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白色轿车右后方的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一根纤细的手臂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里伸了出来，够到了车顶。
紧接着，一道略显刺耳的音乐声响起，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欢快激昂的配乐，字正腔圆的发音——
“…”季因转过头看了一眼苏漫迟。
这首歌从来没有显得这么诡异过。
后者躲在车内举着手机，注意到季因的眼神，紧张兮兮地小声说：“这首歌正气很足的，说不定可以破邪祟。”
这话说得没错。
邪祟·交警怪物果然被吸引住了。
交警的脖子几乎已经回了正常粗细，脸部却依旧维持着左右崩裂的状态。
深红色的鲜血和白色脑浆从脸部正中间的裂缝中缓缓流出来，滴落在胸前的制服上，留下几道显眼的污痕。
他直起身子，呆滞的眼珠动了动，缓缓将视线聚焦到车顶的手机上。
《好运来》依旧在放着。
“他怎么不动啊？”苏漫迟看着一动不动的怪物，紧张得声音都发抖。
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未知——
苏漫迟一会儿看交警，一会儿转头看身后有没有其他怪物，嘴巴一张一合跟念经似的：“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来吧。”季因突然开口：“咱俩换个位置。”
“啊？”苏漫迟一愣：“这怎么换？”
“它现在没在看车里，我们换个位置它应该注意不到。”季因把后座的中央扶手抬了起来，确认道：“你会开车吗？”
“…会。”苏漫迟踌躇着点了点头。
“那就行。”说话期间，季因灵活地换到右侧，接过苏漫迟手里的手机，飞速完成交接，代替苏漫迟，举着手机站了起来。
交警的眼珠子迟缓地转了转，似乎在辨别动向，在犹疑了几秒钟之后，最后还是停在了原地。
苏漫迟松了一口气。
季因把车门推得更开了一些，起身站在了车门和车身的小夹角里，头自然也超出了车高。
——于是直接和怪物来了个四眼对视。
“卧槽，你不要命了！”苏漫迟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抓季因的衣摆。
“没事，它走得慢。”季因这时并没有压低音量，反而声音还放大了一些，对苏漫迟说：“等它一会儿走到车身正前方，你就把左前车门打开，把司机的尸体扔下去。”
她原本觉得推司机尸体下车这个任务更难——不仅离怪物更近，还得直面司机的尸体，所以才决定把这个任务留给自己。可是刚刚看苏漫迟的样子，也许开车门吸引怪物会更恐怖一些，所以这才临时调整了一下。
“…好，那你小心。”苏漫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只好艰难地点点头：“我这边随时准备着。”
既看到活人、又听见了活人说话，交警怪物终于动了起来。
它缓慢地往车身前方走，看样子应该是打算从前方绕过车子，走到季因面前。
季因举着手机，耐心地等待交警怪物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她刚刚故意大声说话，一方面是为了吸引怪物，一方面也是为了测试怪物的智力。现在看起来，怪物确实不太聪明，也不怎么听得懂人话。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交警怪物的速度稍微提升了一些。
好在按照现在这个速度，她应该可以及时躲回车里。
思绪转瞬而逝，季因转头扫视了一眼街道。
——空空如也。
季因心里的不安稍微消减了些，准备转头——
等等，不对！
——只见视线所及处，由远及近地冒出来一个黑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
…居然就是那名环卫工人！
季因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后面有新怪物！”
听到这句话，苏漫迟急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这个安全带卡住了！”
她不断用力按压着安全扣。可是似乎她越紧张，安全扣卡得就越死，丝毫没有解开的迹象。
身后，环卫工人以非正常人的速度向季因疾冲而来，距离肉眼可见地缩短。
300米。
200米。
与此同时，交警也已经走到了轿车的正前方，眼见着马上就要走到右侧车灯前，离季因仅有短短两米的距离。
腐烂的血腥味越发明显，季因的手指捏得发白，只感觉后脑勺因为太过紧张而一阵阵发烫：“好了吗？！”
“咔哒”。
安全带顺利松开。
100米。
“好了！”苏漫迟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紧闭双眼，压着司机的无头尸体打开车门，然后使劲把司机推了下去。
接着——关门、关窗，一屁股坐在了驾驶位，转头着急大喊：“快进来！！”
在听到苏漫迟声音的那一刻，季因立马钻回车内，用力关上了门。
苏漫迟眼疾手快地按下锁门键。
几乎就是在下一秒，一张苍白狰狞的脸“啪”地一下，贴在了后侧窗户上。
“…”
季因感受着几乎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哑着嗓子低声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交警怪物也走到了右前侧门外，看到车外已经没有人，它也猛地一下趴到窗户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两头怪物，一前一后。
死死地盯着车内的两个活人。
看着车窗上一列密密麻麻的白色牙齿，苏漫迟干呕一声，崩溃了：“困困你快过来，这车到底咋开啊！”
“…你不是会吗？”
“我只会自动档。”苏漫迟底气不足地说：“…刚刚才发现这车是手动的。”
“……”季因深呼吸：“你先坐到副驾驶去，我来开。”
一想到要坐到副驾驶和交警怪物近距离接触，苏漫迟一张脸皱了起来，缩着头背对着窗户挪了过去，幽幽道：“幸好怪物不会开车门。”
季因不再看右边的车窗，从后座爬到驾驶位。
可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立马启动汽车。
“怎么了困困？车是不是有问题？”苏漫迟紧张地问道。
“车没问题。”季因看着方向盘上半新鲜半凝固的血液，缓慢道：“这些怪物…它们绝不是人，对吧。”
“肯定不是啊。”苏漫迟想也不想地回道：“都长那样了，怎么可能是人？”
听到这个回答，季因不再犹豫，松开手刹，换挡起步。
见终于可以远离怪物，苏漫迟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白色轿车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开到了一条街开外。
苏漫迟半躺在副驾驶上，刚想说点插科打诨的话来让气氛放松下来，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她被啪地一下甩到了右侧。
“？？”苏漫迟被甩地有点懵，等看到眼前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和道路尽头的两个黑乎乎的人影，立马抓住副驾驶的把手，脸色发白：“困困你你你，怎么往回开了？！”
季因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怪物会一直追着我们跑，就像那个环卫工人一样。”
环卫工人确实又在追她们了，苏漫迟看到这怪物正朝着她们飞奔而来。
白色轿车速度极快，瞬间拉近距离。
——于是苏漫迟清晰地看到了环卫工人的脸：表情麻木如僵尸，眼珠子已经被腐肉给顶了一半出来，半掉不掉地挂在眼眶上。
苏漫迟干呕一声。
“与其担惊受怕…”
季因两只手牢牢抓住方向盘：“不如尽早解决。”
“砰——”
白色轿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环卫工怪物。
后者身体瞬间被撞到了几十米远，四肢扭曲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漫迟：！！！
但季因还没停下。
她调整了一下方向盘，对准环卫工怪物。
于是白色轿车再一次从怪物的身体上碾了过去。
碾过去时，苏漫迟明显感受到了车子的起伏。
和平常通过减速带时那种硬邦邦的起伏不一样，这次的感觉格外柔软。苏漫迟似乎都能脑补出，车子下方那具身体被压得血浆迸裂的样子。
几秒钟后，白色轿车缓缓停了下来。
苏漫迟的心脏咚咚咚跳着，她干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看了一眼后视镜——环卫工怪物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动弹，应该是死透了。
“…”
虽然过程很血腥，但苏漫迟还是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她转过头看向季因，竖起大拇指：“困姐，牛逼。”
*
【恭喜！】
【玩家季因杀死丧尸怪物*1】
【欢迎正式进入亚天堂游戏世界！】
碾死怪物后，季因眼前出现了一块虚拟面板。
看到这种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时，季因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管它是系统还是什么，终于有东西可以来解释这些诡异的事情了。
不过…
亚天堂游戏世界…
听起来就非常地狱的样子。
【玩家季因在「多人模式的新人副本」里，获得首杀。】
【奖励积分：100】
【现开启人物属性面板】
姓名：季因
死亡年龄：22岁
积分：100
天赋：无
道具：无
资产：无
身体强度：10（恭喜，您已经打败了1%的玩家！）
已通关副本：0
看到「死亡年龄」这四个字，季因一愣。
她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似乎是知道每一位新人玩家都有这样的疑问，系统很快弹出两行字：
【如需回溯死亡记录，请点击屏幕右上方的回溯按钮】
【请注意：玩家仅有一次回溯机会】
季因试着伸出手指点击虚拟屏幕，没有反应。
于是换了一种方式，她默念：回溯死亡记录。
系统发出“叮”的一声。
【播放玩家死亡记录】
像是放电影似的，季因面前出现了一段虚拟的影像，视角是她自己。
“她”站在a大校门口，苏漫迟站在“她”身边。
苏漫迟一手撑着腰，一手扇风：“困困，司机到哪儿啦？”
“她”低头看手机屏幕，说：“快了，100米，正在转弯。”
画面一转，“她”回头看到环卫工人在敬业地打扫卫生。正是下课的点，a大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往校门外走。
紧接着，影像里传来几声惊呼，“她”立即回头，看到一辆白色轿车猛地朝她冲过来。
下一秒，画面黑屏。
【播放完毕】
季因急促地喘了口气，原来她是这么死的。
怪说不得她刚刚看到车子右前方有凹陷，敢情是撞她的时候给撞凹了。
不过……
她没躲过车子，那苏漫迟呢？
现在她看到的苏漫迟是游戏世界里的npc，还是和她一样，都成为了玩家？
她想起来刚刚面板上似乎提到了「多人模式」。
系统又“叮”了一声。
【新人任务：请玩家在两小时内击杀5名丧尸怪物】
【完成进度：0/5】
看来刚刚撞死的环卫工怪物并不算在任务里，那个只是开启系统的“钥匙”？
【友情提示：若通关失败，没有复活机会。请玩家务必积极参与游戏！】
【如有任何疑问，可在系统面板上查询】
【祝游戏愉快！】
虚拟面板消失。
季因缓了缓神，转头看向苏漫迟。
“困困？！”原本满脸颓丧瘫在一边的苏漫迟看到季因的动作，愣了愣，蹭地坐了起来。
下一秒，她猛地抱住季因，鬼哭狼嚎：“呜呜呜你刚刚怎么了？！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吓死我了！！”
季因拍了拍苏漫迟的后背。
待后者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季因指着后视镜里的交警怪物说：“看到那个怪物了吗？”
苏漫迟哭得眼睛鼻子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看到了。”
季因松开安全带：“去撞他。我帮你换挡，你只管踩油门就行。”
苏漫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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