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事实证明，哥谭的本体拟态在人类的感官模拟上非常细腻。
——甚至更加敏感。
被布鲁斯引导着尝试了手动挡的哥谭懒懒地瘫在床上，久久没有起身。
好……好刺激。
埋在被窝里的脸颊泛着微红，精神海一团乱麻。
祂在床上翻来翻去，足以刻录整座城市记忆的精神体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完完整整记录了下来，在祂的脑海里反复回放，分外清晰。
祂还记得刚才情绪激动时下意识链接了布鲁斯的意识，而布鲁斯并没有阻止。
蝙蝠侠无愧于控制狂之名，就连他自身的情感都要完全掌握。他不仅在引导哥谭对爱情的体验与理解，也放纵自身逐渐投入其中。
他对哥谭的感情自责任而始，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主动染上更多爱意，也不吝于展露这些爱意。
黑暗骑士向来沉稳如山岳的精神世界难得泛起波澜，激烈的情绪传递过来，向他的城市展露出充满侵略性的一面。
——他在为我失控。
尽管哥谭很清楚布鲁斯迟早会爱上祂，或者说布鲁斯会让自己爱上祂，但是切实感受到他为自己而失控的情绪，哥谭依然难以自抑地感到欣喜。
祂的孩子，祂的守护者，祂的恋人……他们注定属于彼此。
漆黑的云层在镜像城市上空堆叠，一条条蓝色的电弧如蛇一般在黑云中穿梭。
安静窝在床上的少年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本来还算晶莹剔透的红眸深处卷起旋涡，将祂的瞳眸浸染得如血液般浓稠而混沌。
现世中，城市上空无人可窥见的空间狭缝里蓦然睁开一双眼睛。
巨大的红眸悬挂于夜空，视线直直锁定立于穹顶之上的漆黑人影。
蝙蝠侠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一跃而下，张开的披风如蝠翼一般带着他滑翔。
今天的视线……比往常更加明显呢。
【探讨】
在那次的“科学探讨”之后，布鲁斯明显感觉到哥谭更加黏他了，就连一度吸引祂心神的“亲子互动”都被祂抛诸脑后……
或者说，有这家伙缠着布鲁斯，他和布鲁斯吵架的次数都少了很多呢。
看吧，阿福又在高兴地抹眼泪了。
……
“布鲁斯，今天晚上还可以做那个吗？”
有两颗星球的能量可以用来恢复身体的城市意志无所畏惧，甚至想要谋求更多贴贴。
布鲁斯残忍拒绝：“不行。”
“为什么QAQ……”
他拒绝的理由相当之冠冕堂皇：“这种事做太多次对身体不好。”他看了一眼活蹦乱跳的哥谭，狠狠心补充了一句，“对我的身体不好。”
哥谭幽幽道：“你一个月换八个女友的时候我都见过哦……”
甚至那只是布鲁斯·韦恩这一个身份的女友！还没算那些追着蝙蝠侠的女反派呢！
布鲁斯：“……咳，年少轻狂。”
为了克制哥谭的贴贴欲，他甚至勇于自黑，表示自己已经三十二了不年轻了希望非人类考虑一下自己人类伴侣的肾。
哥谭：倒也不必自黑到这种程度。
然而尽管布鲁斯理不直，气也依然壮，在哥谭的纠缠下严格控制着亲密的频率。
他不会告诉哥谭，次数多了他怕自己把持不住。
不过，哥谭真的不知道吗？
——那可不见得。
【哥谭】
哥谭迫切地想要成长。
不仅是为了和布鲁斯深入贴贴，更多的还是为了祂记忆中“同伴”们提供的信息。
很显然，来自平行时空的哥谭们知道很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祂不知道。
祂的记忆中关于漫画剧情，以及本该得知的未来，统统都被未知的力量模糊了。只有在某种激烈的情绪刺激下才会有所显现。
比如那些刻着“布鲁斯·韦恩”的墓碑。
哥谭深刻地意识到，哪怕是“主角”，也是会死的。只要一想到布鲁斯可能在祂无法顾及的地方死去，祂那能量凝聚出的心脏就开始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祂恐惧着布鲁斯死亡。
不仅是布鲁斯，杰森、阿福、迪克、珍妮……乃至生活在祂本体的每一个生命，都是祂所重视的存在。
平行时空的哥谭们正是因为对自己身上发生的悲剧无能为力，才想要挣脱——才会使祂诞生。
其实祂更像是某种试验品，或者也可以说是先驱者。
祂本该在高维世界完善为“人”的灵魂，塑造“人格”，在最完美的状态回归，携带着高维的力量打破这一切。
但是一场意外的飞机失事中断了这场“人格塑造实验”，祂被迫回到自己的世界，直到如今。
祂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有。
祂能够脱离本体停留在现世，拥有取之不尽的能量，就连对人类情感的认知，也在布鲁斯的帮助下逐渐完善——但是依然难以插手属于“蝙蝠侠”的剧情。
——到底怎样才能挣脱这份束缚呢？
今天的哥谭也在沉思。
【珍妮】
珍妮是哥谭见过的最坚韧的人类之一。
她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坚定不移地向着自己所选择的方向前进。
某些一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很难不被她吸引。
“砰——”
电影院的大门轰然炸开，堵在门口的植物受到火焰的灼烧纷纷退散。
熟悉的黑漆漆冲了进来，装满特制除草剂的枪对准了靠坐在影院座椅上的女人。
“毒藤女，你被捕了。”蝙蝠侠沉声道。
植物掩映中，绿色皮肤的美人回过头来，皱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的，我知道我被捕了，蝙蝠。”一条藤蔓凑到他身边做出嫌弃驱赶的动作，“但是你不知道电影院禁止喧哗么？”
“至少让我看完这部电影。”
蝙蝠侠瞥向大荧幕上正在放映的影片——
那是劳伦斯导演的新作，荧幕上光彩照人的女主角相当眼熟。
蝙蝠侠眼皮一跳。
珍妮·拉尔曼，怎么哪都有她。
他不太礼貌地腹诽着。
事实上，早在电影刚上映时哥谭就拉着全家人包场看了一遍，后来又二刷三刷四五六七刷……那热情劲头让布鲁斯都不免有些吃味。
“你从阿卡姆跑出来，就为了看场电影？”
答着他的问话：“当然不是，我只是看到了宣传海报进来看一眼而已。”
“她真是个有趣的姑娘，不是么？”
她的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低声自语道：“我本来还觉得抢安娜的恋人不太道德，现在看来她是在欺骗我呢……”
“更有趣了，哈哈哈哈……”
蝙蝠侠：“……”
如果他没记错，那位“安娜小姐”……应该是一盆花？
你的道德观未免过于灵活了吧！
【BGM】
哥谭最近迷上了音乐。
在人类的文化中，音乐是传递情绪的重要媒介之一，这也是哥谭寻找到的帮助祂成长的方式之一，布鲁斯对此乐见其成。
阿尔弗雷德甚至把家里的老式随身听改成了迷你随身音响送给祂。
聪明的哥谭先生研究出一种全新的学习方式，祂在链接城民感受情绪的学习过程中，开始手动为祂体验到的一些情绪配上合适的音乐，以此来放大其中的情感效果。
这点就难免会给哥谭的市民们带来一些困扰。
具体表现在他们在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时常会听到奇怪的配乐，可是仔细去听又捕捉不到，只能将其归结于幻听。
布鲁斯本以为这种可爱的小习惯无伤大雅，直到他在夜巡时，例行孤身一人对战数位帮派精英。
蝙蝠侠动作干净利落，漆黑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带起凌厉的风。
他一拳打翻一个帮派成员，一脚踹飞一个偷袭者。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①
被打碎了几颗牙的某帮派成员含糊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鼻青脸肿的同伴停下哀嚎，凝神细听：“没有啊，你听错了吧？”
他们甚至对蝙蝠侠发问：“你听到了吗？”
蝙蝠侠：“……”
他甩出了绳索，将逃跑的罪犯绊倒。
“嘿嘿！吃俺老孙一棒！”①
蝙蝠侠：“……”
他把一群罪犯捆在蝙蝠车顶，向警局驶去。
“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①
蝠侠：“……”
……
等到夜巡结束回到蝙蝠洞，蝙蝠侠和罗宾就擅自行动的问题又老生常谈地吵了起来。
罗宾的情绪看起来很激动，脸颊都有些涨红。
“我——滴老父亲，我最疼爱滴人~~~”②
罗宾一懵，吵架的情绪都不连贯了：“什么声音？”
精通多国语言·听得懂歌词·蝙蝠侠：“……”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
当晚，阴险的人类在镜像空间里对城市意志“威逼利诱”，再次“科学探讨”了一番后，成功没收其音响。
没把持住被美色诱惑的哥谭：嘤。
【身世】
或许上帝总看不得别人过平静的生活。
起码这个世界的上帝不是。
哥谭的恋爱之路大体上一帆风顺，和家人们的相处也步入正轨，祂甚至感觉自己快要摸到挣脱世界规则的头绪。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某一天——
“哥谭，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杰森鬼鬼祟祟地把哥谭拉进他的房间，然后兴冲冲拿出了一份资料。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嗯，是关于我的身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欣喜：“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亲生母亲，她还活着！”！
第62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二天
哥谭的心脏重重咯噔了一下。
“她是一个医生，我查到她现在在埃塞俄比亚做义务援助……”很明显，杰森对素未谋面的生母有很大的好感。
哥谭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想……去找她？”
杰森一愣，然后若无其事地否认道：“你在想什么呢，埃塞俄比亚那么远，我跑去干嘛……”
哥谭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用得是肯定句：“你想去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杰森在否认，但祂就是有这种预感。
杰森盯着祂没有五官的脸看了半晌，确认了这家伙没有在诈他。他警惕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确认这里没有什么带蝙蝠标志的“小玩意儿”后，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怎么知道？”
哥谭也不知道，总不能说是直觉吧。祂略过这个问题，反问道：“为什么想去找她？”
杰森理所当然：“哪有什么为什么，那是我亲妈诶！”
他抱怨着：“你也知道布鲁斯最近又禁了我的夜巡活动……反正闲得没事，不如去看看。”
说不定……说不定他的妈妈也想要见他呢？
杰森难免对此抱有期待。
哥谭：“布鲁斯知道吗？”
“告诉他干嘛，他肯定不会答应的。”他警惕地看着祂，“你不会告密的吧！”
“我们好歹也有些战友情……好吧，父子情。”他勉勉强强承认了城市意志的家庭地位，嘴上叨叨着试图拉近关系，“你不是在学着做人吗？做人是要讲义气的，告密是不对的……更何况我刚查到资料就来告诉你，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
他紧紧盯着哥谭，试图从那张啥也没有的脸上看出祂的倾向，心里一度后悔没忍住把找到亲妈这件事告诉祂。
他只是想分享一下找到亲妈的喜悦，谁能想到一向没什么脑子的哥谭忽然就聪明了一把，猜到他要偷跑呢？要知道这家伙在布鲁斯面前毫无底线，随时能把他卖了！
杰森猜得没错，哪怕他已经当了几年的罗宾，要身手有身手，要经验有经验，但依然不能掩盖他只是个未成年的事实。
不能答应啊！
哥谭残忍地打破他的侥幸心理，开口道：“……”我肯定是要告诉布鲁斯的。
——祂发不出声音。
哥谭心中缓缓升起不妙的预感，再次开口：“……”保密就别想了。
——还是不行。
祂忽然感到有些恐慌。因为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前往中东寻找生母，是属于“杰森·陶德”的“剧情”。
哥谭调动起全部的精神力，在自己的记忆里疯狂检索。
没有……没有！
祂看不到杰森此去会遭遇什么。
未知令祂感到不安，甚至对杰森的做法都不满起来。
一个从没养过你的生母而已，就非要去见吗？
哥谭少有地气急败坏起来。
眼见祂迟迟不吭声，杰森权衡了一下，忍痛做出牺牲，说了些软话：“我只是去看看而已，不会做多余的事……求你了。”
他蹭到哥谭身边，拽了拽祂的衣角，从未试过“撒娇”这种高难度举动的少年不禁为自己的举动脸红：“别告诉布鲁斯好不好？”
不好！
哥谭在心里大声否决，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祂想要做出一些否认的动作，又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了身形，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
杰森没有发现祂的不对劲，以他对城市意志的了解，哥谭向来藏不住事，如果真想告密一定会直接拒绝他。
既然现在还没有开口否认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
他盘算了一下，再退一步：“实在不行，等我走了你再告诉布鲁斯！这已经是底线了！”
“……”哥谭依然沉默。
“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啦？”他试探道。
哥谭尝试了很多方法，依然没法把自己的情绪传递出去，祂看着站在祂面前一脸祈求的少年，难以言喻的心慌涌了上来。
不想答应，不能答应。
别去……
别去啊！！！
……
“……好。”
祂微不可查地吐出一个单词，沉浸于说服祂的欣喜中的杰森没有注意到祂格外嘶哑的声线。
说出口的话——
这两天正好是布鲁斯去瞭望塔值守的日子，联盟那边好像有什么事绊住了他的脚步，导致他连夜巡都没有回来。
当然，哪怕蝙蝠侠暂停了夜巡，也并不代表罗宾就能解禁了，于是布鲁德海文的大蓝鸟只能辛辛苦苦地两头飞。
迪基鸟为了这个家真的付出良多。
然而分身乏术的夜翼和蝙蝠侠，并不知道他们的弟弟/儿子趁着他们无暇他顾时在策划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没有大人辖制的中二期少年效率相当高。
事实上，杰森并不太信任哥谭一定会信守诺言不去告密。
就算祂真的忍住了恋爱脑，杰森也不敢保证时刻和祂腻在一起的布鲁斯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个假身份，买好了前往中东的机票，力求赶在布鲁斯回来之前跑路。
见证一切的哥谭不由在心里抱怨起蝙蝠侠来：
你说你教他那么多干嘛！这下好了，反侦察技能都用在跑路上了！
事已至此，祂只能忍着不停叫嚣的心慌，沉默地注视着杰森收拾行李。
哥谭其实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
毕竟祂不能插手的剧情多了去了，身为“主角”的蝙蝠侠和罗宾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一次一定也不例外。
但是埃塞俄比亚还是太远了，远到哥谭无法触及。
祂所重视的孩子会在哥谭之外遇到危险，而祂不仅不能插手，连看着这一切机会都没有，着实让祂分外不适。
哥谭从蝙蝠洞顺来祂加持了祝福的罗宾制服塞进了杰森的行李箱：“你把制服带上，一定要记得穿……”
杰森不解：“我又不是去做任务，穿这个干嘛……”
“穿上！！”祂焦躁地打断他的话，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变得格外尖锐刺耳。
杰森被祂失态的表现震住，难得从心了起来，咕哝道：“穿就穿嘛……这么大声干嘛……”
他瞥了祂一眼，又一眼，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怎么啦？”
呢？
我能怎么了？我想让你别去！
但是——祂说不出口。
这两天哥谭什么手段都试过了，祂想要废掉杰森的假身份，黑市这时候就像获得了魔法屏障一样隔断了祂的视线，直到杰森顺利拿到身份；祂试图拦截杰森的订票系统，一向无往不利的网络能力在这方面彻底失灵；祂还想给布鲁斯发消息明示暗示，哪怕只能说一点点，布鲁斯一定能发现不对劲。
然而这该死的规则是一点空子都不让钻，只要祂有这方面的想法，就连打招呼都发不出去！
城市意志都要气到爆粗口了！
现在的祂几乎一点就着，若不是世界规则还在死死禁锢着祂，祂恨不能冲上去把这熊孩子给拖到镜像世界关起来！
可惜无论哥谭在心里转悠着什么暴力的念头，一切都不以祂的意志为转移。
祂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杰森趁着阿尔弗雷德出去采买必需品的空档溜了出去，打了个车直奔机场。
城市意志周身的气息紧绷，仿佛酝酿着风暴。
既然直接阻拦不行，那祂一路跟上去呢？
祂强行压下阻拦的想法，就地散去拟态，将主意识重新融入城市本体。载着杰森的出租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他们没有注意到，一路经过的所有能够映照出现世的镜面物体都陆续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
祂如影随形地跟着出租车的行动路线，等到杰森踏入机场后，又顺着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一路走到登机通道口。
还未离开哥谭的飞机也属于哥谭的一份子，按理说城市意志可以直接操控它。但是在规则的作用下，这架哥谭飞往亚的斯亚贝巴①的飞机完全处于祂的感知之外。
但是直到在杰森踏入飞机的那一刻，哥谭顺着飞机内部的镜子骤然连上了整架飞机！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即将起飞，请系好安全带……”
广播里传来空姐亲切的通报声，驾驶舱内，飞行员启动引擎预备进入滑行道……
启动引擎……启动……启动不了啊！
飞行员狐疑地检查了一遍操作台，再次尝试——还是不行。
他打开通讯设备：“呼叫地面，呼叫地面，飞机出现故障……”
机舱里，原本正在播报的空姐得到消息，立马改口：“乘客朋友们，很抱歉的通知您，飞机正在进行二次检修……”
忽然被通知晚点的乘客们面面相觑，纷纷抱怨着被请下了飞机。
数小时后，检修人员并未发现故障，可是飞机依然无法启动。为了乘客的安全，机场决定将这一批乘客分散安排进其他航班。
跟着杰森换了航班的哥谭准备故技重施，一天之内能飞中东的航班就那么多，只要拖到明天布鲁斯回来，杰森就彻底走不了了。
杰森坐在新安排的座位上，不耐地皱着眉头。这是今天最后一班飞中东的飞机，如果再出什么问题他可就要直面“蝙蝠侠不赞同的目光”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出问题，飞机顺利启动、滑行，驶离地面。
杰森松了口气。
他透过窗外注视着越来越小的哥谭，对即将见到母亲的未来感到期待又紧张。
海伍德女士……妈妈她，会愿意见到我吗？
飞机划过哥谭的天空，逐渐消失在远方。
命运的齿轮有条不紊地转动起来。
……
隐藏在空间狭缝中的镜像世界，正在驶离哥谭的飞机撞上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
少年的身影自空中跌落，又被城市的风轻柔接住放在地上。
祂怔忪地躺在地面，眼神涣散。
刚才……祂和本体断联了？！——
阿卡姆精神病院。
幽深的长廊尽头，一身病号服，肤色惨白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乱糟糟的绿色头发随之晃动。
他的口中哼着奇怪的歌谣，沙哑难听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
他的“病友”们烦躁地捂住耳朵：
“又来了，没完了是吧？”
“嘿，小丑你就不能唱在调上吗？”
“和这人做邻居我早晚要神经衰弱。”
“得了吧，你不是早就疯了。”
……
忽然，小丑晃来晃去的身形顿住，诡异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蓦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如血一般鲜艳的红唇张开，却并未再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开口：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第63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三天
城市意志和城市本体的关系就像大脑和身体，大脑无法脱离身体而存在，城市意志也无法离开本体的范围。同样，城市本体和意志的链接就像链接大脑的神经，如果要维持“身体”的运作，就不能断开。
平常哥谭所谓的“脱离本体”只不过是使用能量构筑了拟态，把主意识寄存其中，类似于人类玩全息游戏一样，实则依然和本体还有镜像有所连接。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刻，哥谭和本体的连接……断了。
不是规则的模糊和屏蔽，而是直接断联，某种程度上就类似人类的心脏忽然停跳了一样。
但是祂还活着，甚至……没什么大碍？
哦，那一瞬间的剧痛不算什么大碍，只是疼痛而已，又没有后遗症。
祂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揣摩刚才的状态，一边随意找了个镜面跨出……
“梆！”
哥谭捂着额头后退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镜面。
祂伸手触摸上去，本该在祂的意志下化为通道的镜面无动于衷，就像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一样。
哥谭转换了本体的视角：可以正常观测外界，没有问题。
祂又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通过镜面。
少年皱了皱眉，能量在外界凝聚，试图直接重新捏一个拟态。
……失败了。
所以祂现在是……出不去了？——
布鲁斯一踏入哥谭的范围，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视线笼罩了他。他会心一笑，驱车驶向韦恩庄园。
按照往常的习惯，他的恋人会在家里等待他。
不知道杰森怎么样了，前阵子禁了他的夜巡，或许还在生气吧……
最近他学校放了假，要不要找机会搞一个全家性质的活动？阿福应该会喜欢的……
布鲁斯漫无目的地想着家人，脱离蝙蝠侠状态的他周身气息松弛，眉目舒展，神情是少有的温和。
——直到他踏入家门。
向来喜欢黏着他的城市意志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扑上来，甚至四下都没有少年的影子。
假期本该待在家里的杰森也不见踪影，客厅格外寂静，已经习惯每次回家就看到恋人和孩子打打闹闹的布鲁斯对这种毫无生气的环境感到有些不适。
“老爷？”走出房间的阿尔弗雷德讶然道。
随后，他很快正了正表情，快步走下楼，语气严肃：“您回来得正好，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您……”
“杰森少爷离家出走了。”
“我刚才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他递过一封信，趁着布鲁斯拆开信件的时候语速飞快地概括了一下他的发现，“昨天中午午餐时杰森少爷就说晚上要去同学家里住，让我不用准备他的晚餐。下午我采买生活用品回来后就再没有见到他，直到刚才打扫房间时发现这封信。”
布鲁斯凝神阅读杰森留下的信件，信里的大概内容就是他发现生母的身份，已经独自前往中东。末了还让布鲁斯不用担心他。
布鲁斯抬起头，眉头紧皱，追问道：“阿福，杰森离开后，你有再见到哥谭吗？”
阿尔弗雷德察觉他的语气不对，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没有见到哥谭老爷。”
布鲁斯老爷不在的时候哥谭向来神出鬼没的，他并没有刻意关注对方的行踪。
布鲁斯心生不妙。
如果只是杰森离家出走，他生气归生气，倒还没那么担心，但是现在哥谭也不见人影，事情就不一样了。
布鲁斯立刻前往蝙蝠洞，边走边喊道：“哥谭？”
“我知道你能听见，现在可以出来见我吗？”
他时刻注意身边的动静，但是熟悉的少年却一直没有现身。
他凝神确认了一下身上依然如影随形的视线，换了种说法：“如果你不能出来，就把视线挪开。”
镜像空间中，哥谭按照他的说法试图将注意力转移……该死的，这也被限制了！
观测本体是城市意志的固有能力，只要祂的意识还存在，理论上就可以自由控制。但是现在，哥谭依然能够将“视线”投向别处，可停留在布鲁斯身上的那一份却无法转移。
布鲁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发现那股凝视感依然明显，好像没有变化。
——不，还是有变化的。
眼神中情绪一直非常强烈，甚至到有些黏腻的地步，这也是最开始他把祂当作偷窥狂的原因。在确认关系后，这种黏糊糊的视线更加明目张胆，而且其中包含的情绪也随着哥谭对人类情感的理解程度加深逐渐复杂起来。
然而现在布鲁斯感受到的视线并没有那些奇怪的情绪，更像是普通的“看着”。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所谓的规则限制。
杰森要离开哥谭，身为城市意志的哥谭不可能不知情，以祂的性格一定会告诉他，但是事实就是他在瞭望塔执行任务时并未收到相关消息。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时间哥谭就连普通的问候都少了许多，实在不符合祂的性格。
那么只有可能是祂被限制了，祂无法告诉他杰森的事情。
或者说，杰森的“剧情”。
布鲁斯抿了抿唇，继续迈开步子走进蝙蝠洞，打开蝙蝠电脑调查杰森的行踪。
凡是涉及“剧情”，都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有极大可能发生在异国他乡。
而杰森——他的罗宾，他仅仅只有十五岁的未成年儿子，目前只有一个人。
这不能不令他担忧。
……
人工智能辅助下，布鲁斯很快查到了杰森的航班。顺着杰森信里给出的信息，他又调出当年收养杰森时建立的档案。
生父威利斯·陶德，死于帮派械斗。
继母凯瑟琳·陶德，死于吸毒过量。
……
他恢复了残余数据，找到杰森偷用蝙蝠电脑查到的内容——有关于威利斯前一段婚姻的对象。
一串串字母在他的眼前掠过，直到定格在一个名字上。
“希拉·海伍德。”布鲁斯轻声道。
蝙蝠电脑迅速调出希拉·海伍德的资料：
34岁，曾任战地医生，目前在难民营进行援助活动……
布鲁斯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前能找到的所有资料，甚至包括了希拉·海伍德所在营地的基本情况。
等等！
他按下暂停，界面停留在难民营援助物资的数据上。
“这个数据……”不太对劲啊……
到更加详细的东西，但是仅有的资料已经足够他做出推测：
希拉·海伍德在偷偷挪用营地物资！
理论上，杰森生母的人品并不在布鲁斯的顾虑范围内，毕竟就算她居心不良也打不过在蝙蝠侠手下训练过的罗宾。
可是考虑到“剧情”，他还是尽可能多的寻找希拉的情报。他有预感，这个女人就是一切的关键。
布鲁斯眉头紧锁，甚至远程联系钢骨借用了瞭望塔的数据库，从希拉·海伍德挪用的医疗物资开始追溯，居然一路查到了哥谭境内！
线索到哥谭就彻底断开了，但是现有的情报指向相当明显——哥谭有人在和希拉联手倒卖援助物资。
身处美利坚的哥谭人和远在埃塞俄比亚的医生合作？就算是当初地下生意做到最大的罗马人都不干这种赔本买卖！这要是背后没点猫腻，布鲁斯都能把蝙蝠面罩送给小丑玩！
对了，小丑。
布鲁斯眼神一凝，迅速打开阿卡姆的监控。
哥谭、杰森的生母、罗宾……这些关键词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一种针对他或者罗宾的阴谋。而在哥谭，既有这么大能量联系上中东的难民营和倒卖渠道，又有宁愿赔本也要让他倒霉的执念的犯罪分子，莫过于阿卡姆的人才们。
不是小丑也会是其他人。
监控仔细地扫过每一间病房，人工智能同步对比“病人”的身形和脸部数据以防被狸猫换太子。
直到最后一间。
——好极了，面部识别的功夫都省了。
布鲁斯看着空空荡荡的病房，缓缓眯起眼睛。
小丑……不见了——
此时的哥谭还被困在镜像中。
由城市的精神空间演化的镜像，如今却成了禁锢祂的牢笼。
祂能够看到本体发生的一切，却无法干涉，就好像又回到了原本能量匮乏的日子。
祂焦躁地在镜像世界走来走去，精神时刻关注布鲁斯那边的进度，在布鲁斯查到小丑头上时一拳砸在镜面上！
小丑！怎么又是你？
挡不住哥谭的怒火。祂检索自己的精神海，想要找到小丑到底是什么时候越狱的。
然后发现那一段记忆又双叒叕被模糊了。
哥谭：“……”
祂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算祂用百多年学到的所有脏话辱骂这该死的剧情，这压根没有意识的死板玩意儿也听不见。
祂只能看着，就像过去的无数年那样。
看着布鲁斯追查到小丑的线索后，并没有立刻追去，而是先联系了扎坦娜想要确认祂的安危。
——布鲁斯同样担忧着自己的恋人。
对布鲁斯来说勉强算是好消息的是，扎坦娜表示这种限制对哥谭并没有影响，等过了这段时间，或者哥谭放弃“剧透”的想法自然而然就能出来了。
哥谭坐在镜像的韦恩塔顶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嗐，祂能有什么事啊！你赶紧去找杰森才是重点啊！
布鲁斯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在得到准话后甚至不打算订机票，直接开着蝙蝠战机就冲向中东的方向。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哥谭静静目送战机远去，眼含担忧。
……
扼制“剧透”的冲动比哥谭想象得更加艰难，所以直到布鲁斯都离开了两天，祂还是没能从镜像里脱身。
祂把自己闷在镜像中布鲁斯的大床上，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阿福在打扫房间……
企鹅人越狱了？算了他就是开个店，不重要……
西区的帮派又打起来了……
东区进驻了一位米其林大厨？等布鲁斯回来一定要去尝尝……
……
“唔！”
在床上翻滚着的少年猛然捂住胸口，整个人从床上栽了下去！
怎么回事？！！
困囿于镜像的城市意志瘫倒在地，瞳孔骤缩——
祂的祝福……被打破了……！
第64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四天
祂的祝福破碎了？？？
少年撑着地板试图站起身，又无力地倒下去。
祂送给杰森的祝福和珍妮那份不一样，为了避开规则给罗宾施加影响，祂不仅用掉了接近四分之一的能量储备，还将这份祝福和主意识连接在一起。唯一的缺点就是当祝福被打破时，祂自身也会受到影响。
只要祝福还在，杰森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现在祝福不在了……
哥谭感应了一下，从方位上判断祝福最后存在的地点应该还是中东。
布鲁斯没有找到杰森吗？还是说……连布鲁斯都遇到了危险？
想到这个可能性，哪怕祝福失效的后遗症仍在，祂都躺不住了。
哥谭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举目四顾，却不知道祂能做些什么。
祂沮丧地耷拉下肩膀。
太无力了……
祂是城市的灵魂，明明是要成为守护神一样的存在，却困囿于这一射之地，无法挣脱。
等等！
真的……无法挣脱吗？
祂忽然想到前几天被迫和本体断联的状态。
如果，祂是说如果……如果祂能够保持那种断联的状态，再花费大量能量撕裂空间壁障……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呢？
而且那样的话，祂就不会受限于本体，可以去其他地方！
哥谭眼睛一亮，原地缓了缓，下一瞬就出现在地铁桥的边缘。
现世中的这座跨海大桥连接着哥谭和大都会，而这里则在一半左右的位置就被朦胧的雾气截断。
祂抬手按在了雾气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祂的动作，让祂无法继续前进。灰白色的雾气如同活物一般在对面涌动，同样没有越雷池一步。
哥谭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手上不断施加能量，用力向外推去。诡异的电弧在手掌和雾气相接处噼里啪啦地闪烁起来，少年的双眸化为一红一蓝的平衡状态，全力向屏障输出。
修长的手指微微下陷，开始缓慢逼近雾气的位置。
电光越来越亮，侵袭的手掌冒出黑烟，隐约传来一股焦糊的气息。
去！
“噼——轰——”
电光大盛，雾气咆哮着冲向入侵者，剧烈的能量冲击将少年模样的城市意志掀翻出去！
“嘶——”
被弹回来的哥谭稳住身形，皱起眉看向被腐蚀成枯骨的手臂。能量运转间，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覆盖上人类的肌肉和皮肤。
不行，没有和本体断联的情况下，侵蚀力度太大了……这样下去还没等祂转移，这个拟态就要报废。
要想想办法……不知道布鲁斯现在怎么样了……当时是怎么断开的呢……杰森还好吗？祂的祝福起码能挡下好几次致命攻击……现在没有条件给祂挑衅规则，祂自己怎么断联啊……
哥谭焦虑地抓了抓头发，祂心知办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想出来的，但是生死不明的恋人和孩子让祂完全无法冷静思考！
“F**k！！”
祂气到爆粗口。
……
【想救他们吗？】
在桥上转圈圈的少年骤然停下脚步。
【想救他们吗？】
缥缈的声音蓦然出现在祂的脑海。祂缓缓眯起双眼——
是……祂自己的声音。不，应该是平行世界的“哥谭”们。
“当然。”祂毫不犹豫。
【你可以选择……】
那声音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下一瞬，哥谭的眼前骤然一黑，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纷杂的记忆涌入脑海：
身穿罗宾制服的少年落入陷阱，被敲碎全身的骨头，在放着定时炸弹的仓库里绝望等待死亡；
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这一回有一个女人在他身边，在爆炸来临前，少年以自己的身躯挡在女人身前；
再一次，少年经受痛苦却并未死亡，误以为自己被放弃，在怨恨中愈发偏激……
无数次的死亡，无数次的绝望，就好像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缠绕在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旁观这一切的城市意志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几要喘不过气来。
祂强迫自己梳理这一份记忆，继续看下去——
；
少年的尸身被偷走，若干年后带着愤恨回归；
永远背负伤痛的父与子渐行渐远……
……
平行世界的自己将有关杰森的记忆灌入哥谭的精神海，其内容虽然纷杂，但对祂来说并不算负担。可祂还是久久难以回神。
祂静静趴在地上，平复内心的无力和愤怒。
那不是祂的经历，也不是祂的杰森……
哥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份记忆对祂来说算是及时雨，让祂基本上了解了杰森将要经历、哦，或许是正在经历的“剧情”。
好消息，布鲁斯没事，杰森……严格来说也不会真正死亡。
坏消息也很明显，这件事会造成永远难以磨灭的伤痕，无论是对杰森，还是布鲁斯。
哥谭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放在与这份记忆一同出现的另一份不太一样的记忆里。
那是……分离意识的方法。
哥谭顾不上思考祂的“同伴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方法，但是祂知道这有用。
记忆提示祂，祂不能单独让本体拟态脱离本体，但是可以带着镜像城市一起离开。镜像本就是祂的意识演化，只要把镜像一起割裂出来，祂和本体就会自动断联。
同样，镜像可以帮助祂抵抗时空乱流的侵蚀，祂只要寄居在镜像上，就能借此在空间狭缝中游荡。
不过这种方法不是没有危险性，甚至可以说危险性极大。先不提割裂转移整座城市的镜像需要花费的能量，单纯就割裂这个动作本身，就不亚于活生生从人体中取出大脑。
而就算是成功分离镜像，空间狭缝中狂暴的时空能量也会时刻侵蚀祂，只不过比单纯拟态进入要稍微好一点罢了。
一着不慎，哥谭就会永远迷失在时空乱流中，最后被消磨殆尽。
其实祂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这也是那道声音所说的“选择”的意思——先不提祂现在过去能不能赶上救下杰森的，就算可以，得知未来的哥谭也没有必要强行参与这段“剧情”。只要“杰森·陶德”在高维世界还有所谓的“人气”存在，他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渠道复活，并且再次回到哥谭，回到祂的怀抱。
同样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
哥谭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而等待——城市意志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祂轻嗤一声，嘟哝了一句什么，随后整个人原地消失，出现在精神海化作的哥谭海湾上空。
城市的风带着祂的声音飘向各处——
“我本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而存在的，不是么？”
哪怕在这段未来中，他们终将重逢，但布鲁斯经历的痛苦，杰森感受的绝望，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吗？
那是个会和祂抢零食、陪祂打游戏、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祂的孩子……
祂怎么可能忍心让他经历这样的事情？
立于海洋之上的少年睁开双眸，红蓝二色明灭变换，最终将代表“负面”的红全部锁入左眼。
如果祂还是像过去一样旁观的话，平行世界的哥谭为祂争取的一切，祂在高维世界学习的一切，祂所得到的、体验的情感——还有什么意义？
祂是城市意志的不甘，是怨愤，也是自救——
祂就是为了挣脱这份束缚而存在的啊！
“咔啦——”
宝石般剔透的红瞳表面突兀地出现一道裂痕。
一整颗星球的能量被压缩在瞳孔中，又化作血液一般浓郁的液体渗透出来。
猩红的能量自碎裂的眼球中滴落进海洋，“海水”在它的作用下蒸腾，如同被烧开一样咕噜噜冒出气泡。
透明的精神海被染成不详的红色，然后涌动、蔓延，如同蛛网一般覆盖在镜像城市的土地上。
哥谭主动将与祂融为一体的能量分离出来，重新扎入镜像城市，复现了当初星夜石对祂本体的侵蚀渗透。
失去载体的星球能量死死扒住城市的土地，逸散出的能量又在城市意志的掌控下化作分割现世的“斥力”。
少年凌空而立，神情悲悯而坚定，但微微颤动的身躯和愈发急促的呼吸昭示着祂所承受的痛苦。“血液”不断从左眼滴落，如同神明的悲泣。
哥谭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仅剩的蓝眸泛着笑意，打破了祂脸上微妙的非人感：“这小子以后肯定不好意思再和我抢零食了……”
“嘶……有点痛啊……咳咳……”
吐掉咳出的血沫，由能量构成的血液也自然化为能量散去。
“还好我不是人，不然这个掉海里应该算污染环境？”
祂小声咕哝着，随后双手抬起，做出托举的动作：
“起——”——
“轰隆——”
一声巨响，生活在哥谭的市民们集体感受到脚下的城市蓦然震动了一瞬。
众人下意识以为那场天灾一般的地震又要卷土重来，纷纷就地寻找掩体或空地紧急避险。
但是等他们做好了避难的准备，却发现并没有后文。
……诶？不是地震吗？
市民们茫然地从掩体后走出，面面相觑。
“快看，那是什么？！！”
马路上有人惊呼出声。
在他的视线中，整座城市都出现了重影，似乎有另一个哥谭笼罩在他们的城市上。
被他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人们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什么？哪里？”
“你看到了啥啊，我咋没看着？”
“兄弟你是不是看错了？”
……
那人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城市毫无变化，刚才的重叠奇观就像幻觉一般转瞬即逝。
“我……看错了？”那人茫然自语。
第65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五天
“砰！”
罗宾双手被捆缚于身后，在大力击打下跌倒在地。在他身上，泛着白色微光的屏障闪烁几下，轰然破碎。
“呼~”紫色西装的男人浮夸地抹了一把汗，“啊呀~太不容易了~”
“她居然如此真挚地祝福你，真令人羡慕。”
“哦不对，是祂。”小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她’，祂会不高兴的。”
罗宾啐了他一口：“你的存在本身就够让祂不高兴的了……唔！”
撬棍用力敲击在他的背部，剧烈的疼痛打断了他后续的话语。
小丑啧啧摇头：“真是只不讨喜的小鸟，你的蝙蝠爸爸就没有教会你怎么好好说话么？”
“这样可是会惹大人生气的。”
“可惜祂给你的祝福终究有极限，没有办法帮你抵抗大人的怒火。”
罗宾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像时刻准备反咬一口的恶狼。
小丑蹲下身戳了戳刚才击打的位置：“瞧瞧这不屈的眼神，是谁给你的勇气？蝙蝠么？”
“他不会来的哦~像你这样不乖的小鸟是会被爸爸抛弃的。”
他站起身，抬手示意，周围的手下们纷纷围拢过来，对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
小丑则在空地上漫步，举手投足就像是站在舞台一样，充满了戏剧式的夸张：“多可怜呐，拥有这样不近人情的父亲，只能卑微地寻求母亲的安慰。”
他转向另一边靠在墙上抽烟的女人，女人看到他过来，讨好地笑了笑。
小丑耸耸肩：“但是母亲也是个狠心的家伙……你还能期待谁呢？”
眼看着手下们打得差不多了，他打了个响指，手下们立刻停手，退到一边。
他走到近前，低头看着狼狈的少年：“其实你可以期待一下哥谭，我们的城市是一个包容而温柔的存在，祂应该愿意为你而来。”
罗宾一脸“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认识城市意志的都知道祂压根无法离开哥谭，更何况……
么！
小丑看懂了他的表情，挑眉道：“你觉得祂不会来？”
“其实我也不想祂来……好吧还是有点想的……”
他捂住心口，表情哀伤：“一想到那样热烈的情感因我而起，却不是为我而来，我就感到难过。”
随后，小丑又变脸像翻书似的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祂会来的，只要……”
他弯下腰，嘴角勾起夸张的弧度，“你在祂心中拥有足够的分量……”
“你——能让祂成功挣脱吗？”
罗宾心中一凛。
小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以为小丑设下这个陷阱是为了针对他和蝙蝠侠，但是现在看来……他是冲着哥谭去的？
没等他想清楚，小丑狰狞的面容蓦然在他眼前放大。
“如果祂不来。”他凑近罗宾的耳朵，一字一顿道，“你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小丑重新直起身，用撬棍轻轻敲了敲掌心：“闲聊结束，小鸟。”
“现在是我们的游戏时间了。”
……
偏僻的废弃仓库中，一场残酷的暴行正在上演。而在仓库上空，恢弘而庞大的城市虚影一闪而过——
顺着祝福破碎时最后感应到的位置，城市意志跨越空间而来。和本体割裂对祂的影响比祂想象中还要大，剧烈的疼痛侵占了哥谭全部的意志，让祂几乎难以操纵拟态的行动。
少年僵硬地飘在半空，破碎的左眼中血液般的能量不断滚落，融入脚下的“海洋”。祂的左半边身体崩裂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又在能量的治愈下复原，不断重复崩裂到恢复的过程。
染成赤红色的精神海探出无数触须缠住祂的四肢和颈项，用以稳住拟态防止就地崩溃。
同样被红色触须牢牢“抓住”的还有空间中的镜像城市，在时空乱流的挤压下，裸露在外的建筑同样在重复破碎到复原的过程。若不是有一整颗星球的能量构成的“蛛网”扎根其上，恐怕这座城市会被狂暴的时空彻底撕裂。
诡谲的灰白雾气翻涌。
镜像与现实之间的屏障是阻碍，也是保护，屏障的存在可以让意识空间衍生的镜像不被时空裂缝间的能量摧毁。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哥谭主动离开了舒适圈。
没有本体作为依托的镜像城市被挤压出一道道空间裂缝，无数电弧在裂缝边缘跳跃，缝隙中逸散出的暴乱的能量冲击着濒临破碎的城市。
然而哥谭并未在意，或者说已经无暇关注意识空间混乱的状态。祂直勾勾注视着雾气的方向，仅剩的右眼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能穿透雾气的阻隔。
祂看到了……
祂看到紫色西装的小丑正在殴打无力反抗的罗宾。
同那份来自平行时空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场景出现在眼前，刺激得哥谭骤然从疼痛中醒过神来。
少年模样的城市意志动作机械而僵硬，一卡一卡地伸手按在了某一条空间裂缝上，用力锤了进去！
“噼——啪！”
电光闪过，少年被弹飞出去，又在触须的拉扯下稳住身形。
“啧。”哥谭轻啧一声，精致的脸庞被时空能量绞碎，斑驳的血肉碎片欲坠不坠地覆在焦黑的枯骨上，唯有右眼那一块完好。
幽蓝色光芒闪过，少年脸上血肉重组，恢复了原样，但残余的时空能量依然在脸上游走，时不时崩裂开来，看起来分外可怖。
“规则……”祂低声道。
星夜石的力量足够祂突破屏障的封锁，现在依然会失败只可能是规则在阻拦祂。
但是……减弱了。
哥谭明显感觉到规则对祂的束缚削弱不少——就在祂脱离本体的那一刻。如果还是像之前那样，祂连接触到裂缝的机会都不会有。
是了，祂的意识体，或者说灵魂，曾经过高维世界的淬炼，没有本体拖后腿的情况下，本世界的规则对祂的限制本就有限！
哥谭眼睛一亮，默默算了算自己的能量储备，随后精神触须猛然用力，带着本体拟态再次冲撞上去！
杰森还处在危险之中，祂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怎样无伤规避规则，既然现在有了成功的曙光，那么……
祂咧了咧嘴。
——莽就完了！
……
诡异的红海之上，数条触须缠绕着一个纤细的少年，像抡锤子一样用力砸向“海洋”边缘的裂缝。
如此往来不知道多少次，原本只有一个手掌宽的裂缝被砸出半个人的大小。
直到最后一次，哥谭眼神一凝，整个人扑到裂缝上，修长的手指下陷，狠狠扣住了缝隙边缘！
触须下咆哮的精神海迅速收缩范围，将大半能量供给拟态，然后彻底截断触须——
“给！我！开！”
红蓝光芒与电光交织，城市化身双手用力，狠狠撕开了空间！
“咔、嚓……”
能量对冲的轰鸣声中，哥谭隐约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响。
蓦地，祂感觉到某种一直压在祂身上的无形的枷锁，消失了。
祂浑身一松，整个人栽进了裂缝中——
失去防护的罗宾只能用血肉之躯承受对一个少年人来说过于残酷的虐打，但是坚定的意志让他咬紧牙关，没有丝毫屈服。
“不错的眼神。”小丑挑了挑眉，不走心地称赞一声。
他停下手，撸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哦，已经这个时间了！”
然后甩了甩胳膊抱怨道：“打得我手都酸了。”
身边有手下狗腿道：“这种事情怎能劳烦您亲自动手？交给我们来就好了。”
小丑蓦然转身盯着他：“你说什么？”
那人一僵，浑身冒起冷汗，磕磕巴巴道：“呃……交给我们就好、啊！！！”
小丑唰地变脸，高举撬棍就砸到了他的头上。
“就凭你们？”小丑讽刺道，“这是我和小蝙蝠……还有亲爱的的游戏，哪有你们插手的份？”
可是刚才不还让我们上去打他吗？
周围的手下们腹诽变脸如翻书的老大，看着跌倒在地哀嚎的同僚，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小丑似乎看出了他们心里的想法，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两句，不过就他那疯子的脑回路，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
后一步也要由我出手才是完整的故事……哦你们这些蠢货当然不懂。”
他看着他们的表情，放弃了和自己愚蠢的手下解释。
然后他随意抬抬下巴，手下们会意，一拥而上把旁边看热闹的女人绑起来，然后狗腿地递上一枚定时炸弹。
他无视了女人惊怒的叫声，当着罗宾的面设定好时间，安装在仓库的承重柱上。
手下们在他的示意下有序退出仓库，很快这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蝙蝠侠来不了，哥谭看起来也不会来了……”
小丑摇了摇头，眼神遗憾：“真可怜，看来你已经被放弃了。”
他扔掉撬棍，掏出手帕擦拭身上沾染的血迹，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优雅。
“最后再送你一场烟花吧，就当作我对勇敢小鸟的一点……”
他勾起唇角，缓缓道：“微不足道的敬意。”
说完，小丑转身走向门口。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绚烂的电光冲破屋顶直直坠落下来，一股巨力袭上他的背部，反应不及的小丑当场扑倒在地。
光芒散去，一身碎裂痕迹的少年踩在他身上，低垂的头颅看不清表情。
“坏孩子。”祂如是说。
第66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六天
小丑趴在地上，后背痉挛似的动了动，哥谭隐约听到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大，足以让空旷的仓库里仅剩的四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在笑。
忽然被人袭击，压制得动弹不得，他不但没有因为疼痛而哀嚎，反而笑得欢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哈哈哈哈哈！”
“你是万千世界中唯一的奇迹！”
他说着意味不明的话语，挣扎着想要向后看去，但背上的人脚下猛一用力，又把他重新踩倒在地。
“看起来你知道得很多。”哥谭的嗓音有些沙哑。
“是的、当然……我都知道。”小丑还不死心，努力偏过头想要看向祂，“你想知道吗？我都可以告诉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脚下的人奋力挣扎，而哥谭纤瘦的身体不动如山：“不需要。我很快就会知道的。”
“你说得对，”小丑赞同道，“你现在已经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你。”
“可你还在重复这一切。”哥谭仅剩的蓝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这一切都是既定的命运，还要顺着它走下去？
“我？我不想挣脱。为什么要挣脱？”
“我是宿命……”他笑着，“我享受这一切。”
“堕落是最快乐的事情，我多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享受这份快乐，可惜你不愿意，小蝙蝠也是。”
“那我只能看着你们，看着你们能做到什么地步……这对我来说可一点都不亏。”
他当然爱着他的城市，爱祂的美丽，爱祂的腐朽，更爱祂空气中都弥漫着的，罪恶的芬芳。
这个伟大的、孕育了他的城市想要挣脱命运——如此绝妙的想法，怎么能少了他呢？
他，小丑会成为祂最大的阻碍，宿命的象征。
如果祂成功，他就是城市自由之路上的垫脚石，为祂留下永不磨灭的刻印；如果祂失败，那更好了，他们可以一起沉沦，永不分离。
‘坏孩子’啊！”
小丑癫狂的情绪并未影响到哥谭，祂的语气很平静：“坏孩子要接受惩罚。”
“哦，好吧。”小丑对祂扬言要“惩罚”他接受良好，甚至还有些兴奋。
“你是要杀了我吗？”
哥谭没有回答。
他侧着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应该杀了我的。”
“我是你的宿敌哦。”
“你以前还说过你和蝙蝠侠是宿敌。”
“不可以都是？”
“当然可以。但是坏孩子是不能如愿以偿的。”死在祂的手上，对小丑来说甚至算是奖励。
“真遗憾……呃！！”
城市意志垂眸看着他，张开五指虚压下去。一股无形的巨力碾压下来，瞬间将小丑的大部分骨头轧断。
祂撤下踩在他背上的脚，自顾自点点头：“这样就公平了。”
“‘烟花’的时间快到了，”祂看了一眼定时炸弹的方向，“既然你想要履行自己的宿命，那后续也应当交给命运。”
说完，祂转身向罗宾的方向走去。无人注意到祂的脚步有些踉跄，行动间怪异而僵硬。
在祂身后，肢体扭曲的男人喘着粗气，磕磕巴巴道：“如果……我能活下来……”
“我的、城市……还会接纳我吗？”
哥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当然。”
城市意志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子民。
小丑又开始低低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中，哥谭在罗宾身前蹲下。
罗宾的状态不比现在的小丑好到哪里去——当然，小丑的状态就是哥谭比照着他的惨状做的——以牙还牙，这很公平。
他还没有从被暴力虐打的痛苦中缓过来，脑袋嗡鸣着，对外界的一切辨不分明。
但是他的头脑一直保有一丝理智——他在等小丑离开。
只要小丑走了，罗宾就还有机会挣脱身上的镣铐，再想办法逃出去。就算时间不够，至少……至少能救下他的母亲。
直到他听到哥谭到来的动静。
容易的事。
祂一定付出了什么。很小就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犯罪巷男孩如是想道。
但是从他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祂的背影，而他没有力气爬起身。
——现在他看到了那份代价。
眼部的肿块让罗宾的视线有些模糊，但逐渐靠近的少年身上的痕迹已经到了不需要看清也能判断的地步。
——破碎。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一条条电弧在祂的皮肉下游动，将血肉崩裂开来，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那些深可见骨的裂痕随机出现在少年有些纤瘦的躯体上，让人怀疑祂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四分五裂。
奇怪的是，每次的崩毁和复原中，祂的身上并没有血液流出，甚至罗宾还看到有几块疑似血肉的东西像是什么瓦片一样从祂的身上剥落，又在未知能量作用下消弭于空气中。这让祂更加像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偶，而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哦，祂确实不是人类。
罗宾恍惚想道。和哥谭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若不是祂那异于常人的“五官”，他时常会忘记这是一个非人类。
等等！五官？
刚才……他好像看到了哥谭的五官？
有一瞬间，城市意志泛着幽蓝光芒的右眼在他模糊的视网膜中格外显眼，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随即被哥谭制止。
祂将这个勇敢的大男孩抱进怀里，轻轻按住他的头不让他看清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
嗨呀，祂也是有包袱的嘛╮(╯▽╰)╭
“抱歉，我来晚了。”
祂轻声说着，动作温柔地将他抱起。
罗宾忽然就觉得，之前的那些痛苦、愤恨都不重要了，他还有人爱着，这就足够了。
不过他还不能完全放松下来。
他手指微动，颤巍巍地拽了拽祂的衣领，忍着疼痛偏头看向仓库角落——那是希拉·海伍德被绑住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着祈求的意味：“G、哥谭……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救救我妈妈？
管哥谭看起来状态也不是那么好……但他还是不忍心看着她去死。
那是……妈妈啊……
哥谭小心避开他身上的伤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脊背：“放心吧，她不会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一道薄薄的白光笼罩在被捆在角落的女人身上，又很快隐没下去。
罗宾神情一松，紧绷了许久的精神彻底舒缓了下来。
尽管骨头碎裂的疼痛依然在侵袭着他的每一寸神经，但他久违地感到安心。
不必再警惕，不会再绝望，他已经安全了。
随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放松，一阵困意也随之袭来。
城市意志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该回家了，杰伊。”
历经磨难的大男孩将额头抵在祂并不算宽阔的胸膛，闷闷应了一句：
“嗯……”
……
“噼——咔啦——”
细小的电弧凭空汇聚，在他们面前缓缓拉开了一条漆黑的裂缝。
哥谭抱着罗宾，有些卡顿地歪了歪脖颈，右眼蓝光闪过，在两人身前覆上一层屏障，暴乱的能量扑面而来，又被城市意志的屏障阻挡，没有让怀中的人再次受到任何损伤。
“不要抬头。”祂叮嘱道。
然后抬脚迈入一看就不详的空间里。
直到祂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漆黑的缝隙中。这道裂缝才悄然合拢，仿佛未曾出现过。
空旷的废弃仓库回荡着小丑断断续续的笑声和女人的啜泣声。
“嘀嗒——嘀嗒——”
还有，定时炸弹的时间逐步走向尽头的读秒声——
或许是此前撕裂空间时那阵莫名的感觉——曾经束缚祂、压制祂的枷锁破碎的缘故，这一次穿越空间比哥谭想象得要顺利许多。
祂本来已经做好了就算抛弃这个拟态也要把杰森安全带回来的准备，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直到抵达镜像空间，祂甚至都还能勉强维持住人形。
不过杰森可没祂那么乐观。
城市意志的主场——哪怕是已经破破烂烂的主场——祂能够调动的力量也远比在外界要多得多。
哥谭当然不会让罗宾就保持着那种令城心疼的惨烈状态，一进到镜像空间内，星昼石的能量就在祂的操控下沁入他的身体，迅速抚平身上的创伤。
然而同样忍受着疼痛折磨的城市意志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祂忘记捂住这孩子的眼睛了！
哥谭：糟糕！我的形象！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伤势被治愈的罗宾鸟此前朦朦胧胧的视线都清晰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城市意志糟糕的状态。
少年模样的哥谭远比他在仓库迷糊时见到的样子更狼狈，不仅身上的裂痕更加可怖，在外界还不太明晰的五官在这里可是清晰可见。
杰森明显能看出祂左眼的不对劲。
玻璃质感的眼球上遍布裂纹，本该如宝石般璀璨的瞳孔黯淡无光，自眼角往下，一道仿佛要把人脸劈开的伤痕延伸至脖颈的位置，细密的电流覆盖在伤口的位置，阻止伤口愈合。
杰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满是担忧。
“喂！哥谭你……”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扶住祂，但是看着祂满身的裂纹又无从下手。
正常的人类带着这种伤势恐怕早就死得透透的，然而哥谭甚至还有闲心笑出声来。祂看着杰森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弯起了眉眼：“别那么紧张，看着可怕而已。”
杰森骂道：“你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他开始四下观察，到处找有没有什么急救物品——尽管这对哥谭可能没什么作用。
然而这一看又再次被惊住，诡异的红色触须满地乱爬，除了他脚下被哥谭刻意腾出的空间根本无从下脚。
他迷茫地抬起头，那些赤红触须同样张牙舞爪地缠绕在建筑上，镜像中的天空都被染红，透出不详的气息。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突兀的晃动还是其他原因，入眼的建筑上，砖石不断剥落，却在坠地的一瞬间化为光点消散，然后又神奇地恢复原状。
许多诡异的、大小不一的漆黑裂缝伴随着跃动的电弧在远方若隐若现。
红黑交织的云层厚厚地积压在上空，阴沉的空气闷到让人呼吸不畅。
——末日般的景象。
“这又是什么地方？！”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似乎随时会四分五裂的哥谭，几乎要急到跳脚，“我能帮你什么？！”
杰森和布鲁斯都能看出来，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韦恩家的城市意志正在变得愈发像是一个人类，然而在这种时候杰森才猛然发觉祂和他们还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不过他宁愿不要发现这种事情。
因为这意味着当祂像现在这样陷入危险时，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哥谭颇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发现自己形象抢救不回来的破罐子破摔）：“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也是‘哥谭’的镜像。以前跟你提过的。”
“我真没事，只是暂时割裂了意识和本体的联系，有点不稳定而已。”
“这叫‘而已’？！！”杰森都要破音了。
看看这糟心的地方，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吧！
他可不信哥谭的意识空间天生就长这样！
哥谭本就浑身疼，现在更是被他吵到头脑发昏，语气不禁有些委屈：“别那么大声嘛……我是来救你的啊……”
杰森立刻放小了音量，手足无措道：“对不起、我不是……”不是要指责你……
哥谭揉着额角摆摆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现在杰森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生怕再让哥谭不舒服，他将声音放到最轻：“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想也知道所谓的“和本体割裂”不是什么好事。
“回去就好了。”哥谭理所当然说道。
杰森还想追问要怎么回去，哥谭忽然浑身一僵。
糟糕……拟态好像要撑不住了……
祂僵硬着身躯，磕磕巴巴道：“哦，你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了……”
“我要去……休息……一会儿……”
话音未落，刚才还在和人说笑的少年就像被砸碎的瓷偶一样，在杰森震惊的目光中哗啦啦碎成无数片。纯能量构成的拟态就连碎裂时也不像人类那样血腥，反而有种别样的美感。
碎片化为万千光点飘散，逐渐融入到周围的建筑中。
“哥谭？！！哥谭！！！”
杰森瞪大了眼睛，猛然扑了上去，却没能捕捉到任何一枚光点，只能惊慌地喊着城市意志的名字。
——无人回应。
“轰隆隆——”
镜像空间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站立不稳的杰森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纠缠在建筑与土地上的红色触须如潮水般褪去。杰森爬起来追着离开的触须们一路奔跑，最后喘着粗气停在哥谭湾的码头上。
在他眼前，看似对标现实的“海水”如同血液般粘稠，触须们依次汇入“海洋”，却并没有和它完全融合，反而一条条分布在海面上，有规律地鼓动起来。
就像……血管一样。
没错，就是血管。
杰森怔愣地看着眼前震撼的一幕：这片象征着城市意志力量源泉的精神海，在汇集了大量“血管”之后，忽然静止。
霎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下来，连远处依然在不断崩开的裂缝时不时传来的细微“噼啪”声都听不见了。
但是这种凝滞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道沉闷的响动打破了这份寂静。
“砰砰——砰砰——”
“海面”随着血管一起缓慢鼓动起来，那有规律的跳动充满了生命力，猩红诡谲的“海水”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
——就像一颗巨大的心脏。
在杰森看不到的地方，停滞在时空乱流中的城市缓慢行动了起来，向着大洋彼岸的美洲大陆而去。
现世中，悬浮于废弃仓库之上的城市虚影再次闪现了一瞬，又缓缓隐没。
就在城市消失的下一秒，剧烈的火光吞没了这间罪恶的仓库——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远处响起，黑暗骑士将马力开到最大，直直冲向废弃仓库。
下一秒，仓库轰然炸开，爆炸产生的气流将蝙蝠侠掀飞出去。
他翻滚几圈卸去力道，迅速爬起身，难得有些慌张地冲进火场。
“不……杰森！！”
他不顾火焰灼烧带来的刺痛，拼命在其中翻找。
空就位，大量干粉倾泻而下，将仓库的火焰扑灭。
有科技设备辅助的蝙蝠侠很快从废墟中刨出一个昏厥的女人。
——希拉·海伍德。
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为杰森生母的女人，在确认她没有生命危险后就将其放在一边，继续寻找。
很快，他找到了第二个幸存者。
灰头土脸的男人衣衫破碎，四肢扭曲，全身多处烧伤，近乎奄奄一息。
就这样，他居然还能说话。
“咳咳……”他呛咳着，缓缓睁开眼，“小蝙蝠……你来啦……”
蝙蝠侠完全没有照顾濒死伤员的意识，恶狠狠拽着他的衣领质问：“罗宾呢？！”
“你说小鸟？咳咳……”他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死啦。”
“他在……爆炸的最中心……直接汽化……哈哈……”
“尸体……都没有哦……”
此时，蝙蝠战机自带的机器人已经将废墟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
小丑断断续续道：“我说了……他已经……唔！”
蝙蝠侠一拳打断他的诛心之语。
“你该死。”他愤恨地吼道。
小丑缓了缓，再次哔哔：“是呀……我该死……那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我杀了……那只小鸟……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他伤得真的很重，哪怕他现在还能说话，但是这种伤势要是再不抢救也必然会死亡。蝙蝠侠要杀他甚至不用废什么力，只需要再来一拳就可以达成目的。
蝙蝠侠举起了拳头。
小丑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极了……就是、这样……打下来……杀了我……”
锐利的拳风扑面而来，重重落下，狠狠砸碎了小丑脸侧的砖石。
细小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
……
蝙蝠侠扔下小丑，起身走出废墟。
他担心杰森，但是并不会被小丑的话冲昏头脑。
仓库的爆炸必然是小丑的杰作，但最大的疑点就是——小丑自己也在里面。而他身上除了烧伤，还有明显人为打断的四肢——不可能是他自己打的。
世界顶级的侦探下了定论——有第三方来过这里，并且，杰森很有可能还活着。
然而这不代表他不愤怒，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想要杀死小丑。
他无法想象，在他没有赶到的时间里，他的孩子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个“第三方”，他会有多么绝望？
甚至，还有一种细微的可能性，就像小丑说的那样，杰森已经……
一向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考虑的蝙蝠侠头一次拒绝去思考这种可能。
他召回了机器人，将蝙蝠摩托和希拉·海伍德运上战机，她将会在清醒后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作为这里唯一的目击者，她要先经历来自蝙蝠侠的审讯。
至于小丑……
蝙蝠侠站在机舱门口，定定看了他一眼，转身关上了舱门。
他没有杀他。
他只是没有救他。
……
小丑仰面躺在残垣断壁中，“嗬嗬”笑了起来，涌上的血沫呛住气管，让他边笑边咳，几要喘不过气来。
蝙蝠飞机升入高空，掀起一阵气流，随后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
废墟中，断断续续的笑声夹杂着呛咳声，逐渐微弱下去。
第67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七天
“你的意思是，小丑在安装了炸弹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主动留下，没有离开？”
漆黑的审讯室中，蝙蝠侠阴沉着脸质问面前表情瑟缩的女人。
被拷在椅子上的女人——希拉·海伍德拼命点头：“是的，我当时被捆起来动不了，我所在的那个角度看不到他们那边发生的事情……”
……
离开废弃仓库后，蝙蝠侠并未立刻返回哥谭，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降落，带着希拉·海伍德来到他提前找好的安全屋。
希拉·海伍德虽然是美利坚人，但她作为援助医生的编制还留在埃塞俄比亚的难民援助队伍里，蝙蝠侠不好直接带走她，毕竟还要考虑海关之类的问题。
因此他选择就地等待她醒过来，尽快获得他想要的情报。
这个女人无疑的幸运的，甚至幸运到诡异。
她直面了仓库的爆炸，身上却并没有明显的损伤，只不过在爆炸气流的冲击下陷入昏厥罢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但她同时也是不幸的，不幸就不幸在一醒来就要直面哥谭最大的恐惧。
蝙蝠侠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习惯，尤其在面对这样一个造成他儿子如今生死未卜状态的导火索时，他能忍耐住不迁怒已经证明他的素养了。
希拉能做出铤而走险倒卖医疗物资这种事，要是没点胆量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次差点被炸死的经历属实让她吓破了胆，而蝙蝠侠这一身看着就不太像好人的气势以及被布置得阴森森如同审讯室一样的房间更是让她战战兢兢，强烈怀疑自己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因此在蝙蝠侠表示有话要问她时，某种程度上还算有点小聪明的女人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坚决展现她有问必答的决心。
——于是就出现了上述的答案。
蝙蝠侠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答案当然不满意。希拉·海伍德的话语中有很多的漏洞，然而在心理学上颇有造诣的蝙蝠侠又很清楚她并没有说谎。
这就令人费解了——
“你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仓库就这么大，就算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总能听到些什么吧？
：“没、没有……”
眼看着蝙蝠侠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她浑身汗毛竖起，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在这个男人的手下一命呜呼。
感到生命受到威胁的希拉拼命回想当时的情况，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脑子就像被糊住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的反应到底还是让蝙蝠侠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什么都没听到，还是想不起来？”
希拉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她现在也分不清是没听到还是想不起来了。
“把当时你的感受，包括每个举动的想法都表述一遍。”
“……全、全部？”这哪记得住？
“你只管说，我自己会判断。”
希拉无法，只能按他所说的，从欺骗杰森开始，一直讲到仓库里小丑突然翻脸，把她也一起绑了起来。
关于前面的内容，尽管她的表达并不是事无巨细，但依然能从中看出完整的行为逻辑，而到后面就不行了。
她说小丑反水后自己过于害怕一直在哭，而小丑那边莫名安静了好一阵，直到炸弹爆炸前夕，她才听到小丑的笑声。
在她的描述中，小丑的笑声是断断续续的，大概率那时候他已经被“第三方”打伤。
蝙蝠侠判断道。
“对了，当时仓库里的光线好像比之前亮了一些。”
光线？
蝙蝠侠的脑海中已经根据希拉的表述建立起了仓库的结构图，那座仓库没有窗户，只有小丑一行人临时加装的灯泡，并不存在其他的光源。
——屋顶，或者墙壁。
希拉的表述已经让蝙蝠侠排除了大门的可能性，“第三方”肯定是从其他地方闯入的仓库。
同样，蝙蝠侠还暂时排除了那些空间类能力的持有者，毕竟他抵达的时候还是黄昏，如果仓库中亮度发生变换，大概率是物理闯入导致外界的光线透了进来。
蝙蝠侠立刻抛下希拉回到战机上。
战机配备的人工智能连接了隶属于韦恩科技的卫星，迅速定位到仓库的位置。
时间不断前移，很快定格到爆炸的前夕，然后——
画面被云层挡住了。
罩下的眉头皱起。
海伍德毫发无伤的身体、记忆含糊的证言、被各种“巧合”掩盖的“第三方”，还有……他在找到杰森后又被小丑引开，其后又发生一系列事情导致他迟迟没能赶到的“意外”……
他联想到了哥谭当初被“禁言”的状态。
扎坦娜曾经说过，所谓的“剧情”和“规则”——即魔法侧概念里的“命运”，是有自我矫正功能的。祂就像是一个死板的程序，当程序遭遇外来攻击导致运行出错，祂只会有两种做法：消灭“病毒”，或者掩盖“病毒”。
而在蝙蝠侠已知的范围里，唯一称得上变数，也确实被规则阻拦过的存在只有一个。
他连接了留守在家的阿尔弗雷德：“阿福，哥谭有回来过吗？”
阿尔弗雷德回答道：“没有，我没有看到哥谭老爷。”
为防有所遗漏，他还调用蝙蝠电脑检索了哥谭所有的监控，均未发现城市意志拟态的踪迹。
“我知道了。”
蝙蝠侠挂断通讯，原地思索了几秒。随后返回安全屋将希拉打晕，连带着她的犯罪证据一起扔到了援助队负责人的门口——她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在监视到负责人听到动静开门出来发现昏迷的女人后，蝙蝠侠驾驶着战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哥谭。
……
蝙蝠战机的速度很快，哪怕是跨越大洋也不过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等蝙蝠侠进入哥谭境内，却并未感知到那份早已熟悉的、如影随形的视线。
他心下一沉——
杰森在镜像空间已经待了好几天了。这两天来，那片诡异的“海洋”一直保持着疑似心脏搏动的样子，一点额外的动静都没有。
这不免让他有些焦躁。
哥谭在他面前骤然破碎的样子时常在他的记忆里回放，每次想起都能感受到那种无力。然而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不仅找不到声称要休息的哥谭（其实他怀疑祂就在海水里面），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只能相信城市意志的话，相信祂真的如祂所说不会有事。
森坐在码头上盯着精神海，恶狠狠咬了一口辣热狗。
这座镜像城市在这种奇怪的细节方面倒是和现实一模一样，就连他喜欢去的辣热狗摊都一比一的复刻了出来。尽管并没有摊主为他制作美食，但食材和炊具都在，动手能力极强的罗宾自力更生解决了自己的饮食问题。
至于在陌生的空间里那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食物到底能不能吃……
拜托，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几天不吃东西是会死人的！哪有条件做选择啊！
好在城市意志不太可能在这方面坑他，反正这几天他从小吃摊和超市搜刮而来的各种食品和饮水并没有让他吃出什么毛病来。
杰森咕咚咕咚灌下大半瓶水，起身从礁石后拖出一台监测仪器。他这几天也没闲着，简单探查过镜像空间后，就从这里的蝙蝠洞挑挑拣拣翻出了一堆能用的设备。
甭管科技侧的蝙蝠设备用在哥谭这不太科学的城市意志身上有没有效果，起码他是忍受不了干等着没有着落的日子。
监测仪毫无阻碍地没入海面，杰森低头看向屏幕，上面显示的能量数据维持在一种相当稳定的状态。
——一如前两天，并没有给出什么靠谱的反馈。
好吧，他习惯了。
杰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返回去研究其他设备。
就在此时，刚才还平稳得如同蝙蝠侠心跳的仪器蓦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轰隆——”
城市陡然震动起来。
……
每次空间里发生异变都首当其冲倒霉的杰森再次被震倒在地。
不过他可没闲工夫抱怨，事实上，时隔多日这个见鬼的镜像终于再次有了反应，他高兴还来不及。
——希望是个好的反馈。
杰森想着，在剧烈的震动中稳住身体，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就爬了起来，回头看向震动的源头——
海岸边的“海水”如退潮般急速收缩，原本还算是一个平面的“海面”中心处随之暴涨起来，很快鼓出一个巨大的鼓包。
这几天一直安静当着“血管”的触须们又活跃了起来，它们疯了一般涌向中心，缠绕在鼓包上，像挖冰淇淋球一样将其挖了出来。
被托举起来的赤红色“鼓包”，或者说球状物缓缓升高，狰狞的触须遍布其上，让光滑的球面变得凹凸不平起来，像是某种怪异的纹路。
直面这一幕的杰森感到一股压抑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汗毛竖起，在危险之中锻炼出的直觉正在疯狂预警。
他踉跄着找了个还算稳定的石壁把自己固定好，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直面这颗大概会令每一个巨物恐惧症感到疯狂的球体。
刨除最初见到它的震撼，杰森越看越觉得这颗球状物的造型有些眼熟。
他仔细思索，终于从回忆中挖出了这份熟悉感——来自他在学校天文社团观察星空时看到的景象。
那是，一颗星球。
第68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八天
“我可以肯定祂就是那个‘第三方’，但是我不知道祂是否是在以身涉险，你知道的，祂是城市……”
“你能不能先把你的嘴闭上？！”
正在捣鼓魔法阵的魔法师小姐忍无可忍，转身冲着某只正在叨叨的蝙蝠吼道。
是的，在发现哥谭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消失后，蝙蝠侠第一时间找来了万能的扎坦娜。
扎坦娜不得不说，自从那个不符合常理的城市意志出现后，蝙蝠侠找她的频率比往年加起来都要多，让她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对小情侣当成了增进感情的工具人。
她抱怨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唠叨的一个人！”
爱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连蝙蝠侠都OOC了。
蝙蝠侠闭上了嘴。
老实说，这也不能怪他。杰森被小丑抓走后他一直处于焦虑和自责之中，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又听闻儿子疑似遇难的噩耗，还推断出自家恋人以身涉险跑去救儿子如今下落不明……饶是冷静坚强如蝙蝠侠也被这一系列让他心脏反复横跳的发展整得心力交瘁。
几天之内两个重要的家人接连失去消息，他能勉强保持理智已经很不容易了，在值得信任的人面前多说几句话算是他缓解压力的手段。
扎坦娜也没有揪着这点不放，看蝙蝠侠没再干扰她后就不再理他，专心画她的魔法阵。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花纹复杂的阵法瞬间点亮，散发出金色的光芒。扎坦娜拿出此前蝙蝠侠找她占卜时剩余的契约——就是那份哥谭附身猫猫时签下的契约——点燃，开始对着魔法阵念咒。
契约的碎屑目的明确地飘向魔法阵中心，在上空盘旋，金色的法阵随之闪烁起来。
几分钟后，法阵闪烁的频率突然加快，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变得毫无规律，随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扎坦娜皱起眉头，语气严肃：“城市意志不在本体……”
蝙蝠侠上前追问：“什么意思？”
扎坦娜抬起头看向他：“换言之，现在的哥谭就是一具空壳。但是契约绑定的是灵魂，哪怕祂脱离了本体也应该能追踪到祂的行踪。可是魔法失败了。”
“
两种可能。哥谭的意识不在这个世界所以魔法探查不到，还有一种就是……”
“城市意志已经彻底湮灭。”——
此时，被恋人和儿子惦记着的哥谭正站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是的，回忆。
谁能想到祂都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中了，还能再进一个回忆场景。
不得不说这有点套娃。
祂觉得自己的记忆就像某些吊人胃口还经常吃书的策划或者编剧，每次都能看到新的“惊喜”。
老实说，哥谭并不觉得惊喜，祂只是很疲惫。
曾经在眼前闪回过的一些画面——特指布鲁斯和杰森花式死亡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祂的面前。
甚至不止这些，还有迪克、阿福和一些看装束应该也是罗宾但祂还不认识的孩子。
或许是某些来自命运的恶趣味，几乎每一位蝙蝠家的人都有着死亡的经历，有的因为各种原因复活，也有的在死亡之后让整个世界走向了另一种发展道路。
而祂的子民——不仅是祂所青睐的英雄们，还有那些普通民众，都在这混乱的过程中受到不可磨灭的伤痛。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每一个宇宙，而这些宇宙又不断经历毁灭和重启，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就像是一种诅咒。
听着子民的痛苦、哀嚎、怨愤，哪怕是无知无觉的城市也是会难过的。
每一个世界、每一次重启，这份难过都在叠加，强烈的情绪让哥谭诞生了模糊的意识。
但这对祂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了自己的思维和情感，却没有能力干涉现实，只能困囿于本体中旁观，徒增痛苦。
祂实在是太想改变这一切了，于是在又一次的宇宙重启中，哥谭窥见了漏洞，祂舍弃了链接平行世界的能力，将所有力量凝成一个不太稳定的灵魂，顺着漏洞钻进了高维世界。
是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平行世界的城市意志”，所有的平行世界，只诞生出了一个灵魂。
祂所听到的来自其他世界的“告诫”，都是多次重启中留下的刻印。
的束缚，恢复链接平行的能力。
可惜祂没能在高维世界待满一个人完整的人生，但十几年的淬炼足以让死板的“世界规则”无法直接抹杀祂，甚至在祂觉醒前都察觉不到“哥谭”的异变。因此祂才有足够的时间在这一次重启后的主宇宙中逐步成长。
某种程度上小丑确实帮了祂不少忙。没有星昼石和星夜石，祂可能直到这一代蝙蝠侠死去，宇宙再次毁灭或重启都攒不够大范围干涉现世的能量。而在祂拥有足够的能量亲身融入人类社会后，才能更好地体验到那些复杂的情感。
祂自万众的情感中诞生，自然也要在情感中完善。
逐步完整的灵魂积累了太多的情感，终在重要的人遇险时爆发，哥谭舍弃掉代表“负面”的能量，打破了杰森的命运线，也挣脱了祂自己的枷锁。
就如小丑所言，祂是万千宇宙中唯一的变数，也是唯一的奇迹。
……
眼前漫长的回忆到布鲁斯·韦恩出生那一刻戛然而止。英俊稳重的男人站在病床旁边，难得手足无措地看着刚刚生产结束的妻子，护士抱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向他递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哥谭步伐轻快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那个眼睛都睁不开的、丑丑的婴孩，眉目柔和。
谁能想到这样柔软的小家伙，未来会成为孤身承担起一座城市的英雄呢？
祂想到后来和布鲁斯之间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因为重温过去的痛苦而感到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几分。
那场意外的飞机失事打乱了祂的计划，但事情又没有那么糟糕，起码这场意外让祂收获了一个男朋友。
城市意志低下头，轻轻在婴儿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这座城市欢迎你的到来，亲爱的布鲁斯。”
下一秒，静止的回忆空间轰然破碎，无数能量碎片融入少年的身体。
意识空间之外，现世无法观测的地方，漂浮在哥谭市上空的镜像城市骤然蔓延出无数精神触须，它们褪去被星球能量影响的颜色，只以最本源的透明状态向时空缝隙中攀爬。
触须们穿过一道道裂缝，跨越了无数时空，来到崭新的宇宙，然后——
一一融入“哥谭市”。
随着链接的宇宙不断增加，少年模样的城市拟态身形也在逐渐拉长，五官也趋向成熟。
精神触须链接上每一个存在“哥谭”的宇宙，化为一张巨大的网络。“网络”的核心，庞大的镜像城市化作虚影，缓缓下降，最终和主宇宙现实中的本体融为一体。
——链接完成。
无形的震荡顺着构筑“网络”的精神触须蔓延出去，在多元宇宙之间的缝隙中掀起一阵波澜，又很快平息。
……
【第四维度，众神之域】
高高在上的新神族纷纷有所感应。
“有新神……诞生了。”
“在哪里？”
“……找不到……被隐藏了……”
“不、不是新神……”
“祂还在成长……祂的生命层次更高……”
……
【地球，卡玛泰姬】
端坐冥想的女性法师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向美洲的方向。
她新收的弟子跌跌撞撞闯了进来，眼神惊恐：“古一法师！你有没有感觉到……感觉到……”
古一安抚地冲他点了点头：“你没有感觉错，放心，那应该不是敌人。”
外科医生转职的实习法师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嘟哝道：“那就好，我看其他人都没什么感觉，还以为见鬼了……”
法师都有了，这个世界有鬼也不奇怪。
古一法师眼神慈祥，这个命中注定的新弟子确实天赋异禀，还没入门就能感应到如此高层次的能量反应，以后把圣殿交给他她也很放心。
目送得到了准话的弟子放心离开，古一法师在原地随手做了个占卜。
看着占卜结果，她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城市意志……么……”
……
【哥谭，蝙蝠洞】
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恋人和孩子，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的蝙蝠侠蓦然顿住。
他下意识按住了额头，不自觉轻声道：
“……哥谭？”
……
【镜像空间】
比那次地震还要剧烈且持久的震动把此处唯一的活人震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
牢牢扒在石壁上的杰森只感觉度秒如年，脑浆都要被晃匀了，此前放的检测仪器——不愧是蝙蝠出品质量就是好，在这种震动下都还没坏——还在以比几万只尖叫鸡还要吵闹的分贝大声报警，更是令人难以忍受。
就在杰森怀疑自己早晚会在地震中疯掉或者聋掉时，漫长的震动终于停止了。
他警惕地等待了几分钟，确认暂时不会再次地震后，就手指打颤地把自己从石壁上放了下来。
刚下来时杰森还有些不适应，走路跌跌撞撞差点没摔到满地乱爬，好不容易才跑到居然还在坚强报警的仪器旁边，伸手把它关掉。
他晕乎乎地想着，既然震动停止了，是不是哥谭那边有了好消……
“喀拉——”
清脆的破裂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中格外显眼，杰森“唰”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息……
在他的视线中，那颗怪异可怖的球体表面，蓦然裂开一条缝隙。
第69章 暗中观察的第六十九天
粘稠如血的红海之上，狰狞的触须托举着一颗诡异的“星球”立于高空。细密的裂缝突兀地出现在它的表面，然后逐渐蔓延、扩大，猛然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自裂缝中探了出来。
那双手扣住裂缝的两边，将其撕出一条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随后踏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几乎是少年版哥谭长大后模样的青年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五官依然精致，但比过去少了几分雌雄莫辨，多了些英朗。
在祂身后，“星球”彻底崩裂成无数碎片跌落“海水”中，被躁动的精神海全数吞下。原本托举着“星球”的触须乖顺地凑到袖的脚边，为被铺就一条赤色阶梯。
青年缓缓睁开眼，眼神古井无波。袖静立于不详的血海之上，复古与时尚混杂在一起的古怪衣着看似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祂微微垂下头，左边的瞳孔依然暗淡无光，幽蓝色的右眼机械似的转了转，定格在脚下的触须上。
城市意志的化身慢悠悠抬起一只脚，踩在了阶梯上。
“嗡——”
一阵普通人无法察觉的嗡鸣声震荡开来，自被的脚底始，赤红的触须开始迅速褪色。
青年一步步从高空走了下来，在袖身后，重新化为透明的触须软软跌入海中，以它们为中心，猩红的精神海也开始褪去颜色。
哥谭的位置距离岸边还很遥远，走路的速度也并不快，但奇怪的是，杰森就是能够看清池的每一个动作，甚至在他的感知中并没有过去多久，青年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该说些什么？
杰森定定地注视着袖，张了张口，喉间却有些堵塞。
眼前的哥谭有一种莫名的神性，让他无法找回过去打闹时的放肆。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他那个哥谭吗？
不过很快杰森就发现他多虑了。
这个身形样貌既熟悉又陌生的青年眨了眨眼，眼中淡漠的神色迅速褪去，池绽开一抹快乐的笑容，抬手在杰森头顶比了比。
“我又比你高了耶！哈哈哈你是不可能超过我的！”祂得意道。
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处在极速生长的时期，几乎没几天就需要阿尔弗雷德重新定一批衣服送来。而定格在少年模样的非人类先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杰森的身高一天天逼近池，直至与祂近乎持平。
如今完全解锁力量的哥谭终于把拟态变成了成年体，身高直接拔到一米八，完全有资本傲视罗宾。
杰森： “……”
他错了，这还是那个蠢兮兮的城市意志。
他没好气道： “我还会再长的！”
一米八算什么，在普遍比较高壮的欧美人中不过基操罢了，他相信自己早晚能再次超过这个智障城市！
不过这样一来，刚才还有些紧绷的气氛一扫而空。哥谭看着表情松快下来的杰森，眼底闪过一丝包容的笑意。
“等你真的超过我再说吧。“
杰森哼哼两声，一边试图把陷在泥里的监测仪拖出来，一边看似不在意地问道： “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哥谭沉思两秒组织语言，然后发现实在太复杂了，懒惰属性上头，四舍五入总结了一下：“总之就是我因祸得福进化了，比以前更强了！”
杰森：这省略得也太多了吧！
他瞪着哥谭，看被一副脸皮厚如本体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多半得不到完整的经过了，不过他对此倒也没有那么关心，只要池平安就好。
他关注的还有另一件一直想问但没来得及问的事：
“你的眼睛……还能恢复吗？”
哥谭嘴上说自己变强了，看祂现在这副样子倒也算有说服力，可是那只布满裂纹、毫无光泽的左眼时刻在提醒着杰森，他的城市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
而这个代价……到底有没有弥补的可能？
哥谭指了指左眼： “你说这个？”
“确实是有点影响美观。”祂捏着下巴作思索状，“不过实际应用没什么问题啦，你也知道我看东西有没有眼睛完全不重要。”身为本体就是一座城的城市意志，拟态上的眼睛真就只是一个装饰品而已，唯一需要可惜的就是损失掉的星夜石能量，不过那也是必要的牺牲，没必要纠结。
祂端详着杰森的表情，感觉他还是有点不满意的样子，无奈地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小年纪别想那么多，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
杰森抿了抿唇，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在这时，已经完全归于透明的海水重新涨到合适的位置，恢复了平静。原本同样猩红的天空也变回了哥谭常见的泛着点灰的蓝色。城市边界处若隐若现的时空裂缝——闭合，因为震动而凌乱破碎的花草树木、砖石建筑也如时光倒流一般恢复原状。
目睹这一切的杰森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
如果镜像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一样的话，他们好像已经失踪快两周了，他不敢想象蝙蝠侠找不到他会发生什么事。
尽管他总是和养父闹矛盾，也确实觉得他对他并不关注，但这不代表自己失踪两周蝙蝠侠也无动于衷啊！更何况还连带着哥谭！
听到这话，哥谭还在乱揉的手僵在了原地。
杰森狐疑地看向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哥谭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干笑道：“啊哈哈……我们大概、可能、也许……”
祂在杰森越来越危险的视线中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暂时出不去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困在这里不知道多久？！”
回到镜像中的韦恩宅，杰森对着衣帽间的落地镜敲敲打打，不信邪地试图钻出去。
哥谭眼神乱飘：“我刚进化，能量还不稳定嘛……实在是没法开通道……”
其实不止是能量不稳定的问题，灵魂已经达到更高层次的哥谭理应前往众神之域，在多元宇宙中留下的只会是祂的分身投影。
祂现在还能留在这里某种意义上是卡了BUG的。如果把高维宇宙和祂目前所处的多元宇宙比喻成两个法律不同的国家，祂就是已经更换了国籍（跑去高维宇宙）的本国人，因为还有房子（本体）在本国，所以本国（世界规则）允许祂居留，只不过会限制祂做一些“非法”的事情（剧透）。
但这只限于“普通人”。现在的问题是，祂不仅换了国籍，还拥有了战略武器级别的身份，没有哪个国家会让别国的核弹头跑本国住着吧！开关还不在本国手上的那种。
因此，进化后的哥谭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一边祂还在缓慢吸收多元宇宙的情感能量进一步成长，另一边多元宇宙已经开始排斥祂的存在，要不是杰森这个本土居民还在祂的镜像中，或许在祂链接完平行世界的一瞬间就要被排斥走了。
不是说祂不能强行破除这种排斥，但是死板的世界规则可不会因为祂强硬而退避，只会和祂鱼死网破——祂只是想本体留在这个世界和男朋友贴贴，不是想毁灭世界啊！
所以祂必须找一个契机，重新拥有本宇宙的“合法身份”，让世界规则无法排斥祂，才能带杰森出去。
“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出去？”杰森颓然坐在地板上。
哥谭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等。”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
哥谭耸耸肩，神秘一笑。
——当然是等到至尊小超人打破现实之墙啦。
与此同时，现世中的哥谭。
在阿尔弗雷德担忧的视线中，不眠不休寻找了两周的蝙蝠侠终于愿意从恋人和儿子失踪的困顿中走出来，随后就倒在床上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
等他醒来后，似乎就此认了命，重新捡回了属于蝙蝠侠的工作——哥谭不能没有蝙蝠侠，正义联盟也不能。
布鲁斯看似和过去一般稳重，有条不素地处理着这段时间积压的任务，但阿尔弗雷德和迪克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尽管事情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布鲁斯依然坚信哥谭和杰森不会就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但是这一次的事件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他愤恨于自己的无力，焦躁于毫无消息的家人，并且自虐一般地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他要更强大、考虑得更周到、保护得更全面，才能不让自己重蹈复撤，他绝不能接受自己再失去任何一个家人。
这点上哥谭的犯罪者们非常有发言权。他们发现，失踪多日的蝙蝠侠回来后好像更凶残了，他下手更加不留情面，以前还只是打断几根骨头，现在近乎是只留一口气。
这种偏激的状态也让刚因为老爷走出来松了口气的老管家再次提起了心。他只能寄希望于同为老爷养子的迪克少爷能给他带来一些安慰。
迪克心里也苦啊。
他本来好好在隔壁打拼自己的超英事业，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关系越来越好的弟弟生死不明了，自己老家的意识也不见了，原本就独.裁偏激的老爹也因此更苦大仇深了，仿佛一夜之间世界都变了样。
他同样担心失踪的两人，但是又无从下手，只能先紧着开导老蝠亲来。
因此，最近哥谭的夜晚时常能看到夜翼被蝙蝠侠暴接的场面。
反派们倒是想去看蝙蝠侠的热闹，但是这段时间的蝙蝠实在太凶了，他们在经历了数次医院抢救后，还是放弃了触这个霉头，只暗搓搓辱骂这两个没事找事的超英。
同样把蝙蝠侠的不对劲看在眼里的还有镜像中的杰森。
虽然暂时无法离开，但是哥谭依然可以单向窥看外界，被专门给了杰森一面镜子打发时间，自己则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对杰森来说，小丑当初的话并不是对他完全没有影响的，被敲碎骨头濒临死亡的痛苦给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也难免对迟迟没有赶到的家长有所埋怨。
但是那些埋怨，甚至一丝微妙的恨意都在这几天的旁观中日渐消磨。
他看着布鲁斯自虐一般地对待自己，看着他差点打破自己的原则对罪犯下杀手，看着夜翼每每阻止他都要被揍一顿……
杰森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为布鲁斯对他只有责任，收养他也不过是为了防止他走上犯罪的道路。
现在发现，他对他的爱，似乎比他想像的还要多一些。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些负面的情绪无从安放。
杰森烦躁地在镜像中的蝙蝠洞里踱步，忍不住道： “哥谭，他这样下去不行……”这段日子布鲁斯受的伤都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多了。
蝙蝠洞里无人回应。
“哥谭？哥谭？”
他又喊了两声，想到了什么，脸色黑了下来。
他抽下自己制服的披风，熟门熟路走到蝙蝠洞的淋浴间， “啪”地一声按在了淋浴间的镜子上！
镜中隐约出现的健美体魄被披风遮挡。近乎贴在镜子上、仅剩的一只眼睛都在放光的青年遗憾地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扭头看向表情扭曲的杰森。
“……有什么事吗？”
杰森深呼吸半晌，还是没忍住大声吼道：
“你的能力不是让你用来偷窥布鲁斯洗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哥潭（擦口水）：我男朋友真帅嘿嘿哩……
杰森：
ps：上章提过老爷其实降约威知到了哥谭，所以他判断他们大概索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迟迟没有出现说明还是课到某些问题，而他对此又无能为力。老爷把杰森以及哥谭遇险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难免更加偏激。接上章的补充设定：
1.哥谭还会继续缓慢成长，以后会达到比新神更高的层次，但是需要的时间很长很长，几百上千年都有可能，这就是未来的事了。当前的实力如果以达叔（达克赛德）本体做对比的话，就是灵魂层次暂时差不多，硬实力不如他，但是如果能把他拉到哥谭范围内就稳赢。打达叔在本世界的投影也是稳赢。
2.关于重启：DC宇宙还会重启多少次谁也不知道，反正本文这是最后一次了，哥革不会再让它重启的（doge）
3.至尊小超人：来自始源地球的超人同位体，在他的世界大部分超英故事都是漫画，能力很强。原作里他因为打碎“天堂维度”的现实之墙改变了很多既定现实，其中就包括了已经死亡的杰森复活。
杰森复活也有不同版本，最新版应该是被刺客联盟愉走尸体泡池子复活，也是动国《红头罩之下》的版本。本文采用上一版，即至尊小超人打碎现实之墙导致他复活，原作他复活后是直接从坟墓爬出来的，神志不清流浪了一段时间，然后被塔利亚捡走泡池子恢复的神志。（本文杰森没死，不需要复活，但是至尊小超人依然会走剧情，哥谭打算根据这段剧情动点手脚）
pps：番外计划暂定有：一些小鸟后续，哥草日记，平行世界的超级加辈，最后还有一个TE结局。（如果有其他想看的梗可以评论区留言，如果有灵感就会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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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暗中观察的第七十天
青年眨了眨眼：“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就算是你洗澡我也看过啊！”
杰森一噎：“……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你就是个城而已，也没这概念啊！
哥谭狡辩道：“有什么不一样……再说了，那是我男朋友诶！”合情合理合法的那种！
杰森放弃和祂争论人类的道德观念问题， 很明显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尽管非常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已经习惯了城市意志这种一点都不顾忌未成年人，光明正大痴汉的举动。
他努力把话题拗回来：“你不觉得布鲁斯的状态很不对劲吗？”
哥谭也收回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但也没有像他那么严肃：“我知道，他给自己的压力太多了。”
祂拍了拍杰森的肩膀安慰道：“不用过于担忧， 相信布鲁斯。”
蝙蝠侠的意志足够坚定，从困顿中走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城市意志看得很开， 杰森现在好好活着， 布鲁斯的状态远比祂记忆中那些“过去”好得多， 只要等他们安全出现在他面前， 这段时间的一切烦恼都会不攻自破。
杰森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否认自己担忧布鲁斯的说法：“现在就连迪克都没什么办法。”布鲁斯身边的人还是太少了， 这种时候要是有更多的亲人在他身边或许会好上许多。
“如果能再来几个人安慰他……”
哥谭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很快就会有个新小孩毛遂自荐了。
唔，希望真到那时候杰森还能有现在这种想法。
“安啦安啦， 担心也没用。”祂摊手， 这种该死的无力感祂已经习惯了，现在好就好在希望就在眼前， “不如尽快想办法出去。”
杰森眼神死：“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不好说。”哥谭算了算时间， 每次宇宙重启这段“命运”发生的时间都不一样， 有时候甚至根本不会发生，所以祂最近也有在做第二手准备。
“唉ε=（？ο｀*）……”一人一城忧愁地叹了口气。
……
时间就在城市忙着偷窥自家男朋友， 杰森忙着观察老蝠亲，总之不管什么出发点蝙蝠侠都在被这俩人360°围观的过程中流逝。
不得不说， 杰森确实是有些魔法天赋的，具体体现在（划掉）乌鸦嘴（划掉）预言上。
才说完“希望有人安抚蝙蝠侠”的言论没多久，一个自称提摩西·德雷克的孩子就敲响了韦恩家的大门。
提摩西，或者可以叫他提姆，那真是一个非常聪明听话的孩子，和迪克还有杰森完全不同。对现如今控制欲几何式上升的蝙蝠侠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助手。
提姆的出现让这段时间有些沉郁的韦恩家焕发了新的生机。
好消息，布鲁斯好像真的从那种自虐式做任务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行事风格也逐渐变回了过去的样子。
坏消息嘛……
“他居然当了罗宾！他怎么可以当罗宾！”刚为布鲁斯开心没多久的某（前任）罗宾叫嚣着，桌子锤得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找那个比他小好几岁的男孩儿真人PK。
他只是失踪了几天而已，怎么一转眼就失业了呢？
“我还没死呢！这个老家伙就换罗宾了！”杰森愤愤踹了一脚蝙蝠侠的专属座椅（镜像版），不甘心地哔哔着。
哥谭：“……”
“喜新厌旧的家伙，他就那么喜欢捡孩子吗？”
“我哪里比不上他？他这是趁虚而入！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长大还了得！”
杰森气得背着手在蝙蝠洞转圈圈。
你之前不还在担心布鲁斯的心理状态，想要有人来安慰他？现在得偿所愿，又开始吃醋了？
哥谭感叹，果然布鲁斯带出的孩子多少都有些口是心非的特性，宇宙重启说不定都能剩下嘴来。
祂心里腹诽着，嘴上很明智地没有出声。
然而城市意志明哲保身，气性上来的少年人却不打算放过祂。
喜新厌旧的老蝙蝠不能指望了，但是杰森还可以向城市本身寻求认同。
他“唰”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哥谭：“你说，谁是你最喜欢的罗宾？”
哥谭：……哦豁，送命题。
祂眼神一飘。
最喜欢的罗宾啊……
哥谭不由想到重启前的某只海星。
其实对祂来说，“罗宾”的人选远不止现在的这三个，解锁了全部记忆的祂真要算算时间，占有“罗宾”身份最久的那位现在应该还在刺客联盟当少主。
不过已经长成完全体的祂比过去情商高多了（自认为），祂当然知道话不能这么说。
于是祂微微一笑，表情真挚温柔：“……当然是你啊杰伊。”
“你犹豫了！”杰森的语气像是在指责什么花心渣男一样。
哥谭这副表情完全和布鲁斯应付那群前女友时一模一样！
哥谭：糟糕，找错参考对象了。
祂稳住表情，努力用最诚恳的语气解释：“怎么会呢？和我接触最多的罗宾就是你了，一说罗宾我当然只会想到你，刚才不过是在思考除你以外还有哪些罗宾罢了。”
尽管知道这个智障城市心里不一定真是这么想的，起码面上说得还算好听，杰森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解释。
哥谭松了口气：计划通√
……
事实上，杰森对提姆的存在倒也没有嘴上说的那么排斥，也就是在蝙蝠侠决定给他授予罗宾制服的那天和哥谭闹腾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安静的旁观状态。
他真的很少有这么长时间完全无所事事的情况。小的时候在犯罪巷要为生存努力，大了一点又被布鲁斯捡回去，没多久就开始接受罗宾的训练，这个十五岁的大男孩经历过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遇上的跌宕起伏，早就比同龄人拥有更加成熟的心性。
然而再成熟他也只是个少年，现在还能保持平静只是迫于外部因素，并且还没遇上某些导火索。
哥谭看着抱膝坐在镜子前的杰森，对此抱有一定的忧虑。
当那个对杰森来说熟悉的、刻入骨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哥谭时，城市意志就知道情况不妙了。
就像某种黑色幽默，妆容夸张的男人摇身一变成了拥有豁免权的外交官员。
紫色西装的外交官就这样出现在布鲁斯·韦恩的宴会上，笑眯眯地冲着他敬酒，而向来荒唐却潇洒的韦恩难得失去了笑容。
镜中的这一幕格外刺眼。
“小！丑！”
杰森双眼通红，一拳锤在了镜面上，寸寸裂纹把镜中男人的脸庞分割成扭曲的数块，更衬得他滑稽而可怖。
一只手自杰森身后探出，轻轻包住了他被镜子划伤的拳头，白光闪过，伤口迅速愈合。
哥谭一手按在他的肩头：“冷静点。”
杰森呼哧呼哧喘着气，在柔和的能量浸润下逐渐平复下来。他没有质问哥谭小丑为什么还活着，当时仓库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哥谭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那种情况下小丑还能活下来只能说明他命大。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看着这个家伙再次出现在哥谭耀武扬威。
他扭头看着青年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小丑，他该死。”
说完，杰森甩手离去，没多久就另外找了一面新的镜子，让哥谭帮他把视角调到小丑的身边。
哥谭心下叹息，还是帮他做了。
……
其实杰森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希望，希望蝙蝠侠能为民除害，不过当他看到蝙蝠侠屡下重手，在关键时刻被夜翼和罗宾阻止后，还是放下了这份不切实际的想法。
拥有外交豁免权的小丑如果死在哥谭，必然会带来巨大的麻烦，蝙蝠侠差点杀死他已经是他不冷静的表现了，夜翼和罗宾的阻拦是正确的。
然而眼睁睁看着这个祸害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杰森也咽不下这口气。
他不打算让布鲁斯承担这一切。他想。
他的仇，他自己会报。
“出去之后，我要杀了小丑。”
在哥谭路过他身边时，杰森忽然说道。
祂垂眸看着少年，轻轻摇了摇头。
“你说过不会干涉人类之间的斗争！”城市愿意接纳小丑那是祂的事，他没有意见，但是他要杀小丑，城市也不该阻拦。
“不，我的意思是，你杀不了他。”虽然很残酷，但这是事实，凭现在的杰森想要斗得过小丑还差得远，更何况如果他铁了心要杀小丑，还要考虑蝙蝠侠会不会阻止——不，蝙蝠侠一定会阻止。
看过很多次“剧透”的城市意志对这总是在重蹈覆辙的父子俩非常头痛。
“那就出去游学，去历练。”杰森毫不犹豫，似乎这些计划早已思考了很多遍，“布鲁斯以前不也出去历练过？”
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会被蝙蝠侠阻拦，而他虽然不认可养父的理念，但并不愿意就此和他对上。
出去历练是一个好主意，他可以顺理成章避开和养父之间的理念冲突，也可以在外面好好思考属于自己的道路。
哥谭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出去之后就直接离开哥谭，到外面去历练？”
迪克这个大哥真没开什么好头，学什么不好学离家出走。
“不上学了？”迪克好歹还在布鲁德海文上大学呢，你一个刚上高中的瞎掺和什么。
杰森不由心虚了一瞬，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可以休学。高中的知识我都自学过了，等我历练回来就直接申请大学。”
哥谭：你小子考虑得还挺周到。
祂定定看了他几秒，少年人毫不客气地回视祂，眼神坚定。
最终，城市意志妥协了：
“好吧，如果你想的话。”——
关于对小丑的处理方式的讨论暂且告一段落。
哪怕杰森再对这人恨之入骨也需要时间成长，至少现在的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不希望因自己的鲁莽再次让家人伤心。
好在后续的发展中小丑自己发疯把身上的外交官名头作掉，成功被蝙蝠侠抓回了阿卡姆。
杰森看似平静地旁观着这一切，但是其下有多少暗潮汹涌，不得而知。
……
就在外界一切步入正轨后，哥谭一直在等待的契机，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杰森：想想还是不回去面对老蝙蝠了，哥谭给我报个平安就好！
哥谭：学什么不好学迪克离家出走。
迪克：啊嚏——
老蝠亲：总感觉最近身边凉凉的……
ps：一更，我试试能不能赶出二更，可能会很晚（如果不被母上大人抓获的话……）
番外的话，目前看到两位小天使的建议，“和谐友爱”日常会有哒！至于观影体的话属于我的知识盲区，应该写不出来（捂脸），不过会有平行世界（原作走向世界）碰上本世界的番外。
有关番外的提议在正文完结前都可以随时在作话提，我都会在下一章的作话里统一回复，能写出来的都尽量安排！
pps：讲个恐怖故事，昨天不是写到很晚嘛，后半截是躲在被窝里码的，然后我妈忽然摸过来了！吓得我一动不动赶紧把手机灭了，然后她就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还把我眼镜摸走了！
我在黑暗中拼命想她到底有没有发现，但是等了好久她也没说什么，然后就悄咪咪把剩下的收尾写了发出来。
今天早上我就装作找眼镜问她，她说你昨天戴着眼镜就睡着了，她给我拿下来了。
我内心：好险好险她没发现我在熬夜……
简直惊悚啊！
感谢在2023-07-01 03：38：54~2023-07-01 22：4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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