同的回忆片段中扮演不同的角色。”
黎啾啾眼皮一跳，“你方才没有说这样的事情。”
圣女泪石机械化回答：“主人，因为你刚才没有询问下去。”
黎啾啾：“……”草。
这个场景中只有蜘蛛夫人清祝和她的妹妹。
若是按照圣女泪石的说法……
所以，现在大妖封屹舟的灵魂难道真的在蜘蛛夫人的妹妹身上？
黎啾啾觉得要命，但是可恨的是她与大妖只是回忆的旁观者和感官体验者，无法改变什么。
“可这是巨蛛族世代守护的宝物，姐姐，嬷嬷应该不同意你带出来吧。”蜘蛛夫人的妹妹看着乳白簪子，神情敬畏。
清祝说：“我已经被封为蜘蛛夫人，是巨蛛族的下一任领袖，这宝物迟早为我所用。”
清祝轻手轻脚拿起首饰盒中的乳白簪子，她在顺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中打量着乳白簪子。
簪子在光中散发着神秘的光辉。
清祝看的有些失神。
“据说，这是圣女泪石。”清祝缓缓说。
“圣女泪石？什么东西？”清祝的妹妹一脸疑惑。
听到妹妹茫然的疑惑，清祝表情微变。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妹妹，“你怎么连圣女泪石都不知道？”
清祝的妹妹眼神飘忽，作沉吟状，半晌，在清祝的眼神中败下阵，她垂头，“你知道的，嬷嬷的话我不怎么听。”
清祝的妹妹干巴巴一笑，“原来我们守护的宝物是圣女泪石啊。”
清祝挑眉，“总之，圣女泪石对我们妖怪是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让圣女泪石落入人类之手，我们巨蛛族要守护好这个圣女泪石。”
妹妹娇俏地盯着她，反问，“若是如此，你把它带出来，岂不是太危险了？”
清祝将簪子小心地握在双手中，说：“这只是一个保障，避免你我在外遇害。”
“而且，这里都是些弱小的人类，他们肯定不会抢走我的圣女泪石。”
“好吧好吧。”清祝的妹妹已经感到了些无聊，她是待不住的性子。
她忽然凑近蜘蛛夫人清祝，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耳边笑眯眯道：“那姐姐，既然你都说了人类是弱小的，那我应该不必总是小心地躲藏着自己吧。”
清祝微微拧起眉毛，神情是姐姐的严肃，“你要做什么？”
“我要离开这里。”清祝的妹妹的上半身贴在清祝的背上，手指轻轻抽走清祝脑袋上的发簪，“姐姐，我也要好好体验在人世的生活，不想当你的附庸品了。”
她站起身，清祝的头发披散，女性的面容美丽柔和。
清祝有一种分别的预感，担忧地看着妹妹，“你要去哪里？”
“我才不需要你管呢。”女子推开窗栏，对清祝回眸露出明艳的笑容。
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主人，要换到下一段回忆了。”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说。
黎啾啾心情微妙。
她回忆着方才清祝与妹妹的相处。
黎啾啾捏了一把汗。
希望大妖离开幻境后能够当场失忆。
黎啾啾微微思索。
她感受到幻境回忆中的清祝在妹妹离开后重新坐在了铜镜前，简单地梳了几下头，然后，拿起了情深簪，她将乳白色的簪子别在了发上，圈起头发，代替了被妹妹取走的簪子。
清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黎啾啾的灵魂透过她的眼睛看着她。
情深簪的爱人作用……也许有用。
回忆转场。
黎啾啾发现她所处的屋子发生了变化。
依然是女子的屋舍，只是空气中布满了浓郁刺鼻的艳丽香气。
黎啾啾想，她对这里倒是有些熟悉。
层层纱帐飘舞，像一层层的裙摆在飘渺迷离地晃动。
这里不就是陆二夫人找寻陆公子时前往的房间吗？
清祝现在是歌楼中的清祝姑娘了。
那大妖呢？
在这段记忆里，他现在又是谁？
黎啾啾安静地观察着。
清祝留在歌楼的原因很简单，在这里她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类，偶尔可以吃掉几个人类，因为此处人员鱼龙混杂，所以很难引起注意。
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梳洗打扮完离开了自己的屋舍。
她走在歌楼的木质空中走廊上。
下面人群吵闹，女子调笑声和男人的荤笑声混杂。
清祝有些百无聊赖，说实话，她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了，从最初的新鲜到索然无味。
人类不过就那几副样子，或笑或哭，或痴或罪，人性本质相似。
清祝有些想要离开这里了。
在离开前，她觉得需要挑选一个人类作为她离别时的食物。
她趴在楼上走廊的栏杆上向下看。
这一眼，却让她怔然。
一个男人深深地吸引住她了。
那男人她见过，曾经她刚化成人形，在酒馆醉酒，是这个男人好心地提醒了她。
细细一看，他长得很英俊，风流倜傥，但与寻常的人类男子不同，虽然在歌楼楚馆，但他没有触碰身边的女子，脸上的笑透着礼貌疏离。
清祝捏着裙摆，紧紧盯着他，缓缓下楼。
陆二公子因为公务不得不跟着一些友人来到歌楼。
“陆公子，你怎么不来玩呢？”友人们笑着推搡他。
“我有家室了。”陆二公子语气淡淡。
“哎，不影响你在外面玩，是不是？”友人挤眉弄眼。
陆二公子扯了一抹笑，装作流连红袖的样子，实则心中漠然。
“陆二公子。”一位美丽的女子挡住了他，她身上有种勾人夺魄的美，带着蛊惑。
陆二公子看了一眼，向后退，“抱歉。”
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
清祝看着陆二公子的背影，挑挑眉，跟上他。
“陆二公子，你不认得我了么？”清祝没几下就追上了陆二公子。
“小姐，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陆二公子说。
“不，我们见过，之前有一次我喝醉了。”清祝看着陆二公子的眼睛，缓缓柔声，“是你扶起我，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酒馆。”
陆二公子愣了一下，接着，他皱眉，语气歉然，“抱歉，我见过的人太多了，记性不好，实在不知晓你是何人。”
随后，他又转身离开。
清祝有些讶异地看着陆二公子的背影。
眼见，陆二公子就要消失在她眼前，融入人群中。
清祝忽然有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她追上陆二公子，拽住了他的袖子。
“陆二公子，等等。”
“小姐，我没功夫陪你。”陆二公子已经有些不耐了。
清祝拽住陆二公子，她另一只手拿出了一个簪子。
乳白色的簪子流露着神圣的光辉。
“你看，美么？”清祝幽幽缓缓。
陆二公子的眼睛在看到簪子的时候怔愣住，像是被摄取了心魂。
“陆二公子，它美么？”
陆二公子脸上的疏离冷淡被一种迷恋取代，喃喃，“美……”
“那我美么？”清祝笑着问。
“美。”陆二公子看向清祝，眼中多了一分狂热的痴迷，“你很美。”
黎啾啾借着清祝的身体，感受到了陆二公子的低头靠近。
男人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颈上，黎啾啾心中感觉不妙。
她对清祝和陆二公子的事情没有一点赞成的想法。
陆二公子搂住黎啾啾的腰，黎啾啾心中的抗拒达到顶峰。
然而，清祝却踮起脚，仰起脸庞，她要亲吻陆二公子了。
黎啾啾一点也不想体验这种事情。
不！停下！
她心中万分抗拒。
骤然间，四周的场景崩塌。
“主人，如你的命令，我停止了清祝回忆的回溯。”圣女泪石在黎啾啾的脑海中说。
黎啾啾略微沉默了一下，说：“停止回溯的话，回忆里人会消失，对么？”
圣女泪石：“所有事情都会消失。”
黎啾啾有些僵硬。
那她抱住的“陆二公子”也应该消失了不是么？
陆二公子没有消失。
该死，原来这段回忆里的封屹舟附身在这里了。
黎啾啾抬起眼睫，当回忆幻境的回溯停止，她与封屹舟都回归了原本的样貌。
封屹舟垂下浓密的鸦色眼睫，目光落在黎啾啾的身上，黎啾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少年的目光慢慢地，移向她柔软的唇瓣，方才，她要向他索吻。
第33章 保证
◎他像是天生就应该如此。◎
黎啾啾的手搂着封屹舟的脖颈。
她的身体维持着向封屹舟的方向靠的姿势。
柔软的胳膊像无形的锁链, 缠绕在他的脖颈，牵引住他的身体。
回忆消散的瞬间，封屹舟的眼中清晰地映出黎啾啾的样貌。
封屹舟看黎啾啾，语调莫测, “黎姑娘？”
抱着的人是封屹舟, 黎啾啾大脑没有思考，直接松开手, 她的胳膊牵动封屹舟的发丝, 少年的几缕黑色发丝从肩后滑向身前。
要命啊。
黎啾啾用手背挡了一下脸庞, 嘴角调整出乖巧的笑容。
“主人，原来你在这里。”黎啾啾庆幸地说。
封屹舟的视线向下瞥, 掠过她柔软的唇瓣，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理了理衣襟。
黎啾啾乖巧看着他, 眼底探究。
事已至此，面对这多疑的大妖，倒不如诚实一些, 也许还有转机。
“ 主人, 你生气么？”黎啾啾问。
“生气？”封屹舟顿住。
“我擅自将你拉入了回忆的幻境里。”黎啾啾低头, 语气像是在做错事情的孩子在诚恳认错。
“没关系。”封屹舟嗓音含笑，氤氲温柔。
这大妖笑了。
危险。
他肯定是在暗搓搓想什么坏事情。
黎啾啾心中表情不好，她小心看着封屹舟。
“主人，不要抛弃我, 好么？”
黎啾啾抓紧衣摆，眸光轻颤，将傀儡可怜的样子暴露在封屹舟面前, “我之前做的事情没有让你满意, 但是, 只要主人纠正了，我就会改，我会变得越来越完美的，我一直都是主人的傀儡，我的生命里只有主人了，我一定会好好听主人的话。”
少女颤抖的挽留话语传到封屹舟的耳中，缠绕在他的耳边，就像拍打着礁石的海浪，水波柔和，边缘破碎，看似柔软但是却坚硬地怀抱住礁石，留下深深的潮湿痕迹。
封屹舟轻轻抿了一下唇。
黎啾啾余光观察着封屹舟的反应，见他默不作声，黎啾啾丝毫不敢放松，她咬了咬牙，低声祈求，“主人，不要杀我。”
封屹舟这才看向黎啾啾，他漆黑的眸子辨不清情绪，眸光像虚幻的黑玉，没有真实的情感。
少女乖巧抬眸看着封屹舟真诚说，“以后，我一定会做的更好。”
封屹舟看向黎啾啾的眼睛，忽然翘了翘嘴角。
他悠悠走近黎啾啾。
黎啾啾保持乖巧的神情。
封屹舟低头，他衣前的发丝垂下，黎啾啾闻到他身上的琥珀香气，她的睫毛忽然有些痒痒的。
黎啾啾眨眨眼睛，乖巧看着封屹舟，身体不着痕迹微微后退了一小步，稍微拉远了与封屹舟的距离，保持在一个乖巧陪伴的范围中。
“主人，怎么了？”
黎啾啾脸上好脾气。
狗东西，法外狂徒。
千万不要突然犯病掐她的脖子。
“黎姑娘，怎么不继续了？”少年无辜的眼睛看着黎啾啾。
黎啾啾有些茫然，“继续什么？”
“继续你方才没有完成的事情。”封屹舟语速缓缓，带着蛊惑。
黎啾啾：“？”
少女犹豫看他，他对黎啾啾笑的明媚。
接触到大妖的无辜纯良模样，黎啾啾内心顿时警铃大响。
大妖问这个，是要追究她把他拽入幻境中这件事吗。
黎啾啾觉得要赶紧抚平大妖对她的怀疑。
“主人，我现在知道了，方才那样是不对的。”黎啾啾乖顺出声。
封屹舟笑意微敛，“不对？为何？”
黎啾啾接触到封屹舟变得冰凉的眼眸，她心中暗道大妖这狗脾气真烦人。
明明是兴师问罪的神情，但她说不对他又摆出一副臭脸。
煞笔。
“我不该让主人跟我一起进入幻境。”少女小心翼翼。
她眼中带着深深的自责，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滔天错事。
她不喜欢方才对他的举动。
似乎，并非她主动选择。
封屹舟微顿，深深看黎啾啾一眼，欲言又止。
他嘴角扯起的笑容敛下，很不愉快。
“黎姑娘，你擅自对我使用圣女泪石，我很意外。”封屹舟说。
黎啾啾感受到他的语气再度变得冰冷。
糟糕，这大妖开始记仇了。
黎啾啾忍住皱眉的冲动，她舒展眉心，眸光可怜看着封屹舟。
“主人，我当时很害怕被你抛弃，然后圣女泪石就自动启动了，我不是故意的。”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的眼睛，小心说：“我没有任何要利用圣女泪石伤害主人的意愿。”
封屹舟没有回答黎啾啾，他无声笑了一下。
金色妖力在少年周身聚集，瞬间，他强大的妖力侵占了圣女泪石营造出来的温暖空间，空气中柔软神圣的白色碎光被锋利璀璨的金色妖力碎屑取而代之。
少年抬起手指，傀儡丝冰凉缠绕在他的指尖。
黎啾啾的身体被傀儡丝缠住，落入封屹舟的掌控。
在傀儡丝的控制中，黎啾啾走到封屹舟身边。
她眼底浮现抗拒和困惑。
少女身体被傀儡丝缠绕，金色的傀儡丝延展，像是从她身上流淌出来的血管。
她伸出手，怀抱住了封屹舟的脖颈。
少年低头，幽幽看着黎啾啾，“黎姑娘，这么害怕被我杀死？”
这狗擅自曲解她的话。
黎啾啾的嘴巴还能动，她为自己辩解般，纠正大妖的话语，“主人，我是害怕被你抛弃。”
“我的生命是主人给予的，主人可以处置我，但是我不想与主人分开。”
黎啾啾歉然，“主人，对不起，我这样很无理取闹吧。”
封屹舟摇摇头，“无理取闹？并不是。”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惊讶无比。
少年眉眼弯起，温柔又病态地说，“黎姑娘，若是你想留在我身边是无理取闹，那我会很高兴看你在我面前无理取闹。”
黎啾啾头皮发麻，这是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大妖这话……就像无比宠爱她一样。
当然，是在这变态的理解范围内的宠爱。
黎啾啾在傀儡丝的缠绕中，看着封屹舟的笑容。
他的笑多么明媚无辜。
金色的妖力碎光在他的身后，周身，仿佛是黎明的曙光。
但他是大妖。
无论他看上去多么无害，多么神圣，他都是残忍的大妖。
“主人，你能原谅我，太好了。”黎啾啾眼中是完美的乖巧。
封屹舟的视线移到黎啾啾的脸上。
她不安地说，“主人，我下次不敢造次，我会努力让主人放心，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
黎啾啾的胳膊搂着封屹舟，眼中的乖巧与不安却像一道屏障，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封屹舟的笑止住。
他的眼睫垂下，眸色掠过阴沉。
“黎姑娘，你不喜欢我？”封屹舟的手忽然捏住黎啾啾的下巴。
他的手指攀动，顺着少女的精致下颌往上，掐住她的下半张脸。
少女的脸庞小小的，能被他一只苍白的大手桎梏住。
封屹舟摸到她的脸，黎啾啾心中下意识产生戒备。
但是，她有些意外。
封屹舟的手指力道竟然是轻柔的。
黎啾啾眼底的古怪没有压住，困惑看封屹舟一眼。
封屹舟捏了捏黎啾啾的脸。
“黎姑娘？”他喊她，尾音有点哑，“回答我。”
少年就像是渴望得到她的爱一样。
黎啾啾心中的古怪感更加严重。
“我当然是”黎啾啾咬了下唇瓣，一字一句温和说，“喜欢、敬重主人的。”
封屹舟的手指抚摸过黎啾啾的眼角，他唇角勾起笑弧，嗓音沙哑缱绻，“黎姑娘，要一直喜欢我。”
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
黎啾啾勉强维持着脸上的乖巧。
这时，封屹舟的手从黎啾啾的脸庞上松开，缠绕黎啾啾身体的傀儡丝也松开了。
黎啾啾以为大妖的“玩乐”到此为止，但她刚向旁边退一步，大妖就挡住了她的身体。
等黎啾啾回神，少年已经以她为中心，轻轻地绕了一圈，他的动作透着雀跃的俏皮。
黎啾啾站在原地，她的发丝骤然披散。
她的惊讶达到了顶点。
封屹舟的手摘下了她发间的乳白色簪子。
怎么回事？
圣女泪石不是被她收复了，然后就固定她的发上了么？
作为圣女泪石的主人，她都无法摘下来这簪子，为什么大妖可以？这又是原著作者为大妖设定的开挂吗。
“圣女泪石，这是怎么回事？”黎啾啾在心中问。
圣女泪石像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了？”
黎啾啾一边慢慢撩开遮挡脸庞的发丝，一边在心中迅速询问圣女泪石。
“为什么我不能摘下你，但是大妖却可以？”
“我不是收复你了么？”
“他身上有圣女的祝福，所以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圣女泪石像敬业的客服。
“你是我的主人，除非特殊情况，我不能从你身上离开。”
该死。
大妖就是特殊情况，是么。
黎啾啾心中翻白眼。
今天又是被挂逼无语到的一天。
“主人。”黎啾啾轻声呼喊封屹舟。
封屹舟嘴角笑着，“怎么？”
黎啾啾看了几眼笑容明艳的封屹舟，她顿了顿，才继续出声问：“主人，你为什么要摘下我的簪子？”
封屹舟的视线扫了一下黎啾啾的脸。
少女乌发披散，披散的发让她凝白的肌肤透出朦胧感，微微凌乱，唇瓣看上去更加柔软更加娇嫩。
封屹舟没有回答黎啾啾的问题。
黎啾啾皱眉，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封屹舟手中的圣女泪石上。
封屹舟观察细微，他看到黎啾啾的神情与渴望。
“差点忘了，你喜欢这个簪子。”少年温温一笑，无辜如雪中柔白花瓣。
就在黎啾啾思考要怎么从封屹舟手中要回圣女泪石的时候，封屹舟忽然捧起她的头发。
他亲手将圣女泪石化成的情深簪戴在了黎啾啾的发上。
少年的手指穿过黎啾啾的发丝，酥麻感牵动黎啾啾的脸庞肌肤，她微妙地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轻柔且愉快地帮黎啾啾整理好了发丝。
黎啾啾感觉很古怪，询问他，“主人，你在做什么？”
封屹舟清澈的嗓音理所当然地说，“你喜欢这个簪子，我就不能拿走太久，还给你。”
他雪白脸庞上的睫毛轻轻眨动，眸光竟掠过纯良温软。
黎啾啾的表情变了变。
他脑子出问题了？
她摸了下情深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封屹舟，“主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封屹舟挑眉。
黎啾啾迟疑，“你身上有些不对劲。”
封屹舟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我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黎啾啾沉默一瞬。
这大妖的性格太过高傲，所以他自己变得不对劲的时候，他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
意识到这点，黎啾啾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黎啾啾心中的幸灾乐祸没有持续太久。
她很快想到，如果让大妖维持这种样子，最后遭殃的是她自己。
因为大妖是一个狗东西，心情不好就会处理掉傀儡黎姑娘。
黎啾啾继续提醒封屹舟，“主人，我感觉你对我的态度好像有些改变了。”
听到黎啾啾的话，封屹舟眸色微闪，被踩中尾巴般的恼怒。
“改变？”封屹舟嗤笑一声，嘲讽意味明显。
少年垂眼，有些居高临下，“你是我的傀儡，我对你的态度，自然是对待傀儡的态度。”
看着封屹舟这熟悉的高高在上神情，黎啾啾有些许茫然了。
如此看来，他似乎又没什么改变。
无辜与温良，都是这个大妖的伪装。
难道，大妖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黎啾啾沉吟。
这大妖向来是性情不定。
黎啾啾刚这么想，下一刻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封屹舟忽然搂住她的腰。
黎啾啾的身体被他抱着靠在他的怀中，他的气息瞬间侵袭着黎啾啾的衣衫。
黎啾啾差点跳起来，“主人？你要做什么？”
封屹舟看向黎啾啾，嗓音无辜，“我没有做什么。”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漆黑的天空里点燃了火光，明亮璀璨地映照着黎啾啾。
黎啾啾从他眼中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望着她时的专注与认真，还看到了他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与天真。
若是再深一点挖掘他此时的心情那就像是在痴迷她一样。
想到这里，黎啾啾陡然清醒。
黎啾啾心中划过懊恼。
她方才被大妖喜好伪装的性格迷惑着，忘记了最简单的原因。
那就是情深簪。
大妖刚才体验着陆二公子的回忆，黎啾啾对他使用了情深簪，他现在与平常不同的痴迷模样，不正是情深簪的作用吗。
“是情深簪，对么？”黎啾啾问圣女泪石，虽然是询问，但已经确定。
“对。”圣女泪石回答。
黎啾啾对这圣女泪石有些头疼，“你对大妖发挥了作用，你为什么不说呢。”
圣女泪石：“你并没有询问，我无权干预。”
黎啾啾有些抓狂。
是谁创造的圣女泪石，圣女泪石的性格这么如此的古板
哦，对，是圣女。
这个世界的圣女创造了可以消灭大妖的圣女泪石。
但是，黎啾啾想到她非常不能理解的一件事。
“为什么圣女给了大妖祝福？”黎啾啾问圣女泪石。
她探究，“你作为圣女创造的事物，你应该知道圣女的事情吧。”
“圣女注重世间的平衡与公正。”
“他虽然是妖怪，但也可以得到圣女的庇护，这没什么。”
可是这个世界要被这个挂逼妖怪毁灭了。
黎啾啾有把头上的簪子摘下来狠狠蹂.躏的想法。
可惜，她无法摘下簪子。
“怎么才能让圣女的庇护消失呢？”黎啾啾缓了缓心情，冷淡问。
圣女泪石：“抱歉，这位妖怪身上的庇护是死咒，你也无法改变。”
看来，大妖这个boss怪除非得到最后的屠龙宝剑，否则完全无法削弱。
黎啾啾心中叹口气。
这时，她的脸庞突然被冰凉的脸庞贴住。
黎啾啾身体一僵。
少年从后怀抱着她，她的脊背贴在封屹舟的身上。
他低头，鼻梁碰到她的脸，轻轻蹭着，像在小心翼翼地触碰温暖。
没想到封屹舟会这样做，黎啾啾猛的侧头，有些惊恐地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撩了下眼皮，眸光纯良担忧，柔和关心地看着黎啾啾，“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黎啾啾心想，完蛋。
如果情深簪的效果消失，那封屹舟想起这些事，他的心情估计是要灭口的程度。
“主人。”黎啾啾出声。
“嗯？”
“我们可以不要靠的这么近么？”黎啾啾说。
封屹舟无辜，“为什么？”
黎啾啾微顿，选择用有些冰凉的语气说，“我不喜欢。”
大妖现在对她是“痴迷”的状态，对他太过乖顺反而会让他蹬鼻子上脸，以为她在与他“调情”。
这个时候，对他冷淡反而能够阻止他的行为。
理了理思路，黎啾啾突然推开封屹舟，她从他的怀中走出，背影透着疏离。
“主人，我觉得你可以先冷静一下，有些事情不对劲。”黎啾啾平静提醒封屹舟。
封屹舟的手垂在身体侧边，指尖微微蜷缩。
他看向黎啾啾，漆黑的眸光中升起一抹鎏金色的光辉。
紧接着，他像是害怕被黎啾啾看到，迅速垂下眼睫毛，遮挡了瞳眸颜色的变化。
“黎姑娘，我没有觉得有奇怪的地方。”封屹舟垂着眼，语气慢条斯理。
“你是我的傀儡，你离开我，才是奇怪的地方。”他偏向冷感的嗓音说。
黎啾啾背着封屹舟，翻了个白眼。
黎啾啾有些服了他。
这大妖在“痴迷”状态对“痴迷对象”原来也是这么的高高在上。
要是有谁被大妖喜欢那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功德全都赔上了吧。
圣女泪石忽然浮现在黎啾啾的脑海中：“主人，情深簪的效果并不能一直维持。”
黎啾啾问：“情深簪的效果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效果会消失就消失吧，只要能维持，不管多久，那就是有用的。
黎啾啾开始盘算着怎么利用。
然而，圣女泪石回复：
“情深簪的效果只在回忆幻境有用。”
“虽然回忆停止了，但是我还没有将你们传离幻境的空间，所以情深簪对他起了作用，本来，他拥有圣女的庇护，是不会被情深簪影响的。”
“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幻境空间？”黎啾啾问圣女泪石。
圣女泪石：“如果你说要离开，那我就会让你们离开。”
这样一来，情深簪的效果就消失了。
黎啾啾回眸，她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少年。
自从黎啾啾推开封屹舟让他冷静一些后，封屹舟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黎啾啾看向封屹舟时，他对黎啾啾扬起笑容。
漂亮精致的脸庞带着明艳无忧的笑，温顺，乖巧。
他像是天生就应该如此。
若是大妖是真的对她听话就好了。
黎啾啾耸耸肩，走到封屹舟身边。
但她不需要虚假的东西。
继续待在这种回忆幻境，没有任何意义。
趁着事情还没有变严重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抚平大妖的多疑情绪才是理智的选择。
“黎姑娘。”封屹舟弯着眼眸看黎啾啾转身走过来，眸色有一种狡黠。
黎啾啾微顿，才说：“主人，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好。”封屹舟不以为然。
“主人，离开后，希望你不要生气。”黎啾啾又说。
封屹舟嗤笑，“我有什么生气的。”
黎啾啾心想：煞笔，会生气的地方很多。
“主人，你保证不对我生气？”黎啾啾抬着眼睛看封屹舟。
封屹舟垂眼，眼中情绪被浓密睫羽遮挡，他轻轻笑着说，“保证。”
黎啾啾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想起大妖那反派性格，她又不觉得大妖会把保证当真。
不管怎样，先离开吧。
“主人，那我们离开这里了。”黎啾啾说，她转身，向远离大妖的方向走，防止刚离开幻境就被大妖掐住脖子。
封屹舟抬眼，看着黎啾啾的背影，少年下意识跟上她，就像黏人的小尾巴。
圣女泪石解除回忆幻境。
崩塌的道观房屋重新出现。
混乱的黑夜中，黎啾啾的身体骤然掉落在地面。
她赶紧扭头，看大妖在何处。
少年就在她的后面，他苍白的手扯住她，紧密黏人。
封屹舟看向黎啾啾，黎啾啾微愣。
她脸上写满意外，她没想到离开幻境后封屹舟还会跟上她。
幻境外的冷风吹到封屹舟的身上，仿佛冰冷刀刃的警告，人类道观的坍塌建筑映入封屹舟眼中。
回到了现实，转瞬间，阴冷黑暗的感觉在他的灵魂中弥漫。
下一刻，封屹舟掀动眼睫毛，睫羽阴影遮掩下真情流露。
作者有话说：
感觉也不算剧透吧，情深簪的效果封屹舟是免疫的，但现在好感进度肯定还不够
第34章 肋骨
◎什么亲近◎
封屹舟的视线自上而下, 冷冷盯着黎啾啾。
他黑色的眸子里纯良无辜全然消失，独留居高临下的漠然。
黎啾啾的衣袖被他拽住。
黎啾啾回头，定住。
封屹舟幽幽看着黎啾啾。
少女的发丝纯黑，柔软地垂至纤细的窄腰畔, 她瞪大明亮如琉璃的瞳眸, 眼中氤氲受到惊吓的怔然。
封屹舟垂眼瞥了下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正牵着少女的袖角，仿佛要由她牵引一般。
封屹舟心中突然划过一抹躁意, 他牙关磨了磨, 苍白的手犹如受到滚烫火舌的攻击, 被刺激到骤然松开手指。
黎啾啾的袖角划过空气，软软垂在她柔软纤薄的手背上。
黎啾啾缓慢眨眼, 吐息跟着变得缓慢。
她瞥了封屹舟几眼，说：“主人, 你现在似乎正常了。”
封屹舟一顿，眼瞳倒映黎啾啾。
他的傀儡看上去是那么乖巧，那么自责。
“主人, 对不起, 我刚才的行为太任性了。”
黎啾啾垂眼, 语调乖巧，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攻击性。
黎啾啾顿了顿，勉强找了个理由对封屹舟解释说：“我只是以为, 主人还是幻境的样子。”
“主人，你刚才的样子太奇怪了。”
“一点都不像主人了。”
“我的主人明明是强大、冷漠的大妖怪。”
黎啾啾眼眸转动，乖巧看封屹舟。
她用柔软乖顺的语气说, “怎么可能流露出那样脆弱柔软的情绪。”
封屹舟抿紧唇线。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纤细的手指掐了一下, 纵然不想在意, 却牵动着万千心绪。
黎啾啾的下巴蹭了蹭封屹舟的手指，她抬着眼睫毛，眼中全是封屹舟的样子，“主人，你能变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封屹舟的手指微动，要松开黎啾啾，下一刻，却捏紧了她的下颌。
少年盯着黎啾啾的眼睛，嘴角勾起笑容，语气莫测，“是么。”
“当然，方才的主人好奇怪，我不适应。”少女乖巧地说。
她的下巴被封屹舟放在手中，她的脸蛋抬起，她的脖颈线条拉扯紧致，就像引颈受戮的天鹅。
封屹舟的表情变了变，他看着黎啾啾，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古子瑜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一切。
“黎姑娘，封公子，你们还好吗？”古子瑜焦急喊道，伴随着剑劈开无力的蜘蛛丝声音。
封屹舟深深看黎啾啾一眼，松开了桎梏她脸庞的手指。
*
古子瑜等人到达现场时，看到的是关押蜘蛛女妖的房屋坍塌不成样子。
原本坚硬如壁垒的蜘蛛丝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软，脆弱不堪，古子瑜随手就能砍碎。
空气很安静，一轮皎洁的月亮从阴沉的乌云中探出脑袋，将清冷的光辉照在大地上。
尘埃落定的静谧感氤氲着。
黎啾啾站在封屹舟身边，看着主角团们的到来，后知后觉意识到空中弥漫的金色妖力在一瞬间消失了，就像萤火虫被人仓促收入暗色瓶中，粲然的光影皆变成回忆。
黎啾啾用余光悄悄瞥封屹舟一眼。
少年神情平静，颇为冷淡。
黎啾啾嘴角微微扯动，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倒不是仓促，估计是百无聊赖地收下了妖力。
看来，大妖现在并不想让主角团直面大妖。
不过也许是因为她破坏了大妖的计划，所以大妖临时转变了想法。
黎啾啾又悄悄看了一眼封屹舟。
封屹舟站在月色的光辉下，苍白的肌肤比冷雪还要刺眼，他面容不带笑容，黑色的眸子深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黎啾啾若有所思。
黎啾啾看封屹舟的时候，古子瑜等人也看向了封屹舟。
古子瑜见到封屹舟和黎啾啾都安然无恙时，下意识的举动是要向封屹舟打招呼。
毕竟，封屹舟独自冒险救了被妖怪捉走的黎姑娘，是要夸赞的好心大功臣。
但是，古子瑜此时有些犹豫。
古子瑜视线扫过地面，蜘蛛妖怪的尸体洋洋洒洒地分裂着，血染透了地面，透出凄惨。
那是封公子做的么？古子瑜顿了顿，再次看向封屹舟。
少年神情冰冷，月色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他墨色的发丝透出霜一般的冷色调。
不知为何，封屹舟的模样未变，古子瑜却感到了一种无法接近的感觉。
不仅是古子瑜，古子瑜身后的裴莺和宣如雪都有些迟疑。
古子瑜三人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中停止着话语和下一步行动，一时安静。
这时，封屹舟看向古子瑜等人。
少年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古公子，你们来了。”
他语气缓缓，温和，清润如绵绵春雨。
“之前让诸位见笑了。”
封屹舟歉然说。
方才的冰冷仿佛是一场错觉。
古子瑜清楚，不是错觉。
但是，并没有影响。
封公子独身从妖怪手中救下了黎姑娘，必定经历了血雨腥杀，想必是一番苦战。
总不能要求救人的封公子是在笑吧，那样岂不是太过瘆人。
古子瑜松口气，大步走向封屹舟。
“封公子，我为我之前的话道歉。”古子瑜语气凝重。
“嗯？怎么了？”封屹舟神情温润。
“我是除妖人，古家传承者，我应该负责我们这一路的一切，而不是给封公子压力，甚至请求封公子的帮助。”古子瑜对封屹舟低下头，“封公子勇于救人，在下敬佩封公子的品行。”
若是放在正常的热血漫里，这一幕应该是主角成长的温情环节。
可是，喂，男主，你对面的人是最大的反派大妖啊。
黎啾啾心中摇摇头，觉得不忍直视。
封屹舟看了眼在他面前低着头的古子瑜。
封屹舟眼底兴致缺缺，他垂眼，保持着完美，温润道，“黎姑娘未来是我的亲人，我自然要负责她的安危，这称不上什么好品行。”
“封公子，你谦虚啦。”裴莺笑着说，“如果你不去救黎姑娘，黎姑娘就要受伤了。”
封屹舟呼吸一紧，他袖中手指攥紧，无端懊恼在心头掠动。
又到了大妖被主角团当成好人的牙酸环节。
黎啾啾无聊地站在原地。
她只希望能够快点结束这段对话，然后商讨接下来离开宁永道观后怎么去归煞镇。
然而，黎啾啾没有想到，男主古子瑜竟突然向她这边走。
“黎姑娘，抱歉，是我没有提前发现道观里的妖怪，让你经受了无妄之灾。”古子瑜歉然地说。
黎啾啾余光看了眼封屹舟。
“不，不是你的错。”黎啾啾摇头说。
古子瑜更是觉得自责。
在宁永道观的这次经历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以捉妖人身份自处时总是自大高傲的。
古子瑜看黎啾啾，少女身形纤细单薄，在夜风中显得脆弱。
古子瑜心思微动，哎，她不过是一个为了婚约而背井离乡的可怜姑娘罢了。
古子瑜抬手解开了外衣，正要为黎啾啾披上，这时，一双修长的手从斜侧伸出，那双手拿了一件外衣，披在黎啾啾的身上。
封屹舟面容平静，动作轻柔。
黎啾啾有些惊讶看他一眼。
“你自作多情什么呢。”裴莺从古子瑜身边走过，看到他解开的外衣，嘲笑了他一下。
古子瑜挠挠头，倒也没生气。
裴莺对黎啾啾别扭说，“喂，你没事吧。”
听到裴莺对她搭话，黎啾啾敛下对大妖递来了外衣这件事情的诧异，她收拢了外衣的领口，对裴莺柔弱说，“没事。”
“被妖怪吓到了，现在不嚣张了吧。”裴莺对黎啾啾说，她挑挑眉，“以后你最好待在我们身边，不要乱跑，要不然妖怪又会抓走你。”
黎啾啾觉得裴莺像是在故意吓小孩子一样。
黎啾啾不由得露出笑容，“你们救了我，谢谢。”
裴莺表情怔了怔，有些不自在。
“没有，我们没有做什么。”裴莺吞吞吐吐，“是封公子救了你啊，又不是我们，你应该谢封公子。”
不，是你们救了我。
若不是主角团到来，估计大妖刚才真的要杀了她。
在主角团面前，伪装良善的封屹舟反而不会对她动手。
黎啾啾继续对裴莺微笑。
“喂，你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裴莺夸张地拍了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另一边，封屹舟与古子瑜简单地说明了情况，大意就是妖怪被他处理掉了，虽然那妖怪制造的屏障牢固，但只是强弩之末，因为妖怪被关押太久，妖力早就变得弱小，所以可以被他这个连除妖人都不是的普通人杀死。
古子瑜感觉有些古怪，但是看着封屹舟温润和善的面容，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问题来。
“黎姑娘，随我去藏书阁。”封屹舟对黎啾啾说。
黎啾啾还没出声，裴莺先瞪大眼睛，“现在么？”
“嗯。”封屹舟温润说，“我与黎姑娘有事情还未商讨完。”
黎啾啾难以言喻地看了封屹舟一眼。
裴莺：“可是”
“大妖并不在这里，之前的猜测是我错了。”少年面不改色地对众人说，“现在这里是安全的，大家应该休整一下了。”
宣如雪看了下深夜的天空，语气温柔，“但黎姑娘回房间休息比较好吧，去藏书阁的话，就没有睡觉歇息的地方了。”
“没关系，我跟封公子去藏书阁就好了。”黎啾啾却出声说。
“黎姑娘？”古子瑜用不能理解的眼神看黎啾啾。
黎啾啾没有理会，她跟着封屹舟，离开了这里。
古子瑜等人看着黎啾啾和封屹舟并行的背影。
“他们怎么了？”古子瑜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
“什么矛盾。”
裴莺嘻嘻笑道。
“我看啊，黎姑娘和封公子只是想找个地方相处而已。”
古子瑜不认同她的说法，“可是，封公子跟黎姑娘又没有婚约”
“英雄救美，多么浪漫啊。”裴莺对古子瑜的话视若无睹。
“不过，封公子确实很厉害。”古子瑜若有所思说道。
古子瑜蹲下身，捡起一片蜘蛛妖的尸体碎屑。
他一只手结出道印，引出尸体中残留的妖力。
强大的妖力，让空气扭曲。
“这就有些不像普通人能处理的妖怪了。”古子瑜无奈摇摇头。
“你在干什么，快扔掉这东西，好恶心。”裴莺捏住鼻子。
古子瑜叹口气，“我只是在想，封公子似乎为了我们的自尊，在藏拙呢。”
*
远离了主角团，黎啾啾的心再次提起。
一路，黎啾啾都紧张戒备。
可是封屹舟没有做什么。
守在藏书阁外面的小道童早已逃之夭夭，藏书阁内部倒没有在刚才的妖怪风波中被波及，书架上的书籍原封不动地摆放着，透出世外桃源般的祥和。
黎啾啾小心跟着封屹舟进来，站在距离封屹舟有些遥远的地方。
封屹舟进入藏书阁后就坐在了蒲团上，少年拿起桌上的一册书，那书像是翻到了一半，但是中途被打断，所以放下来的样子，此时封屹舟继续阅读。
黎啾啾觉得情况有些诡异。
大妖带她到藏书阁，与她单独相处，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继续表达出对她的杀意，而是岁月静好地看着书。
少年垂眸，干净的指尖翻着书册，他的侧颜透出温润的书卷气息。
黎啾啾抿起唇，探究地看着封屹舟。
她不自觉地收拢披在她肩上的外衣。
当不合体型的外衣上的琥珀香气侵入到黎啾啾的鼻尖时，黎啾啾才回神。
封屹舟悠悠翻了几下书册，忽然与黎啾啾搭话，“黎姑娘，有什么要与我解释的吗？”
黎啾啾一顿，她垂眼，避重就轻，“主人，我没有看好你送我的蜘蛛，它死掉了。”
“没关系。”封屹舟鼻音懒懒，“它是我杀的。”
封屹舟翻书册的动作顿住，他手指松开，丢下了书册，书册砸在桌子上发出声音，在安静的藏书阁中显得格外刺耳。
黎啾啾的心情戒备。
封屹舟抬眼，打量着黎啾啾。
察觉到封屹舟的视线，黎啾啾抬起脸，神情温顺。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呢？”封屹舟撑起下巴，似笑非笑。
黎啾啾心想这大妖情绪多变，太怪了。
少女歉然地看着封屹舟，“我没有照顾好主人给我的东西，不管是主人给我的符箓，还是主人送我的蜘蛛它们都被我毁掉了。”
“毁掉就毁掉罢。”封屹舟弯起眼眸，眸色深深，“它们只是我随手送你的玩物。”
黎啾啾眸光动了动，她小心地询问，“主人，你现在彻底消气了么？”
封屹舟看着她。
生气？
他生气了么，或者说，他到底是对谁生气。
少女站在远处，神情和动作都带着拘谨和疏远。
封屹舟没有说话。
黎啾啾咬了下唇，继续说，“主人，你最初过来是为了救我吗？”
她的嗓音中含着一种希望。
封屹舟这时彻底意识到，他并非对她生气，而是对自己生气。
为什么。
封屹舟感觉烦躁。
封屹舟这才说话，“当然不是。”
少年眼眸转动，遮掩心绪，唯恐被自己的傀儡知道自己那可笑的心情，轻飘飘嗤笑，“我可是要杀了你呢。”
黎啾啾：“”
倒也不指望这煞笔良心发现。
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装一装的。
黎啾啾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极其乖巧，“但不管怎样，主人最后没有选择杀我，主人留下了我的性命，主人对我是好的。”
“主人为我改变了想法。”她一字一句，眼神真挚。
封屹舟表情顿了一下，他嘴角微敛，唇线拉直。
“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封屹舟忽然有些不耐烦地问黎啾啾。
黎啾啾启唇，正要找理由解释，封屹舟就说，“怕我杀了你？”
黎啾啾：“？”难道不是吗，煞笔。
“我要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黎啾啾小心说，“没有主人的命令，我不敢擅自行动。”
封屹舟捏了捏眉心。
“那你过来。”
黎啾啾犹豫看封屹舟。
封屹舟补充，“这是命令。”
“是，主人。”黎啾啾说。
她心中戒备不断。
黎啾啾走到封屹舟身边，封屹舟看了她几眼。
“低头。”他说，语气不带波澜。
少女在封屹舟面前听话地低下头。
她的手指藏在袖中，不着痕迹地攥了攥。
封屹舟看到她的发丝在空中轻晃。
封屹舟眼中带着一种玩味，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黎啾啾发上的乳白色簪子。
黎啾啾的肩膀顿时僵硬。
这大妖又想对圣女泪石做什么？
“黎姑娘，你要这簪子，到底是因为它漂亮，还是因为知道它的用途？”封屹舟语气幽幽。
黎啾啾感受到他的一只手捏住她的后颈，冰冷，像丝线一样吊起她后颈的皮肤，指骨暧昧。
大妖这是又在怀疑她。
该死。
“什么用途？”黎啾啾语气懵懂，“主人……你是指幻境么？”
封屹舟垂眼，眸光浮动着夜色一样的幽暗，阴冷地打量黎啾啾。
黎啾啾露出为难，“主人，我不知道你要让我回答什么。”
他嘴角翘起温润的笑，“这圣女泪石名为情深簪，你可知，有什么用？”
大妖连这个圣女泪石是情深簪都知道。
原著没有提及第一个圣女泪石的作用。
而大妖竟然一副了然于指掌的模样。
大妖所掌控的信息简直是变态的程度吧。
“情深簪？”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瞳孔微微放大，透出疑惑。
封屹舟眼中的冰冷渐渐消退。
他嘴角明艳笑着，语调有些玩味，“黎姑娘，你可是得到了一个好东西。”
“这情深簪可以让你心中想念的人爱上自己呢。”少年尾音扬起。
“原来是这样。”黎啾啾乖巧回应，“谢谢主人的教导。”
封屹舟对黎啾啾微笑，“黎姑娘，你在幻境中对我使用了情深簪，但在幻境之外，真实的我不会被影响。”
黎啾啾内心骂了一句淦。
根本就不能糊弄过去。
少女可怜地摇摇头，“主人，我不想对你使用情深簪。”
“幻境中对主人使用情深簪是意外……主人你也知道，那是回忆中的人物所做的事情。”
黎啾啾非常认真，“我一点也不想对主人使用情深簪。”
封屹舟动作顿住，眼底掠过怔然。
她一点也不想？
黎啾啾打量着封屹舟的神情，看他怔愣觉得这狗又在暗搓搓谋划着坏水，于是继续乖巧补充，“我怎能改变主人的想法呢。”
用情深簪让大妖喜欢她？
算了吧。
被大妖这种存在喜欢，简直是恐怖片剧本。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缓慢眨眼，眸色真诚。
封屹舟的神情讳莫如深。
他缓慢地松开黎啾啾的后颈，手指划过她敏感的脖颈肌肤。
少年侧眸，遮掩下失落，笑了起来，嗓音愉悦。
他说的话却有些冰冷，“黎姑娘，你是我创造的东西，我不会喜欢一个物件。”
黎啾啾内心面无表情：喔。
闻言，少女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
她抿了抿唇，像是强颜欢笑，“主人，接下来做什么？”
封屹舟嗤笑一声，拿起丢在一旁的书册，他垂眸，淡淡说，“不做什么。”
少年翻动着书页，就像叶子落在地面，窸窣作响，安静悠长。
黎啾啾站在他身旁，露出乖巧等候他的神情。
黎啾啾瞥了几眼封屹舟，有些困惑，封屹舟一直没有做多余的举动了，只是在翻看书册，甚至，这氛围，他有点像一个陪伴她的“看板纸片人”。
黎啾啾心中冷淡地想，大妖又在暗搓搓计划什么坏事？
这时，系统突然出声：【宿主，请尽快前往归煞镇获得第二个圣女泪石。】
黎啾啾：“我知道，主角团启程的时候就会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系统提醒，【宿主，大妖取下圣女泪石没有关系，只要你已经用神器炼石收复了圣女泪石，那圣女泪石的真实力量就被储存在了神器炼石中，不会被外表影响。】
闻言，黎啾啾对在幻境中大妖能摘下她发上圣女泪石的担忧放下。
【所以，宿主，请注意，尽量不要让大妖发现神器炼石。】系统带着警告。
黎啾啾心中顿了顿，对系统谴责的语气感到不满，“我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刚才大妖的动作就很危险，太过亲近了，容易发现神器炼石。】系统说。
黎啾啾心想，什么亲近，那是大妖差点要掐死她。
黎啾啾不想与系统继续争执这件事，她问系统，“对了，收集完五个圣女泪石后，召唤出来的神器是什么样子呢？怎么使用呢？嗯……你提前告诉我，我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
系统回答：【会召唤出来消灭罪恶的神器，那是一把剑，用来插入大妖心脏的剑，可以破坏他的妖骨，粉碎他的所有屏障。】
黎啾啾眨了眨眼睛，手指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肋骨。
屠龙宝剑，是么。
第35章 主动
◎不痛快◎
第二日, 黎啾啾一行人休整好，离开宁永道观。
离别时，宁永道观的道士们聚集在黎啾啾一行人面前，行礼感恩, “诸位施主的大恩大德, 宁永道观感激不尽。”
“不必言谢。”封屹舟语调温和。
道观的道士们依然道谢。
封屹舟弯着眉眼，不紧不慢说, “降妖除魔, 是我们应该做的。”
黎啾啾听的眼皮跳了跳。
“对么, 黎姑娘？”封屹舟忽然侧眸，微笑看着黎啾啾, 少年漆色的瞳眸湿润，黎啾啾的身影在他温和瞳眸中泛起涟漪。
又来了又来了, 黎啾啾想，这狗东西又拿她这个“无辜”的黎姑娘当作伪装自己的挡箭牌。
黎啾啾的话咬牙切齿挤出，“当然。”
“是啊, 降妖除魔是我们应该做的。”古子瑜完全认可封屹舟的话, 语气很欣慰。
古子瑜甚至在心中期待想。
若是封公子这番游历后也能成为除妖人就好了。
“我们不过是尽我们的义务罢了。”古子瑜扶起行礼的道士,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道，古子瑜对这老道说，“老人家，您带着道观行如此大礼, 使不得啊。”
“怎么使不得，施主们是我们的大恩人”老道继续行礼。
“不不不，真的使不得。”古子瑜手忙脚乱, 扶住老道, 眸色微深。
古子瑜忽然说, “我猜狄霄道士曾在宁永道观住宿过，甚至与众位共同研读过道法。”
老道士惊讶，“施主怎会知晓？”
“老人家，在师门上我们也许有些渊源。”古子瑜用卑躬的语气说。
“狄霄道士是我的师叔，昨晚我对残留的道法痕迹研究了一番，我发现宁永道观中封印妖怪的人正是我的师叔狄霄道士。”
老道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施主，你是古家公子？”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施主们是古氏家族的除妖人。”
老道看向黎啾啾一行人，他苍老的手捋了捋山羊一样的胡须，面容更是流露出对黎啾啾一行人赞赏。
“小施主们侠肝义胆，颇有英雄风范，不愧是出身自古家的除妖人。”
古子瑜挠挠脸颊，很不好意思，他正要解释在场其实只有他一个才是古家人，但封屹舟却在这时出声。
少年神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疏离，“老人家，我们奉会仙盟盟主之命，收集可以消灭大妖的圣女泪石，接下来我们要前往归煞镇，老人家，您知道如何行路可以缩短前往归煞镇耗费的时日么？”
宁永道观的道士很乐意为拯救了他们的英雄儿女们提供帮助。
*
宁永道观的道士不仅为众人提供了一条前往归煞镇的最优道路策略，还为众人送了盘缠。
黎啾啾一行人带着在宁永道观“降妖除魔”后得到的奖赏，离开宁永道观，走下道观的门外的长长台阶，攀上一重重新的山峦，路过人情风貌各异的小城镇，过了数日，终于赶路赶到了归煞镇。
这一路，黎啾啾一直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她时时刻刻盯着封屹舟，总觉得这黑心肠的大妖冷不丁地就会捣乱。
但诡异的是，这一路上大妖安安静静，什么事情都没做。
他甚至没有与傀儡黎姑娘单独相处，更不要提给傀儡黎姑娘下命令让她这个工具人在主角团中捣乱了。
黎啾啾心中狐疑。
归煞镇建在巨大的江河围绕中，四面环水，流水穿梭过城镇，十足的水乡之地。
木质小船晃晃悠悠，船桨拨开水面溅起悠悠声响，停靠的码头映入黎啾啾的眼帘。
古子瑜说，“前面就是归煞镇了。”
“终于到了。”裴莺伸了个懒腰，从船舱中走出。
站在主角团背后，黎啾啾看了看水面。
围绕归煞镇的水面幽深，涟漪在水面上晃动，荡开的涟漪轻轻浅浅。
在光线造成的扭曲中，涟漪仿佛与湖水分开了。
黎啾啾眸光若有所思。
归煞镇的江河湖海受着河神的守护。
原书中，到达归煞镇后大妖就给了傀儡黎姑娘指令，傀儡黎姑娘捣乱闯祸，让主角团变成了河神的祭品。
“黎姑娘。”少年的声音在黎啾啾背后响起。
黎啾啾一顿，视线从水面上移开，她回头，看到封屹舟。
在江河水雾中，漂亮少年看上去有种朦胧的仙意，黑色的发，苍白的脸庞，隽如青竹的高挑身形。
他凝望着黎啾啾，似笑非笑。
黎啾啾对封屹舟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凑近封屹舟，嗓音压低，用只有封屹舟能够听到的声线娇柔道，“主人，你终于肯与我说话了。”
封屹舟的视线向下瞥了一下，垂下的睫羽笼罩住眸光，阴影裹挟眸子中黎啾啾的身影，他声音温润，笑的无暇，“黎姑娘，这些天你一直看我，是因为你想与我说话？”
黎啾啾愣了下。
这家伙的表情好像是要让她主动跟他搭话一样。
见鬼了。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的怔愣，他嘴角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恶劣。
少年伸出手指，捏了捏黎啾啾的嘴角。
黎啾啾瞪大眼睛。
封屹舟垂眼，看着她的脸庞在他的手指操作中露出笑容。
她柔软的唇瓣被他的指尖牵动，露出半笑不笑的诡异笑容，眼中诧异。
江风携带着沁凉水汽吹过来，卷动少年发丝，腰间环佩响动，封屹舟猛然清醒。
他……在做什么？
封屹舟嘴角的笑不知不觉敛下，他嗓音缓而平，情绪冷静，“黎姑娘，我一般不会控制你的嘴巴，你要与我说话，那就主动与我说话。”
“可是，你没有”少女眼瞳中眸光晃动，出声。
封屹舟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随心所欲地与我说话，这是我的命令。”
“黎姑娘，懂了么？”他发出轻轻的笑音，用手背温柔地蹭了蹭黎啾啾的发丝。
黎啾啾抬着眼睛，慢慢地斜看了他一眼。有病。
“我知道了，主人。”黎啾啾垂眼，避开封屹舟的视线。
封屹舟笑了一声，衣袖摩挲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优雅轻轻的脚步声，等黎啾啾抬眼，短暂的功夫内，封屹舟已然转身走向船头。
黎啾啾面无表情看着封屹舟的背影，有点不理解。
即将到达第二个圣女泪石存在的归煞镇了，大妖过来只是说一些废话？
让傀儡黎姑娘捣乱的计划呢？
是时机没到，所以没说？
还是不愿透露给傀儡黎姑娘信息，打算时机一到就直接用傀儡丝操纵她，就像在宁永道观时的情况一样？
就在黎啾啾疑惑思考时，宣如雪从旁边的船舱中走出。
宣如雪撩开帘子，看到黎啾啾，脸上浮现惊讶。
宣如雪柔柔的嗓音迟疑说，“黎姑娘，你的脸”
黎啾啾：“我的脸怎么了？”
宣如雪拿出一张干净的帕子递给黎啾啾，她点了点自己嘴边的位置，对黎啾啾小声，“黎姑娘，花脸了。”
黎啾啾的手指顿时攥紧帕子，她转身，重新看向水面。
水面上的涟漪晃过，涟漪下方的水拼凑出摇晃的镜子，倒影出黎啾啾的身影。
黎啾啾脸上划过一瞬的小崩溃。
草。
脸上这是什么鬼。
她的下半张脸，唇瓣带着唇角旁边，晕满了口脂。
黎啾啾想起刚才封屹舟捏她嘴角的动作。
封屹舟的手就不能老实点吗。
她心中叹口气。
黎啾啾用宣如雪递给她的帕子擦了擦脸。
擦着擦着，她忽然弯了弯眉眼。
封屹舟手中估计晕满了口脂。
狗东西活该。
*
船只靠岸，古子瑜与船夫交了钱，众人离开船只来到归煞镇。
归煞镇中人群熙熙攘攘，大多穿着渔民的装扮，带着网罗的活鱼，谈笑交谈。
一眼看过去，基本都是本地人样貌。
黎啾啾一行外来者极其显眼。
小孩子从大人身后探出脑袋，好奇地看着黎啾啾一行人，“娘，是没见过的人哎！”
“嘘。”
“少看他们。”妇人把小孩子扯走。
“哥哥，这里的人有些奇怪。”宣如雪蹙眉。
“可能是民风习俗的原因吧，此处外来人少见。”古子瑜有些心不在焉，他握着平清剑的剑柄，平清剑的剑身在空气中划过雪辉一样的光华。
“也许是因为你这样太吓人了。”
裴莺看了看古子瑜手中的剑，催促说，“你别把剑拿出来，快收回去。”
古子瑜难得不赞同，“可是，我要用平清剑追踪圣女泪石的气息。”
“圣女泪石出现了吗？”裴莺反问。
“没。”古子瑜老实说。
裴莺嫌弃说，“那你先把剑收起来啊，小心这里的人把我们当成坏人，那我们就不能调查圣女泪石了。”
古子瑜：“但是”
裴莺又说，“你的这把剑反正很有灵性的样子，每次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它自己会动，你急什么，快，先收起来。”
听到裴莺的话，古子瑜默默收了剑。
接着，他傻笑了几声。
裴莺一脸惊恐看他，夸张说，“你干什么，被妖怪附身了吗？”
“你夸我的剑有灵性，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裴莺满是疑惑，直接问古子瑜，“这有什么关系？”
“这把平清剑是我父亲赠给我的，是我母亲去世之前与他一同为我挑选的生辰礼物，不仅有着父亲对我除掉大妖的希望，也有着母亲对我的爱。”
古子瑜柔声，语气染上惆怅，“跟这把剑在一起，我就会想起我的母亲。”
裴莺表情变了变，她的手伸出，想要碰到古子瑜，说点好话安慰他，但紧接着，裴莺把手收回去。
算了她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裴莺叉腰说，“行了行了，现在圣女泪石重要，别娘们唧唧的。”
古子瑜挠挠脸，倒是因为裴莺的话忘记了伤感，神情变得严肃，“你提醒的对，应该快点找圣女泪石，我们不能懈怠。”
“古公子，我们要怎么找圣女泪石呀？”少女娇柔的嗓音响起。
黎啾啾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古子瑜。
她就像把寻找圣女泪石这件事视为玩闹的不谙世事大小姐一样。
裴莺撇撇嘴，“你不用管那么多，好好跟封公子待着就行。”
黎啾啾瞥了一眼封屹舟。
封屹舟没有说话。
他不在意傀儡黎姑娘的擅自行动？
黎啾啾心思微动，选择继续与古子瑜搭话。
“我不想拖大家的后腿，如果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那之后我可以提前避免做出一些耽误大家事情的行为。”
她需要知道圣女泪石的信息。
听到黎啾啾的话，裴莺的表情缓和。
裴莺哼了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黎啾啾：那当然咯。
如果她没有自知之明，那主角团早就被大妖操纵中的傀儡黎姑娘牵连到数也数不清的麻烦事情中了。
表面上，黎啾啾脸上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娇气地不满道，“等着瞧，我之后才不会被你们看扁。”
古子瑜无奈，对黎啾啾解释，“黎姑娘，我要用我的剑寻找圣女泪石的气息，当捕捉到圣女泪石的气息时，我的剑能带着我们找到圣女泪石。”
黎啾啾到他身边。
黎啾啾天真地看着他，“那你的剑现在感知到圣女泪石的气息了吗？”
古子瑜一噎，“还没有。”
“那怎么办？”黎啾啾瞪大亮闪闪的眼睛，很是担忧。
古子瑜感觉如果听到说没有办法的话，黎姑娘就会露出失落的表情。
黎姑娘原来对寻找圣女泪石这件事这么上心。
她是一个有责任感的姑娘。
古子瑜收回微跑的思绪，淡定说，“还有办法。”
“什么办法？”少女追问他。
俊朗的少年少女靠在一起交谈。
封屹舟不冷不淡地看过去。
他觉得不痛快，抿紧薄唇。
“……”
古子瑜与黎啾啾道，“其实，来归煞镇寻找圣女泪石，是因为我的师叔狄霄道士给我传信，告诉我圣女泪石在这里。”
“我的师叔离开会仙盟四处游历，最后选择在归煞镇定居，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去找我的师叔，我师叔应该知道圣女泪石在哪里。”
“你不早说。”裴莺愤愤敲了一下古子瑜的后脑勺，“还让我们跟着你这个呆子乱跑。”
古子瑜抱着脑袋求饶。
“既然如此，古兄，狄霄道士住的地方是在这边吗？”封屹舟的声音悠悠响起。
黎啾啾微挑眉毛，眼中流露出探究，她抬手，挡了下脸蛋，压制住表情。
大妖果然在听他们的谈话。
说明大妖并不是不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路他太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黎啾啾的错觉，她感觉大妖的表情有些阴沉。
照理说，看着主角团马上走进他的陷阱，他不应该很愉悦地笑着么？
原著中，大妖是给了傀儡黎姑娘命令，傀儡黎姑娘闯祸惹了归煞镇的村民，归煞镇的村民将主角团这群外来者视为坏人，所以让他们成了祭品。
封屹舟走近，他淡淡看了眼站的很近的古子瑜和黎啾啾。
“古兄？”
封屹舟重复问，“狄霄道士住在这边吗？”
少年站在古子瑜和黎啾啾的中间。
古子瑜像是被提醒了，“呃”
接着，他不好意思低头。
“狄霄道士不住在这个方向，呃，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方向。”
“好啊！”裴莺又狠狠敲了一下古子瑜的脑门，“你这个大笨蛋在乱走啊！”
“裴姑娘，别这样对哥哥，哥哥会疼的。”宣如雪柔柔劝架，然而，裴莺听到宣如雪的话，更是对古子瑜流露出愤怒。
封屹舟一凑近，黎啾啾就安静了不少。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黎啾啾身上。
视线明显，黎啾啾疑惑抬眼，少年脸上挂着无辜温润的笑，好整以暇看她。
黎啾啾：“？”
笑的这么无害，肯定是他在主角团面前时的伪装。
黎啾啾想了想，问他，“封公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有对傀儡黎姑娘的命令吗？
少女看着封屹舟，眼中流露出傀儡的乖巧。
“没有。”封屹舟眸色莫测。
黎啾啾微顿，点点头，“好的。”
那她就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封屹舟看了眼继续陷入安静的黎啾啾，他垂下眉眼，嘴角完美温润的笑有些像僵硬雕像上的神情。
接着，他抬起苍白的手，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他的眼睑上。
少年薄薄白色的眼皮透出血管的红色，漆黑的眼瞳不被光照亮。
逆着光，封屹舟打量着指尖。
指尖沾染的胭脂色已经被他擦掉了。
他忽然有些后悔，倒不如不擦掉。
阳光亘古不变，刺眼的光被封屹舟慢条斯理地收拢在手心。
“找到了吗？”裴莺催促古子瑜。
古子瑜正在翻行囊，他需要找到狄霄道士派飞鸽寄给他的信件，这样，才能知道狄霄道士此时住在归煞镇的什么地方。
裴莺继续催促，“找到了吗？”
古子瑜满头大汗，终于，他从行囊深处翻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古子瑜惊喜，“找到了找到了。”
“快看你师叔住在哪里。”裴莺说。
古子瑜将皱巴巴的信纸摊开。
“”
一行人走在归煞镇旁的荒废郊野。
四周没有太多生灵的气息，连飞鸟游鱼都很少见。
流淌过此处的河水都散发着幽幽冰凉。
“你师叔真的住在这边？”裴莺皱眉问古子瑜，“他不是除妖人吗，这种地方阴气也太重了吧。”
“也许正是因为此处有着容易滋生妖邪的阴气，所以师叔才会住在这边，以身作则，提前做好准备，防止妖怪伤害到归煞镇的村民。”古子瑜认认真真地说，“我们应该学习师叔的作风，每天都以守护天下为己任”
“行了行了知道了。”裴莺有些受不了古子瑜的长篇大论。
黎啾啾见缝插针，问古子瑜，“古公子，圣女泪石在狄霄道士手中吗？”
“不太清楚。”古子瑜摇摇头。
“信中师叔只是告诉我，如果要找圣女泪石，那就来归煞镇。”
“好吧。”黎啾啾点头，因为做不了什么而无聊地踢了踢石头。
背对着众人，黎啾啾垂眼，思索地看着脚边的石头滚到流水中。
归煞镇以及归煞镇附近的流水都来自包围着归煞镇的巨大江河。
按照原著，江河中的河神守护着圣女泪石。
黎啾啾意识到，如果大妖没有给傀儡黎姑娘命令，那主角团就没有被当成河神的祭品这样的话该怎么让主角团知道圣女泪石是被此处的河神守护呢？
也许，男主古子瑜的师叔狄霄道士能够告诉主角团。
这么想着，黎啾啾继续跟着主角团寻找狄霄道士。
然而事与愿违，当一行人到达狄霄道士在信中所说的地址时，却发现那里早已荒废，无人居住。
裴莺问，“这是怎么回事，喂，古子瑜，你走错了吗？”
古子瑜推开院门，破败的木头院门吱呀作响，他环视四周，看到一些桃木剑堆积在院子里，雕刻着道家话语的木桩跟桃木剑一切被抛弃着。
“应该没有走错，这里就是我师叔住的地方。”
“可能他又离开这里了。”
古子瑜无奈，“我师叔是一个闲不住的性子。”
众人到屋里翻了翻，没有找到与圣女泪石有关的东西。
半晌后，众人聚集在荒废的院落前。
“古公子，接下来怎么办？”黎啾啾问。
“事已至此，只能再回到镇上，我用平清剑追踪圣女泪石的气息。”古子瑜说。
众人正打算离开，这时，封屹舟忽然出声，“古兄，那边好像有人。”
他的语气平静无辜。
黎啾啾的警戒心瞬间提起。
也太巧了吧。
这狗肯定刚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边有人的存在。
在封屹舟的提醒下，古子瑜看到荒废院落外的树林后有一个人在躲闪。
古子瑜很快把那人抓过来，“你是谁，怎么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被抓住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归煞镇村民所穿的那种朴素衣服，立马跪下，像是很害怕，战战兢兢的，“少侠，饶命啊饶命。”
“我又不是歹人，起来，好好说话。”古子瑜皱起剑眉。
裴莺抬高嗓音，“喂，你躲在那里偷看我们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偷看你们的，我是看这里来了什么人。”
“什么意思？”古子瑜更是皱眉。
“这个地方已经没人住了很久，突然有人在，我当然好奇啊。”中年男人说。
封屹舟嗓音温和，似笑非笑询问，“这么说，你知道这里住的曾经是什么人？”
中年男人神情躲闪，“我怎么清楚。”
“我观察你们，只是因为担心有歹人打扰我们的生活。”
古子瑜友善说，“这里曾经住的人是我的师叔狄霄道士，你知道他去哪里了么？”
中年男人神色顿变，带着厌恶戒备，“那什么狄霄道士去哪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快放开我，你们再这样，我就告诉大家伙你们是歹人了。”
“来人啊！救命啊！”中年男人突然开始惊恐嚎叫起来。
看到中年男人如此怪异的反应，古子瑜皱眉，“你认识我师叔，对么？”
“我才不认识。”中年男人慌张，咬死说，“你不要找我麻烦。”
“既然你不认识，那你怎么会特意到这里看呢？”黎啾啾探过来，出声道，“此处荒凉至极，别告诉我你是碰巧路过。”
有了圣女泪石的线索，她当然要帮助主角团。
“你这个小姑娘懂什么？”中年男人面对古子瑜支支吾吾的，看向黎啾啾时却有些嚣张，语气也变得粗野起来，“长得一副勾引人的女妖怪样子，出现在荒郊野岭，我看你才奇怪”
中年男人话正说着，忽然发出惨叫，尾音卡在喉头变成痛苦的嗬嗬呼吸声。
封屹舟轻飘飘捏着中年男人的脖子，将他抬起。
少年的眸光冰冷，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挣扎着落在他的脸庞，把他的脸庞照的白净剔透，可他的眼瞳漆黑幽沉，戾气骇人，仿佛能吞噬光亮。
第36章 祭品
◎“黎姑娘，看啊，好戏开场了。”◎
“封公子？！”古子瑜惊讶, 没想到温文尔雅的封屹舟竟做出这样的举动。
中年男人被封屹舟掐着，露出痛苦挣扎。
“住手！封公子，我们不能”古子瑜正说着，身体被裴莺拽住。
裴莺不满道, “你先等等。”
“可、可是封公子他、”
裴莺看了眼中年男人, 她对这中年男子的态度非常不满，对古子瑜说, “这个人很明显有问题, 要是按照你那种问法, 根本问不出来。”
“可是封公子这样下去会杀人啊！”古子瑜要冲过去。
裴莺脸上划过无奈，“啧, 呆子！”
“等等！”黎啾啾立马拦在古子瑜面前。
大妖正犯病，这古子瑜凑上去不是找死吗？
“黎姑娘？”
“古公子, 我相信封公子不会真的做什么，你先不要着急。”黎啾啾柔弱说。
黎啾啾挡住古子瑜的同时，裴莺从后面拽住古子瑜。
古子瑜无法动弹。
“哥哥”宣如雪看着古子瑜, 眼中担忧。
封屹舟掐着中年男人的脖颈, 指骨用力, 他嘴角温润笑着，眼中不耐烦，“问你话的
时候你就好好回答。”
中年男人眼睛里充满血丝，挣扎地扑腾着。
他嘴巴张开, 说不出话来，手痛苦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惊恐盯着封屹舟, 眼珠弥漫血色。
眼见大妖要把“线索”掐死了, 黎啾啾赶忙喊他, “封公子！”
封屹舟皱了眉，忽然松开手。
中年男人趴在地上，像死掉的猪。
封屹舟踢了一脚中年男人，语气冰冷，“你认识住在这里的狄霄道士吧，他现在去了哪里？”
古子瑜更是惊讶地看着封屹舟，“封公子”
“闭嘴。”裴莺眸色探究，捂住古子瑜的嘴。
古子瑜要挣开裴莺的手。
“喂，狄霄道士去哪里了？”
“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你要是知情不报，姑奶奶我一剑斩了你。”裴莺抽出古子瑜腰间的平清剑。
古子瑜注意力转移：“哎！我的剑！”
剑光闪过，中年男人慌张爬起身，“我说！我说！”
眼见这人要回答问题了，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黎啾啾趁机拽住封屹舟的胳膊，将他扯开到一旁。
“封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她低头，娇柔的语气软软关心说，像是注意不到四周氛围，满心满眼只有主人。
“无碍。”
“倒是黎姑娘……”封屹舟嗓音缓慢，一字一句。
封屹舟俯身看着黎啾啾，琥珀香气层层裹挟她的身体，少年眼眸漆色重，幽幽沉沉的看不见底，黎啾啾眉心跳了跳，“怎、怎么了？”
封屹舟唇角勾起无辜，柔和的美丽笑容，“莫要被吓到呢。”
“我当然没事。”黎啾啾毫不犹豫说。
封屹舟垂眼，看了她一会儿。
多么弱小，多么脆弱的傀儡。
封屹舟的胳膊从黎啾啾的手中抽开，少女指尖顿时空空荡荡，她下意识乖巧垂在身侧，没有挽留的态度。
封屹舟不着痕迹抿了下唇瓣。
“黎姑娘。”他忽然低声。
“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黎啾啾心中狐疑，她抬眼，乖巧地看着封屹舟，“嗯，我知道了。”
打量着封屹舟的神情，黎啾啾不想惹这个变态老板生气，又补充了一句，温软甜美，“谢谢主人。”
她始终乖巧平静，像是不会升起任何波澜。
封屹舟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对黎啾啾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随后转身。
黎啾啾打量着封屹舟的背影，抽了抽嘴角，谢他也不行？他吃错药了？？？
“什么？”
古子瑜不可置信，“死了？”
“那老道士三年前就死了。”中年男人提起狄霄道士时，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对异类的畏惧和厌恶，“他这个妖道”
古子瑜顿时愤怒，不受控制地捏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什么妖道，我师叔怎么可能是妖道。”
中年男人一脸怨恨，“他是妖道！该死的妖道！”
“就是他把妖怪带到了归煞镇，如果不是河神显灵，那归煞镇就被妖怪毁掉了。”
“不可能！”古子瑜情绪激动。
“你在说谎！”
“不久前我师叔才给我传信，他没有死！”
中年男人固执己见，“哼，妖道跟妖怪为伍，也许是他死了之后变成妖怪跟你传信。”
“你撒谎！”古子瑜气急，眼眶泛红。
“哥哥！”宣如雪拽住古子瑜，阻止他做出过激的行为。
“哥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师叔的事情我们之后回到会仙盟询问一下盟主，好不好。”宣如雪温柔体贴的语气让古子瑜的情绪平静下来。
古子瑜松开中年男人，嫌恶地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愤愤说，“若不是我师叔来过这里，此处阴气聚集，妖怪早就横行了。”
“你们这群妖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中年男人抬手，指着古子瑜等人，神情怨恨。
“明明是河神大人的功劳。”说完这句话，中年男人慌不择路地跑掉。
“岂有此理。”古子瑜咬牙切齿。
古子瑜愤怒地看着中年男人越跑越远，即便满心的生气，但心中的原则压过了感性的情绪，他没有选择追上去教训对方。
封屹舟悠悠出声，“古兄，我想若是要寻找狄霄道士，那我们可以探查一下归煞镇的河神。”
“河神出现后，狄霄道士就消失了，两者一定有关联。”
“封公子，你觉得我师叔没有死，是么？”古子瑜骤然抬眼。
“我并不确定。”封屹舟用温和的语调说，“只不过，方才那人所说不过只言片语，真真假假，何必听一家之言。真相如何，我们应该自己寻找。”
“可是，要怎么探查？”裴莺皱眉，“归煞镇的人估计不会告诉我们。”
封屹舟微微笑，“他们定期举行祭祀，祈求河神保佑。”
“也许我们可以从探查祭祀入手。”
宣如雪思索出声，“我们刚到归煞镇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到一个方向聚集，似乎在为了什么仪式而准备着，那就是祭祀吗？”
古子瑜神情微变。
“那我们赶紧过去。”转瞬间，古子瑜决定了最终行动。
这段谈话中，黎啾啾沉默不语。
有些原书剧情是她无法改变的，因为要得到圣女泪石，她身为傀儡黎姑娘，所做的最大努力是在夹缝中找到平衡点，阻止最后的毁灭世界be结局。
与原著一样，大妖的计划应该是让主角团成为河神的祭品。
在这件事情上，封屹舟竟然没有利用傀儡黎姑娘这个工具人，他没给她命令。
他还在怀疑她吗？
没有得到封屹舟的命令，黎啾啾反而有些心神不安。
大妖应该不会这么好心吧。
*
归煞镇的村民们向一个方向聚集。
人群中，黎啾啾一行人低调行走。
古子瑜和裴莺挨得近，裴莺看古子瑜的脸，她看到古子瑜正在盯着封屹舟的背影，裴莺有些嫌弃，“你看封公子那么入神干什么，看他还不如看我。”
古子瑜像是被抓包，脸上掠过紧张。
他无心注意裴莺的后半句话，只当是玩笑。
“封公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古子瑜慢慢说。
古子瑜想到封屹舟掐住那中年男人时流露的狠戾眼神，觉得后怕，“刚才封公子对那个人的态度，跟他平时不一样。”
“而且之前在宁永道观，封公子也有些异常。”
“是么？”
听到古子瑜的话，裴莺看了看封屹舟的背影。
正好，封屹舟与黎啾啾并行，少年少女的身影相近。
封屹舟和黎姑娘虽然没有交流，但是有一种无形的氛围围绕在二人中，让裴莺感觉无法挤入。
裴莺扬了扬眉，“我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古子瑜挠头，“可是他跟之前不太一样”
“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古子瑜非常困惑。
裴莺：“”
“他确实变了，但是他的变化很正常。”裴莺笃定说。
“变了，但很正常？什么意思？”古子瑜不解。
裴莺语气认真，“宁永道观那次，黎姑娘被困在妖怪手中。而刚才，黎姑娘被那人用恶语相向。”
古子瑜一脸茫然，“这又跟黎姑娘有什么关系？”
“哎，你这个木头，你难道看不出黎姑娘和封公子”裴莺说着，察觉到封屹舟回头看了一眼，她赶紧压低声音，揪住古子瑜的耳朵，“之间不同寻常吗。”
“哦，封公子是黎姑娘的小叔，所以要照顾黎姑娘。”
裴莺嘴角抽了抽。
接着，她与古子瑜说，“我跟你打赌，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这种谣言对封家不好吧。”古子瑜担心。
“你到底是懂还是不懂。”裴莺狐疑看着古子瑜。
古子瑜一脸正直，“我相信封公子的为人。”
裴莺冷哼，“但只有封公子与黎姑娘之间关系不同寻常，才能解释你的疑惑。”
“你说封公子变了，他也许是变了，但是他是因为爱而变化。”
裴莺双手合十，艳羡地说，“多么美好的情感。”
古子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裴莺收敛了表情，哼一声，“爱信不信。”
归煞镇依靠江河的边缘。
高大的祭台上点燃着巨大的炭火，村民一个个排队进行焚香，浓郁的气息萦绕在空气中，烟雾弥漫，与江河上漂荡过来的水汽交织在一起，朦胧飘渺。
祭台旁边的江河上，大船靠岸，村民们正在搬一个又一个庞大的箱子。
“那些都是祭品。”宣如雪看了一眼，猜测说。
“所以，这些东西最后都会沉入湖中？”裴莺撇撇嘴，觉得浪费。
裴莺嘟囔，“不过就是河神，谁知道是不是真的，除了圣女之外，没有什么是真的应该信奉的。”
“没想到裴姑娘对圣女这么虔诚。”宣如雪温温说。
“我又没跟你说话。”裴莺一脸被打断的不满。
宣如雪好脾气地笑了笑，嗓音细细，“说起来，裴姑娘的家乡好像很遥远，裴姑娘，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们你来自何处。”
“我来自何处与你无关。”裴莺道。
宣如雪表情失落。
古子瑜道，“裴莺，不要凶她。”
“哥哥，我没事”
裴莺冷嘲热讽，“既然没事，那就不要说话。”
古子瑜头疼，“裴莺！”
听到身后的谈话，黎啾啾内心悠闲地磕起了瓜子，在线修罗场！
然而悠闲的时光没有持续多久。
众人到了祭祀的场地，停在原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人群熙攘中，黎啾啾与封屹舟靠的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一起。
这个距离倒是方便说悄悄话。
黎啾啾探究问封屹舟，“主人，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身为反派身边的炮灰，当然要利用好这个身份打探讯息了。
封屹舟低头，看着黎啾啾，唇瓣张开，翕动，脸庞靡丽，像是轻柔柔地对黎啾啾说了一句话。
黎啾啾瞪大眼睛，下意识凑近，“主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也许是因为人群太过吵闹，黎啾啾竟没听到封屹舟说的话。
或者，他根本没说什么话。
黎啾啾觉得按照封屹舟的恶劣性子，很有可能是后一种。
一个妖怪的话怎么可能被人群遮掩住。
黎啾啾：“……”
故弄玄虚额的谜语人滚出去！
“主人，能再说一遍吗？”黎啾啾心中暗骂，乖巧看着封屹舟。
古子瑜的声音突然响起，“封公子，黎姑娘，有圣女泪石的气息。”
古子瑜、裴莺、宣如雪三人凑过来，分开行走的五人聚集。
黎啾啾只好暂时停止对封屹舟的追问。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与那些人类靠近。
少年眉眼覆盖冰霜般的戾气，转瞬消散，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无声温柔，重复了一遍方才对黎啾啾说的话语，“与我一起，毁灭这些人类。”
妖怪和傀儡，天生就应该阴暗地陪伴在一起。
“……”
古子瑜语气激动，“平清剑感受到了圣女泪石。”
只见，即使被剑鞘遮挡，平清剑的颤抖和光辉也无法遮掩。
“圣女泪石就在这里！”
“在祭台上吗？”
裴莺提出要求，“喂，你的剑能不能更清晰地追踪圣女泪石。”
“应该能，我试试。”古子瑜严肃。
他的手指结出术法，点在平清剑上，闭目感受了一下。
片刻后，古子瑜睁开眼，眼中浮现目标明确的坚毅。
“在水中，圣女泪石在水中。”
“水中难道这些村民把圣女泪石当成河神供奉了？”裴莺猜测。
封屹舟侧眸看过来，用讲故事的语气不紧不慢说，“并不是如此，归煞镇供奉的河神拥有真身，据说，此处的河神还会接收一些年轻的女孩作为侍奉他的祭品。”
“活祭？”古子瑜等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不好看。
黎啾啾跟着露出柔弱害怕的表情。
在她心中，与单纯的害怕相比，还多了一种厌恶。
用妙龄女子活祭这种设定又俗套又罪恶。
按照惯常的经典剧情，主角团一行人被献祭后取得了奖励“圣女泪石”然后就能消灭河神大快人心。
但这本小说非常与众不同，报复社会。
主角团的实力根本不够看，原著中主角团在归煞镇更是九死一生，在被当成祭品丢入江湖后发生的一些列事情中，能活着就不错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大妖混在主角团中不留任何怜悯地捣乱，难上加难。
黎啾啾瞥了眼封屹舟。
封屹舟正在与古子瑜等人谈论他翻阅过的书籍中对归煞镇河神事迹的记录。
看似在好心地提供信息，其实是在慢条斯理地引着主角团进入他早已设定好的陷阱中。
偏偏，为了能遇到圣女泪石，黎啾啾也不能做出阻止的举动。
每每这种时候，黎啾啾就有些不寒而栗。
大妖知道的信息太多了。
仿佛他是主角团收集圣女泪石这一剧本的撰写者一样。
就在这时，系统在黎啾啾的脑海中出声，【宿主，第二个圣女泪石就在河中，一定要在大妖毁掉圣女泪石之前，用神器炼石收复圣女泪石。】
黎啾啾摸了摸发上的纯洁簪子。
要继续从大妖手中抢猎物了。
古子瑜深深蹙眉，“如果圣女泪石被那河神占据着，而我师叔却不见踪迹，很有可能是我师叔为了寻找圣女泪石，而被那所谓的河神暗害了。”
宣如雪跟着道，“好端端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河神，哥哥，我觉得，那河神十有八九是妖怪。”
“还用得着你觉得么，肯定就是妖怪。”裴莺说，“说不定，这河神保佑归煞镇的能力还是因为占据了圣女泪石。”
“总之，为了找到圣女泪石，我们应该去见那河神。”封屹舟温温和和总结。
古子瑜等人不疑有他。
黎啾啾脑海中的系统一直提醒着她快点进入水中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于是，她也没有对封屹舟的提议提出什么拒绝。
虽然目标确定了，但如何见到河神，这是一个难题。
古子瑜苦恼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向旁边一个看上去面容和善的胖胖村民搭话询问。
古子瑜语气礼貌，“请问你知道如何见到河神么？”
那胖村民神情顿时戒备，打量着古子瑜等人。
“你们是外来者？”胖村民声线紧绷。
“啊，是的。”古子瑜老实答，“我们想见一见河神。”
黎啾啾暗道不好，她探出脑袋，眨眨眼说，“我们来自一个水灾频发的地方，十分苦恼，然后我们听说这里的河神特别灵，所以过来了，想向这里的河神祈福，蹭一蹭河神的祝福。”
听到黎啾啾说夸赞河神的话，胖村民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赞同的笑容。
“是啊，河神大人特别厉害。”
黎啾啾露出惊喜的表情，“哇，真的吗，原来传言是真的啊。”
“河神大人有多厉害呢？”少女语气崇拜。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黎啾啾身上，嘴角温润的笑没有变化，眸色却渐渐阴沉。
这是他的傀儡，即便夸赞其他妖怪的话语不过是谎言，他也感觉不痛快。
古子瑜没反应过来，裴莺一下子懂了黎啾啾的意思，她也凑过去，夸赞归煞镇的河神。
胖村民很快眉开眼笑，侃侃而谈，“我们归煞镇的地形特殊，大家捕鱼为生，但是有一段时间有个妖道过来，操纵妖怪，害得我们差点活不下去，但自从有了河神大人，我们的日子就变好了。”
古子瑜语气微妙，“妖道？那妖道长什么样子？”
胖子似乎回忆了一下，脸上划过厌恶，“一身邪气，头发花白，胡子很长，自称狄霄道士，身边跟着一个妖怪。”
“一个吃人的妖道！”
古子瑜表情顿变，额角绷起青筋，他攥紧拳头，硬生生压下了愤怒。
一定是有原因的。
狄霄师叔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变成被村民们厌恶的妖道。
宁永道观的封印就是狄霄师叔留下的，狄霄师叔一定不是妖道。
听到道士的话，裴莺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古子瑜。
而她身边的黎姑娘像是察觉不到古子瑜的情绪，继续用夸赞的语气与胖村民说话，“哇，那河神大人具体是做了什么好事情呢？”
胖村民怀疑的视线收回，赶紧与黎啾啾继续宣传河神大人的丰功伟业。
黎啾啾继续甜甜地夸赞着河神。
裴莺微妙看黎啾啾一眼。
裴莺心想，倒是佩服这黎大小姐身上的天真烂漫劲了。
封屹舟忽然幽幽出声，“那河神，帮你们处理了妖道？”
不知为何，这语气让人感觉冰冷，瘆人。
胖村民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到一位面容精致，笑容温润无害的少年郎君。
胖村民笑着说，“是啊是啊，河神大人帮我们杀了妖道。”
古子瑜捏紧拳头，肩膀颤抖。
裴莺担心地看着他，然而，下一刻，裴莺意外。
古子瑜忽然跟着胖村民一笑，咬牙切齿，“那我们要怎么才能见到河神大人？”
裴莺松口气，还好，这呆子忍住了。
只是，看着古子瑜如此模样，裴莺心中浮现心疼的情绪。
“急什么，你们还没听完河神大人做的好事啊！”胖村民却说，他的嗓音忽然抬高。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渐渐的，五人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村民。
他们笑着说着河神大人做的好事。
杂乱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狂热，诡异。
“河神大人是我们的恩人！”
“我们要世世代代供奉河神大人！”
“没有河神大人，我们就死了！”
“有些不对劲。”古子瑜额上冒出冷汗，慢慢握紧平清剑的剑柄。
眼见情况不对，黎啾啾果断凑到封屹舟身边。
在这里，实力最牛逼就是大妖。
封屹舟一点也没有被诡异的现象影响，他看向黎啾啾，注意力似乎都在黎啾啾身上，他眸光探究，语调平静，“黎姑娘，为何靠近？”
黎啾啾疑惑看他一眼。
傀儡找主人不天经地义吗。
“我害怕。”黎啾啾半真半假，可怜说。
封屹舟嗤笑了一声，没有阻拦她的靠近，眸色氤氲几分柔和。
接着，封屹舟的视线移到村民身上，嘴角勾起的笑越来越艳丽，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冷漠。
黎啾啾感受到封屹舟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少年低头，黑色的发缭绕在她的肩膀和衣衫，琥珀香缠绕她的身体，他在她的耳边愉悦说，“黎姑娘，看啊，好戏开场了。”
好戏？
黎啾啾暗道糟糕。
“你们想见河神大人？”胖村民后知后觉说。
他这一句话落下后，其他村民出声，埋没了他的话。
“见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岂是外来者能见了？”
“对了外来者其实也可以见河神大人。”
“只要成为祭品，就可以了。”
“是他们！”在郊外遇到的中年男人钻出来，指着古子瑜等人。
“对！就是他们！”
中年男人目光恐惧，厌恶，“就是他们！”
“跟那个死去的妖道一伙的！”
“把他们抓了！他们是祭品！”有人高喊。
祭坛上，供奉河神的香火氤氲出飘渺的白烟。
黎啾啾怔然抬头。
村民们皆以看待恶人的怨恨目光望来。
第37章 供奉
◎封屹舟的另一只手，指尖轻颤。◎
村民们一窝蜂涌上来。
“抓了他们！”
面对村民, 主角团一行人不方便出手，生怕误伤到他们。
因此，村民们反而占了上风。
等混乱结束，五人回神, 身体都被五花大绑。
村民们把他们拽起, 扔到了浮在码头旁水面的大船上，大船上摆满祭品物件, 五人被放在这大船上, 代表着他们变成了活祭品。
鼓声、钟声敲织紧凑诡异的旋律, 浓浓白烟伴随着刺鼻辛辣的味道在空中氤氲，村民们的身影被白烟遮挡, 只能听到村民在岸上高喊：
“时辰到——”
“将祭品运往河神——”
“不是吧”裴莺脸上恼怒。
她用力挣扎了下，但身体被麻绳牢牢捆绑, 无法挣开。
“啊！救命！”裴莺烦躁喊。
“裴莺，你别动，我来救你。”古子瑜对裴莺说, 他要抽出腰间的平清剑, 但尴尬发现平清剑不在身上。
“糟糕, 一定是他们拿走了。”古子瑜懊恼。
裴莺更是烦躁，“那我们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投入湖中淹死的。”
宣如雪柔柔出声，安慰道，“一定有办法的, 只要我们努力思考，一定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黎啾啾一边倾听着主角团的谈话，一边打量着船上的情况。
装着祭品的箱子堆叠, 形成天然的遮挡视线壁垒。
黎啾啾的手被绑在身后, 腰和胳膊也被麻绳缠在一起。
她艰难挪动身体, 慢慢地挪到了封屹舟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封屹舟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主角团看不见的地方，跟她在一起。
黎啾啾看过去，若有所思地瞥了一下封屹舟被绑起来的手和胳膊，少年神情辨别不清，他苍白的腕骨被粗粗的绳子磨出绯色痕迹，脆弱靡丽。
船只在江河上行进，但没有船夫持浆掌舵。
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在水中拖动着船只，向一个固定的方向行驶。
水撞击船只，发出声响。
水流似乎变得越来越湍急。
黎啾啾感觉身体晃动，她又慢慢地挪了几下，继续艰难蠕动，终于到封屹舟身边。
封屹舟撩起眼皮。
“主人，怎么办？”黎啾啾问他。
封屹舟看着她靠近他。
封屹舟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黎姑娘，人类果真很愚蠢。”
黎啾啾对反派的中二言论视而不见，她继续担忧说，“主人，我们现在变成祭品了。”
原著中的大妖也让主角团变成祭品了，并不是问题。
这样才能遇到河神守护的圣女泪石。
但是，原著中的大妖不仅坑害了主角团，对黎姑娘的死活也是视而不见。
傀儡黎姑娘与主角团一起，在河里吃了不少苦。
微笑看着身边的存在遭受磨难，这是大妖的变态愉悦之一，他不在意世间生灵的性命。
可她偏偏不能让他得逞。
黎啾啾盯着封屹舟，语调害怕，“主人，我不想被河神吃掉。”
封屹舟的视线落在黎啾啾身上，少女的衣裙有些脏，她的膝盖位置在刚才擦碰过船只的表面，不仅染上了尘埃，而且有些破损，露出洁白透粉的膝盖肌肤。
封屹舟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然而，转瞬间，封屹舟的神情就恢复了温润无暇。
他看向黎啾啾的眼睛，微笑道，“黎姑娘，人类果然很愚蠢，你觉得呢？”
黎啾啾一顿。
你复读机吗？
大妖也太斤斤计较了。
非要让她回答他前面的话。
小学生啊！
黎啾啾垂眼，眸色微暗。
封屹舟这个对人类有偏见的反派大妖，肯定是通过归煞镇的村民觉得人类可笑。
但不能因为有一个坏人就认定世界上的全部人类是坏人。
同样的，不能因为归煞镇的村民被河神迷惑着就认为人类都是愚蠢的。
否则是归因错误。
不过如果这煞笔知道这个道理，没那么偏执，他就不会是反派了。
黎啾啾抿了抿唇，回答封屹舟，“我觉得这里的村民太过信奉所谓的河神了，都是着魔的样子，太过偏激，实在可怕。”
闻言，封屹舟微微眯眼。
黎啾啾避开他的视线，继续扮演懵懂的傀儡少女人设担忧说，“主人，河神会不会吃掉我们”
“黎姑娘，这不重要。”封屹舟悠悠打断他。
黎啾啾微妙看他一眼。
黎啾啾心中无语，不好意思，这很重要。
她这个炮灰可不想被吃掉。
少年几缕贴在脸庞的碎发被河面上的风吹拂，他的面容白皙光洁，漆黑眼瞳覆盖着雪一般柔和的光辉，他看着黎啾啾，温温说，“你方才说，此处的人着魔了。”
倘若对此刻发生的事情不知情，看到他如此模样，可能还会觉得现在是什么谈论诗赋的雅致时刻。
他的语气也像是要深入探讨某个话题。
封屹舟微笑看着黎啾啾，“你的意思是当人类信奉一个神明，太过虔诚，就是着魔了，是么。”
黎啾啾无语心想，大妖，能不能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主人，我不知道太多的事情。”黎啾啾摇摇头，“我只是将我看到的说出来了，我只看到归煞镇的人太过着魔。”
封屹舟笑了一声，比起温润感的笑里藏刀，他的这声笑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我觉得人类在神明面前都是愚蠢的，不管是什么神明，只要他们信奉了一个存在，就会愚不可及。”
黎啾啾默默看封屹舟一眼。
这像是你这个反派头子大妖能说的台词吗？
黎啾啾忽然有种不协调的感觉。
她想起大妖身上有圣女祝福这件事。
也就是说，大妖见到过这个世界人类供奉的神明圣女，圣女为什么会给他祝福？现在又要杀掉他？
原著对大妖的身世没有太过描述，大妖出场就是一个完成体的反派，他的过去从没有暴露在读者面前，直到大妖将世界毁灭，作者也没有揭露大妖的身世。
也许，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反派。
就像一些英雄故事里的反派一样，生来就是在做坏事的反派。
这个反派与那些反派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获胜了，他打倒了正义的主角团，成功地摧毁了世界。
这些是黎啾啾穿书前会想的。
但此时此刻，她与真实的大妖面对面。
她觉得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不是这么脸谱化。
她之前看到过封屹舟的回忆。
大妖来自圣域。
但原著没有详细描述过圣域的事情。
圣域的事情是被作者掩藏的。
如果……能知道大妖在圣域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怎么得到了圣女的祝福，那是不是就可以从另一个方面阻止他毁灭世界了？
如果，在最坏的打算中，如果收集圣女泪石失败了，那了解大妖后，也许能知道一种阻止他毁灭世界的底线方法。
黎啾啾心中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就像想要打开什么装着秘密的盒子，守护的盒子还是一个凶巴巴的怪物，黎啾啾心中还有些紧张。
她迅速地平复紧张，让冷静覆盖心神。
黎啾啾抬眼，封屹舟云淡风轻，“黎姑娘，你觉得呢？”
他的嗓音很温柔，面容无辜，如果不是时刻记得这家伙是笑里藏刀的变态反派，那黎啾啾在由于湍急江河而剧烈颠簸的船只上，也许会认为这干净的少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岛屿。
然而他不是稳固的岛屿，而是沾满血淋淋红色的无情利剑。
黎啾啾想要的，要么是摧毁这把利剑，要么是利用这把剑。
至少，在变成河神祭品的这段时间，希望能利用这大妖的实力保护好她。
“主人，我不清楚。”黎啾啾含混说。
终究只是一个傀儡。
封屹舟眼底的兴致退下，他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他看向湍急的江河，水流破碎出涟漪碎片，少年指骨攥了攥，心中有股怪异的不甘。
他不由自主想到，黎姑娘就在他的身侧，只要他侧过眼眸，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但是……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何必看她。
他在想什么。
少年心中阴郁挣扎。
这时，黎啾啾垂眼，思考着，以极其缓慢极其小声的语气说，“主人所说的神明是指圣女么？”
封屹舟抬了一下眉毛，视线落在黎啾啾的脸上。
“是圣女。”他慢悠悠，“黎姑娘被我创造的晚，可惜了，没能看到人类祭拜圣女的可怜模样。”
“那祭拜圣女的人类，都对圣女着魔么？”黎啾啾问封屹舟。
“疯了一样着魔，很可怜。”封屹舟嘴角的笑扩大，眼中氤氲怜悯。
黎啾啾低下眼睫，又抬眼，眸光微微闪烁。
“主人呢？”她问。
“嗯？”封屹舟无辜看着她。
“主人祭拜过圣女么。”少女小心翼翼。
黎啾啾心中试探。
如果没有祭拜过圣女，那怎么可能得到圣女的祝福。
听到黎啾啾的问题，封屹舟脸上的笑不变。
“没有。”
“黎姑娘，我不信奉神明。”少年嗓音幽幽，像阴冷的毒蛇。
黎啾啾身体忽然一僵。
在这一瞬，她竟从封屹舟的语气中明显地感受到了憎恨，他漆黑眸子里的多余情感悉数退下，瞬间被冰冷如实质的恶意占领。
黎啾啾感觉自己很危险。
如果，她要继续去打开那个秘密盒子的话，很有可能被守护盒子的怪物彻底注意到。
但是，她想冒这个风险。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眼瞳里的情绪是傀儡依赖主人的天真，她眨眨眼，像是在思考，随后疑惑询问， “主人既然不信奉圣女，那又是怎么得到了圣女的祝福？”
黎啾啾歪头，在封屹舟回答前，夸奖他，“主人，你好厉害。”
封屹舟嘴角的笑维持在一个弧度。
他的双手和胳膊被绳子捆绑，于是冰冷视线犹如实质，落在黎啾啾的脖颈上。
黎啾啾面色如常，眨眨眼看封屹舟。
封屹舟微笑着，“虚伪的神明以为一个小小的施舍就能收复我。”
说这话时，他话语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嘲讽，眉眼流露出一丝狠戾。
黎啾啾正要追问，封屹舟的神情变得温和。
“黎姑娘，不管是人类，还是人类信奉的神明，我们都不能相信。”他突然用温和的语气说。
黎啾啾：“？”
黎啾啾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封屹舟的恶毒是针对圣女和人类，而他的温柔态度是针对傀儡。
但不管怎样，看来这个话题是无法继续追问下去了。
安全起见，黎啾啾现在不想让封屹舟直接进入疯批的状态。
*
不知不觉，船只周围的河水湍急异常。
船只晃动，黎啾啾身形不稳，往封屹舟的方向倒，她下意识稳住了身体，直直地靠在旁侧的箱子上，而不是封屹舟的身体。
封屹舟侧眸，面无表情看着湍急江河。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心中想身上的捆绑对封屹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竟然还配合着被绑着，他这种伪装的习惯太过瘆人。
“主人，我们现在是祭品，河神真的不会吃了我们吗？”
“主人，我们能逃吗？我不想到水中。”
黎啾啾颤抖的声音传到封屹舟耳中。
封屹舟侧眸，他微笑看着少女一脸害怕的样子。
她的发丝卷动着潮湿的水汽，眼瞳像小鹿的眼睛一样，乖顺地看着他。
“黎姑娘，也许你见了河神，供奉河神，这河神就不会吃掉你了。”
封屹舟忽然有些恶劣地说。
妖怪，怎么能忍心吃掉她呢。
黎啾啾内心骂了一句煞笔。
少女神情变化，坚定说，“不，主人，我不能供奉河神。”
“为何？”封屹舟歪头，眸光百无聊赖，他有些散漫地说，“你听了我的话，讨厌人类供奉的神明？”
“不仅是这个原因。”黎啾啾慢慢说。
信仰这种都是虚无缥缈的。
靠神不如靠己。
“我不会供奉任何神明。”黎啾啾说。
封屹舟轻笑，神情不以为然，心中却泛起阵阵涟漪波动，看着她，越发觉得亲切。
“因为主人是我的唯一神明，主人你是创造了我的神明。”黎啾啾盯着封屹舟的眼睛，眸光炙热。
封屹舟神情一僵。
“你的神明？”封屹舟忽然嗤笑出声。
“可惜，人类眼中的神明应该是能够拯救他们的东西。”
“没有一个神明，是会毁灭这个世界的。”封屹舟语调讥讽。
阴暗的怪物，怎配与神明匹敌。
“黎姑娘，你倒是变得能说会道了。”封屹舟看着黎啾啾，视线有些冰冷，心中带着浓浓的自厌。
黎啾啾心想跟这大妖套情报真是地狱难度。
夸赞他竟然能让他怀疑她。
“我是发自内心这么说的……”黎啾啾小声，在封屹舟的视线中，她低下头，抿了抿唇，像是有些纠结，然后才说，“好吧，也许润色了一些。”
少女用不好意思的语气说，“主人，之前在宁永道观的藏书阁，我不是陪着主人么，在那里我翻阅了一些书。”
“书中的女子夸赞男子，或者男子夸赞女子，都会说温柔的话，就像主人对我说话的语气一样，所以我也想对主人说一些温柔的话。”
闻言，封屹舟眉眼舒展，笑了，转移话题道，“好看么？”
“啊？”黎啾啾疑惑。
“黎姑娘，你看的那些书，好看么？”封屹舟弯着双眼，眸色发亮，眼皮的锋利褶皱透出无辜，皮囊精致无害。
好看与不好看，她怎么知道，只是胡诌而已。
在藏书阁的时候，搞事情的大妖就在身边，她拿起书只是装样子而已。
大妖的回答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好看。”黎啾啾乖巧看着封屹舟。
“若是下次能与主人再次到藏书阁一起看书就好了。”黎啾啾脸颊微晕绯色。
封屹舟唇角勾起温润的笑容。
“好，若是我们可以回去的话。”
封屹舟闭上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在封屹舟闭上眼睛时，黎啾啾眼中流露出古怪。
封屹舟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似乎，有些温情。
黎啾啾眼睫眨动，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她看着封屹舟，平静出声，“主人，如果你毁灭世界的话，那我们就不能回去了。”
封屹舟猛的睁眼，漆色眼瞳直勾勾看向黎啾啾。
江风吹过，从封屹舟与黎啾啾的中间穿梭，冰冷的气息同时拍打在二人的衣袖上，黎啾啾暴露在外的膝盖部分晕染受寒的冷意绯色，只是她并没有在意。
黎啾啾的眼睛透过江河上掠过的雾气，看着封屹舟，继续平静说，“主人，也许有比毁灭世界更加好玩的事情。”
少女的嗓音很轻，被风吹散。
封屹舟嘴角的笑温和，眼中也是温和的，但是他的脸像一张虚假的完美面具。
他如玉相碰的清冷感嗓音温温说，“黎姑娘，你在猜测我的想法。”
黎啾啾的脊背浮现冷汗，她镇定说，“毁灭世界后，主人也会毁灭的。”
下一刻，黎啾啾差点尖叫出声，如果不是绳子捆绑着她，那她的身体就在本能的躲避反应中跳了起来。
封屹舟的身体骤然扑在她身上，少年甚至没有解开束缚的双手和胳膊，他就像猛兽突然将脸紧紧贴在牢笼的栏杆上一样，苍白的脸庞冰冷，呼吸炙热，砸在黎啾啾的脖颈上。
黎啾啾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封屹舟要狠狠地咬住她的脖子。
在少年的重量下，黎啾啾背紧紧抵在身后的箱子。
她单薄的脊背生疼。
下意识动了下身体，却因细微的小动作，而让脖颈与少年的脸庞贴的更近。
黎啾啾浑身战栗，感受到强烈的攻击性。
疯了吧。
主角团还在旁边不远处。
“主人？”黎啾啾嗓音克制着颤抖，反而显得冷静，“你在做什么？”
封屹舟垂眼，近距离看到少女紧绷的脖颈，她纤细脖颈上的青筋颤抖，透露出惊恐。
“黎姑娘，你在害怕。”封屹舟温温说。
黎啾啾正要回答，封屹舟忽然笑出声。
少年喉结滚动，颤抖的笑音从他修长的脖颈中溢出。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咬断你的脖子，杀了你么？”
他的脸埋在黎啾啾的肩颈，颤抖着笑着。
黎啾啾的身体依然紧绷。
她听到大妖在她耳边幽幽说，“黎姑娘，阻止我毁灭世界，你”
少年顿了顿，喉结滑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黎啾啾的感官，她的耳朵不受控制地颤栗了一下。
封屹舟的语气讥讽，“是要拯救我么？”
黎啾啾下意识想用乖顺的语气回答，编造出乖巧的话语，应付过他的怀疑。
但是，她咬了下唇，改变了到喉间的话语。
“如果是呢？”黎啾啾慢慢反问。
封屹舟笑了笑，嗓音回到温润，“拯救我的话，你要先成为我的神明啊。”
“黎姑娘，你只是我的傀儡而已。”
他的话语带着自我厌恶的叹息。
“”
封屹舟解开绳子，冷漠起身离开。
黎啾啾有些虚脱地靠在木箱上。
她用手抬起自己的脸庞，视线冷冷地看了一眼湍急的江河，眼中没有任何对河神的害怕。
是不是封屹舟的神明，无所谓。
不过只是一次失败的阻止他毁灭世界的对话而已。
黎啾啾起身，几个呼吸间，她的心情已经平复。
反派阴晴不定，符合他一贯的狗。
黎啾啾踩过地面的绳子。
绕过遮挡视线的箱子，黎啾啾看到还保持着捆绑状态的主角团三人。
古子瑜一脸惊讶，“黎姑娘，封公子，你们怎么解开绳子的？”
封屹舟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黎啾啾，他眼瞳漆黑，在蒙蒙水雾中，看不清情绪。
封屹舟低头，抿了下唇，才温和说，“我用了黎姑娘的簪子。”
“怪不得你们那边刚才有声音”裴莺忽然说。
她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了看黎啾啾和封屹舟。
封屹舟无奈地笑笑，像是在说不要多想。
封屹舟把古子瑜的佩剑平清剑丢给古子瑜。
古子瑜赶紧用平清剑解开了自己和裴莺以及宣如雪身上的绳子。
“封公子，你的剑。”黎啾啾从箱子中找出封屹舟的华丽佩剑，递给他。
封屹舟一顿，他对黎啾啾露出温润的笑容，“黎姑娘，谢谢。”
他苍白的手平静接下佩剑，指骨不着痕迹收拢，颤抖着压下翻涌的情绪。
黎啾啾只是按照傀儡人设行事，听到封屹舟为了在主角团面前伪装人设，对她说谢谢，她只觉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哥，我们怎么让这艘船停下来？”宣如雪问古子瑜。
“没有船夫，这艘船是在自己行驶，应该是术法。”古子瑜沉思，他走到船舷处，观察船只的外部。
古子瑜说，“如果能破坏这艘船上面的术法，然后我再用新的术法推动这艘船，我们就可以回到岸上了。”
“好，那我们就先找这艘船上的术法法阵。”裴莺道。
“啊，不好。”封屹舟的嗓音轻轻。
“已经晚了。”他幸灾乐祸。
黎啾啾站在他身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话，也能听到他的愉悦情绪。
而古子瑜等人，根本没有听到。
黎啾啾：“……”
湍急的河水变得汹涌澎湃，有什么庞大的生物从河水中腾现，轰隆隆的水声让人的耳朵轰鸣。
在远处岸上，村民们对河水中浮现的身影露出虔诚与敬畏。
“河神保佑！”
“河神保佑！”
他们的声音萦绕在空中。
归煞镇的河神居高临下，身上散发出威压，它的尾巴拍打水面，水剧烈晃动，拍打在船身上，就像巨石攻击。
船只剧烈晃动，即将颠覆。
古子瑜双眼瞪大，震惊出声，“这、怎么可能。”
河神身覆鳞片，长长的身躯矫健，眼瞳锐利，带着凛然气息。
“怎么会，竟然是蛟龙！”古子瑜不可置信。
怎会是象征着正道的神兽，而非邪肆的妖怪。
船只倾倒，天翻地覆。
水如汹涌瀑布，铺天盖地砸来。
在掉入河中的瞬间，黎啾啾果断拽住封屹舟的一只手。
河神蛟龙可是一个大副本，主角团的实力完全不够看，跟在封屹舟身边好歹能安全一点。
少女死死抓住他的指节，黏在一起。
封屹舟的另一只手，指尖轻颤。
少年眉目阴沉，湍急的水打湿他的脸庞，靡丽湿漉漉。
冰凉的水流中，他竟觉得黎姑娘的手指如此温暖，如此想要握紧，他疯了吗？
第38章 金色鲤鱼
◎黎啾啾有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感觉。◎
封屹舟甩开黎啾啾的手。
“主人？！”
混乱水声中, 黎啾啾的声音被封屹舟听到。
封屹舟淡淡瞥她，温润的腔调透出完美，“黎姑娘，去跟着他们。”
不好, 大妖这是要让傀儡黎姑娘去主角团里当捣乱工具人。
黎啾啾狠狠咬了一下唇瓣。
短暂的思索情绪掠过她的瞳眸, 黎啾啾深深看封屹舟一眼，转身, 向主角团的方向走。
她走的缓慢, 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等待, 只是被如汹涌瀑布般的水流挡住了路线，被晃动颠倒中的船只拦住了步伐。
船只颠覆, 水流冲击。
少女纤细的身体被湍急的水冲撞，身体骤然失去支撑, 向后跌，踉跄地落入封屹舟的怀中，非常精准。
“主人！？”少女嗓音焦急、无助。
她的身体似乎下意识将封屹舟当成救命稻草, 她的双手撑在封屹舟的肩膀上。
“黎姑娘, 我不是让你跟着他们么。”封屹舟的语调冷淡, 眸色掠过暗意，他心中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烦躁。
猛烈的水流冲击过来，两人的发丝全然湿透。
湿漉漉的衣衫交织在一起。
黎啾啾的手按着封屹舟的肩膀, 口中歉意自责，“主人，我会赶紧去找他们的。”
她作势起身, 却又一次被水流冲撞, 跌在封屹舟的怀中。
“主人, 对不起。”她小声，慌张极了。
水流再一次冲来。
封屹舟的身体被黎啾啾撞到，他闷哼一声。
少女更加慌张，“我无法控制我的身体，主人，对不起。”
巨大的船彻底倾倒，一个个装载祭品的大箱子砸进水中，蛟龙甩动尾巴，长而矫健的身躯围绕住大船和祭品，无形的吸引力在水底升起，所有物品、所有人都被吸附进去。
片刻后，水流不再发出瀑布般的怒吼。
江河水面恢复平静，只余下淡淡的涟漪。
远处岸上，归煞镇的村民们虔诚狂热。
“河神保佑！”
“河神保佑！”
“”
河流深处，水晶质感的宫殿矗立。
虽然有水流在宫殿中穿梭，但是这里的水如空气一样，人类可以在此处呼吸。
衣服、发丝、饰品、肌肤即使接触着水，也不会变成湿淋淋的状态。
此处是归煞镇河神的宫殿。
宫殿偏殿，水晶栏杆构成的牢笼中。
封屹舟与黎啾啾关在一个牢笼。
方才的混乱过后，他们与古子瑜等人分开了。
封屹舟的肩膀靠在水晶牢笼的剔透栏杆上。
水波与水晶建筑的光华交织，梦幻迷离。
少年的眉眼在虚幻的光影中透出朦胧的靡艳。
封屹舟歪头，漆黑眸子幽幽看向牢笼中的黎啾啾。
“黎姑娘，你怎么会在我身边。”封屹舟启唇，用一种优雅的腔调说。
少年似乎有些疑惑，雪白的脸庞纯洁。
黎啾啾：“……”
黎啾啾知道，他不是疑惑，他现在是对她刚才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去找主角团而不满，然后用无辜的面容阴阳怪气。
小学鸡！
黎啾啾心思微沉。
她不可能真的按照大妖的话去找主角团。
若是成为一个在主角团中捣乱，帮助大妖推波助澜的傀儡，那她属于前功尽弃。
黎啾啾低下眼睫，睫羽的阴影遮挡她的眸光。
“主人是意外。”少女嗓音颤抖，生怕被斥责一样。
她的嗓音细如游丝，“水流太急，我走不了。”
就算没有“意外”。
她也会创造“意外”。
黎啾啾不敢与封屹舟分开。
他就跟一个搞事永动机一样，屁事非常多。
在原著中，主角团一行人成为河神祭品后，封屹舟这大妖在归煞镇的恶劣残忍计划正式开启。
根据原著设定，存在于归煞镇的圣女泪石外形是一把压制冤魂的镇邪宝剑。
该圣女泪石沉在河水中，被归煞镇的河神蛟龙守护着。
原著中的主角团好不容易九死一生，从河神蛟龙手中逃出，去拔出圣女泪石化成的镇邪宝剑。
但殊不知，大妖封屹舟早已在他们到达之前悄悄做了手脚。
本来，男主古子瑜可以使用术法压制拔出镇邪宝剑时释放的怨气。
但是大妖却提前将怨气释放，释放的怨气钻入了圣女泪石中，污染了圣女泪石。
得到这样被污染的圣女泪石后，男主古子瑜的心神顿时被怨气影响。
古子瑜不受理智控制，被怨气操纵着，激发出了魔气，道心裂缝横生。
这还不是最惨的，男主古子瑜还误伤了阻止他的裴莺，裴莺被古子瑜亲自用剑刺入身体，裴莺重伤。
眼见男主古子瑜就要被污染状态的圣女泪石操纵着入魔，他的剑平清剑不得不摧毁了圣女泪石。
至此，第二个圣女泪石先是被污染然后被主角团亲手毁掉，古子瑜道心被魔气干扰，裴莺又被古子瑜重伤在表面上，造成这一切的是第二个圣女泪石和主角团本身。
大妖这一招借刀杀人堪称残忍，主角团的心态受到重创。
如果封屹舟没有提前释放圣女泪石镇压的怨气，那主角团就能顺利得到圣女泪石了。
这煞笔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借刀杀人搞事情。
黎啾啾心中皱眉。
原著中大妖做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叙述大妖进入河神宫殿后是在什么时候去释放了圣女泪石镇压的怨气。
所以，现在要把大妖放在眼皮底下才行。
黎啾啾悄悄张开手指，慢慢收拢，攥住了如空气一般的流水。
她的思考在现实中不过短暂瞬间。
“水流太湍急？”封屹舟扯了一抹笑。
他抬眼看黎啾啾，嗓音莫测，“只是水流而已，就能阻止你。”
黎啾啾肩膀一僵，她惊慌看封屹舟，“主人”
封屹舟冰凉地看着她，“黎姑娘，我突然觉得我对你太过宽松了。”
水晶牢笼外的虚幻光华流动，拉长了牢笼栏杆的影子，一条条一竖竖的栏杆影子圈住了封屹舟脚边修长的身影。
少女身体颤抖了一下。
“嗯？什么？”
她对封屹舟露出干巴巴的笑，眼中满是祈求。
接着，在封屹舟冰凉的视线中，少女急切出声。
“是的，主人对我很好，主人是对我最温柔的存在。”
她真挚、热烈地看着封屹舟，仿佛这样就能浇灭他眼中的冰冷。
少女走向封屹舟，如空气的流水从她的耳边滑动。
她的发丝微微扬起，露出白皙干净的耳朵，脆弱的脖颈线条与耳朵下方的肌肤相连。
封屹舟撩了下眼皮，眼中的冰凉情绪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取代。
他垂眼看她。
黎啾啾走到封屹舟身边，距离近，但保持着距离，她没让自己的衣服触碰到封屹舟的衣服。
黎啾啾暗暗磨牙，缓缓抬头。
她看着封屹舟，露出极其乖巧的神情。
她的语气却有点急，“主人，你让我扰乱那几个人类，我、我可以做到的。”
“方才只是意外，等会儿我就会去他们那里，扰乱他们。”
“哦？”封屹舟的手捏了捏苍白后颈，他垂着眼皮，语气有点嘲讽，“黎姑娘，你要如何出去呢？”
黎啾啾的视线瞥了眼封屹舟倚靠的牢笼栏杆。
她一点也不想让封屹舟这个危险的存在变成独自一人。
太危险。
黎啾啾深吸一口气。
心思沉下。
一定要拖住这个大妖才可以啊。
她的神情流露在封屹舟眼里时，却多了紧张。
少女很忐忑。
她小心翼翼地瞥封屹舟几眼。
她低头说，“主人，我可以的。”
少女攥了攥拳头，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封屹舟抬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接下来的行为。
黎啾啾的身体向栏杆的方向凑近。
她的手缓慢搭在水晶栏杆上。
接着，她的手握紧栏杆，用力地向两侧拽，胳膊紧绷，手背泛起深深青筋，吃力非常。
“我、我一定能打开。”少女咬了咬唇，倔强说。
封屹舟靠在牢笼的栏杆上，脸庞贴在栏杆的缝隙，眸光静静地看着黎啾啾。
少女咬牙，脖颈青筋泛起，她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气，要扯开这牢笼的栏杆。
封屹舟眼眸转动，抬眼看向半空，轻勾唇角。
黎啾啾正在努力扯动牢笼栏杆，然而无济于事。
甚至，她的手被水晶栏杆的边缘划动，蹭破出伤口。
黎啾啾的手心沁出血珠，顿时在水晶栏杆上留下鲜艳的红。
与此同时，少女发出吃痛的轻嘶声。
封屹舟微抿唇线。
“黎姑娘，你的力气是不能打开这个牢笼的。”封屹舟好心提醒。
黎啾啾看过去，见到他笑眯眯的。
黑心大妖，我当然知道这具傀儡身体的柔弱。
黎啾啾心中无语想。
听到封屹舟的话，少女像是被剥夺了一个希望，她眸中的光暗了暗。
她垂下脑袋，没受伤的手捏了捏受伤的手的腕骨。
“可是主人，我想打开它。”
“只有打开它，我才能出去完成主人给我的命令。”
封屹舟瞥向她的手指，他慢悠悠说，“但只凭借黎姑娘你自己的力量，你是无法打开它的。”
少女咬住下唇，像是进行着纠结。
封屹舟慢条斯理道， “所以，黎姑娘，你想怎么做？”
黎啾啾抬起眼睛，她忐忑地看着封屹舟。
像是终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少女极其小心地出声，“主人，你能帮我吗？”
封屹舟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
他的身体凑近黎啾啾。
少年的面庞在黎啾啾的眼前放大，他的黑眸盯着她的眼睛，他嘴角微微勾着笑，眼中的黑色很深。
“你承认了，一个人打不开它。”少年扯起笑，眉眼明媚，像是得到了什么幼稚的证明。
黎啾啾心中觉得他莫名其妙。
少年看着她的脸庞，忽然更加凑近，黎啾啾感觉到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距离极其近地蹭过，像是攻掠了底线，用柔软的气息侵入了，他在嗅她，像毒蛇吐着蛇信子。
“主人？”少女的声音颤抖。
封屹舟身体向后，盯着她，喉结滚动，用一种冷漠的语气说，“黎姑娘，脆弱的，愚蠢的，没有用的东西，我不会留下。”
又来怀疑？不，嫌弃傀儡黎姑娘。
黎啾啾内心翻了个白眼。
封屹舟的话落下后，少女像是被踩住脆弱的尾巴，浑身紧绷，她极其紧张地出声，“主人，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你的命令，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封屹舟的眼眸倒映出她紧张的面容。
封屹舟的表情微变，他低下头，脸庞神情潜藏在阴影中。
黎啾啾只听到大妖发出笑声。
在黎啾啾听来，大妖的笑声总是诡异又古怪。
“主人”少女依然紧张地看着封屹舟。
就在这时，封屹舟忽然低下身子。
黎啾啾一愣。
一只冰冷修长的大手触碰到黎啾啾的膝盖，黎啾啾的腿一软，她下意识向旁边搭，借力撑住自己的身体。
“黎姑娘，不要动。”封屹舟慢悠悠说。
黎啾啾的身体僵硬。
她的手搭在封屹舟的肩膀上。
封屹舟半跪在她面前。
黎啾啾大脑难得空白。
她感受到少年的手指捏拢她的膝盖，一股酥麻浮现在她的脊背，像是被噙住了后颈，浑身颤栗，浑身僵硬。
这煞笔要做什么？
金色的妖力在封屹舟的手中浮现，他垂着眉眼，看不清情绪。
柔软的力量缠绕在黎啾啾的双膝、双腿。
黎啾啾后知后觉意识到，大妖竟然在治疗她腿上的伤口。
黎啾啾眼中怔然。
有些不可置信。
见鬼啊。
大妖的妖力甚至补好了她衣服的破损。
“我会丢掉脆弱的东西。”
“但你有些特殊。”封屹舟的语调温润，没有太多波澜，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平淡的，不会引起他情绪的事情。
“黎姑娘，你是我创造的傀儡，我没有为你创造强大的身体，你的脆弱是天生的，你坦诚地接受，就好。”
黎啾啾：“……”说的倒是好听，把柔弱的傀儡丢出去当炮灰的时候可没见到这煞笔犹豫。
黎啾啾垂下眼睛，看封屹舟。
少年半跪着，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膝盖上。
他松开握着黎啾啾双腿的修长手指，动作克制平静。
黎啾啾有种，居高临下望着他的感觉。
少年的发丝乌黑温润，柔柔地垂在他的衣服上。
封屹舟抬眼，弯着眼睛，他的神情是一种无辜。
迎向黎啾啾的视线，封屹舟的指尖慢慢点了点黎啾啾的膝盖，“黎姑娘，你身上的伤只能由我创造，由我治疗。”
少年露出明艳的笑，很开心的样子，“记住了么？我的傀儡。”
黎啾啾压制着翻白眼的冲动，对封屹舟露出感动的神情，“当然，主人。”
黎啾啾内心：变态！
*
金色妖力轻松摧毁牢笼的栏杆。
黎啾啾看了眼风轻云淡的封屹舟，她抿了下唇角，慢吞吞走出。
就在她要从牢笼里踏出去的时候，封屹舟喊了她一声，“黎姑娘，等一下。”
黎啾啾若有所思。
她转过身，看着封屹舟。
少女眼中惊喜，依恋。
“主人，你要让我留下吗？”她轻声询问。
封屹舟为她治疗了膝盖上的伤口后，她看着封屹舟，情绪多了一种热烈，傀儡似乎更喜欢主人了。
封屹舟抬眼，温润地看着她，“黎姑娘，你在这两个香囊中挑选一个。”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变戏法一样，他苍白的手中出现了两个香囊。
红色和蓝色，分别在他的左手和右手中。
“挑一个？”少女迟疑，斜看着他。
“对。”封屹舟的手腕微动，香囊在他手中晃动。
少年嘴角的笑变得明艳，“你喜欢哪个，你就挑哪个，不必有太多顾虑。”
黎啾啾有些不明所以。
她打量着封屹舟手中的香囊，一个红色，一个蓝色。
黎啾啾慢慢靠近他，她心中戒备，不敢轻举妄动。
“主人，两个香囊都很好。”少女脸上露出纠结，“我、我挑不出来。”
大妖用这么无辜的样子送出来的东西，一定有鬼。
黎啾啾心底保持着戒备，始终没有动。
“黎姑娘。”封屹舟喊她，带着催促。
黎啾啾暗暗咬牙，只好随便拽走一个香囊。
“主人，我挑这个香囊。”黎啾啾手中拿着红色的香囊。
封屹舟语气莫测，“挑中了这个东西啊。”
黎啾啾觉得他的嗓音忽然有些杀意。
她抬眼，看到封屹舟露出愉悦的笑，愉悦到一种诡异的地步。
黎啾啾：“……”又犯病了？
封屹舟笑着，对黎啾啾说，“黎姑娘，你把手中的香囊送给那个裴姑娘。”
黎啾啾不着痕迹皱眉。
与主角团牵扯关系的话，十有八九，这东西肯定会残害主角团。
少女听到封屹舟的话，突然露出失落的神情。
她低眼看了下香囊，又看了下封屹舟，有些不愿意，“主人，我可以不送么。”
封屹舟皮笑肉不笑说，“这是我对你的命令，你离开这里去见他们，那就要好好办事情。”
少女低头，她语气苦涩，“主人是什么时候准备的香囊。”
少女的手握紧红色香囊，神情不开心，像是吃醋了。
封屹舟看了眼她的神色，嘴角的笑有一瞬消散，眸光微深。
“只是一个戏法而已。”封屹舟笑着说。
少女的手更是握紧香囊，她有些抗拒说，“那主人为什么不为我变这样的戏法？”
封屹舟没有直接回答，他睫羽动了动，不冷不淡提醒她，“黎姑娘，不要弄坏它。”
“与符箓不同，这香囊我不需要你保管，也不需要你撕碎，你只要送出去就可以了，懂么？”封屹舟的语气平静偏冷。
少女慢慢松开指尖，换了个姿势拿香囊。
她抬眼，眸光晃动，看封屹舟几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是很快，她别开视线，似乎有些失落与不满。
封屹舟眸色变化，心脏像是被丢在地上践踏了一圈。
然而最终，封屹舟不过轻笑一声。
封屹舟抬手，心情像是在折磨自己，他有些亲昵地推了下黎啾啾的肩膀，“黎姑娘，去吧。”
黎啾啾走到牢笼外，但没有远离，她站在牢笼的栏杆外。
栏杆已经摧毁，她与站在牢笼内部的封屹舟之间其实没有隔阂。
少女不舍地看着封屹舟。
“怎么不动？”封屹舟微笑，透出无法自我察觉的少年柔软，有些无奈，嗓音很温柔，“不是说一个人可以么。”
“主人”少女握着香囊，眸光颤颤地看着封屹舟。
封屹舟苍白的手指抬起，金色傀儡丝缠绕在他修长的指头，傀儡丝散发着诡谲的光华，缠绕在黎啾啾的身上，连接着封屹舟的手指和黎啾啾的身体，构成了一个无法切断的联系。
封屹舟的手指牵动傀儡丝，微笑着说，“莫怕，我会护你周全。”
黎啾啾瞥了眼会操纵她的傀儡丝。
对于大妖的这种“施舍”，黎啾啾心中不起波澜。
狗言狗语。
少女依然站在原地，很担心。
“主人，那你呢？”
“我离开这里后，你要怎么做？”
“不必担心我。”
封屹舟走到黎啾啾身边，他用缠绕了冰凉傀儡丝的手轻轻拍了拍黎啾啾的脸，缱绻柔和。
少年低眼，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关心她，“黎姑娘，多担心自己。”
黎啾啾正要说话，封屹舟低头，在她耳边笑着轻声，“如果把事情弄坏，我会惩罚你。”
黎啾啾内心默然凝噎。
煞笔。
黎啾啾被傀儡丝牵制着，即便她不想让大妖离开她的视线，她也只能暂时离开他。
一旦黎啾啾回头，傀儡丝就会拽着她，让她往离开的方向走。
黎啾啾暗暗啧了一声。
离开水晶牢笼后，黎啾啾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大妖没有告诉她。
黎啾啾平静想。
他是故意没有告诉她方向的。
黎啾啾眸光冷漠，没有任何傀儡少女所拥有的慌张无助。
在被傀儡丝操纵的情况下，她没有做出任何挽留封屹舟的行为。
黎啾啾步伐不急不缓，随意走在河神宫殿中的长廊上。
她低眼，看到手腕上的金色傀儡丝，带着桎梏意味。
黎啾啾嘴角轻扯出讥讽的弧度。
这傀儡身份根本不能算成是人。
只是大妖封屹舟的所有物。
黎啾啾脑海中迅速回忆过到达归煞镇后封屹舟的态度。
他对傀儡黎姑娘的态度似乎有所缓和。
但只是似乎。
黎啾啾抬手，摸了下侧颈，平静的情绪微变。
但从结果看来，封屹舟还是封屹舟，没有任何改变。
要努力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才行。
黎啾啾眼神掠过沉色，步伐变得坚定有力。
河神宫殿的“空气”中充斥水波。
金色的鲤鱼晃着虚幻的尾巴摇头晃脑游过。
过了一个转角，黎啾啾面前走来几个鱼妖模样的侍卫。
他们看到黎啾啾，顿时大喊，“快抓住她！”
黎啾啾想到主角团此时应该被河神宫殿中的守卫抓走了，她眸光微动，选择迎上去。
第39章 河神新娘
◎仿佛要嵌进她的骨头◎
一道急促的水流穿过, 两只相遇的金色鲤鱼被流水打断。
即将交叠的两只流光溢彩尾巴被迫分开。
水晶宫殿的走廊顶部镶嵌着照明的巨大夜明珠。
珍珠的光与水波交融，虚幻刺眼。
黎啾啾的发顶落满了光。
她低着头，面容藏在阴影中。
黎啾啾眉头紧锁，沉思。
第二个圣女泪石是一把镇邪剑, 剑下镇压无数亡魂冤鬼, 而此把剑目前所在之处是河神宫殿的花园。
河神守护着圣女泪石，花园入口布满防守的水妖侍卫。
她一个人无法硬闯。
黎啾啾想。
而且, 顺利取出第二个圣女泪石的前提是安抚好第二个圣女泪石镇压的怨气。
黎啾啾作为一个反派阵营的傀儡娃娃, 没有这种能力。
男主古子瑜是取出第二个圣女泪石的最佳人选, 他的剑平清剑可以镇压怨气。
所以，可以放任男主古子瑜去取出第二个圣女泪石。
黎啾啾撩起眼皮, 虚幻飘渺的光落在她的眉眼上。
她看着前方熟悉的、她刚走过一遍的走廊。
黎啾啾的周身是鱼类妖怪。
这些拿刀枪斧钺的妖怪们是河神宫殿的侍卫。
黎啾啾正被他们抓住，送回关押她的大牢。
黎啾啾侧眼, 瞥了眼妖怪侍卫们。
虽然他们有着非人类的外表，脸上都没有表情，照理说, 看不出来他们的想法, 但黎啾啾清晰地感受到这些鱼类侍卫们的情绪, 他们在戒备、紧张。
这种对于妖怪情绪的感知来自于傀儡黎姑娘的身份吧。
毕竟，傀儡黎姑娘跟妖怪是同类。
黎啾啾垂下眼，她用牙齿咬住唇瓣，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唇瓣似乎都有些干裂了, 明明这里是水底。
但是她的“伤心”让她紧紧地、狠狠地咬破了莹润饱满的唇瓣，在柔软的唇上留下一道一道的痕迹。
黎啾啾心中有一道声音在对自己的身体催眠说，我很伤心啊。
黎啾啾的手抬起, 落在心口的位置攥紧。
她紧紧地咬着唇瓣, 脖颈线条紧绷青筋线条。
没有完成大妖的命令, 傀儡黎姑娘应该害怕、伤心。
并且，对于衷心的傀儡黎姑娘而言，比起害怕，悲伤的比重会更大，伤心到快要落泪。
黎啾啾低着头，眼眶发红，氤氲着水光，若是等会儿与封屹舟遇到，她的双眼必然是发红微胀的可怜模样。
黎啾啾心安理得地挤出鳄鱼的眼泪。
她任由泪花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
黎啾啾知道，傀儡丝缠绕着她的身体，她这边的情况封屹舟能够知道。
“主人，我努力了。”
“但是你为我创造的身体不够强大……不，是我太弱小。”
黎啾啾很轻很轻地用气音低喃，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唇瓣的翕动，无声的落魄话语。
“明明说好的会完成你的命令。”
“但是，我又没能完成。”
“主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黎啾啾无声说着。
心中暗骂了多句才勉强解气。
煞笔煞笔煞笔！！！
黎啾啾抬了抬胳膊，像是要挣脱什么东西。
当她做出明显的动作时，她身边的鱼类侍卫顿时警惕地看向她。
然而，鱼类侍卫们疑惑地看了几眼后就收回视线。
她身上什么都没有。
少女挪动胳膊的动作似乎只是疲乏了。
黎啾啾发红的眼睛清晰地看到身上的傀儡丝。
金色的傀儡丝将她的每一个关节缠绕，如影随形。
但是周围的这些鱼妖侍卫们似乎看不到。
如果能看到、注意到大妖的傀儡丝，这些鱼妖侍卫一定会露出恐慌与害怕，这是对大妖实力的畏惧。
但是这些鱼妖侍卫们面色如常。
所以，现在是大妖隐匿了傀儡丝，除了她，其他人都不能看到。
狗东西。
黎啾啾又一次骂他。
“”
黎啾啾低着头，神情不知不觉有些面无表情。
此时，正在原路返回，走过各式各样水晶宫殿的走廊转角，将要回到她被关押的牢笼。
绕过又一个转角，迎面忽然遇上另一队带着刀枪斧钺的河神侍卫。
黎啾啾听到另一队人马出声。
“你们在干什么？”
黎啾啾抬眼看过去，神情微顿。
黎啾啾身边的鱼妖侍卫对另一队人马回答说：“她逃出来了。”
“我们正要把送回牢笼。”
“这样啊，不过，不必把她送回去，直接交给我们吧。”另一队鱼妖侍卫说。
黎啾啾抬眼，与另一队鱼妖侍卫看护的裴莺对上视线。
另一队鱼妖侍卫那里，站着裴莺和宣如雪。
宣如雪紧抿唇瓣，一脸柔弱的担忧模样，像垂着脑袋的小白花，也是被侍卫监督之人的典型表情。
裴莺则有些不合时宜的挤眉弄眼，她对黎啾啾疯狂使眼色。
黎啾啾看懂了裴莺的眼神。
但是，她的身体忽然僵硬，她对身体的掌控消失。
黎啾啾感受到身上的傀儡丝在起作用。
烦躁划过黎啾啾的心头。
这该死的大妖。
黎啾啾看着很是乖巧很是逆来顺受地走到了另一队鱼妖侍卫的监督范围中。
裴莺脸上顿时流露出抓狂。
抓住黎啾啾的那队鱼妖侍卫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哦，你们是新来的，不了解这里的规矩是吧。”看管裴莺和宣如雪的鱼妖侍卫们像是熟练的老前辈。
“这几个人类不是活祭品嘛，其中女子要先带去见河神大人。”
“好，那我们就直接把这个人类交给你们了。”鱼妖侍卫用交接工作的语气说。
正要分开，看管黎啾啾三人的鱼妖侍卫问另一队鱼妖侍卫。
“对了，她是逃出来的吗？”
另一队鱼妖侍卫紧张兮兮，“是的，我们看到她就立马把她抓回来了。”
看管黎啾啾三人的鱼妖侍卫有些不满意，提醒，“她逃出来，那说明笼子里的另一个人也逃出来了，你们还不快去抓！”
鱼妖侍卫们顿时慌张地握紧武器，匆匆离开。
武器铿锵作响，与空气一样的无处不在的水波声音交织在一起。
“”
黎啾啾三人被鱼妖侍卫们带着前往河神宫殿的主殿。
黎啾啾看向裴莺，眼底深处无奈。
裴莺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我说了让你找时间逃啊，我会阻止他们追你的，你怎么就不动呢！”
黎啾啾低眼，娇气说：“可是他们会追我啊，我怎么能顺利逃跑。”
裴莺一字一句，“我会拦住他们的，用我的血肉之躯，懂吗。”
少女看着她，表情抗拒。
她语调抱怨，“可是好累啊，我真的跑不动了，我一个人根本不可以的。”
裴莺抓狂，“黎姑娘，你怎么这么娇气！都什么时候了！”
“裴姑娘，莫要为难黎姑娘了。黎姑娘能跑出来一会儿已经很棒了，本来，她会提前与我们一样，因为女子的身份，被从牢笼里带出来。”
裴莺翻了个白眼，“带出来又不是什么好事。”
“总之，不要为难黎姑娘了”宣如雪继续说。
裴莺切了一声，打断道，“这下好了，你亲爱的哥哥要救的人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女主裴莺总是浑身充满战斗力。
心好嘴巴毒，这是她的人设。
话语中提及古子瑜时，她看似是在嘲讽，但实际上是认可着古子瑜的能力。
可是，古子瑜完全无法敌过大妖的计划。
对于裴莺的话，黎啾啾在心中回复：不，裴姑娘，古子瑜不可能救下三个人，这次，古子瑜一个都救不了，甚至还会伤害你。
黎啾啾慢慢眨眼，看着裴莺。
虽然裴莺跟她这个黎姑娘关系不怎么样，但是她不想让事情变得跟原著一样，不想见死不救。
她不想让大妖的坏批计划顺利地进行。
捉弄、折磨他人为乐趣的变态反派行为，对黎啾啾而言，是无趣的。
黎啾啾的视线落在裴莺的脸上，很快，裴莺就耳朵发红，不自在地询问黎啾啾，“喂，你看我干什么？”
裴莺忽然发现，黎姑娘的眼眶发红，面色苍白。
这大小姐被吓坏了吧。
裴莺不自在地抿唇。
“裴姑娘，你刚才的话有不对的地方。”黎啾啾说。
裴莺皱了皱眉，不过毫无愤怒，虚心求教，“哪里不对？”
黎啾啾看着裴莺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封公子会救我的。”
少女的唇瓣有着咬痕，她的眼角发红，说这句话时，仿佛在说什么虔诚的祈祷。
黎啾啾身上的傀儡丝一如既往，松松地垂在她的衣裳上。
“因为封公子会救我，所以古公子不需要救三个人，他只需要救两个人。”黎啾啾对裴莺说。
如果主角团能跟傀儡黎姑娘和大妖分开，那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黎啾啾看着裴莺，眼底浮现不自知的怜悯。
听到黎啾啾的话，裴莺微妙地看黎啾啾一眼。
黎啾啾坦荡荡地看着裴莺。
她用溪青城黎姑娘的那种娇生惯养出来的骄纵语气说，“我说的对么，裴姑娘。”
裴莺继续微妙地看着黎啾啾。
黎啾啾以为裴莺将要对她这个黎姑娘感到抓狂。
但是，接着，裴莺竟然叹了口气，然后，看着黎啾啾，羡慕地说，“哇，真好。”
“黎姑娘，你与封公子的关系，真好。”
黎啾啾诡异地听出了羡慕。
黎啾啾：“？”
黎啾啾：“”
认真的吗。
如果封公子真实身份暴露，那这福气估计无人想要。
这时，黎啾啾想到封屹舟给她的香囊，她还没有送给裴莺。
红色香囊非常巧合地在这时从她的袖中掉出来，黎啾啾眼疾手快抓住。
黎啾啾皱眉，把香囊收回袖中。
她身上的傀儡丝随着她的动作轻飘飘晃动。
不管怎样，出自大妖手中的东西，还是要送给主角团的东西再加上原著中裴莺在归煞镇河神剧情中的悲惨遭遇，她一点也不想按照大妖的命令把这个香囊送给裴莺。
黎啾啾脑海中浮现大妖拿出这香囊时流露出的杀意。
她暗暗啧一声。
更不能把这香囊递出去助纣为虐。
黎啾啾要把香囊好好收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她身上的傀儡丝勾住她的身体，操纵她的行为。
就像突然被踢出控制权，黎啾啾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行动。
傀儡丝缠绕在她身体的每一处，然而在场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黎姑娘，怎么了？”
裴莺疑惑地接住黎啾啾递给她的红色香囊。
等黎啾啾身上的傀儡丝微微松开，黎啾啾看着红色香囊安然无恙地落入裴莺的手中。
“黎姑娘，这是什么？”裴莺大大咧咧，疑惑地晃了晃红色香囊。
黎啾啾的视线瞥过红色香囊，一抹象征着危险的红色掠过她的眼瞳。
这坑爹的傀儡身份。
黎啾啾启唇，想用话语激女主裴莺，让裴莺把香囊扔掉。
但当她开口，她所说的话语不受她的控制。
黎啾啾感觉到冰凉的傀儡丝缠住她的脖颈，滑过她的下巴，甚至，幽幽地缠绕在了她的舌头上。
狗大妖。
真是固执。
黎啾啾听到自己的声音用一种骄纵的语气说，“裴姑娘，这是我要送给你的。”
对于黎啾啾的语气，裴莺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黎姑娘是娇贵的大小姐，公主一样的存在。
“哦，送给我啊，你绣的？”裴莺抬眉，“看不出来啊，你还给我绣香囊啊，黎姑娘。”
黎姑娘暗暗磨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继续不受控制说，“不是我绣的。”
“是我路上捡的。”
“捡的？”裴莺表情古怪，“喂！捡的你送给我？！”
黎啾啾说：“它比较特殊，哼我感觉它比较特殊，我送给你，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这是一个特殊的香囊。”
黎啾啾：“……”这傲娇人设是什么鬼。
“你捡的，把垃圾给我啊。”裴莺切了一声。
“什么特殊不特殊，我还不如直接扔了。”话虽如此说，裴莺低头认真地打量着黎啾啾送给她的红色香囊。
裴莺皱眉，定睛看去，这香囊似乎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宣如雪凑过来，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凑过来就能看到裴莺手中的香囊。
三人被鱼妖侍卫包围着，互相之间凑的很近。
宣如雪看着裴莺手中的红色香囊，眸中思索，“这是来自圣域的香囊，这种布料只有圣域才有。”
“圣域。”裴莺表情变化，她古怪看宣如雪，“你怎么知道圣域的布料是这个样子的？”
宣如雪微顿，像是被裴莺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她柔弱地说，“我见过，我在会仙盟的时候见过。”
据说，圣域之外的会仙盟最初成立，是圣域圣女的主意。
圣女下谕旨让会仙盟守护圣域之外的人类，避免人类受到妖怪的侵害。
会仙盟不仅供奉着圣女的雕像，还收藏了许多从圣域流落出来的东西。
听到宣如雪的回答，裴莺哼了一下。
她攀比般说：“不就是在会仙盟见过吗，我也见过，我当然知道这个是来自圣域的布料，是圣域的香囊。”
宣如雪无奈一笑，继续说：“我与哥哥的师叔狄霄道士在归煞镇不知所踪，一定与师叔在寻找圣女泪石这件事有关，圣女泪石是圣女留在圣域之外的救世宝物，自然与圣域有关，这香囊说不定是师叔留下来的东西，要给我们提醒什么。”
“所以呢？”裴莺晃了晃手中的红色香囊，被宣如雪话中那种哥哥与宣妹妹才是自己人的态度刺激到，语气有些不配合。
宣如雪轻轻柔柔说，“所以，裴姑娘，我认为不应该丢掉黎姑娘送给你的这个香囊，我们先保管好它，等与哥哥会面再好好研究一下，也许就能知道师叔狄霄道士的踪迹了。”
听到女配宣如雪这一番分析的言论，黎啾啾微微瞪大眼睛。
好家伙，这都能自圆其说，你们怪不得会被大妖坑惨。
她张开唇瓣，极度想要说话。
这可不是什么师叔狄霄道士的线索。
快丢开这个定.时.炸.弹一样的香囊。
黎啾啾很想出声制止，但是她的身体和话语都被阻止着。
黎啾啾的舌尖动了动，不舒服地推开缠绕着她舌尖的傀儡丝。
接下来前往河神主殿的一路上，她的身体完完全全被大妖的傀儡丝操纵着。
黎啾啾感受到傀儡丝紧密地缠绕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她的脖子上，就像一个项圈。
黎啾啾皱眉。
傀儡丝并不是没有任何反应。
冰凉的傀儡丝诡异地融合了颤抖与紧绷，仿佛鲜活的生命。
被傀儡丝牵制，黎啾啾无法做出阻拦，只能看着裴莺将红色香囊收入袖中。
裴莺看向黎啾啾，就看到黎啾啾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
裴莺心底触动，她清了清嗓子，咳了咳。
“算了，黎姑娘，你也不容易，我不怪罪你。”
“等会儿见到河神，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乱跑乱动，你好好跟着我们，如果发生糟糕的事情，就躲在我们，啊，不，就躲在我身后，懂吗。”
黎啾啾幽幽地看着裴莺。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对裴莺说，“不需要。”
闻言，裴莺耸耸肩，“哎，你可真是溪青城的大小姐啊。”
黎啾啾内心：啊啊啊大妖，总有一天，我淦了你。
*
黎啾啾三人被带到水晶宫殿的中心，河神的主殿。
鱼妖侍卫们松开黎啾啾三人，但这不代表黎啾啾三人可以逃跑了，与此相反，河神主殿周围的防卫更加森严。
黎啾啾三人不得不进入主殿。
殿内用巨大的珍珠照明，摆着珊瑚水晶，地面铺了一条长长的大大的厚重的地毯。
最引人注目的，是殿宇的中心摆放着一个极其庞大的王座，水晶的王座，光华明亮，无任何阴暗的感觉。
王座附近的空间宽敞，光线非常轻松地在四周穿梭。
只是，有一个角落，很不起眼的角落，摆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桌台。
若不是因为桌台的阴沉颜色在这宽敞明亮的水晶主殿中颜色比较突兀，那黎啾啾三人还不会注意到。
黎啾啾听到宣如雪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
黎啾啾看过去，看到桌台上摆放着与此处环境格格不入的东西。
是一些捉妖道士的东西，有拂尘、葫芦、道簪、乾坤环、衣物等等，仿佛是一个捉妖道士的全部行头。
见到桌台上摆放的种种东西，仿佛摆放战利品一样，宣如雪谨慎柔弱的神情染上惊慌不安，“那是师叔的东西。”
想到了不好的可能，宣如雪忍不住说，“怎么办，哥哥看到会伤心的。”
黎啾啾眸光微动。
男主古子瑜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现在宣如雪和裴莺被带出来，与她们关在一起的古子瑜肯定不会继续呆在牢笼中。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古子瑜现在为了得到第二个圣女泪石，正跟随平清剑的指引，潜入河神宫殿的花园。
想到这里，黎啾啾心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不美妙，甚至烦躁。
男主古子瑜去找第二个圣女泪石，大妖封屹舟肯定也会过去。
他还会比男主要早一步对圣女泪石做手脚。
古子瑜即便有男主光环这种东西，在大妖面前，那就是小学生实力。
大妖做坏事，无人能拦。
黎啾啾挣扎了下绑住她，防止她与裴莺、宣如雪这三个祭品逃走的绳子。
这绳子上有河神的术法，无法挣扎开。
该死。
另一边，裴莺听到宣如雪的话，裴莺反问：“伤心？”
“为了他师叔伤心？”
裴莺侧开脸，用铁石心肠的模样说：“在此之前，我感觉我们要完了。”
宣如雪勉强打起精神，“裴姑娘，不要这么说。”
裴莺看着宣如雪，不知道想了什么，幽幽问：“你说那呆子会为我们的死伤心吗。”
“哥哥不会让我们死的。”
宣如雪用极度相信的语气说，“他一定会救我们的。”
裴莺没有说话。
宣如雪再次看向桌台上的东西。
“这些都是狄霄师叔收复妖怪的法器。”
“狄霄师叔以天下为己任，是会仙盟的榜样，他痴心于救扶人类，他从来不会把除妖的法器脱下，除非死亡。”
宣如雪这番话说完后，她的心情更沉重。
黎啾啾瞥着桌台上的捉妖道士法器，若有所思。
狄霄道士么原著并没有提及狄霄道士的下场。
黎啾啾回忆了一番。
狄霄道士在原著中的存在是背景板指引人物，也就是给男主古子瑜写个信让男主古子瑜到归煞镇，之后，原著就没有对这位狄霄道士有任何笔墨了。
至于在河神宫殿中发生的事情，原著更没有提及这位狄霄道士的“遗物”出现在河神宫殿中。
可能因为狄霄道士的事情与主线没太大关联。
原著大部分时候以古子瑜的所见所闻为主，归煞镇河神的剧情，重点是古子瑜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
前方中心王座上空空荡荡，河神蛟龙还没有到来。
这时，侍女们如游鱼一样排着队走进来。
黎啾啾惊讶地看了一眼。
这些侍女是人类女子。
她们分别端着不同地盘子，上面放着不同的红色首饰、红色衣服。
裴莺语调故作轻松，问：“那是什么？”
宣如雪看过去，微微眯眼，下意识给了诚实的回答，“好像是嫁衣。”
“嫁衣？”裴莺疑惑，“拿嫁衣干什么？”
紧接着，裴莺又说，“难道是让我们穿？”
宣如雪无言看裴莺一眼。
看样子，裴莺早就猜到了那些东西的用处。
“有可能。”宣如雪柔柔说。
黎啾啾瞥了一眼，说：“可是只有一套嫁衣，我们有三个人，怎么穿？”
黎啾啾用的是平静的叙述的语气，仿佛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
只是此时此刻，宣如雪和裴莺无暇顾及黎姑娘语气的变化。
宣如雪和裴莺的表情不是很好。
侍女们无声端上来一整套嫁衣。
黎啾啾的胳膊忽然动了动，绳子悄然在她的背后松开，傀儡丝发挥了作用。
黎啾啾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缠绕在手上的傀儡丝。
总之，是可以自由活动了吧。
黎啾啾瞥了一下侍女们端着的嫁衣饰品和部件。
她紧绷的肩膀反而微微松懈。
黎啾啾忽然想到一件绝处逢生的好事情。
原著中，归煞镇的河神确实也需要娶亲。
但是，原著有一个幽默调侃的段子。
那就是归煞镇的河神是一个单身狗，永远无法娶妻。
河神娶妻，蛟龙先会用一个法器来挑选献上来的祭品。
法器有响应，蛟龙才会将其认定为真正的新娘。
但是原著中的河神蛟龙，从来没有遇到过让法器产生响应的祭品，即便读者信誓旦旦说肯定会让女主裴莺成为河神的新娘，但是竟然没有。
就算是面对有着天命光环的主角团，河神蛟龙的法器也没有发生响应。
于是，关于河神蛟龙的段子是，河神蛟龙是一个心碎的单身狗。
原著中，裴莺、宣如雪还有捣乱的黎姑娘能够安然无恙离开河神主殿与古子瑜汇合，正是因为此“单身狗”原因。
“河神大人到。”侍女们发出声音。
黎啾啾不由得看向她们。
这些侍女们既然是人类，那应该是之前被当成祭品送给河神的活祭。
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眼，神情有种诡异的自在感，仿佛很适应这里，难道是因为麻木了？
紧接着，汹涌的水洪打断了黎啾啾的思绪。
河神蛟龙庞大矫健的身躯骤然出现，水波猛烈汇聚，身型优雅，尾巴盘旋的蛟龙卧在主殿王座。
王座很大，但蛟龙的身躯比其更威猛高大，它浑身的鳞片泛着光辉，光线在它的身后聚集，它的身躯看上去更加坚硬。
“选中之人，能当吾的新娘。”一道低沉肃然的嗓音响起。
“虽然是神兽蛟龙，但是我是人，要是能收复就好了……”裴莺低声，“啊，烦死了，那呆子怎么还不过来。”
宣如雪一言不发，脸色苍白。
正道的神兽蛟龙怎么会在这里做一个用祭品当新娘的河神？
黎啾啾本来因为得知了剧情的发展而放松，但是她不知为什么，无端紧张。
一个没有雕刻纹路的命盘在蛟龙面前浮现。
汹涌的水流在四周飞转，术法辉煌。
“让吾看看，是否有吾的新娘。”
命盘上浮现一道光凝聚成的指针。
按照原著，这个命盘在启动后从来没有转过。
每次，蛟龙都会失败。
黎啾啾面无表情地看着。
然而，就在这时，蛟龙面前的命盘忽然发生了变化。
指针迅速转动，释放出强烈的神圣光华。
“这……”卧在王座上的蛟龙诧异，直起身子。
两旁的侍女们脸上皆流露出惊讶。
她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
黎啾啾心中忽然升起不安。
那神圣光华透露出的气息，她很熟悉。
是与圣女泪石同出一辙的气息。
黎啾啾猛的攥住发上的圣女泪石，她的手指挡住圣女泪石。
幸好，让她稍微松口气的是，她发上的圣女泪石没有流露出呼应的反应。
但是
河神蛟龙面前的命盘剧烈转动，异象空前，黎啾啾心中的不安感随着指针的转动加快而越来越强烈。
命盘转动。
蛟龙问：“吾的新娘，是你们中的谁？”
侍女们忍不住抬头看过去，脸上探究。
裴莺和宣如雪的胳膊和手被绑在背后，都是一副落在被“不正义”对待的处境中而蹙眉的表情。
剧烈、强大的神圣光华照亮整个水晶宫殿。
在这神圣的光华中，水晶宫殿的虚幻光芒如幻影泡沫一样易碎。
在一片璀璨到刺眼的神圣光华中，命盘终于停止了转动。
命盘横在空中，指针鲜明地指向黎啾啾。
黎啾啾：“？？？”
卧槽！！！
怎么会！
傀儡丝顺着她的身体延伸，不知不觉地晃动。
黎啾啾深吸一口气，然后咬紧牙关。
冷静。
现在因为她在做救世任务，一直都在产生变故。
如果有变故，那解决掉就行了。
黎啾啾抬眼，眼底冷静，身影平静。
傀儡丝贴在她的衣裳上，细微地颤动。
看着命盘指向一位少女，蛟龙怔愣。
它一直等待的事情突然出现，它一时有些不知做何反应。
侍女们懵逼，有的侍女表情甚至懊恼，似乎有些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河神大人，这……”
低沉的笑声浮现，带着一种宿命的解脱感。
蛟龙盘旋的身体舒展开，庞大矫健的身躯抵在水晶宫殿的顶峰，“吾的新娘，终于出现了。”
蛟龙指示侍女们，肃然嗓音不紧不慢，“你们，为吾的新娘换上嫁衣。”
黎啾啾忽然感觉手指不自然生疼，她低眼看去，发现傀儡丝骤然绷紧，在她的指骨上缠紧，狠狠的，仿佛要嵌进她的骨头，带着强烈的愤怒。
第40章 伪装
◎“黎姑娘，该说一说你应该受到的惩罚了。”◎
捧着嫁衣和饰品的侍女们走向黎啾啾, 要为她换上属于河神新娘的嫁衣。
裴莺的声音不高兴打断道，“怎么是她！？”
侍女们诧异地看向裴莺。
裴莺一脸不服气，说，“如果选新娘的话, 我们三个之中, 最能当选的不应该是我吗？”
裴莺仰起下巴，“看啊, 我比她美多了。”
因为裴莺的话, 侍女们下意识打量过去。
其实, 这三个女子都很漂亮，不必互相攀比。
宣如雪听到裴莺的话, 微微皱眉，她柔软轻轻的声音对裴莺说, “裴姑娘，别慌，我们此刻最好静观其变。”
宣如雪一身清冷柔弱, 气质如高洁兰花。
裴莺对宣如雪不满, “少假惺惺的, 我当新娘比黎姑娘当新娘要好。”
裴莺的五官明艳，一眼就能看到她深而俏丽的眉眼。
侍女的视线转向河神选中的新娘。
侍女们看着安静不说话的黎啾啾，默默心想。
而河神大人选中的新娘，她并非张扬秾丽类的五官, 乍一看，细皮嫩肉的，有一种娇生惯养出来的灵动与娇贵。
可是却无端的有种坚韧感, 一种矛盾的感觉。
甚至, 她身上还有种神圣感。
是因为什么？眼神？
侍女们见了许多献给河神的活祭品, 包括她们自己也是献给河神的活祭品，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个成为祭品还这么冷静的少女。
不过，可能只是她被吓傻了。
黎啾啾的手指被桎梏着。
黎啾啾心中无语，视线落在手指上。
金色的傀儡丝紧紧地缠绕在她纤细柔白的手指上，冰凉的傀儡丝变得灼热，钳紧肌肤，带着疼痛的青色氤氲。
要死，那狗东西在干什么？
黎啾啾忽视掉手指上存在感极强的傀儡丝，撩起眼皮瞥了眼河神蛟龙面前的命盘。
命盘上的指针释放着神圣光辉，正稳稳当当地指着她。
既然那命盘的气息与圣女泪石释放的神圣气息相近，那十有八九是与圣女有关的法器。
现在与原著不同的一个部分是她正随身携带着圣女泪石之一的情深簪。
黎啾啾猜测，所以，出现她变成河神新娘这种离谱变故的原因应该就是她带着圣女泪石。
黎啾啾磨了磨牙。
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啊。
裴莺出声，像是在不依不饶，“喂！总之，让我当新娘！”
宣如雪猜出裴莺的打算，当河神新娘不是什么好事情，裴莺显然不傻，所以裴莺其实是想替代黎姑娘当替罪羊，但宣如雪总觉得不妥，她对裴莺低声，“裴姑娘，别这样，万一惹恼了河神就不好了……”
低沉庄肃的嗓音从蛟龙的嘴巴中发出，他有些不愉，“都不要吵了。”
蛟龙庞大的身躯继续舒展，直到它的脊背彻底抵在水晶宫殿的天花板上。
夜明珍珠的光刺眼，映照着它坚硬辉煌的鳞片。
它锐利深邃的蛟龙眼睛望着众人，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仿佛来自上古的威压。
裴莺和宣如雪噤声。
侍女们察言观色，很快，有侍女拿出布条，堵住宣如雪和裴莺的嘴巴。
至于黎啾啾，侍女看向黎啾啾，少女低着头，肩膀紧绷，纤细柔软的颈子勾着脆弱的弧度，一言不发。
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不敢说话不敢做出反应。
既然她是河神大人选中的新娘，那还是先不要碰她了。
侍女们没有堵上黎啾啾的嘴。
黎啾啾的眼睛中看到了傀儡丝。
离谱。
到处都是傀儡丝。
金色的傀儡丝编织天罗地网，在水晶宫殿中幽幽穿梭，就像悄无声息的暗杀者。
因为大妖没有选择暴露傀儡丝，所以除了黎啾啾，其他人看不到。
一根又一根的傀儡丝蜿蜒，黎啾啾额头冒出冷汗，咽了咽。
傀儡丝缠绕着她，在她的身上收紧，让她感受到的桎梏感从手指延伸到其他地方。
侍女过来，一个个走近黎啾啾，她们没有脱掉黎啾啾原本的衣服，而是把准备好的嫁衣直接披在黎啾啾身上。
黎啾啾的身子骨细，嫁衣宽松，嫁衣一下子没有阻碍地罩住了黎啾啾，将她原本的衣着掩盖。
傀儡丝从嫁衣的缝隙中钻出。
黎啾啾有些心惊肉跳，不敢妄动。
越来越多的傀儡丝在空气中穿梭，它们在空气中紧绷着，散发着幽幽的戾气。
不知不觉，似乎数量达到了目标，傀儡丝停止了穿梭。
但是，缠绕成天罗地网的傀儡丝开始轻轻晃动，像是挂在警告线上的轻盈金色铃铛在震颤，紧接着，发出警告刺耳的响声。
此时，侍女们正拿着与嫁衣配套的首饰围在黎啾啾身边。
“这个怎么拿不下来。”一个侍女困惑说。
两个侍女捧着精美的凤冠，中间一位侍女正在整理黎啾啾的头发，她正在试图将黎啾啾发上的乳白色簪子拿下来。
黎啾啾没有对侍女们的举动、疑惑做出回应。
傀儡丝缠绕着她的身体，她此刻无法动弹。
黎啾啾头微垂，低着眼睫，对外界发生的事情透露出冷漠。
她的心绪开始冷静地思考。
她想，她可以赌一把。
反过来想，如果大妖正在布置傀儡丝，那么对她反而是幸事。
这代表着大妖注意着这边的情况，甚至做出了反应。
大妖对黎姑娘遭遇的事情不是漫不经心的。
现在她不能挣脱桎梏去寻找大妖。
她无法过去。
那么，他要过来。
若是他可以过来，那她就赌对了。
黎啾啾握紧手指，她的手指被傀儡丝缠绕的疼痛，黎啾啾迎着疼痛，奋力地、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仿佛与傀儡丝十指相握。
她启唇，唇瓣一张一合，无声呼唤：
“主人……”
“我不想成为河神的新娘。”
侍女正在苦恼地拽黎啾啾发上的乳白色簪子，她们问黎啾啾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取下来，黎啾啾对她们视而不见，黎啾啾低着头。
侍女看她，见她唇瓣翕动，像是在无声祈祷着什么。
侍女们无奈。
“那就先不要管这个簪子了。”有侍女说。
这时，河神蛟龙的声音响起，“哦？那是……”
它像是发现了什么。
紧接着，光华闪过，河神蛟龙的身躯庞大缩小，变成了人形。
河神的人形肩宽腿长，墨发束冠，穿着威严，乍一看，他宛如人间的王侯将相。
但是，可惜的是，他的人形没有面容，脸庞的位置模糊，像是影子的脸，又像是滑溜溜的漆黑皮肤，透出诡异。
然而不管人形长成何等模样，都不影响河神蛟龙操纵着人形走向黎啾啾。
空中的傀儡丝颤动。
金色的光华渐渐显现出来，落入世人眼中。
他即将走到黎啾啾身边，他要抬手，要触碰黎啾啾发上的乳白发簪。
傀儡丝突然停止了颤动。
黎啾啾一愣，骤然间，她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重力的支撑。
金色的傀儡丝出现，将黎啾啾的身体拽起。
与此同时，金色妖力骤然在水晶宫殿中出现，狠厉爆炸。
强大的、势不可挡的妖力散发出摧毁的架势。
水晶宫殿轰然崩裂，发出巨响，狼狈地坍塌。
侍女们尖叫，乱成一团，她们手中捧着的嫁衣部件被混乱地丢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河神蛟龙声音震怒，湍急水流在它周身凝聚，水流凶猛，它的身躯和流水抵挡住了坍塌的水晶宫殿。
“是何人在捣乱？！快快现身？！”河神蛟龙愤怒异常，沉沉的威压从它的周身散开。
金色的傀儡丝褪去了隐匿的伪装，出现在众人眼前。
细而锋利的傀儡丝诡谲美丽，交织出蕴含海一样杀意的天罗地网。
大妖的气息毫不留情，张扬的蔓延，威压直接吞没河神蛟龙散发出的压迫力量。
裴莺顿时瞪大眼睛，手脚挣扎，她的嘴巴被布条挡住，只能发出惊恐的唔唔唔声音。
傀儡丝晃动，优雅地交织，仿佛在奏响优雅地旋律。
杀意从傀儡丝上凶戾地散发。
没有直接用妖力攻击，仅仅是傀儡丝上散发的气息，犹如利剑直接无差别地袭向四周。
河神蛟龙化成蛟龙的庞大身躯，咬牙用坚硬的鳞片挡住杀气，它身上的鳞片剥落几片。
蛟龙的身体蜿蜒，将惊叫失措的侍女保护在身体构成的壁垒中。
傀儡丝在空中优雅流动。
“唔唔唔唔！”裴莺万分惊恐。
宣如雪没说话，紧紧咬着口中布条，脸色煞白。
诡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骇人的妖力聚集。
仿佛有什么存在将要降临。
裴莺和宣如雪，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恐怖的存在。
是大妖！
在场中，唯有黎啾啾，反而松了口气。
封屹舟来了河神主殿。
他不在第二个圣女泪石那里。
她赌对了。
意识到这点，仿佛取得了一个阶段性的胜利，黎啾啾的肩膀竟有些发软。
在充满杀意的傀儡丝包围中，她的身体将要松懈。
但是，变故突生。
裴莺的声音惊恐，变成了一声尖叫。
只见，裴莺的袖中忽然浮现金色的光亮，那光亮带着凶狠，不给人任何反应，迅速爆炸。
在金色的火光一样的妖力中，红色的香囊变成齑粉。
裴莺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不知是被摧毁了还是消失了。
在裴莺身旁的宣如雪宣如雪被香囊爆炸的力量冲击，她瞪大眼珠子，眼中异常惊恐。
宣如雪想到什么，眼中更是恐慌到极点，神情竟在恐惧中变得狰狞，宣如雪被妖力的波动冲击，身体重重摔在地上，顿时变成重伤，血流了满脸，随后昏厥过去。
黎啾啾心里一咯噔。
糟糕。
她因为一时的松懈，差点忘掉，不管大妖是不是做出了合她心意的选择，他始终都是凶狠不留情的反派大妖。
黎啾啾起身，心思飞速，有些不冷静地转动，她要做些什么才行。
可是，下一刻，她的身体被傀儡丝拽住，拦住，坐下，她的身体在傀儡丝的操纵中，变成僵硬的人偶。
黎姑娘被傀儡丝操纵着，退到旁边，她不能动弹，也无需动弹，只需要在安全的地方做一个安静乖巧的傀儡。
草！
鎏金色的傀儡丝神圣美丽，在空中悠悠转动。
杀意越发强烈，像是必须嗜血才能收回。
紧接着，傀儡丝就不出所料地向在场的生命袭去。
蛟龙坚硬的鳞片挡住了傀儡丝，或者说，以坚硬的鳞片为代价，抵消了傀儡丝的攻击。
“河神大人……”侍女发出悲鸣。
鳞片从河神蛟龙的身体上脱落，带着温热的鲜血。
河神冷冷说，“吾会对付歹徒的。”
然而它无法在傀儡丝的攻击中做出任何反击，只能做出防御。
傀儡丝优雅袭击，很快，蛟龙的鳞片脱落大半，身上都是鞭子击打般的纵横血痕。
大妖的妖力在水晶宫殿中肆无忌惮地流转。
最为恐怖的，是他还未出场。
这些只是开胃菜罢了。
也许，傀儡丝在袭击蛟龙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愉悦，于是对黎啾啾的监管减少。
黎啾啾慢慢站起身，一些血溅在了她身上的红色嫁衣。
黎啾啾环视四周，心情复杂。
大妖的出场，并不是救世主，他不是闲着来拯救被河神绑来的祭品的。
裴莺不知所踪，宣如雪重伤，蛟龙受着傀儡丝的攻击。
所有存在都在手上，除了大妖的傀儡黎姑娘。
黎啾啾看到，从河神蛟龙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虚幻美丽的水晶宫殿。
黎啾啾无语。
这煞笔一出来杀杀杀，画风就变恐怖片。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气息拂过。
就像雪突然降临。
又像阳光突然钻出，琥珀香的气息带着神秘的温和。
封屹舟的身形出现。
黎啾啾看过去，看到封屹舟的样子，她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少年的神情漫不经心，甚至还带着温润无辜的笑，在享受杀戮的愉悦，他漆色眸子覆盖着无端诡异疯狂的光华。
黎啾啾注意到，他没有往她这边看。
似乎，她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
河神蛟龙看到封屹舟的瞬间，怎能不知道这些恐怖的杀.器都是出自这个少年。
河神蛟龙复杂地看了眼它选中的新娘黎啾啾，不得不妥协说，“我可以放走这次的祭品。”
“哦……”少年似乎发出了倦懒的叹息。
河神蛟龙正要继续说话，它忽然被暴戾地掐住了脖子。
掐住了脖子？河神蛟龙恐慌发现它竟然变成了人形。
少年的妖力过于强大，竟然可以反过来干扰它的形态。
河神蛟龙身体发出颤抖，无比惊恐。
“你，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这里的河神！”河神蛟龙的声音有些慌张了。
但很快，它抓住了重点，变得镇静，“我是被人们供奉的存在，你若是如此对待我，你的灵魂会遭到的报应的！”
封屹舟看向它，眸色漆黑，温润无辜。
“报应？”封屹舟掐紧河神蛟龙的脖子，嗤笑出声。
少年的眼神染上疯，“真是奇怪，你当真觉得自己是归煞镇的河神？”
河神蛟龙身体一僵。
封屹舟的嗓音又放轻了，像是很温柔一样，他漆黑的瞳眸却充满凶狠。
“你的真身不过是一个丑陋的妖怪，想欺骗到什么时候呢？”
少年嘴角扬起笑容，与冷笑不同，是一种深深的嗤笑。
听到少年的话，仿佛被挖出了死死埋藏着的不能触及的秘密，河神蛟龙顿时变得恐慌。
少年的笑音变多，他纯粹地笑起来，喉咙滚动，从喉间溢出的笑音带着愉悦，嘴角的弧度变得讽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泥鳅妖怪，跟蛟龙有什么关系。”
封屹舟像丢垃圾一样把“河神蛟龙”的人形丢到一旁，人形顿时变成了蛟龙的样子。
身体依然是蛟龙的样子，“蛟龙”在心中维持着最后的支撑力量。
它压下震惊与恐慌，仓促询问封屹舟，“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谁？”
少年漫不经心看过去，他的样貌美丽，肌肤苍白剔透，几乎是脆弱，他嘴角扬起张扬明艳的笑，“啊，我是大妖。”
封屹舟耸耸肩，仿佛在说一句玩笑话，“大概……就是妖怪的主人？”
“蛟龙”却丝毫不觉得这少年在开玩笑。
“蛟龙”忽然感觉到自己将要面临悲惨命运，就像被它杀掉的活祭品们会面临的悲惨命运一样，它的恐慌不能压制，惊恐地看着封屹舟，不可置信，“大妖……那你不应该帮助我么？我也是妖怪，为什么……”
封屹舟的神情划过一瞬的冰冷。
他没有让“蛟龙”把话说完。
少年逗小狗一样勾动指尖，鎏金色傀儡丝直接袭向“蛟龙”。
“蛟龙”的庞大身躯被掀翻。
鳞片持续剥落，鲜血流动。
“妖怪？那你就不应该冒充自己是河神。”封屹舟漫不经心地说，语调带着优雅，“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为何要帮你。”
在封屹舟的掌控中，傀儡丝蚕食一样袭击着“蛟龙”。
傀儡丝将“蛟龙”的身体上的鳞片掰断，摧毁一切坚硬的外壳。
从“蛟龙”庞大身躯上流出的血让水晶宫殿的地面血流成河。
断裂的鳞片飘荡在上面。
在近乎折磨的处理中，“蛟龙”终于现出了它的真实面貌。
“河神蛟龙”的身体发生变化，蛟龙庞大强壮的身躯消失，辉煌坚硬的鳞片脱落，露出滑溜溜的，纤细的，孱弱卑微的泥鳅怪身形。
泥鳅怪的身体被傀儡丝甩了一下，在血河上滑动，沾了一身湿漉漉的血，与它湿露露的身体相称。
封屹舟揉了揉手腕，嗤笑，“果然是丑陋的怪物。”
封屹舟踩过血和鳞片的碎屑，自己坐在河神的宝座上。
照理说，少年的身躯与巨大的宝座不符，可是，他坐在上面，却无任何异常，周身水晶虚幻美丽，仿佛他就应该坐在如此居高临下的地方。
封屹舟看向黎啾啾，微顿。
少女站在那里，微垂眉眼，很安静，看上去像是吓傻了。
封屹舟皱眉。
少女静静的看着泥鳅怪，泥鳅怪那丑陋的真身映入她的眼中。
可她眼底没有惊恐或厌恶，而是一种偏向理性的情绪，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明明她差点成为了河神的新娘，可是，她眼中没有任何看到河神被处理后的报复快感。
封屹舟竟觉得，她身上带着隔绝的感觉，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一样。
封屹舟抿紧唇线，眸色微深。
黎啾啾忽然感觉身上的傀儡丝扯了扯，随即，她的身体就被扯到了大妖身边。
这大妖终于想起傀儡黎姑娘了。
黎啾啾心情谨慎。
虽然河神蛟龙这个小boss被大妖碾压地处理了，但是她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刚才她问了系统，裴莺并没有死，只是被术法传送到了男主古子瑜那里，而男主古子瑜正在第二个圣女泪石镇邪宝剑旁边，寻找收复第二个圣女泪石的办法。
这样下去，剧情还是会按照原著的轨迹进行。
黎啾啾深感头疼，她来到封屹舟身边后，语气有点慢，“主人……”
封屹舟看她一眼，突然嫌弃说，“黎姑娘，你身上这些是什么脏东西，脱了。”
黎啾啾有点懵，她还没动，封屹舟就直接拽住她身上的嫁衣，把侍女为她披上的嫁衣粗暴地脱掉了。
黎啾啾：“？”
黎啾啾原本的衣裙露出，她垂了垂眼睫，很快平静乖巧地看着封屹舟，就像任由封屹舟动作一样。
不管怎样，先随机应变。
一缕无端的躁意掠过封屹舟的心，封屹舟垂眸，嘴角的笑凝固，忽然把她拽到怀中。
“主人？”黎啾啾一下子坐在封屹舟的腿上，很是诧异。
少年的下巴抵在黎啾啾的脑袋上，像是对黎啾啾的惊诧视而不见。
在黎啾啾没有看到的地方，一丝脆弱与疲惫在少年的脸上划过。
黎啾啾察觉到封屹舟握住她的手，他修长的骨感分明的手指把玩着她的指尖。
封屹舟叹口气，“黎姑娘，你又没有把事情做好。”
少年温柔地在她耳边说，“怎么处理你呢？”
黎啾啾：“……”变态，先把你自己处理了吧！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少年的温柔中带着压迫感的危险，黎啾啾勉强说，“主人想怎么做？”
这时，苟活的侍女们发出惊慌的声音，像是恐惧到极点无法抑制住的低声啜泣。
封屹舟的眸子顿时冰冷，他毫不犹豫，抬起苍白的手，杀意掠动。
黎啾啾猛的握住封屹舟的手腕。
她的指尖清晰地贴在封屹舟的手指上。
封屹舟微顿。
黎啾啾轻声说，“主人，可以把她们放走么。”
封屹舟眯了眯眼，脸上没有笑。
“她们都是人类。”封屹舟的嗓音冷的吓人。
因为是人类，所以该杀。
但是对黎啾啾而言，正是因为是人类，所以在她们做过分的事情前，不能杀。
能不让这法外狂徒得逞就不让他得逞。
少女抿了抿唇，“主人，我不想再看到血了。”
黎啾啾的脸色有些苍白。
黎啾啾抬眼，看封屹舟，面前的少年一副精致无辜的模样，但黎啾啾看着他，只觉得他满身是血……反派喜欢杀戮。
没想到，封屹舟听了黎啾啾的回答，竟然直接点头，“行。”
“下去吧。”
他随意地对恐慌的侍女们摆摆手，苍白的指骨再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
侍女们惊慌逃走。
而在侍女们身后，满身是血的泥鳅怪倒在地面，身体因为疼痛抽搐，却无人在意。
封屹舟看了一眼，薄薄的唇勾起嗤笑，带着讽刺对黎啾啾说：“黎姑娘，一个怪物不需要不自量力地保护旁人。因为丑陋的妖怪，总是会被悲惨地抛弃的。”
黎啾啾：“……”又来了又来了，这偏颇的反派思维教学。
封屹舟说着，低头看向黎啾啾。
黎啾啾感觉到脸庞被桎梏，她被迫抬头，视线跟着对上少年的目光，黎啾啾微怔。
封屹舟掐住她的下巴，用一种认真的眼神盯着她，像是很在意她的样子，带着滚烫灼热，可他却露出高高在上的笑容，“黎姑娘，该说一说你应该受到的惩罚了。”
作者有话说：
主打的就是一个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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