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跟汪城跟池青去网吧的路上, 时绥有点走神。


    他是不是又陆淮知牵着鼻子走了?


    明明有点生气,陆淮知几句话他的气就消了,还下意识顺着对方的话想晚上兼职结束后跟人视频的事。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哄?


    又不是真的是八百年没吃过鱼的猫……


    三人并行, 汪城看到旁边的小卖部, 问道:“吃冰棒吗?”


    没人理。


    汪城朝左边看了眼, 时绥单手插兜,眼神飘忽。


    右边,池青目光呆滞,要不是他及时拉一把,都能直接撞到前面的电线杆子。


    汪城索性停下脚步,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回魂?”


    池青就算了, 时绥最近怎么也跟着魂不守舍的。


    时绥很快收敛心思,池青却依旧只是闷头往前走。


    到了网吧,离时绥兼职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三人开黑,试图让池青开心一点。


    可池青就跟真的丢了魂似的, 打团都不吭声,有时候打完架,大招都还在。


    “不是,哥们,你心情不好就拉着我们掉分啊?”汪城摘下耳机, “有什么事你说啊!我跟时绥帮你参谋一下。”


    池青只是沉默地看他一眼, “算了,你们只会出馊主意。”


    母胎单身的人能知道啥。


    时绥正在看手机, 玩游戏的时候陆淮知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陆淮知:我托之前高中的老师买了一套辅导教材,很适合你, 快递到了我拿给你。】


    【陆淮知:明天放学后要是有时间,给你讲讲那个教材怎么用比较合适。】


    间隔十分钟。


    【陆淮知:兼职很忙吗?】


    【ss:没,在跟池青他们打游戏。】


    【陆淮知:行,那你明天还去网吧吗?】


    时绥一时没回话。


    他怎么感觉陆淮知话中有其他意思。


    【陆淮知:我感觉糖糖最近在家也憋坏了,准备带它出门溜溜,一起吗?】


    【ss:。】


    时绥之前只听说遛狗,没听说过猫还会憋坏需要溜的。


    【陆淮知:我家附近有个小公园,种了一小片向日葵,糖糖好像挺感兴趣的,可我一个人怕带不住它。】


    【ss:。】


    越说越离谱。


    【陆淮知:那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在那个公园等你。】


    【ss:?谁跟你说定了?】


    陆淮知没回话了,不知道是忙去了还是装作没看到。


    时绥等了一会,退出微信,在百度上搜索安和小区附近的公园在哪。


    果然有一个,绿化很好,还有一片湖,瞧着风景不错。


    就当去避暑好了。


    时绥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汪城奇怪地盯着他看,“跟谁聊天呢?笑这么开心。”


    就连池青都看了过来。


    时绥莫名其妙:“我没笑。”


    “骗鬼呢!”汪城嗤了一声,“你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嘴角快飞天上去了,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他说完,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你们真的要这样对我吗?让我一个人孤寡。”


    池青就算是跟陶灵薇闹矛盾他也羡慕啊!自己连个拌嘴的都没有。


    本来以为时绥会坚定地一直跟他站在同一战线,结果这石头竟然真的有人能捂热。


    时绥懒得听汪城胡扯,推开椅子站起身,“你们玩,我去兼职了。”


    说完,看了池青一眼,“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开口就行。”


    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事,池青不主动说,他们插不上手。


    时绥坐到前台,今天网吧人不多,时绥还能抽空看几道简单的题目。


    他戴着耳机,正在听陆淮知给他发的长语音条。


    时绥还是没习惯这种貌似陆淮知在他耳边说话的感觉,每个语调的变化,升降,他都能准确地捕抓到,干净的声线混杂着电流声,添了丝平日没有的磁性低沉。


    时绥只能摘下一只耳机,揉了揉耳朵,再继续听。


    他努力摒弃杂念,边听边看着眼前的数学题,顺着陆淮知的思路往下写。


    【陆淮知:要不打语音电话?】


    【ss:不打。】


    刚刚陆淮知就跟他打了一回,可没多久,陆淮知的妈妈就出声了,“你到底是在写题还是在跟人聊天?”


    语气冷硬,带着一股质问。


    时绥立马就把电话掐了。


    【陆淮知:我这次锁门了,而且我看到她出门了。】


    时绥很坚定。


    【ss:不打。】


    搞得跟偷情似的。


    时绥继续看向那个数学题,刚提笔准备继续写,门口传来砰地一声,像是谁撞在了门上。


    时绥没看到人,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


    此时恰巧有一个年轻的女客人从网吧离开,却被人堵住去路。


    “急着走干嘛?再玩会,我请客。”醉醺醺的语气。


    就在那双咸猪手准备搭到女生腰间的时候,猛地被人扼住手腕。


    时绥将人往后一扯,空出门口的路。


    醉汉发出一声吃痛的嚎叫,“草,你给老子放开!”


    可挣扎了好几下,时绥拽着人的手跟铁似的,纹丝不动。


    他挡在醉汉面前,朝女生道:“不好意思,下次来网吧给你打八折。”


    女生有些惊讶地看着时绥。


    她刚刚明明还看到这人低头在前台桌上写作业,她还以为是来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可现在时绥眉宇间这股狠劲,以及那醉汉痛得皱成一团的脸,瞬间打破了她对时绥的第一印象——


    这可不是什么好学生。


    女生道了一声谢,快步离开。


    醉汉还下意识想去追,却被时绥猛地折了一下手腕:“老实点。”


    醉汉疼的脸都白了。


    几分钟后,确定女生已经走远,时绥一把将人扯出网吧扔了出去。


    那人在台阶上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醉汉似乎清醒了一点,朝时绥狠狠骂道:“草,老子是来上网的,你凭什么赶我?”


    时绥冷冷睨着他:“网吧不收醉酒的人。”


    这是李璐璐一开始就立下的规矩。


    在酒精的催化下,人最不可控,骚扰闹事层出不穷,还不如不做他们的生意。


    醉汉依旧不依不饶,还妄图越过时绥往里冲。


    时绥烦躁地啧了一声,没再跟人废话,曲起腿狠狠往他肚子顶了一下,抓住醉汉的头发,往后扯,迫使他仰起头。


    路灯下,醉汉这才看清了时绥的脸。


    出奇地年轻,薄薄的单眼皮向下绷着,眉眼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来你需要我帮你醒酒。”


    时绥拽着他的头发,往旁边的路灯杆子上撞。


    旁边呼呼的风声以及头皮被拉扯的剧痛让醉汉彻底清醒,面皮发抖,大吼着求饶:“醒了醒了!”


    头在距离铁杆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停下。


    醉汉脸都吓白了,时绥松手后,腿软地抱着电线杆子往下滑。


    时绥:“滚远点。”


    醉汉立马屁滚尿流地跑了。


    时绥转身,余光看到这条街道的拐角站着一个女人。


    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方在他看过去后,转身离开。


    时绥没放在心上,回网吧洗干净手,回到前台,继续写之前未完成的数学题。


    他看了足足三分钟,却没有下笔。


    解题思路忘光了。


    时绥面无表情地跟数学题斗争了一会,先揉了揉耳朵打了个预防针,然后,拿起手机,重新听陆淮知长长的语音条。


    下次让他发短点。


    ——


    第二天放学,陆淮知先回家,跟时绥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公园溜猫。


    时绥跟陆淮知家一南一北,时绥就没回去,在学校留了一会,再晃荡着去安和小区。


    今天温度不高不低,而那个公园绿化覆盖率很高,时绥查过,那里很多长椅,走累了抱着糖糖找个湖边的地方坐,风吹过来应该很舒服。


    路上,时绥瞥见路边的一个宠物店,脚步一顿,走了进去。


    在老板的推荐下,时绥买了点猫咪爱吃的冻干零食。


    他看着面前的包装袋,辨别了一下,就是一些烘干的鸡肉,也不知道糖糖喜不喜欢吃。


    走到安和小区门口,时绥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比预计的要早半小时。


    他皱了皱眉,是路上走太快了吗?


    时绥准备打开游戏消磨一下时间,就见到小区门口走来一个身影,三十多岁的女人,白色衬衫搭黑色雪纺裤,精神干练。


    时绥很快挪开了目光,身子不动声色往旁边偏了一下,试图用保安亭遮住自己。


    他认出来了,这是陆淮知的妈妈。


    对方似乎没看到他,径直进了保安亭。


    卢婕冲保安说道:“我来拿快递,5栋202.”


    保安从快递中拿出两个,“其中有一个有点重,您小心。”


    卢婕目光在那个快递上停顿片刻,伸手接住,“谢谢。”


    时绥听到保安亭开门的声音,攥着冻干袋子的手紧了紧,抬脚,又往后挪了挪。


    可是脚步声没有远去,反而越来越近。


    “时绥。”卢婕在他身前站定,“我们聊聊。”


    两人走到旁边一处较为安静的树荫下,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时绥低头看脚尖,卢婕则是在观察他。


    明明穿着一身校服,却没有半点乖顺的味道,原本白净的校服短袖上有一个用红色记号笔画出来的简笔笑脸,脏乱滑稽。


    一只裤腿挽起,露出一小截脚腕,单手插兜,从站姿都能看出他混不吝的性子。


    时绥也看到了校服上的笑脸,心里骂了汪城一句。


    他之前笑话汪城校服上全是水墨画,汪城就给他加了一笔,洗都洗不掉。


    卢婕抬手,将手里较沉的那个快递递给时绥,“拆开。”


    时绥对她的语气有点不爽,可鉴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将冻干塞进口袋,接过快递,抿着唇将快递包装撕开。


    里面是六本书,每科一本,时绥粗略看了眼,是辅导书。


    时绥准备将快递还给卢婕,对方却没收,“这是淮知给你买的。”


    “他之前的高中老师给我打了一次电话,说淮知拜托他买一份资料。”卢婕说,“那是清河高中教师组专门给基础差的学生出的书,那老师以为淮知没分清复习重点,专门打电话来提醒我。”


    时绥抱着厚重的辅导书,没说话。


    “我当然知道那是买给你的,可我不能说,只能借口说陆淮知心里有数。”卢婕扯了扯嘴角,“这些资料本来只在清河一中流通,你知道它代表的人情跟价格吗?”


    她都不知道陆淮知求了人多久,那些老师才同意把资料寄过来。


    时绥的肩一点点绷直。


    他懂卢婕的意思,这些辅导书就像是高考前那些昂贵的辅导班给学生押题的性质一样。


    至于价格……


    “我可以出钱。”时绥背挺得很直,抬头,定定看着卢婕,“我有钱。”


    虽然这些对于他的确是一大笔支出,但是他付得起。


    卢婕轻笑一声,“用你在网吧打架赚的钱吗?”


    她昨晚在网吧门口看到时绥了。


    抓着人头发往柱子上撞的小混混。


    现在倒是收敛得很好。


    “时绥,你能不能放过陆淮知?”卢婕说,“你辅导你好好学习,你就带他逃课,翻墙,上网,甚至夜不归宿。”


    时绥嘴唇嗫喏两下,想反驳,却无从开口。


    卢婕说的是事实。


    时绥习惯了板着脸,从表面上看,似乎根本没将卢婕的话放在心上,只有捏在书脊上泛白的手指和手背上绷起的青筋透露出他的一点情绪。


    两人间一时安静下来。


    时绥想了很多。


    他觉得自己没那么过分,想辩解一下,卢婕却先他一步开口。


    “时绥,陆淮知是个有前途的孩子,他不会一直待在安城。”卢婕看着时绥,语气带了一丝认真,“他跟你不一样。”


    最后一句话,直接将时绥钉在当场。


    刚刚还强硬撑起来的肩膀慢慢垮了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陆淮知跟他不一样。


    无论是家境,还是成绩单上的排名。


    都是两个极端。


    只不过这个事实由陆淮知的妈妈说出来,格外刺心。


    卢婕淡声道:“原本我是不想找你的,只是今天碰巧撞见,就多说了几句。”


    她低头看了眼时绥口袋里冒头的那点冻干,“布偶猫肠胃很娇弱,习惯了高端零食,吃这些会拉肚子。”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时绥抱着一叠厚重的辅导书,很久,姿势都没变。


    那些冻干,他选的是最贵的那一款。


    口袋里的手机不断传来震动声,连续不断。


    时绥缓缓抬头,看到陆淮知抱着糖糖,站在小区门口,皱着眉打电话。


    卢婕找的地方很偏僻,他看得到陆淮知,陆淮知却不容易发现他。


    时绥沉沉吐了口气,将那些辅导书放进书包,连带着口袋里的冻干也放了进去,拉上拉链,才接的电话。


    陆淮知问:“你在哪?我到门口了。”


    时绥:“我临时有事,不来了。”


    有段时间没说话,时绥嗓子有点哑。


    “你怎么了?”陆淮知隐约听出一点不对劲,“是不是出事了,你把地址发我,我来找你。”


    时绥嗓子哽了哽,他咳嗽一声,恢复了原来的语调,“陆淮知,你烦不烦。”


    陆淮知沉默了一下,而糖糖不断地蹭着他拿手机的手,陆淮知只能将猫放下来。


    布偶猫是长毛猫,外面的气温对它来说很热,它不断地吐着舌头,蹭陆淮知的裤腿。


    时绥别过眼,目光看向旁边粗大的树干,“我搜了,你小区那个公园无聊死了,还不如去网吧打一局游戏舒服。”


    “你别来缠着我。”时绥狠下心来挂掉电话。


    越说越错,他现在也没有跟陆淮知溜猫的心情。


    而且,这个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布偶猫出门,他在手机里都听到了糖糖难受的呼气声。


    陆淮知在门口站了一会,就抱着糖糖回小区了。


    时绥一个人去了小区旁边的公园。


    那里的确有一片向日葵的花田,面朝着太阳落山的地方,开得正艳。


    连植物都知道向阳生长,陆淮知怎么不知道?


    花田旁边有很多人在拍照,其中小情侣居多。


    花田前还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我在安城很想你。]


    很俗套的网络用词。


    时绥看了很久,才转头,抬手揉了揉眼睛。


    他属于安城,陆淮知却不是。


    时绥没有回家,他背着一书包厚重的辅导书,在安城闲逛,从安和小区一步步走到南巷。


    天渐渐黑下来,身边的环境也从安静无声演变成嘈杂无序的叫卖。


    他在南巷漫无目的地走着,把每个街道都逛了一遍。


    不知不觉,走到了跟陆淮知相约过的那个奶茶店。


    买一送一的活动早就已经结束了,时绥看了几秒,走上前,依旧点了他们的招牌奶茶。


    两杯。


    他自己一个人喝。


    喝第二杯的时候,时绥已经感觉有点撑了,他靠在一个巷子里休息,顶上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发出滋啦的电流声,光线忽明忽亮。


    空气里除了沉闷的热气,还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臭。


    地上,墙角,布满不知道哪个无良商贩泼出来的油污,黑乎乎又粘稠的质地,像是病菌,渐渐往街道深处蔓延。


    明明已经习以为常的环境,在这一刻,却让时绥有些窒息。


    他突然想起了安和小区门口的石狮子和喷泉。


    石狮子威风凛凛,被擦得光可鉴人,喷泉的水花清亮干净,据说在太阳大的时候,还能在小区门口看到彩虹。


    可是,那地方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时绥突然有点想吐。


    他跑到旁边的垃圾桶,将刚刚硬塞进去的奶茶尽数吐了出来。


    时绥扶着垃圾桶,擦了擦嘴角,将手上没喝完的奶茶扔了进去。


    而此时,头顶的路灯发出一声刺耳的电流声,猛烈地闪了一下,随即彻底陷入黑暗。


    时绥就这样融入了黑漆漆的巷道。


    半晌,他站起身,靠在墙上,看着熄灭的路灯,嘲讽扯了扯嘴角,“你真差劲。”


    不知道说路灯,还是在说他自己。


    第42章 第 42 章


    时绥回到家, 先将兜里响个不停的手机扔到茶几上,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身上的黏腻以及心底的反胃劲在冰凉的冷水下渐渐消弭。


    时绥觉得自己冷静了。


    洗完澡,时绥出了浴室门, 他擦了擦头发, 烧了一壶热水准备泡泡面。


    把毛巾搭在头上, 时绥给手机冲上电,才打开屏幕。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陆淮知的,微信也一堆红点。


    汪城又在群里嚷嚷着他爸对他的逼迫,还控诉了时绥一顿。


    【汪汪:我爸不知道从哪知道时绥上次月考突飞猛进, 让我跟着学学,这次期末考不进步50名, 他暑假就给我报补习班!!!】


    【汪汪:早上五点上课晚上十一点放学,狗都不去,我爸肯定是想弄死我!】


    【汪汪:而且我上次月考也发挥得不错,他还让我往前考!】


    【汪汪:真以为学习跟他钓鱼似的放个饵就能上钩啊!而且我又没有像学霸那样的外援。】


    【汪汪:@ss。这事你得负责!】


    半天,没人理他。


    【汪汪:人呢?@池青, @陆。】


    最后,陆淮知倒是回了消息。


    【陆:汪城,时绥今天去上网了吗?】


    【汪汪:没有啊?他一放学就神秘兮兮地说很忙有事,说不跟我去上网,而且今天也没他的班。】


    【陆:知道了。】


    这消息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时绥退出群消息, 顿了顿, 才点开跟陆淮知的聊天界面。


    【陆淮知:你在哪?我可以去网吧找你吗?】


    【陆淮知:时绥。】


    【陆淮知:回我一下。】


    【陆淮知:吃饭了没?】


    最后一条消息是三分钟前。


    刚好烧的热水开了,时绥拆开泡面, 将调料包撕开倒进去,加上热水盖过面饼, 拍照给陆淮知发了一张照片。


    【ss:吃泡面。】


    【ss:我下午在家睡过头了,找我有事?】


    时绥盖上泡面盖子,用叉子在边缘卡住,再拿起手机,发现跟陆淮知的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消息。


    陆淮知很少有跟他说话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


    不过时绥没问,起身将阳台的门打开,给室内散散热气。


    陆淮知站在楼底,静静看着四楼那一户亮起的灯,以及一闪而过的人影。


    在从汪城那里得知时绥没有去网吧后,他就过来了,敲了门,没人应,他就在楼底下等。


    上次时绥说他站在路灯底下不好,他就挪到了旁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看到时绥从远处慢慢回来。


    时绥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都没落到实处,眼神像是在看路,却又毫无焦距。


    昏暗的路灯落在时绥身上,让他陷入明暗的光影之间,虚虚幻幻,看不真切。


    距离变近,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


    陆淮知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他从没从时绥身上感受到如此低落的情绪。


    落寞,孤身一人。


    像是随时要融于黑暗中。


    陆淮知伸手想拉住时绥,对方却拐了个弯,径直上了楼。


    时绥没看到他。


    抬起的手滞在空中,等楼道上隐约传来关门声,他才缓缓放下手。


    几分钟后,那一户的灯亮了。


    陆淮知看着手机里时绥说自己睡过头的消息,一时没回消息。


    时绥在撒谎。


    而且,时绥已经很久没用这种疏远的语气跟他说话了。


    不过陆淮知没有戳穿他。


    【陆淮知:没事。】


    【陆淮知:你晚上早点休息。】


    放学的时候,时绥情绪还很正常,两人约好去公园看向日葵,可时绥却找了一个莫须有的借口,将他打发了回去。


    当时时绥的语气就不对了。


    陆淮知眸光暗了暗。


    他抱着糖糖下楼的时候,卢婕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快递。


    到门口取快递不需要那么长时间。


    陆淮知眼神微冷,转身离开。


    在他走了没多久,四楼阳台的窗户突然开了。


    时绥探头往下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他咬了咬牙,又跑下楼在底下认真搜寻了一圈。


    没人。


    他猜错了?


    时绥皱紧眉,要是陆淮知真的信了他的话,认为他睡过好几个小时才醒,怎么可能还发消息让他早点休息。


    他下意识以为陆淮知又背着他妈翻窗来找他了。


    可楼底空空一片。


    时绥也说不清心底是失望还是庆幸,抿了抿唇,上了楼。


    ——


    安和小区。


    卢婕正在自己房间用电脑跟公司的人视频聊天处理公事。


    公司根本离不开她,总有源源不断的新问题需要她去解决。


    此时,门被人敲了敲,陆淮知的声音传来,“妈,我有事找你谈,现在。”


    卢婕表情滞了滞。


    陆淮知很少用这么强势的语气跟她说话。


    她跟视频中的人交代了几句,就关上电脑,“进来。”


    陆淮知推门而入。


    卢婕努力在脸上堆出一个和善的笑,“饿了?我给你做夜宵?”


    陆淮知只站在门口,淡淡看着卢婕,“您会做吗?”


    卢婕脸上的笑收敛下来,这个[您]更是让她的心抽痛了一下。


    她的确不会做饭,小时候家里惯着她不让她进厨房,长大后忙于工作,就更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花心思。


    陆淮知倒是会。


    在她刚离婚,公司财产分割一团乱的时候,她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于是,初三的陆淮知就会给她煮面,无论多晚,或是第二天早上还要去上课,都会让她吃了饭再走。


    当时,她还能依稀感觉到陆淮知对她的关心。


    现在,母子俩跟陌生人一样。


    卢婕心底有点难受,她拿起手机,“我给你点夜宵,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桂花糕。”


    “我已经不喜欢吃桂花糕了。”陆淮知打断了她,“这个点附近也没有桂花糕卖。”


    卢婕拿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她脸上的表情也淡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陆淮知:“您应该能猜到。”


    卢婕抿了抿唇,拒绝谈论这个话题,“我很忙,有事之后再说。”


    “忙的话,你可以现在就回A市。”陆淮知寸步不让。


    卢婕揉了揉眉心,“你说。”


    “你不该去找时绥。”陆淮知没再绕弯子,开门见山,“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没必要越过我去向时绥施压,从一开始,就是我缠着他。”


    卢婕面色渐渐冷了下来,“我不想听你讲这些。”


    可陆淮知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自顾自说着,“我来到安城,为了多跟他待一会,利用自己的成绩跟他做同桌,帮他补习,陪他上网,翻墙,逃课……”


    “您应该也是用这些事为难他的对吧?”陆淮知一字一顿,“您说这些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卢婕怔了怔,“什么?”


    “妈,在你眼中,是不是这些事根本不该跟您优秀的儿子挂钩。”陆淮知扯了扯嘴角,“可我不是一件毫无瑕疵的作品,我才18岁,我有自己的想法,也偶尔想放肆一回。”


    卢婕面色一点点白下去。


    来安城过后,她好几次想跟陆淮知谈这些,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可陆淮知总是告诉她,不用,他现在不需要。


    “我没有把你当作品。”卢婕吸了口气,“我只是想教育好你。”


    “什么叫好?”陆淮知问她,“我不觉得我跟以前有什么变化。”


    “还是,因为我喜欢时绥,是个同性恋,你就觉得我品行有问题?需要矫正过来是么?”


    字字诛心。


    卢婕嘴唇颤了颤,无话可说。


    陆淮知:“别去找时绥了,他没错。”


    真有错,错的只有他。


    陆淮知转身,走到门口,“而且,我早就过了矫正的时候,也不需要被矫正。”


    他看着昏暗的门廊,声音很淡,“很抱歉让您拥有这么一个丢脸的儿子。”


    “可陆淮知就是喜欢时绥,改变不了。”


    第43章 第 43 章


    之后, 时绥跟陆淮知谁也没提那天的事。


    时绥也没将卢婕给他的那几本辅导书还回去,而是将它放进了床头柜的最深处。


    偶尔陆淮知说要来他家补习,时绥也找借口推了。


    他让李璐璐这一周给他在网吧的班排满一点, 时间自然空不出来。


    陆淮知每次被拒绝, 都很平淡地说好, 然后,下次找到机会,依旧会再提出来,锲而不舍。


    这周五周五放学,时绥再次拒绝了陆淮知周末补习的建议, “我这周要去陪我奶奶。”


    陆淮知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抿了抿唇, 表情没什么变化,递给时绥一叠厚厚的草稿纸,“这是我这几天整理出来的题目,答案在背面,你写不出来再看。”


    时绥没接。


    陆淮知捏着草稿纸的手紧了紧, 将它们放在时绥的课桌上,“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


    说完,深深看了时绥一眼,“我等你。”


    等人走后,时绥绷着的背才放松下来。


    他刚刚看到陆淮知很轻地抿了一下唇, 旁边的嘴角往下压了一个很小的弧度, 看起来,很落寞。


    那一刻, 时绥差点就心软了。


    可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汪城上完厕所回来,看到教室只剩时绥一个人, 下意识问道:“学霸咋走了?我还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去三中,今晚他们有个什么歌唱比赛,本来想带你们混进去凑凑热闹。”


    “没兴趣。”时绥将面前的草稿纸放进书包,“我今天去我奶奶家。”


    “行。”汪城点了点头,“那我去找池青问问,不知道他走了没。”


    池青就在隔壁班。


    时绥刚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听汪城在教室外的走廊喊他,“时绥,不好了!你快出来!”


    时绥出门,就看到汪城扒着走廊的栏杆,手往下指,“你看那是不是池青?”


    时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止是池青,还有陶灵薇,两人身后各站着一男一女。


    时绥认出来了,池青身后是他的父母。


    “怎么池青爸妈也来了?”汪城震惊地瞪大眼,“陶灵薇那边的不会是她爸妈吧?他们谈恋爱被父母抓到了?”


    池青等人站在操场边缘一处树荫下,距离他们距离不算近,时绥只能偶尔听见大人之间模糊的交谈声,池青跟陶灵薇则是低头站在两边,一言不发。


    气氛瞧着不太融洽。


    谈了五分钟不到,两边父母就各自领着孩子回去了。


    汪城急的团团转,“不会吧?他们才刚谈多久就要分手了?”


    时绥看着两边人愈走愈远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分手?”


    他们明明没听到具体的。


    “这不明摆着的吗?”汪城皱紧眉头,“我还以为池青这段时间不开心只是跟陶灵薇闹矛盾,没想到父母都介入了,这种事,只要双方父母阻拦,基本没戏。”


    他们这个年龄,父母对子女的掌控程度太高了,衣食住行,哪一样都能让人妥协。


    “难怪最近池青回消息都少,网吧也不去了。”汪城嘀咕道,“是不是被他爸妈管着不让出门也不让用手机啊?”


    时绥扶着栏杆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他想起了陆淮知。


    “或许,池青不想放弃呢?”时绥扯了扯嘴角,“他应该很喜欢陶灵薇吧?”


    陆淮知的妈妈对陆淮知的掌控欲很强,可陆淮知最近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管他拒绝多少次,陆淮知都神色如常地跟他搭话。


    陆淮知:[要不要去你家补习?我自己买了花露水,不怕蚊子咬了。]


    时绥:[不了。]


    陆淮知:[哦,你家里蚊子还多吗?多的话晚上开灯记得把窗户关上,你别在客厅久待。]


    每当时绥拒绝后,陆淮知的声音都会低一度,外人或许听不出来,可时绥总能发觉。


    不过一般后面他都不会接话了。


    实际上,客厅的蚊子已经差不多被他打死完了,他还买了驱蚊液放在客厅,就算在客厅待再久,也不会有蚊子咬人。


    陆淮知要是知道,可能会笑着问他一句,“是因为我吗?”


    是。


    可时绥不会说出口。


    “喜欢有什么用。”汪城的回答打断了时绥的思绪。


    汪城看着池青消失在校门口,叹了口气,“又不是演电视剧,现实点就是这对小情侣会被逼着分手。”


    “要是他们真的分开,最后却是在互相闹矛盾,想想就闹心。”汪城惆怅道,“这可是池青的初恋,好歹画个好一点的结尾。”


    时绥扶在栏杆上的手渐渐松开,没应声。


    他跟陆淮知的结尾是什么?亲人未遂,还被陆淮知的妈妈发现,相约出门,他却被陆淮知的妈妈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可能最后,他会看着陆淮知以极为出色的成绩靠进他一个望而不及的大学,走入跟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很不爽。


    时绥突然用力踢了一脚护栏的墙根。


    护栏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把汪城吓了一跳。


    “你干嘛?”汪城说,“池青失恋你这么大情绪?”


    “谁说他失恋了?”时绥没好气地睨了汪城一眼,“没定论的事别瞎说。”


    说完进教室拿上书包,“走了。”


    去奶奶家的路上,时绥脑子里全是汪城所说的——


    好一点的结尾。


    他跟陆淮知的结尾的确不好,无论现在的结尾还是未来的结尾,都让他心烦。


    就跟陆淮知的妈妈说的一样,陆淮知有前途,他只是小城市里的一个小混混。


    两人从始至终都不在一条路。


    汪城说的只是再次佐证了这一事实。


    道理时绥比谁都懂,可这阻止不了他愈发烦躁的情绪,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的他透不过来气。


    等走到奶奶的住处,时绥揉了揉脸,吐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掩埋,推开外院的木门,走了进去。


    这一路时绥走了快半小时,奶奶家距离学校有点远,地处偏僻,很多房屋都空置了,留下来的大多是跟时绥奶奶一样的老人。


    他曾经想搬过来跟奶奶一起住,可奶奶不让,说时绥住这里上学太麻烦,而且她也没老到需要人照顾的程度。


    且时绥性子她知道,还不如两个人分开住来的自在。


    时绥刚推门进去,就听到了奶奶的声音。


    “这是我孙子的月考成绩,是不是比你家那个厉害多了?”


    “行了行了,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瞧瞧纸都皱了。”


    时绥听出了是隔壁的赵奶奶。


    奶奶经常上别人家串门,或者带人上自家,几人搬着椅子,在院内的葡萄架下乘凉唠嗑。


    时绥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缓和下来,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两个老人背对而坐的身影,面前摆了一盆洗干净的葡萄。


    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


    他刚准备开口,突然听赵奶奶问了一句。


    “你脚上的扭伤怎么样?好些了没有?也就你不追究,要是我,绝对拿着拐杖揍死那无法无天的臭小子!”


    时绥闻言愣了愣,立马上前:“扭伤?”


    时绥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红花油的味道,他想仔细检查奶奶的腿,却被奶奶用成绩单拍了一下,“你小子回来不会出声的?”


    她将碍事的时绥拨开,自己下来走了几步,步履如常,“你们俩都看看,我有没有事?”


    “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疼的坐地上起不来。”赵奶奶挑了一个葡萄扔进嘴里,“还不让孙子知道是吧?”


    时绥奶奶瞪了一眼她的老姐妹,“你就吓唬他。”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时绥搀扶地坐在椅子上,时绥蹲下身,将奶奶的裤腿掀开检查了一下。


    是右脚,脚脖子还有点肿,时绥轻轻扶着奶奶的脚腕转了一下,奶奶没喊痛。


    骨头没事,扭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时绥松了口气,皱眉道:“奶奶,你会用手机给田洪军打电话,就不愿意联系我吗?都说了有事你要找我。”


    他每次给奶奶打电话,奶奶说几句就要挂,让他忙自己的就行,她一切都好。


    时绥过来看望,奶奶也总赶他。


    奶奶不想自己变成时绥的负担。


    “我这不是没事吗?”奶奶将成绩单小心折起来放进口袋,笑眯眯地看着时绥,“上次带的那包牛轧糖你同学喜欢吃吗?我又做了一些,放在冰箱呢!”


    时绥将奶奶的裤腿放下,抿了抿唇,“挺喜欢的。”


    陆淮知说他当天晚上就都吃完了。


    “那我去给你拿来。”时绥奶奶说完就起身往屋里去。


    赵奶奶在旁边吃着葡萄,直到时绥奶奶走进屋,才放下葡萄看向时绥,皱眉道:“你小子在外面是不是惹事了?”


    时绥愣了愣。


    相比之前,他最近可以说是安分了。


    赵奶奶压低声音:“你以为你奶奶那扭伤是自己摔的,那是被吓的!”


    “有天一个小伙子不知道来发什么疯,往院子里扔砖头,哐当响,还骂骂咧咧,是骂你呢!”赵奶奶指了指靠近门口的葡萄架,“你看,葡萄架子都被砸歪了。”


    时绥看过去,果然院边的葡萄架往下倾斜,底下用了一根木头支撑着。


    院内的水泥地上也有被砸出的白印。


    时绥不敢想象,要是奶奶正巧坐在底下怎么办。


    赵奶奶继续说:“还好当时我儿子孙子都在我家吃饭,直接出来把人赶走了,我儿子说认识那个人。”


    时绥簌地抬起头,“谁?”


    “说是三中的。”赵奶奶仔细回想,“叫什么牛。”


    时绥眼神一下冷了:“陈牛。”


    赵奶奶点头:“对对,看来你是真跟人有矛盾啊?现在的小孩子,真是无法无天,你好好跟人……”


    可她还没说完,就见时绥迈步往外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手背青筋蹦出。


    这煞人的气势将赵奶奶吓了一跳。


    “您跟我奶奶说一声,我有事先走,明天再来陪她。”


    ——


    汪城接到时绥电话的时候,吓了一跳。


    他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时绥压抑的怒意,“你之前告诉我,三中今晚有歌唱比赛,什么时候开始?几点结束?”


    “晚上六点开始,九点结束。”汪城屏着气,“谁惹你了?”


    时绥没回他的问题,反问道:“陈牛参加了吗?”


    汪城心下一咯噔,时绥的目标是陈牛。


    “他参加了,第三个节目就是他的。”


    汪城还准备拉着时绥去看人笑话,所以记得很清楚。


    时绥问清楚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晚上六点,三中大门口。


    三中不像一中管得那么严,周五晚上大门都是开着的,随意进出。


    时绥就站在校门口边的一颗榕树下等,手里拿着一块沉甸甸的板砖,上下掂量,习惯手感。


    粗壮的榕树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身形,这个角度,他偏头就能清楚看到三中进出的人。


    时绥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同一时间,汪城正火急火燎往三中赶,他给池青打电话,显示已关机,只能打电话给陆淮知。


    “学霸,时绥很有可能去找陈牛麻烦了,他现在应该在三中附近,我怕他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三中的老师发现。”汪城说话都在喘气,“他听起来挺生气的,我不一定能拦住他。”


    三中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谈时绥会不会被围殴,要是被三中的老师发现,事情不可能善了。


    陆淮知住安和小区,离三中不远,而且直觉告诉汪城,陆淮知的话比他管用。


    ——


    夜色寂静,三中不远处的一个小巷,隐隐传来拳头落在肉/体上的沉闷响声,夹杂着混乱的哀嚎和痛呼。


    有人抄起旁边丢弃的木棍,狠狠打在时绥背上。


    木棍断开。


    时绥疼的吸了口冷气,回身给了人一拳,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抓着对方的头发,狠狠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肚子,确定对方躺在地上再无反抗之力后,继续往前走。


    时绥目标清晰,就是前方躲在旧衣回收箱处的陈牛。


    陈牛吓得腿都在抖。


    今天三中歌唱比赛,结束后他带着小弟们一块准备去搓一顿,没想到会被不怕死的时绥单枪匹马地拦住。


    陈牛看着时绥手里的板砖,瞳孔缩了缩,他知道时绥为什么来找他。


    他偶然得知了时绥奶奶的住处,有天喝完酒,酒精上头,他不敢去找时绥,可最近又一直在时绥手里吃瘪,实在忍不了,就找到时绥奶奶家,扔砖头发泄。


    酒醒后,他担惊受怕了几天,还以为没事……


    陈牛看着眉眼间满是戾气的时绥,心都颤了颤,看向他那群小弟,“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


    可一时没人动。


    谁拦时绥,他就揍谁。


    基本所有人都被时绥打了一圈,时绥胳膊脸上也全是伤,衣服底下更不知道有多少。


    可被打成这样,时绥硬是没显出一分弱态,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更何况时绥手里还拿着板砖,谁也不知道时绥什么时候就会挥上来。


    这让跟时绥打过几次的小弟心里发怵。


    这次时绥的打法跟以前几次都不一样,只不要命地想去抓陈牛,没有丝毫策略,眼神冰冷凶狠,像是想要陈牛的命。


    谁敢去拦?


    时绥在众人忌惮畏惧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陈牛面前。


    陈牛退无可退,背贴着墙壁,惊惧地看着时绥,“你别乱来,这是三中,我兄弟听到动静马上就来。”


    一中跟南巷可以说是时绥的地盘,可三中不是。


    三中除了陈牛,还有其他小混混。


    “我劝你识相——”陈牛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瞪大眼,眼睁睁看着时绥捏着板砖狠狠朝他脑袋上砸去。


    陈牛腿一下软了,迅速捂着头蹲到地上。


    头顶上方传来啪的一声,随即,是砖头粉碎砸到他头上的痛感。


    陈牛傻了,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仰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时绥,嘴唇都在颤,“时绥你疯了!”


    要是他不躲,砖头会直接拍到他头上!


    时绥收回震麻的手臂,垂眼,看着地上的陈牛,“躲得挺快。”


    陈牛骇得说不出话来。


    上次他手臂被打骨折,那一瞬间,他也很害怕,可任何一次,都没现在严重。


    他是真的惹到时绥了。


    “时绥,我错了,我不该去找你奶奶麻烦。”陈牛这时候也不在乎什么面子,扒着时绥的裤腿求饶,“我是不是把你家里东西砸坏了,我给你赔钱。”


    陈牛爸妈在外做生意,家里有点小钱,他出手大方,不然不会有这么多小弟跟着他。


    时绥淡淡看着他,“谁告诉你我奶奶家地址的。”


    “是钱浩!”陈牛毫不犹豫说出来,“他不知道从哪看到了你的家庭信息,告诉我的。”


    “还说你发微信恐吓他,让我收拾你一顿!”


    时绥俯身,捡起地上碎掉的最大一块砖,“把他叫过来。”


    钱浩刚巧离得不远,很快就到了。


    远远的,他就看到小巷子里一大群人,立马笑道:“你们在这角落聚会呢?”


    他毫无防备地拐进去,冷不丁在墙角看到时绥的脸,嘴角的笑容一下滞住。


    钱浩下意识转身要跑,可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时绥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拖着他的领子,走到陈牛面前。


    钱浩被那一脚踹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惨白着脸,跟陈牛对视一眼。


    “你出卖我?”钱浩又疼又气,“陈牛,你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


    旁边那些小弟就干看着?


    陈牛见钱浩就晦气,骂道:“你他妈闭嘴!”


    都怪这小子一直撺掇,不然他怎么可能再去惹时绥!


    而且那个网吧老板也不知道什么来历,找上来的人各个人高马壮肌肉发达,他在那个时候就该歇了找时绥的心思!


    不过钱浩的话让周围那些人如梦初醒,他们对视一眼,准备趁时绥心思在钱浩和陈牛身上时来个偷袭。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时绥依旧背对着他们,手用力,往上掂了掂手里大块的板砖,“谁动,我这砖就拍谁头上。”


    没有多大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


    他们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谁也不想当脑袋被开瓢的人。


    时绥靠在墙边,看着互相看不顺眼的陈牛跟钱浩,“我也懒得再动手,你们打一架,分出胜负,这事就算了。”


    钱浩和陈牛立马对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随便打打糊弄过去。


    “我说的胜负——”时绥扫了他们一眼,“是指你们其中一人没有任何还手余力,昏死过去。”


    两人脸色白了白。


    时绥的意思,是往死里打。


    一时间谁也没动。


    时绥擦了擦嘴边干涸的血,“我懂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陈牛,扯了扯嘴角,“那就从你开始。”


    陈牛吓得肝胆欲裂,与其对上时绥,他还不如朝钱浩下手。


    于是,时绥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陈牛抄起地上碎掉的另外一块小砖头,朝钱浩冲去。


    两人顿时撕打起来,陈牛用砖砸了一下钱浩的肩,砖失控飞了出去,而钱浩也不客气地回了陈牛一拳头。


    甚至扯头发的招数都用上了,打得十分难看。


    时绥靠在墙边,很轻地吸了口气。


    他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压下嘴里的血腥味。


    而在他侧后方,陈牛的小弟们一步步朝时绥逼近。


    这样打下去,不仅伤的是陈牛,也是他们的脸面。


    时绥发现了,他没动。


    浑身太疼了,他多休息一秒,就能积攒几分力气,陈牛跟钱浩也能多打一会。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两人打得很实在,在地上翻滚,用随手可见的东西当成武器,脸上被指甲好几条长长的血痕,看着狼狈又血腥。


    时绥戏看得差不多,直起疼的失去知觉的后背,握着板砖的手攥紧,板砖的边缘几乎刺进他的血肉,新鲜的疼痛感让时绥愈发清醒。


    歇息够了。


    可没等他出手,小巷的另一头突然出现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人。


    时绥愣住。


    陆淮知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想让陆淮知跑,可陆淮知直直向他走来。


    陆淮知也看清了时绥身上的伤。


    嘴角破了,胳膊上全是擦伤,站立的姿势也不正常,明显还受了暗伤。


    他见时绥打过那么多次架,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大的亏。


    胳膊和脸上的青紫深深刺伤了他的眼。


    时绥来不及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他一直认为身虚体弱的陆淮知,利落地解决掉了那些小混混。


    动作标准,显然是练过的。


    在周围脚步声嘈杂起来的时候,陆淮知大步上前,拿下时绥手中还在燃烧的眼,重重摁灭在墙上,拽着他的手腕离开。


    时绥被扯得趔趄一下,脚步酿跄地跟上了他。


    不过,陆淮知没有走多远,在经过一个狭窄的路口时,拐弯,将他压在了墙边的阴影中。


    耳边的传来陌生的谈话声。


    “是谁在这里闹事?真以为三中没人了是吧?”


    “去找!”


    显然是三中其他的人发现了。


    两人屏住呼吸,谁也没动。


    陆淮知选了一个很危险,也很安全的地方,周围人一拨拨跑过,却没人发现他们。


    不过时绥的心跳还是很快,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两人现在的姿势。


    时绥背后靠着墙,身前就是陆淮知,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几乎是紧贴着,陆淮知的呼吸浅浅拂过他的侧颈,温温热热。


    让时绥不自觉想起之前两人在他家补习时的情景。


    陆淮知给他讲题的时候,总喜欢偷偷靠近他,偶尔呼吸也像这样拂过他的侧脸。


    时绥忽然有点恍惚。


    明明才过去没多久,他怎么却觉得陌生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闻到过陆淮知身上的味道了。


    干净,清冽。


    让人不自觉凑近。


    时绥微微偏头,想闻得真切一点。


    可陆淮知突然压着他的腰将他按在了墙上。


    两人分开,陆淮知的脸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


    不知道是不是刚打完架,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可却掺杂了血腥味。


    时绥心下一跳,刚刚打完架的身体自动做出防御反应,手抵在陆淮知的胸前,却怎么都推不开。


    陆淮知看着时绥脸上的伤,眸子漆黑如墨,“我记得我说过,不许再打架。”


    自从认识以来,陆淮知从没用这种语气跟时绥说过话。


    凌厉迫人,毫无温度。


    时绥抵着陆淮知的胳膊一僵。


    不害怕了,可心渐渐下沉,刚刚鼓噪的心跳也平息下来。


    下午亲眼见过池青跟陶灵薇被父母拆散的场景,时绥心里就一直闷得喘不过气来,他本以为这场架会让他舒服,让他不再去想陆淮知,可偏偏陆淮知又出现在他面前。


    还用这种语调跟他说话。


    时绥眼眶突然有点酸。


    他跟陆淮知的结尾要变了?


    在陆淮知再次目睹他打架之后,对他失望至极,觉得他性子恶劣,怎么都教不好。


    于是跟他渐渐疏远,两人不再是同桌,可能陆淮知还会回到A市,回到他以前的高中。


    时绥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拧巴得厉害,手不自觉拽住陆淮知的衣领。


    拽得很紧。


    陆淮知任由他拽,目光沉沉落在时绥脸上的肿起来的青紫上,“说话。”


    声音比刚才大,还比刚才冷。


    时绥现在不光是眼睛酸,鼻子也酸,不过他还是稳住语气,解释道:“今天是意外。”


    “以后不会了。”


    曾经的他的确喜欢打架,觉得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很刺激,让人欲罢不能。


    其实刚才也是,但是在陆淮知来之后,那点由疼痛引来的刺激和战栗似乎变得微不足道。


    心底难受的感觉依旧存在。


    陆淮知能代替打架,打架却代替不了陆淮知。


    可是,他对于陆淮知,也是无可替代的吗?


    时绥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陆淮知对他很失望。


    明天,可能他就听不到陆淮知锲而不舍地问要不要去他家补习了。


    陆淮知看到时绥微红的眼眶,以为他身上疼的厉害,紧紧锢在时绥腰上的手一点点松开,身子也慢慢退开,皱眉问他:“哪里痛?”


    时绥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定定地,仰头看着他。


    陆淮知见他不说话,“时绥,你——”


    话还没说完,时绥拽着他的衣领往下,力气很大,自暴自弃地,闭着眼,跟他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干涩的,带着血腥味的一个吻。


    时绥想。


    起码,故事的结尾,他亲到陆淮知了。


    跟之前手指碰到的触感一样,陆淮知的唇偏凉,很软。


    可是时绥只匆匆碰了一下就退开了,他嘴里发苦,还有浓重的铁锈味,结尾不需要这些不舒服的味道。


    他松开陆淮知的衣领,直起身,很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只是补之前的,没别的——”[意思]还没说出口,又被人重重压回了墙上。


    陆淮知伸手按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仰头,延续了这个吻。


    第44章 第 44 章


    陆淮知的吻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冷, 他吻得很重。


    扶着时绥的后颈,指尖陷入他的发间,在时绥想逃开的时候, 就拽着他的头发, 强迫时绥仰头承受这个吻。


    时绥感觉脑海里有无数朵烟花炸开, 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无论是头皮传来的轻微刺痛感,还是嘴里伤口被人舔舐带来的战栗,都让时绥肾上腺素飙升,浑身发麻。


    明明陆淮知动作一点都称不上温柔,甚至算得上是惩罚, 可时绥还是要命地喜欢,后来, 他甚至抓着陆淮知的衣领,仰着头,学着陆淮知的动作狠狠亲回去。


    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了,完全盖过了烟味的苦涩。


    陆淮知捏着时绥后颈的软肉, 跟人分开,时绥却还是下意识垫脚去追。


    陆淮知偏头,时绥的唇磕到他的下巴。


    “呼吸。”陆淮知看着时绥憋得发白的脸,伸手,捏着他的下巴, 将他的嘴巴捏开, “想憋死自己吗?”


    时绥后知后觉的吸了口气,刚吐出来, 唇再次堵上。


    陆淮知又偏头吻了下来。


    这次不同于刚刚的强势,陆淮知温柔很多, 也没有用牙齿,一点点探索他口腔的伤口,时绥甚至听到了羞人的模糊水声,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脑子却飘飘然,靠着墙都借不到力,一点点往下滑,然后顺势被陆淮知抱进怀里。


    时绥不知道俩人亲了多久,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只知道原本周围还算嘈杂的环境彻底安静下来。


    唇齿分开,小小的空间里是两人不平稳的呼吸声。


    以及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咚,很明显。


    陆淮知的呼吸滞了一下。


    时绥:“……”


    他怎么老干这种丢脸的事。


    陆淮知抬手,擦了擦时绥的嘴角,“不光打架,还抽烟了。”


    吻里都是苦涩的烟味和铁锈的味道。


    “你之前答应过我不打架。”


    陆淮知声音带了一点哑,听起来没之前那么唬人了。


    时绥抬头,想看陆淮知,陆淮知却偏过脸,将下巴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就算你主动亲我,我还是生气。”


    那种干净的味道彻底将时绥包裹住,时绥的手不自在地墙上抓了抓,只摸到了一层粗糙坚硬的水泥颗粒,他悻悻收回手,闷声道:“什么主动亲你,我只是——”


    话说到一半,却卡住。


    他只是想告别。


    陆淮知好像不这么认为,很凶地亲了回来,一点都没有告别的意思。


    “算了。”陆淮知没有深究时绥亲他的含义,“先看你身上的伤。”


    他本来准备带时绥去医院,可时绥死活不去,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家里有药,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两人来到时绥家里,时绥用钥匙打开门,看着身后的陆淮知,犹豫道:“你不回家?”


    陆淮知的妈妈最近不是管得很严?


    “不回。”陆淮知转动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


    明明已经好几天没来了,陆淮知却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客厅灯的开关,摁开,然后去茶几底下的纸箱子里拿出一个袋子。


    里面装着各种药,感冒药,发烧药,消毒酒精,红花油,云南白药喷雾。


    全都是用过的,云南白药更是已经用了一大瓶。


    时绥从袋子里把棉签和酒精拿出来,自己先给胳膊和嘴角消毒。


    全程时绥都没喊疼,只是当他照着镜子,给脸上伤口消毒的时候,忽然看了陆淮知一眼。


    两人坐在沙发上,陆淮知就在旁边静静看着时绥上药。


    在时绥看过来的时候,两人视线短暂地碰在了一起。


    不过时绥很快就别过了头,心不在焉地将棉签往嘴角送。


    他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左脸已经肿起来了,一点都不帅气,嘴角还破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陆淮知亲他的时候,是没看清他的脸吗?


    嘴唇好像也肿了,不过时绥分辨不出是打架肿的,还是被陆淮知亲的。


    时绥上药上的不专心,手上也没个轻重,将棉签重重怼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棉签就被人伸手接过,陆淮知扶着他的下巴,给他破掉的嘴角消毒。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时绥却觉得耳朵有点烧。


    陆淮知亲他的时候,也是这个姿势。


    不过这次,他很清楚地看到了陆淮知的脸,眉骨饱满,鼻梁挺直,微垂着眼给他上药。


    头顶的光落到他发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陆淮知看起来很温柔。


    最后陆淮知亲他的时候也很温柔。


    时绥下意识用舌尖扫了扫嘴里的伤口,脸颊忽然鼓起一个小圆。


    陆淮知上药的手顿了顿,抬眼,跟时绥偷看的视线对个正着。


    要是平时,陆淮知肯定会得寸进尺地追问,可这次,陆淮知只是扫了一眼就挪开目光,“背上是不是也受伤了,我看看。”


    时绥手搭在T恤下摆,下意识准备往上掀开,可卷到一半,他看到自己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腰腹,簌地又把衣服压了下去,“骨头没事,我等会去厕所自己喷药。”


    可他还没坐起身,就被陆淮知按住了肩。


    陆淮知没给他离开的机会,将时绥转了个圈,背对自己,掀开时绥的衣服。


    室内灯光明亮,时绥皮肤白,显得背上那道青紫色的痕迹特别明显,已经肿起来了。


    旁边更是还有一些很浅的旧伤痕迹。


    时绥说的没错,这些伤,他经历过很多次了。


    陆淮知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先冷敷。”


    他起身走到卫生间,很轻松地找到了他之前敷胳膊时候用的毛巾,时绥将他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了浴室架子上。


    冰箱也有冰水,陆淮知湿了毛巾,将他搭在时绥的背上。


    时绥被冰的瑟缩一下,背上伤口的灼烧的痛感减轻了很多。


    他看不到伤势,可是基本能猜到,应该没破皮,只会肿得很难看。


    在跟陆淮知刚认识那会,他也被抽过,去医务室上药的时候,陆淮知也见过他难看的样子。


    那次还是被陆淮知讹到医务室的。


    时绥趴在沙发靠背上,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陆淮知,“你一直都在装是不是?你打架很厉害。”


    亏他一直以为陆淮知是个需要被保护的菜鸟。


    “我练了几年散打。”陆淮知将毛巾翻了个面,“我也没说自己不会打架。”


    时绥没话反驳。


    陆淮知是没说过,可他会装弱,时绥下意识就误会了。


    他顿时有点挫败,偏头,木着脸看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之前还说他能教陆淮知打架。


    打屁。


    敷了一阵,陆淮知给人喷上云南白药,就拉下衣服,“两个小时后再洗澡。”


    要等彻底吸收药效。


    陆淮知做完这些,将云南白药盖上盖子,放回原来的袋子。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


    时绥先给汪城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没事,然后退出微信又点开,再退出,点开开心消消乐,准备打发时间,可却没心思玩下去。


    两个小时,也就是120分钟,7200秒,他要跟陆淮知在沙发两边干坐着吗?


    这时,陆淮知的电话响了。


    陆淮知看了眼,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时绥只听到陆淮知喊了一声妈。


    他刚刚那点旖旎的小心思彻底散了。


    那几本辅导书还在他卧室床头柜放着,像是悬在他头上的利刃,时刻提醒他认清自己的位置。


    前几天,每当陆淮知跟他说晚安后,他就会拉开抽屉看看那几本书,让自己清醒。


    陆淮知回来后,时绥已经点开了开心消消乐,时不时响起夸张的音效。


    “要回去了吗?”时绥没抬头,眼睛一直盯着游戏,语气也漫不经心。


    陆淮知看着时绥挺直的背,“背部放松,绷太紧不利于药的吸收。”


    时绥:“……”


    刚蓄起来的气势一下垮掉。


    他抬头,看着陆淮知,又问了一遍:“要走了吗?”


    “你想我走吗?”陆淮知反问。


    时绥一时没答。


    他不想陆淮知走,可他开不了口。


    不过陆淮知却会错了意。


    前几天,他每次问时绥要不要补习,时绥都会拒绝,问多了,就是沉默。


    他从沉默中读懂了时绥的意思。


    陆淮知将茶几上的小袋子收好放进底下的纸箱,“云南白药快用完了,记得买新的。”


    他蹲下身,将纸箱推进茶几底下,又顺手将时绥沙发上的垫子放正,才缓缓站起身。


    时绥以为他要走了,紧紧抿着唇,指尖搭在手机屏幕上,却一直没按下去。


    不过陆淮知却站到他的身前,抬手,将时绥卷边的T恤拉平,盯着时绥脸上的伤,开口道:“其实今晚我很生气,时绥。”


    生气时绥答应过他不打架却还食言,生气时绥一如既往的冲动不顾忌自身,生气跟时绥相处这么久,每次碰到这种事,时绥都没有想过自己。


    要不是汪城给他打电话,他都不知道时绥又陷入了危险。


    上次是李璐璐,这次是汪城。


    他就没有从听时绥主动朝他开口过。


    陆淮知心里清楚,这次时绥打架是事出有因,可是时绥也没准备跟他解释,一笔带过。


    他好像走进了时绥的生活,又好像没有。


    时绥手紧紧抠在沙发那个破洞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在今晚看到陆淮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陆淮知的怒气。


    很严重。


    可他不会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去哄。


    两人之间似乎又沉默了下来。


    眼前的阴影动了,时绥以为陆淮知这次真的要走了,看了下一刻,沙发微陷,陆淮知坐到了他旁边,扣沙发的手被人轻轻覆住。


    “可我现在不气了。”陆淮知说。


    在尝到时绥那个苦涩的的吻时,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生气的情绪很可恶。


    他感受到时绥的压抑,以及自暴自弃。


    是他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没有给时绥安全感,他凭什么还跟时绥生气。


    他应该,更努力一点。


    陆淮知将时绥抠沙发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握在手心,“今天就算你赶我,我也不会走。”


    手被人牢牢牵住,时绥抬眼想说什么,却一下撞进了陆淮知眸子。


    黑色的瞳仁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你要赶我吗?”陆淮知微抿着唇,“要是你不收留我,我就在你门口守一晚上。”


    “反正明天没课。”


    时绥心跳漏了一拍,在陆淮知的注视下再次没骨气地别开眼,努力绷着脸:“蹲门口喂蚊子是吧?”


    就知道装可怜。


    不过熟悉的语气让时绥心底的那点酸涩神奇地化开。


    “不走就不走,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时绥一如既往的硬气。


    陆淮知弯了弯唇,“嗯,那我常来。”


    时绥:“。”


    他抽回手,指了指浴室,“你先去洗澡,烧水还得半天。”


    陆淮知目光扫过时绥微红的耳朵尖,笑容深了些,“听你的。”


    陆淮知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原本冷淡疏离的脸一下有了颜色,比时绥那天下午看到的向日葵还要扎眼。


    时绥努力从美色中挣扎出来,去卧室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还将上次没给出去的新内裤一道递给了他。


    陆淮知识趣地没多问,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房间小,隔音也差,时绥很清楚地听到了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没一会,水声停了,陆淮知应该是在用洗发露和沐浴露。


    “时绥,我突然发现一件事。”陆淮知隔着浴室门开口。


    “你家客厅好像没蚊子了。”


    时绥坐在沙发上,玩开心消消乐的手指都僵了,只能装作没听到。


    “为什么?”陆淮知又问。


    见时绥不理他,陆淮知还敲了敲浴室的门。


    模糊的玻璃上透出一个浅色的手指印。


    时绥:“……”


    他不信这么久陆淮知都没看到客厅多出来的电热蚊香液!


    “可能是之前咬了你,被毒死了。”时绥绷着脸,“你那几天一身的花露水味,呛死人。”


    陆淮知:“……”


    他放下了手里的花露水。


    两人洗完澡,早早上了床,并肩而卧。


    可没多久,时绥就侧过身。


    他背上还有点疼。


    时绥下意识背过陆淮知睡的,可他动了之后,明显感觉到陆淮知往他这边偏过了头。


    明明房间是黑的,可时绥就是能感觉到陆淮知在看他。


    这让时绥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往外边挪了挪。


    他动,陆淮知也动。


    陆淮知跟他一样侧过身,伸手,揽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


    陆淮知:“你再往旁边滚,就掉下去了。”


    时绥立马不动了。


    他闭着眼睛,想让自己努力陷入睡眠,可耳边时不时传来陆淮知的呼吸声,伴随着温热的气息,扰的他心烦意乱。


    时绥咬咬牙,翻了个身,跟陆淮知面对面,然后主动往下挪,头抵着陆淮知的肩膀,还不忘控诉:“你呼吸真烦。”


    说完又补了一句,“心跳声也是。”


    转过来后,他能清晰听到陆淮知的心跳。


    咚咚咚,节奏偏快,并不像陆淮知表面那么冷静。


    这一发现让时绥好受了不少,连陆淮知的下巴挨着他的头发也没管了。


    陆淮知将时绥虚虚拢在怀里,没再出声。


    除了规律的心跳声,时绥还闻到了陆淮知身上的味道,夹杂着他的薄荷味沐浴露的香气,干净好闻。


    这次,没有花露水的味道掩盖了。


    时绥也没让人补。


    这几天,他很想念这个味道。


    时绥不动声色地,将脑袋往陆淮知怀里靠了靠。


    越靠近,味道越清晰。


    特别是微微敞开的衣领那里。


    不过身后风扇呼呼的风吹来,将那点味道吹得乱飘,若有若无的。


    周围很黑,时绥胆子也大了起来,收敛着力气,一点点往里靠。


    终于,时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心满意足抵着陆淮知的颈窝,没动了。


    耳边偏快的心跳声也变得悦耳起来。


    只是手别扭地垂在身侧,怕碰到陆淮知。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他一声,音调很沉。


    时绥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不过他声音依旧如常,甚至臭着脸问道:“干嘛?很困。”


    陆淮知沉默了几秒,“你考不考虑在卧室装一个空调?”


    时绥:“?”


    陆淮知感受着颈间毛茸茸的脑袋,问了一句:“你不热?”


    时绥:“……”


    他面皮一下红了,可嘴比谁都硬:“不热。”


    他说完,为了证明自己,又往陆淮知怀里挤了挤,手自然地拽住陆淮知身前的衣服,“你要是热的话——”


    他边说边准备顺势退开,陆淮知却将他牢牢扣进了怀里,“你不热就行,这姿势挺好的。”


    时绥:“。”


    又上套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第二天早上, 时绥感觉耳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将他硬生生从睡梦中吵醒。


    他伸手精准地找到声源,将它摁了。


    可是下一刻, 手机又响了。


    没等他再动手, 耳朵突然被一双手压住, 世界又归于安静。


    时绥觉得有点不对,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衣领,脖颈修长。线条流畅。


    “早。”


    一声带着初醒困倦的微哑嗓音。


    时绥簌地抬头,脑袋撞到某人的下巴, 引起一声低低的吸气。


    时绥彻底清醒了。


    他僵硬地将压在陆淮知身上的手脚收了回来,从陆淮知怀里退了出来。


    这次他有记忆, 不是陆淮知半夜把他抱过去的,是他自己挨过去的。


    昨天的自己情绪太失控了。


    时绥很想闭上眼,装作自己没醒,可耳边手机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


    他昨天手机关机了,而且周六周日也没定闹钟, 响的不是他的手机。


    时绥脸上表情一滞,“我刚刚是把你的手机摁灭了?”


    他不会把陆淮知妈妈的电话挂了吧?


    “放心,不是电话。”陆淮知看出他心中所想,“是闹钟。”


    两人一块起床,卫生间还留着陆淮知之前用过的牙刷,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 陆淮知就要走了。


    时绥看到了陆淮知手机里那一串红色的未接来电,抿了抿唇, 没吭声。


    “你这两天在家好好养伤。”陆淮知走到门口,俯身换鞋子。


    窗外的朝阳透过窗户落进来, 刚好照在陆淮知的侧脸,橘黄色的,给少年身上镀了一层光。


    时绥可能是还没睡醒,忽然,伸手朝陆淮知抓了抓。


    手没摸空,刚好被换完鞋子的陆淮知抓住,他看着时绥罕见地带了丝迷蒙的神色,弯了弯唇,“等我走后,你可以再睡个回笼觉。”


    时绥收回手,没吭声。


    陆淮知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挂掉,手搭在门把手上,推开,却又回头看向时绥,“如果这两天我出不了门,我们视频?”


    时绥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低头看着地面那一小撮橘色的光影,硬邦邦道:“有什么好视频的。”


    “因为——”陆淮知顿了顿,“我会想你,可能没忍住就又翻窗了。”


    时绥立马抬眼,冷冷看向他:“你翻窗试试?”


    陆淮知笑了笑:“行,我不翻。”


    “那我给你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你记得接。”陆淮知抬手,将时绥头顶睡炸毛的头发按了按,“我昨晚在你书包里看到我给你的那一摞写题的草稿纸了,正好这两天讲完。”


    时绥:“……”


    他完全忘了这一茬。


    刚刚心底怪怪的感觉也被陆淮知直白的话给冲散了。


    “还有,”陆淮知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记得给伤口上药。”


    时绥不耐烦道:“知道了。”


    陆淮知:“后背喷药的时候小心点,24h后可以热敷化瘀。”


    时绥:“你还走不走了?”


    两个人杵在门口傻死了。


    他刚才还看到对门也开门了,欣欣的妈妈看到两人在说话,又很轻地带上了门,生怕打扰他们。


    “最后一句。”陆淮知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微微往下,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时绥,你的嘴唇肿了,如果有药——”


    时绥耳根瞬间窜红,他没等人说完,直接把人推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用手碰了碰嘴巴。


    难怪早上刷牙的时候嘴唇痛。


    平时陆淮知看起来冷冷清清一人,怎么接吻的时候就咬人。


    陆淮知被赶出门,正巧跟对面扒着门缝偷看的欣欣对上眼。


    欣欣小心问道:“哥哥,你们吵架了?”


    陆淮知沉默半晌,嗯了一声,“欣欣能帮我一个忙吗?”


    欣欣立马挺起小胸脯,疯狂点头:“哥哥尽管吩咐!”


    ——


    时绥正在厕所照镜子,嘴唇的确比平时肿了一圈。


    他打架还没嘴巴肿这么狠过。


    不会等周一去学校还好不了吧?


    时绥开始上网搜索,[嘴巴被亲肿了怎么办?]


    专业医生回答:[饮食清淡,多喝水,注意节制。]


    时绥:“……”


    什么庸医!


    他准备去看看茶几底下有没有能用的药,刚走出洗手间,门就被敲响了。


    时绥下意识以为陆淮知落下了什么东西,打开门,门外空空如也。


    他缓缓低头,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上。


    欣欣费劲地举着一个塑料袋,“时绥哥哥,快接手!拿不住了!”


    时绥立马伸手接过。


    欣欣甩了甩手臂,“陆哥哥让我给你的,你就别生他的气啦!”


    欣欣说完,对门传来她妈妈的叫声,“欣欣,回来吃早饭了。”


    “来啦!”欣欣说完就欢快地跑了回去。


    时绥关上门,将袋子打开一看,一份小笼包,一份蒸饺,还有一杯豆浆。


    是从他带陆淮知吃过的那家早餐摊打包的。


    袋子底下还有一个小盒子——


    [消炎软膏,可用于唇部。]


    时绥:“。”


    可能是用了药的缘故,周一的时候,时绥的唇彻底消肿了,只是脸上的伤依旧很明显,一看就是跟人打过架。


    升旗的时候,汪城时不时转头看他的脸,“爹,你咋被人打破相了?”


    嘴角磕破了一块,瞧着怪可怜的。


    时绥没理他。


    “我就好奇,你怎么突然就去找陈牛麻烦了?”汪城语气纳闷,“你不是去奶奶家吗?”


    时绥一般都会在奶奶家待完一个周末。


    时绥含混道:“脸上受伤了没去。”


    他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被奶奶看到,只能打电话有事,下周再去。


    汪城还想问,却听时绥开口:“老田在看你。”


    汪城吓得立马站直,闭上了嘴。


    时绥耳边消停了,背后的目光也没那么迫人了。


    从汪城问打架的事起,他就感受到陆淮知在看他。


    他知道陆淮知很在意他打架的事,那晚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陆淮知的怒意,只是后来被压了下去。


    在那个吻之后。


    时绥低头看着脚尖,思绪有点乱。


    这周末,陆淮知给他打视频电话,他一开始是挂了的,可陆淮知打第二次后,他没忍住,还是接了。


    两人就这样打着视频电话过完了这个周末,那叠写满题目的草稿纸他都看完了,作业更是没落下。


    小巷里的亲吻以及那一晚的相拥而眠打破了时绥跟陆淮知近乎僵持的关系。


    他跟陆淮知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段时光。


    甚至更亲密。


    “你校服呢?”头顶突然传来田洪军严肃的声音。


    时绥思绪收拢,半晌,才慢吞吞回道:“洗了没干。”


    实际上是周五打架,校服短袖被扯烂了,没法穿。


    “这天气什么衣服干不了,”田洪军皱眉,“你胡扯——”


    当他看到时绥脸上的伤,话一下拐了个弯,“你又打架了?”


    时绥否认:“没。”


    只要没证据,田洪军就拿他没办法。


    田洪军气的脑瓜子一抽一抽的,“时绥,我本来以为你学好了,这才几天,又故态萌发了?”


    他还想说什么,时绥身后的陆淮知突然开口:“老师,时绥嘴上的伤不是打架弄的。”


    田洪军成功被吸引注意力,“嗯?”


    这不是打架把嘴角磕破的?


    时绥回头,莫名其妙看向陆淮知。


    这人瞎凑什么热闹。


    田洪军问:“你当时看到了?”


    陆淮知跟时绥对视一眼,点头,“嗯。”


    时绥忽然懂了陆淮知的脑回路。


    这就是打架打的,不是被陆淮知亲的!


    时绥很想让陆淮知住口,可是当着田洪军的面,他什么都不能说。


    无论是打架还是跟陆淮知接吻。


    时绥揉了揉耳朵,转身。


    眼不见心静。


    周一升旗,风纪委员会偶尔来各班检查着装,时绥自然被拎了出来,罚跑操场两圈。


    陆淮知看着风纪委员准备往本子上记名字,开口道:“他校服在教室里没拿,之后穿就行,能不能别记名?”


    这个记名册最后会送到教导主任邓为本手里,时绥好不容易扭转了一点印象分,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功亏一篑。


    记名的女生一下停了笔,用手将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看了眼陆淮知,轻声道:“也行,但是他还是要跑圈。”


    毕竟不穿校服的都要跑,这点不能放水。


    陆淮知:“行。”


    时绥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有点纳闷,什么时候风纪委员这么好说话了?


    “奇怪吧?”汪城凑到时绥身边,朝后面两人努努嘴,“在学霸没转校之前,这女生一直是年级第一,每次大考他俩一定是前后桌。”


    “之前几次升旗,她检查风纪,都是在我们班逗留得最久,只有你个石头脑袋没发现。”


    恰巧这个时候女生开口:“你是陆淮知吧?我叫冯卉,之前有次升旗仪式,我就在你后边发言。”


    陆淮知点头:“我有印象。”


    两人一来一往,似乎交流得很愉快。


    汪城朝时绥挤了挤眼,“我没说错吧?”


    时绥冷冷看着他:“这么喜欢看,你凑近点看。”


    说完将汪城一把拉到身后,自己站到了汪城的位子上,跟陆淮知隔开。


    升旗仪式结束,时绥臭着脸去操场跑圈。


    汪城一脸莫名,“他吃炸药了?”


    陆淮知看着在操场里跑得跟个小炮弹似的时绥,抬脚,往终点走去,“我去等他。”


    时绥卯着劲跑了两圈,心中的那股憋闷也消了一半,可等他在终点看到那俩人时,那股气又起来了,比刚才更满。


    冯卉主动找上了陆淮知,“你家是在A市对吧?A市暑假有个很有名的补习班,我报名了,你要一起去吗?”


    陆淮知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时绥绷着脸朝他走过来。


    只不过,时绥没看陆淮知,朝冯卉说道:“我跑完了,在哪签字?”


    时绥是第一个跑完的。


    跑完需要由风纪委员确认,才算有效。


    冯卉愣了愣,“我没记你名字,你只需要做个样子就行。”


    也得益于陆淮知帮时绥求情,她才能顺理成章跟人搭上线。


    “我没穿校服,你就该记我名字。”时绥说,“随便记。”


    冯卉莫名其妙,她看向陆淮知,陆淮知却没说话,目光落在时绥身上,忽然,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陆淮知在笑什么?


    “记我名字,快点。”时绥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


    冯卉只得收回目光,就将时绥的名字记了上去,再划勾,确认时绥已经跑完了两圈。


    时绥确定冯卉记了名字,才往前走,径直越过了陆淮知,


    冯卉没太在意这个插曲,继续问旁边的人:“那个补习班你去吗?”


    她话音刚落,却见刚刚直直走过去的人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盯着陆淮知,“还走不走了?我要去买冰水。”


    语气很凶。


    陆淮知先朝冯卉说了声抱歉,“我不参加补习班。”


    说完,迈步跟上时绥,“等等我。”


    时绥:“不等。”


    话虽这么说,可冯卉看得很清楚,那个表情很臭的男生,步子一下慢了。


    第46章 第 46 章


    去超市买到冰水, 两人回到教室。


    陆淮知刚坐下,汪城立马回过头问他:“学霸,有情况?讲讲呗。”


    时绥喝水的动作一滞, 随即, 装作不在意地将瓶子放在桌上。


    的确有情况。


    他刚才听到那个女生邀请陆淮知暑假一块补习了。


    还是在A市。


    汪城压根没注意到时绥的脸色, 继续说道:“在你没转学之前,冯卉一直是年纪第一,估计你们之后大考都是前后座。”


    “而且她家也是在A市,你们还挺有缘的。”


    汪城每说一句,时绥脸色就臭一分。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时绥阴森森的目光, 吓了一跳,“卧槽!时绥你干嘛?”


    那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来暗杀他!


    时绥绷着脸, 踢了一脚汪城的凳子,“今天不许再往后看。”


    汪城被踢得身子一歪,连忙扶住时绥的桌子,嘴角耸拉下来:“池青不理人就算了,怎么你还嫌弃我?”


    齐思正也嫌他聒噪, 吵的他一道数学题一直解不出来,他拉着汪城的衣领往前,“你消停一会。”


    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小浣熊方便面,“啃方便面去。”


    汪城喜滋滋地闭嘴了。


    时绥得了清净, 表情却半分没有好转, 绷着脸去书包拿等会上课要用的书。


    拉开拉链,里面全是陆淮知写了题的草稿纸, 他这两天看了太多遍,都皱巴巴的。


    时绥把碍事的草稿纸拿出来, 余光瞥见旁边的人很轻地朝他这边靠了靠。


    “没情况。”陆淮知说,“我暑假有更要紧的事,不会跟她去补习班。”


    时绥捏着草稿纸的手收紧,偏头看他。


    陆淮知嘴角有一抹很浅的弧度,心情好像不错。


    这笑让时绥感觉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粗暴地把那些草稿纸塞进他怀里,面无表情:“这些话你跟汪城说去,关我屁事。”


    “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跟你报备一下。”陆淮知将那些草稿纸收好放进课桌,“你不问问我暑假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


    时绥没问,可手上的动作却停了。


    不过没等陆淮知再开口,上课铃就响了,两人只能止住话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田洪军的语文课,田洪军看快下课,就放下手中的书,看向台下,“快期末考试了,学校决定组织临时的晚自习,大家踊跃参加。”


    “时间为晚上六点到九点,大家自由进出,不过不许吵闹。”


    安城一中的高一高二没有晚自习,大多数人都是走读,住读生有专门的自习教室,所以一般放学后教室就空了。


    每学期期末考前学校都会组织晚自习,时绥他们向来不参加。


    时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做题。


    他想趁着教室冷气还没散完,把陆淮知给他新出的几个物理题做了。


    “时绥,这个这个晚自习你参不参加啊?”汪城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回头问他,“池青刚刚给我发消息他参加。”


    时绥从题目中抬头,“他参加?”


    “是啊!喏,他刚给我发的消息。”汪城把手机消息给他看,然后叹了口气,“我好像听到了一点风声。”


    “陶灵薇成绩不错,她爸妈就用这个作为理由,说池青会耽误她学习。”


    池青在他们三人组里的确是成绩最好的,可也只是中等水平,远达不到陶灵薇爸妈的要求。


    “而且池青比陶灵薇高一年级,暑假过后就升高三,要是再不努力,根本来不及,他可能是想拼一把给对方爸妈看。”


    时绥握笔的手紧了紧,囫囵应了一声。


    可眼前的物理题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你还没跟我说你来不来上晚自习。”汪城瞥了眼他草稿纸上的物理公式,“你最近不是挺用功的,顺便在学校蹭空调。”


    时绥把刚刚写错的方程式涂黑划掉,“再说。”


    他有点烦。


    此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在他涂得一团乱的方程式旁边重新写了个公式,“你思路是对的,只是少了个必要条件,你再理一下。”


    陆淮知声音平稳,仿佛刚刚汪城说的话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时绥突然有点不爽,把笔往桌子上一扔,“不写了。”


    他知道自己跟陆淮知的成绩差距。


    往死里学也赶不上。


    陆淮知将差点滚下桌的笔按住,放到时绥顺手的地方,“那休息一下。”


    说完把时绥桌上的矿泉水拧开递给他。


    时绥喝了几口,还是不爽。


    陆淮知就没有一点紧迫感吗?


    汪城眼睛滴溜溜在时绥跟陆淮知之间转了几圈。


    前几天这两人还冷战呢?怎么现在氛围悄咪咪变了。


    时绥接陆淮知拧开盖的水无比自然,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时绥就冷冷扫了他一眼,“头再伸过来给你剁了信不信?”


    汪城就差瞪大眼凑他跟陆淮知跟前了。


    汪城立马缩回脑袋,低头看地。


    不过他又很快抬起头,“不是,时绥,你对学霸怎么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凶?”


    时绥木着脸:“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他温柔了?”


    汪城:“……”


    细想好像也没有。


    他将那点疑虑抛开,“不参加晚自习的话,要不要去台球馆玩玩,好久没去了。”


    时绥点头,“去。”


    他将那张写到一半的物理题胡乱塞进课本里夹住,知道陆淮知在看他,特意没带那本书。


    陆淮知都不急,他急什么。


    时绥刚背起书包,就听汪城多嘴问了一句,“学霸你来不?”


    齐思正此时正转身准备问陆淮知题目,听到汪城这话,“都快期末考了你们还去打台球?你们去吧!别带陆淮知了。”


    他虽然有点嫉妒陆淮知的成绩,可陆淮知是他们班的标杆,时绥他们干什么都带陆淮知,他担心陆淮知会分心。


    话题是围着陆淮知的,可本人却没发言。


    陆淮知看着时绥物理书里差点被窝成一团的草稿纸,像是在思考什么。


    时绥一把将物理书塞进抽屉,朝汪城道:“台球俩人打就行了,你叫他干嘛?”


    汪城有些委屈,“我不是想着人多热闹点吗?”


    他看着皱着眉的齐思正,试探道:“要不你也来?”


    最后,四个人一起去台球馆。


    齐思正全程有点莫名其妙,他来干嘛?


    不过他看陆淮知也去了,也就跟着走了。


    他手上好多难题想问问陆淮知。


    台球馆的人不多,这边几个台球桌,只有他们一桌有人。


    旁边有沙发,桌上还有点零食茶点,供客人休息。


    齐思正跟陆淮知没打球,陆淮知一坐下,齐思正就拿着卷子找人问了。


    不过等时绥跟汪城打完两局,去旁边休息的时候,齐思正也问完了,两人开始对着刷题。


    齐思正埋头狂写,脸上严肃认真,笔就没停过,反观陆淮知,却神色淡淡的,不像写题,更像是在出神。


    汪城放下台球杆,眼尖地发现齐思正写的正是今天英语课布置的作业,明天第一节课就要讲。


    他立马热情地坐在齐思正身边,“班长,写题呢?”


    齐思正头都没抬,“嗯。”


    汪城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那——”


    “不给你抄。”


    齐思正直接把汪城的话堵死了。


    汪城在齐思正身后做了一个鬼脸,看向陆淮知跟前,发现是草稿纸,只能歇了心思,将两人中间的果盆端过来吃。


    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时绥一个人又试了几球,过来的时候,看了眼陆淮知坐的双人沙发,拐了个弯,往汪城那边走。


    汪城他们那边是四人座,边角放着他们的书包,还剩下一点空位。


    可时绥刚走近,就看到汪城把那个果盘放在了那点空隙上。


    时绥脚步停了下来。


    汪城抬头,一下就看到了杵在他跟前的时绥,奇怪道:“干嘛?你不会想坐这儿吧?”


    他看向陆淮知那边明显宽敞的空间,“学霸那边不是有位子吗?你别挤我。”


    说完往旁边挪了挪,彻底把位置霸占得死死的。


    时绥忍下把汪城揍一顿的冲动,走的时候,毫不留情把果盘里的那串大葡萄带走。


    果盘瞬间空了一大半,


    汪城欲哭无泪:“草!时绥你太狠了!”


    时绥在陆淮知身边坐下,不算宽敞的空间,中间硬是多出一条缝。


    时绥坐下的时候看了眼,陆淮知又在给他出题,只不过这次明显效率慢了很多,一张草稿纸都没写完。


    时绥心不在焉地摘下一颗葡萄送进嘴里。


    陆淮知在想什么,想那个暑假更重要的事?还是在意他没带那个写了物理题的草稿纸?


    “时绥,你是不是生气了?”陆淮知偏过头,压低声音问道。


    两人之间本来就坐在一块,陆淮知一动,发尾就蹭到了他的侧脸。


    时绥差点把手里的葡萄捏爆汁,下意识看向齐思正跟汪城。


    齐思正在认真刷题,汪城则是努力在干果盘里的水果,没人注意他们。


    “生什么气?”时绥收回目光,语气慢吞吞的。


    陆淮知看着时绥被葡萄汁染色的手指,抽出纸巾,在他手上擦了擦,“被池青跟陶灵薇的事情影响,你也想努力,生气我没逼你学习。”


    时绥手里的葡萄彻底捏爆了。


    陆淮知却像是早有预料,纸巾提前将葡萄包裹住,等时绥消化完他的话,陆淮知将纸巾捏起来扔进垃圾桶,再将早就准备好的湿巾给时绥擦手指。


    时绥就木木地让陆淮知擦手,绷着脸没动。


    “时绥,我不是不在意。”陆淮知说,“我只是不想你太累。”


    他清楚时绥的性子,本来就没有多大耐心的人,这几天却卯着劲地学。


    周六周日他给时绥的那些草稿纸,他其实没打算让时绥两天就吃透,还是在只能视频的情况下。


    可时绥很倔,就算跟他视频到半夜,还是要把那些题目弄懂。


    周一上午的课,时绥一直在打哈欠。


    陆淮知将湿巾扔进垃圾桶,手指很轻地在时绥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安抚,“别着急,我们一步步来。”


    先把基础打好。


    时绥心底的焦灼感减轻了几分。


    陆淮知有计划,而且陆淮知比他更在意自己的成绩。


    陆淮知看着时绥:“还生气吗?”


    时绥很想说自己没有生气,可之前的表现就算是解释也很牵强。


    他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手,伸出手指,在陆淮知的手背敷衍地戳了一下,算是回应。


    齐思正写到一题卡了壳,下意识想向陆淮知求助,可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两人的头挨得很近,手也碰在一起。


    时绥感受到探究的视线,抬头,正巧跟齐思正的目光撞上。


    他脑袋嗡嗡的,啪的一下把陆淮知挨着他的手拍开,“都说了不给你吃葡萄,你这人怎么还抢的?”


    声音不小,生怕齐思正听不见。


    陆淮知:“……”


    汪城看了眼陆淮知手背上清晰的红印,震惊地瞪大眼,半晌,讷讷道:“我收回之前说时绥对学霸温柔的话。”


    这待遇比他还不如!


    时绥心虚地看了眼陆淮知的手,站起身,将葡萄全塞进陆淮知手里,“算了,给你吃好了。”


    陆淮知看着手里圆溜溜的葡萄,顿了顿,吃了一颗。


    时绥松了口气,瞧陆淮知的表情,应该还挺中意那串葡萄的。


    “我也想吃。”汪城不敢在时绥手下抢食,可学霸他敢。


    汪城下意识起身想去跟陆淮知讨,却被时绥眼疾手快按了回去。


    时绥手搭在汪城的肩膀上,“你不想。”


    那串葡萄本来就没多少了。


    汪城感受着肩上的手劲,歇了心思,“哦,我不想。”


    时绥见他安分,又坐了回去。


    然后陆淮知很自然地把葡萄枝子上最大的几颗递给时绥,时绥也吃了。


    汪城咽了咽口水,望梅止渴,吃了瓣橘子,酸得他想死。


    之后他跟时绥又打了几局,球杆碰球的声音又沉又响,那边的齐思正已经戴上了耳机,陆淮知却跟个没事人似的,又恢复了平日刷题的速度,一页一页地写着。


    汪城调侃道:“学霸,你是真能静下心啊?不觉得吵吗?”


    陆淮知没抬头,“还行。”


    汪城哦了一声,把注意力放在跟时绥的对局上。


    前几局时绥都跟他打着玩,偶尔放放水,可这一局时绥就没怎么给他机会,接连进洞,一场很快结束。


    汪城被激起了好胜心,“再来!”


    时绥却放下球杆,“没意思,不玩了。”


    说完坐回到陆淮知旁边,拿出手机玩开心消消乐,还戴上了耳机。


    台球馆一下安静了,只能偶尔听到陆淮知他们翻页的声音。


    汪城感觉这情形无比诡异,像是他们来台球馆是为了蹭空调写作业似的。


    他本来想自己去打会球练练技术,可看了眼休息区坐着的三人,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时绥不就是觉得打球吵到陆淮知写题了吗?他也不是这么不识趣的人。


    时绥见汪城也坐了过来,才真正安心玩起游戏,玩了几局,恰巧听到齐思正又去问陆淮知题目。


    他顺势看了一眼。


    一分钟后,收回目光。


    看不懂。


    他木着脸看着屏幕上的小动物,胡乱点了几下。


    然后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开关,哗啦啦消了一大片,特效满屏飞,时绥耳朵都快被震麻了。


    一步过关。


    “好厉害。”旁边传来一声夸赞。


    时绥莫名其妙被夸,刚刚那点烦闷像是被放气的气球,咻地瘪了,他含混道:“这有什么厉害的。”


    开心消消乐这游戏,很多时候过关就是靠运气。


    陆淮知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时绥旁边,很认真地看时绥玩了几局开心消消乐。


    时绥玩得明显比之前认真很多,好几次都是四星过关,在好友里分数第一。


    “你最后走的那一步我都没想到。”陆淮知说。


    不动声色的夸赞让时绥整个人飘飘然,他咳了咳,“还行吧。”


    汪城一看就知道时绥又在玩那个幼稚的游戏,纳闷道:“时绥,你是真的玩不腻啊?也太专情了。”


    时绥又开了一局,“玩习惯了。”


    他也不是多喜欢玩这么游戏,从游戏最火的时候开始玩,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卸载了,只有他还时不时玩几局。


    汪城啧了一声,“想当年我还幼稚地跟你比谁在藤蔓上位置高呢!”


    每当时绥超越藤蔓上的人,会挑衅地给人家发送一个通知,激得退游的汪城好几次下回了游戏。


    开心消消乐真该给时绥代言费。


    刚好时绥下一关通关条件换了个模式,陆淮知看着那裹得一层层的冰块,皱眉道:“这些怎么这么难消,还会动?”


    时绥疑惑道:“你没玩过?”


    他玩这个游戏很佛系,过的关卡不高,这些玩法早就不新鲜了。


    陆淮知点头,“嗯。”


    他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什么游戏,跟时绥他们上网玩的英雄联盟还是现学的。


    时绥顿了顿,没多问,跟陆淮知坐近了点,将手机放到两人中间,仔细给陆淮知介绍了规则,以及这种冰块怎么消除,要消几次。


    陆淮知看他玩了一局,有些意动,问道:“我试试?”


    汪城正在剥橘子,闻言头都没抬,“学霸,这你就不知道了,时绥平时可宝贝他那30精力了。”


    时绥又不是在游戏里花钱的主,每次就靠时间恢复精力值。


    汪城将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吃了一瓣,抬头含混道:“我有次偷偷用他的手机玩了几局,他差点追杀了我一条街!”


    “跟他关系再好也没戏——”


    汪城话说到一半突然消音。


    他眼睁睁看着,时绥把手机塞到陆淮知手中,没有半点犹豫,“给你开了个无限精力的套餐,随便玩。”


    汪城:“……”


    :)


    嘴里的橘子好像更酸了。


    第47章 第 47 章


    他们在台球馆一直待到了将近十点。


    时绥写完了陆淮知给他出的新题, 连汪城都把今天布置的作业解决了。


    收拾书包的时候,时绥看了眼时间,突然问了陆淮知一句:“你之前不是说你要在放学后一个小时内回家?”


    而且前几天陆淮知还在他家留宿了, 没事吗?


    陆淮知拿书的动作一滞, “以后不用了。”


    自从那晚他跟卢婕吵了一架后, 两人就陷入了微妙的冷战,卢婕只是在他留宿的那一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其他的再没说什么。


    时绥见陆淮知神色没怎么变,没再问下去。


    几人从台球馆离开,走在路上, 街边的店陆陆续续在关门收摊。


    汪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明明是出来玩的, 怎么比上课还累。”


    他是真的被这几个人卷死了。


    “点个奶茶精神一下好了。”


    他四处瞅了几眼,想找找有没有奶茶店,却没找到。


    旁边的本来还在嘀咕一个方程式的齐思正不知道看到什么,脚步忽然停住,步子加快, 拐了个弯往左边走。


    汪城看齐思正眼睛都亮了,以为他发现了奶茶店,兴冲冲招呼时绥他们一块过去。


    可到地一看,是个卷帘门往下拉了一小半的书店,看样子是已经闭店了。


    门外还有一辆卡车, 店员正在往里搬各种教辅, 店里则是有另外的人负责整理书籍。


    汪城脸上表情一下垮了,“班长, 你是不是做题做魔怔了?这会还想着买书呢?人家都关门了。”


    “你懂什么?”齐思正看了眼他们往里搬的书,“这个书店是上新速度最快的, 现在估计正进了新货,平时都供不应求。”


    他们现在可以占个便宜。


    可是,人家店员好像很忙,不知道愿不愿意搭理他们。


    时绥看了陆淮知一眼,发现陆淮知目光也在那几摞新书上流连,显然也有兴趣。


    “想买?”时绥问。


    陆淮知顿了顿,诚实点头:“嗯,不过人家好像已经下班了。”


    时绥看了眼忙碌的店员,直接上前,帮他们把一捆最厚的书往里搬。


    旁边搬书的工作人员一脸惊讶。


    这小伙子力气挺大的,那么大捆他们一般都用推车,时绥却直接抱起来了,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劲。


    里面交接的人看到陌生的面孔,愣了愣:“有事?”


    时绥把书放到那人方便的地方,“想买书。”


    店员看了眼他们几人身上的校服,一下明白,犹豫道:“可是我们已经下班了。”


    汪城适时凑过来,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哥,行个方便呗?一看你们新进的资料就知道肯定很棒!我们自己选,你们忙你们的!保证不碍事!”


    店员看着几张年轻的面孔,不由失笑,“行,你们进去看吧!大部分货我们已经拆了一批放书架了,你们都选好了喊我结账就行。”


    就这样,四人成功混进了书店。


    书店分了好几个板块,小说,教辅,漫画,杂志……


    很全面。


    齐思正跟陆淮知去教辅区,汪城晃悠着去看小说和漫画,时绥就站在门口,无所事事。


    店员边拆教材边跟他搭话,“你们是安城一中的吧?最近期末考试,来买资料的学生的确多了很多。”


    “我们进书是在每个月中,下个月是16号,你有兴趣可以这个点来看看。”


    店员对这个帮他搬书的小伙子挺有好感,才主动提醒。


    时绥默默记下,想着等会把日子告诉陆淮知。


    这时,他看到店员拿到了一捆非常薄的书,店员拆开后,时绥看了眼,差不多只有十本的样子。


    “嘶,老板怎么还进这些啊?”店员嘟囔道,“这个难度习题册根本没人买,上次就滞销了。”


    时绥不知想到什么,心中一动,“很难?”


    “是啊!偏偏老板总说有人能用到,每次都赶着进,确保跟A市同一时间上架。”店员叹了口气,“这书还不便宜,可别一本都卖不出去。”


    时绥瞅了眼还在另一边选书的陆淮知,见他没注意,俯身,迅速从地上拿起一本,“我要。”


    最后结账,汪城抱着一小摞漫画书,看着时绥手里的塑料袋,随口问道:“时绥,你买的什么啊?这么快就结账了。”


    看颜色,不像是小说跟漫画,显眼的正红色。


    他下意识想去扒拉看一眼,时绥却飞速将袋子藏到身后,板着脸:“你能不能快点去付钱,别耽误人家时间。”


    几人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汪城跟齐思正顺路,几人在一个路口分开。


    时绥跟陆淮知继续往前走。


    晚上十点的南巷略显空旷,街边的小摊已经撤得差不多了,不过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食物的香气,被风一卷,四散开来。


    两人买了一个小摊上最后两根烤肠。


    是那种烤的金黄流油的淀粉肠。


    时绥本来以为陆淮知会吃不惯这种,却发现对方比他吃的还快,一分钟不到,陆淮知手里只剩下一根签子了。


    时绥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烤肠,犹豫地往陆淮知的方向递了递,可他看着被自己咬得跟狗啃似的边角时,以及上面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油的亮晶晶的反光时,下意识就想收回来。


    可陆淮知比他更快,微微俯身,在他的烤肠上咬了一口。


    头顶昏暗的路灯落在少年的侧脸,像是镀了一层蜜色的光,缱绻惑人。


    唇微微张开,咬掉了被时绥啃得形状最奇怪的那一块。


    陆淮知喉结滚了滚,咽了下去,“为什么你的比我的好吃?”


    时绥立马偏头,掩盖自己升温的脸,“你味觉出问题了。”


    两根一模一样的烤肠,怎么可能他的会比较好吃。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陆淮知吃完后,嘴唇比之前颜色深了些。


    更好看了。


    虽然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那晚的吻,可时绥跟陆淮知聊天的时候,总是不受控制地看陆淮知的嘴。


    时绥飞速将剩下的烤肠吃完,把竹签扔进垃圾桶,在心底骂了自己好几句,才把歪掉的心思压下去。


    ——


    两人很快走到公交站,陆淮知打车,时绥则是往他住的小区走,可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将手里一直提着的塑料袋塞到陆淮知手里。


    陆淮知打开,发现是一本辅导资料,他眉眼浮现出一抹惊讶,“给我的?”


    时绥第一次做这种事,表情说不出的别扭,硬邦邦道:“顺手买的。”


    店员说这本最难的时候,他就觉得适合陆淮知。


    免得出现他被一道题卡半小时,陆淮知却坐在他旁边哗哗翻页的情况。


    陆淮知将那本书小心放进书包,确定没被压着,才拉上书包拉链,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谢谢,我很喜欢。”


    时绥被那抹笑晃到眼睛,忽略心跳的不规律,硬邦邦道:“都没看你就喜欢了?就知道胡扯。”


    “没胡扯。”陆淮知语气认真了些,定定看着他,“真的很喜欢。”


    时绥被他这样注视着,像是陆淮知在说喜欢他一样。


    他只能低着头,装作偏头看公交站旁边的广告,“谁管你喜不喜欢,只是回礼。”


    陆淮知笑了一声:“原来是给我的礼物。”


    时绥:“……”


    他揉了揉开始升温的耳朵,决定不跟陆淮知玩文字游戏,囫囵道:“你自己等车去,我走了。”


    说完低着头转身,准备离开。


    可刚扭过身子往前走,陆淮知突然抬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时绥下意识以为陆淮知已经从文字骚扰变成动手占便宜了,刚想说什么,额头突然传来一阵反震。


    他差点撞上公交站的线路牌。


    要不是陆淮知挡着,他估计整张脸都能撞了上去。


    现在不光是耳朵,时绥整张脸都红了。


    他是真能在陆淮知面前丢脸。


    时绥拉下陆淮知的手,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拐了个弯,落荒而逃。


    第二天,天朗气清,温度也直线飙升,最高达到了40℃。


    齐思正拿着一张表格,统计晚上留在学校晚自习的人数。


    “时绥,你们参加吗?”齐思正朝后排问道。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多嘴,可是时绥跟汪城昨天竟然在台球馆陪着他们写了大半天的作业,他觉得这两人应该是有心学习的。


    “我们班报名的人要是太少,就要并到别的班一块自习了。”


    汪城正在偷瞄齐思正桌上物理作业的答案,抽空回道:“报呗!免得还要多花钱去台球馆蹭空调。”


    他看时绥这学习劲还挺足。


    齐思正试探道:“那我把你们名字都写上了?”


    说完看向陆淮知,“陆淮知你也来?”


    陆淮知刷题的动作一顿,看向他的同桌。


    正板着一张脸,跟试卷上的英语阅读理解斗争。


    陆淮知收回目光,点头:“来。”


    齐思正把几人的名字写上,刚准备回头,忽然瞥见陆淮知突然合上了手里的资料,封面闪闪的,明显是新买的,“你买新试题册了?”


    可昨晚在书店他跟陆淮知买的都是一样的,也没见陆淮知拿这本。


    “嗯。”陆淮知将手挪开,给齐思正看清习题册的封面,“收到的礼物。”


    齐思正看到习题册编撰的老师,惊呼一声,“这不是那个经常参加高考出题的老师吗?你这个朋友眼光不错啊!在哪买的,还有吗?我也去搞一本。”


    “就在昨天那个书店,至于还有没有——”陆淮知看向旁边不知何时停笔的时绥。


    耳朵好像又红了。


    “书店说进了十本,一般没人买。”时绥抬手遮住耳朵,语速很快,“你们安静点,影响我思路。”


    齐思正下意识闭嘴,心想他中午午休就去看看。


    时绥见齐思正转了回去,心底松了口气。


    好在齐思正没多想。


    可下一刻,旁边的人又出声了,“汪城,我得了一个新的习题册。”


    汪城立马翘起头,很给面子地伸长脖子,“哇,我看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习题册上的题,只一眼,就快把他绕晕了,“卧槽,这题看着好难啊?”


    陆淮知点头,“难度的确比普通的练习册高。”


    “你这朋友专门给你选的吧?”汪城朝陆淮知挤了挤眼,“还挺花心思的,对你有意思?”


    他还没见追求人送习题册的,这人也是别出心裁。


    没等陆淮知回话,他的同桌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汪城,“还有五分钟上课,你还有一大半选择题没写完。”


    汪城卧槽一声,立马回去继续赶作业了。


    没了观众,时绥抬手,用指节在陆淮知桌上扣了扣,“你给我出来。”


    他觉得有必要跟陆淮知这个显眼包强调一下那不是礼物。


    这个点几乎没人出教室,时绥就把陆淮知带到旁边的楼道里开小会。


    时绥抬眼,“你故意的是吧?”


    明摆着给齐思正和汪城炫耀那本试题册。


    他想着陆淮知要是否认,他就趁机好好敲打陆淮知一番,让他注意自己的行为,别被人误会。


    可陆淮知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他很坦然地点头,“嗯。”


    时绥:“……”


    陆淮知:“收到喜欢的礼物,不能跟别人分享?”


    时绥咬牙,跟他强调:“不是礼物,就是顺手给你的!”


    陆淮知:“那你为什么不顺手给齐思正?”


    时绥:“……”


    路再次被堵死。


    “反正你不许跟别人嘚瑟!”时绥语气很凶,“不然把习题册还我。”


    这回轮到陆淮知不说话了。


    时绥见他安分,抬脚准备上楼回教室,手却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时绥回头,“干嘛?”


    快上课了。


    陆淮知看着时绥的眼睛,“你是担心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时绥愣住,“什么关系?”


    他俩什么关系?


    陆淮知看着时绥懵逼的表情,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他刚准备开口,上课铃却响了。


    他深深看了时绥一眼,松开时绥的手,“算了。”


    还没彻底开窍。


    第48章 第 48 章


    后面的课, 老师在台上讲的激情洋溢,时绥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时绥满脑子都是,他跟陆淮知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同桌关系?朋友?


    这些关系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而且陆淮知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就像是在看——


    渣男……


    他哪有渣陆淮知?


    时绥突然想起了那晚上的吻……


    难道, 陆淮知是觉得两人是在恋爱?!


    陆淮知之前明确说过喜欢他, 而他主动亲了陆淮知。


    看起来,的确像那回事。


    田洪军在台上讲文绉绉的诗句,底下的时绥捏着语文书,耳朵又有升温的迹象。


    他好像的确欠陆淮知一个解释。


    可是那晚情况太复杂了,他解释不了。


    原本只是想告别, 可现在,他又跟人混在了一起, 事情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


    越来越乱了。


    忽然一截粉笔头落在了时绥的头上,田洪军骂道:“上课撕书?时绥你找揍呢?”


    时绥这才发现他快把手里的语文书扯烂了,立马松开手。


    又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旁边突然塞过来一个纸团。


    陆淮知给的。


    时绥将纸团展开。


    [没逼你负责,别太有压力。]


    很快, 又来一个纸团。


    [我早就知道是我一厢情愿。]


    第三个纸团。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亲我,我也愿意,不会用这个逼你当我男朋友。]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胆子这么大,田洪军还在上面讲课, 竟然还给他传这种言辞大胆的小纸条。


    他立马将纸条窝成一团藏好。


    陆淮知又抛来第四个纸团——


    :)


    一个简笔的笑脸。


    其中的怨念扑面而来。


    时绥:“……”


    他悄悄看了陆淮知一眼。


    依旧是一副好学生的标准坐姿, 手里拿着笔,还会及时记下课堂笔记, 只是旁边的草稿纸被撕得少了好几块。


    年级第一对早恋的接受程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长相冷淡,字体也规规矩矩, 偏偏总是做这些出格的事。


    可能是他盯得太久,陆淮知很轻地朝他这边偏了一下头,“目光太明显了,看书。”


    时绥:“?”


    下一刻,一截粉笔又砸到了时绥头上。


    田洪军中气十足的吼声传来,“时绥,陆淮知脸上是开花了还是怎么?你把脑袋给我扭回来!”


    ……


    时绥僵着脖子,把头转了回来。


    ——


    放学后,几人都留在了教室等着上晚自习。


    他们班刚换好凑够人数,不用去其他班级自习。


    池青也到他们教室,坐在了汪城左边的空位上,“我们班人数不够,来你们教室蹭蹭。”


    他跟几人打完招呼,就低头开始写题。


    时绥本来在玩开心消消乐休息,见他这么努力,突然有点罪恶感。


    他下意识想放下手机,旁边的陆淮知却开口道:“刚刚差一个冰块就过关了,再试试?”


    时绥今天学了一天了,就连下课都在看题。


    适当的休息也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


    时绥闻言下意识又开了一局。


    不过他没敢看陆淮知。


    生怕陆淮知又提起他俩的关系。


    汪城看着旁边埋头苦学的池青,实在忍不住,“青儿,你别这么赶,还没晚自习呢!你先歇会,吃饭没?”


    池青手里的笔慢了下来,“吃了点面包。”


    汪城眉头一下皱了起来,“我们正长身体呢!吃面包怎么行?”


    他从书包里翻来覆去,找到了一罐八宝粥,再从齐思正课兜里摸出两包方便面,一股脑递给池青,“吃完再学。”


    说完将池青桌上的试卷盖住,不让他看了。


    池青眼眶突然有点红,接过吃的,闷声道:“谢了兄弟。”


    汪城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没想到会这么关心他。


    他刚打开八宝粥的盖子,就见汪城拖着椅子坐到了他旁边的过道,“你跟陶灵薇怎么样了?还能成吗?不会真掰了吧?”


    饶是汪城一脸关心他的表情,可池青跟人相处这么多年,一下就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八卦。


    心底那点感动彻底灭了。


    池青恨恨拉开八宝粥的拉环,“离我远点。”


    “嘶,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汪城嘟囔道,“你咋还翻脸呢!”


    池青白了他一眼,“别装。”


    不过被汪城这样一打岔,他这几天心里的沉闷稍微散了些。


    池青慢吞吞吃了口八宝粥,含混道:“没掰。”


    “我要是成绩能够稳定在年级前100名,能上一本大学,他爸妈就同意我们继续交往。”池青说完顿了顿,“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


    “哇!他们还挺开明的!”汪城高兴地拍了拍池青的背,“那你还苦着脸干嘛?”


    池青说:“你以为进前一百跟喝水一样简单?我现在才两百名左右,只剩一年了,而且成绩越往前越难进。”


    这一下把汪城说懵了。


    上次月考时绥进步了一百多名,他还以为提升成绩没那么难。


    齐思正看出他的想法,解释道:“时绥是因为有陆淮知辅导,而且成绩靠后的话,几分就能上升很多名。”


    池青点头。


    是这个理。


    他吃完八宝粥,就继续学了。


    汪城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昨天新买的漫画书。


    四周恢复安静。


    时绥玩开心消消乐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他知道陆淮知在看他玩游戏,没转头,问了一句:“照我这样学,期末考试能考多少名?”


    陆淮知估计了一下,“300名左右,运气好,能考到200名。”


    时绥哗啦把头转过去,“上次我都考了350名。”


    学了这么多天,竟然只能进五十名?


    “上次我们押中了物理最后一道大题,这次考试是很多学校一起出卷,没法押题。”陆淮知看着时绥紧绷的脸,解释道,“能考到300名挺好的。”


    时绥没吭声。


    汪城听了两人的对话,扭头道:“时绥,300名你还不满足啊?我爸要是能知道我考到300名,估计连夜拉着我上祖坟磕头了。”


    “奶奶最近把你逼这么狠吗?”


    时绥抿了抿唇,没否认,也没承认。


    其实他奶奶自从拿了上次的成绩单,就没问他学习的事,更不论说逼着他学。


    他就是自己想学。


    时绥将手机塞进了书包,从面前厚厚的书里拿出今天老师发下来的作业,重新投入题海。


    他最近题目写的很快,陆淮知的出题速度已经跟不上了,开始让时绥钻研平时的作业跟配套的练习册。


    这一改变让时绥明显感觉到了吃力。


    陆淮知是根据他的知识储备在喂题,让他巩固知识,可发下来的试卷和练习册上的题目才不会顾忌时绥会不会。


    导致时绥今天做几题就卡壳,进展十分艰难。


    有一道数学几何题,时绥完全卡住,将书和类似题型翻烂了也没想到解法。


    他抓了抓头发,将卷子往陆淮知那边扯了扯,“写不出来,把你的作业给我看一眼。”


    因为正在晚自习,周围都很安静,时绥声音压的很低,有种被题目折磨后的萎靡和丧气。


    这道题陆淮知上晚自习之前就做出来了,他当时正玩完开心消消乐,看着陆淮知写的,行云流水,不到十分钟,所有解题步骤全写得清清楚楚。


    时绥还记得那题的答案,是6,可他怎么都算不出来。


    他又感受到了两人的差距,以及那种无力感。


    不过乱七八糟的知识彻底将时绥心底那点关于自己跟陆淮知关系的思考挤走,起码找陆淮知问问题的时候,没觉得别扭。


    陆淮知没有直接把作业给他,而是详细看了时绥的解题过程,把时绥多余的一条辅助线擦掉,“你想太复杂了,重新做做看?”


    时绥将信将疑地把卷子拿回来。


    解题过程依旧不算轻松,可是少了那条线后,他注意到了好几个隐藏的转换方式,涂涂改改一阵,算出了答案,是6.


    跟陆淮知的一样。


    时绥眼睛微微睁大,抓住陆淮知的胳膊,把卷子放他桌上,“是这样吧?”


    这次就算压低声音,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兴奋和一点小得意。


    陆淮知垂眼,看向胳膊上的手。


    在教室顶上冷光的衬托下,时绥的手格外的白,都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抓着他的时候用了点力,时绥的手指跟手心牢牢跟他的肌肤相贴。


    温热亲昵。


    最近时绥这种跟他无意识的肢体接触变多了。


    偶尔走在路上,时绥嫌他慢,会拽着他的胳膊走一阵,递东西的时候,指尖会蹭过他的手。


    只不过,在碰到手的时候,时绥能意识到,很快退开。


    在时绥心里,手跟胳膊的意义似乎不一样。


    “喂,到底算对没?”时绥又催了他一遍,把卷子往他跟前递了递。


    陆淮知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视线落在眼前的题上,点头,“对的。”


    时绥嘴角微翘,刚准备说什么,眼前突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黑暗。


    教室灯灭了,空调也关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小片惊呼声。


    齐思正作为班长,立马出来组织纪律,“安静,先别慌,我出教室看看。”


    他摸索着出了教室,发现其他班都黑了,不过走廊跟底下路灯都是亮的。


    不是正常的停电。


    齐思正跟班上的同学说道:“大家留在座位上,别下楼,避免摔倒或者踩踏,我去办公室问问。”


    他立马去办公室找田洪军。


    时绥一阵莫名奇妙,他刚做到兴头上。


    他松开陆淮知的胳膊,想去摸桌子上他的那张试卷,可黑暗中,他没找对位置,碰到了陆淮知的指尖。


    微凉。


    时绥一下僵住没动了。


    黑暗中,陆淮知抬起手指,碰了他一下。


    指尖蹭在手背上,有点痒,也有点麻。


    时绥没动。


    陆淮知又蹭了一下。


    时绥声音硬邦邦的:“干嘛呢?挠痒?”


    旁边的动作滞了滞,下一刻,陆淮知手掌覆过来,握住时绥的手。


    时绥的指尖全部被包在陆淮知的手心。


    时绥一下怔住,心情很奇怪。


    他曾经看到过这种牵手的姿势,在池青跟陶灵薇正谈恋爱的时候,偶尔他们会一起出门,在路上,池青就是这样牵着陶灵薇的。


    时绥又想起了他跟陆淮知的关系。


    他俩什么关系?跟池青和陶灵薇一样?


    黑暗中,时绥的心跳声被放大无数倍,砰砰砰,频率一点点加快。


    他想抽回手,陆淮知却握的很紧,他一时抽不回来。


    时绥指尖在他手心挠了一下,朝陆淮知的方向偏头,“陆淮知,放手!”


    声音咬牙切齿,可因为极力压低的音量,显得没那么有杀伤力。


    陆淮知也学着他,将头往他那边偏,“是你先凑过来的。”


    时绥磨了磨牙:“我就碰了你一下!”


    陆淮知也碰回来了,现在直接上手了是吧?


    周围太黑,时绥没注意到陆淮知凑了过来,一动,鼻尖蹭到陆淮知的脸。


    呼吸间满是陆淮知的味道。


    时绥一下消了音,呼吸也屏住了。


    陆淮知似乎往他这边又靠近了些,低声问:“能亲嘴,却不能牵手吗?”


    “我什么时候说能亲——”话还没说完,颊边突然被蹭了一下。


    陌生,却又熟悉的柔软触感。


    陆淮知问:“能吗?”


    时绥喉结滚了滚,没回答。


    他感觉自己被陆淮知牵着的那只手好像出汗了,两人抵着的肩膀也麻麻的。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粘稠起来,时绥想逃开,一动,鼻尖蹭过陆淮知的下巴,也湿漉漉的。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咽了一下口水。


    周围的人还在讨论突然停电的事,而他跟陆淮知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紧紧牵着手,稍微偏头,就能吻在一起。


    “能吗?”陆淮知又低声问了一句。


    时绥已经分不清陆淮知是在问牵手还是接吻了。


    无论哪种,都离经叛道。


    时绥忍不住拿头撞了一下陆淮知的下巴,闷声道:“陆淮知,别发疯。”


    “这是在教室。”


    第49章 第 49 章


    黑暗的教室里渐渐亮起手机屏幕的光, 有人还打开了手电筒。


    借着微弱的光,时绥跟陆淮知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刚刚还让义正言辞让人别发疯的时绥已经红透了脸,鼻尖渗出一点汗, 折射出湿润的光, 弱化了时绥面上的凶, 有点可爱。


    陆淮知偏头,朝时绥凑近。


    时绥呼吸停住,没躲。


    “时绥,你手机还有电吗?”前排的汪城突然回头,还打着手机的手电筒, “我的快关机了。”


    可他刚回头,却听到了砰的一声, 像是谁撞到了桌子上。


    汪城下意识抬起手机照向后座的两个人。


    两人中间空出非常宽的距离,时绥身子几乎歪到过道去,耳朵红的滴血,而陆淮知拿着笔,在黑暗中往课桌上的卷子上写了一个公式。


    汪城看了眼。


    卷子上是时绥歪歪扭扭的字, 更离谱的是,陆淮知在数学试卷上写了一个化学反应方程式。


    “学霸,你没事吧?”汪城有点担心陆淮知的精神状态,怕他刷题刷傻了。


    陆淮知看到卷面上的化学方程式,怔了怔, 放下笔, “没事。”


    说完,揉了揉自己的左手手肘。


    在汪城回头的那一刹那, 时绥迅速的将两人交握的手藏到了课桌底下,他被带得撞到了桌子边缘。


    汪城后知后觉发现两人的姿势不太对, 手不像是自然下垂,而是斜着。


    他用脑子里为数不多的数学知识模拟了一下。


    这两条斜线好像是相交的。


    “时绥,你——”汪城刚准备问,齐思正突然回来了。


    齐思正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站在讲台上解释道:“是学校没有通知到位,控制电力的师傅不知道今晚有晚自习,照常切断了教室的电源。”


    “等师傅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老师建议大家先回家,明天正式开始晚自习。”


    教室的学生陆陆续续站起身往外走。


    齐思正负责维持秩序,拿着手电筒照明,避免学生在教室里摔倒。


    而到了外面,走廊跟楼道是有灯的。


    时绥跟陆淮知坐在靠近后门的位置上,不少人从他们身后经过。


    两人默契地松开了手。


    时绥飞速将手心的汗在裤腿上蹭了蹭。


    池青说他回家继续学,汪城也跟着走了。


    时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他是去网吧蹭会空调,还是回家。


    今天温度太高了,回家就是遭罪。


    或许真的可以考虑在卧室装一个空调。


    陆淮知将桌上时绥的数学卷子递给他,“要不要去我家?”


    时绥将卷子塞进书包,慢吞吞问道:“你妈不在?”


    陆淮知将时绥卡住的书包拉链往后退,将卷在里面的卷子边解救出来,放进书包,才回:“在。”


    时绥垂下眼皮,“那你还叫我。”


    可是下一刻,陆淮知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不过我也在。”


    时绥模糊懂了陆淮知的意思。


    因为陆淮知在,所以不用他担心吗?


    可等他走到陆淮知家门口,却还是不免紧张。


    陆淮知察觉到了时绥脚步的滞涩,错身挡在了时绥面前。


    可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卢婕不在家。


    陆淮知叫了几声,没人应,他将一双新拖鞋递给时绥,“她工作好像挺忙的,偶尔去隔壁市处理点事,晚上不一定回来。”


    时绥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步子也恢复了正常。


    第二次来到陆淮知的卧室,时绥很快找到他上次坐过的椅子。


    跟陆淮知的整整齐齐并排在书桌前方。


    他先把书包放上去,随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两把椅子?”


    陆淮知一个人住,两把椅子不嫌碍事?


    陆淮知看着已经自发坐在椅子上的时绥,很轻地弯了弯唇,在时绥抬头看他的时候,敛了嘴角,回道:“顺手买了。”


    时绥没多想,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干正事。


    刚在一张崭新的试卷上写上名字,就听到了旁边椅子拖动的声音。


    陆淮知又挤过来跟他一起挨着坐。


    时绥瞥了他一眼,没管。


    进入学习状态后,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到了晚上九点半。


    时绥将今天的作业全部完成后,放下笔,拿起陆淮知早就放在他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陆淮知还在写题,写的是时绥给他买的那本习题册。


    题目难度可能真的比正常的高,陆淮知好像卡了很久才动笔。


    陆淮知知道时绥在看他,手下的笔没停,说道:“等我写完这一题帮你复核作业。”


    时绥嗯了一声,目光百无聊赖地在陆淮知卧室打转。


    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干净整洁,窗台上的几盆多肉长势依旧喜人。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盆多肉肥硕的叶子。


    时绥刚准备收回手,胳膊却撞到了陆淮知的手臂。


    陆淮知的左手放在书桌离他很近的位置上,要是两人现在坐在教室,陆淮知早就越过那条线了。


    有人的时候陆淮知就喜欢挨着他,没人当然更肆无忌惮。


    时绥视线在陆淮知的手上停留几秒——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时绥突然想起今天教室停电两人交握的手,他鬼使神差地,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陆淮知的手背。


    然后飞速收了回来,余光观察陆淮知的反应。


    写字的速度没变,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时绥大着胆子,一点点将手挪过去,装作拿着试卷的一角,手背跟人轻轻碰在一起。


    两人的体温通过接触的那个点缓慢的传递着。


    他喜欢跟陆淮知肌肤相触,那种偏凉,柔软的触感在闷热的夏天很舒服,而且每次碰到,他那一小片皮肤酥酥麻麻的。


    这种感觉从神经末梢一直传到他的大脑,将这种愉悦感放大。


    时绥漫不经心地看着试卷上的题目,思绪却很飘。


    直到陆淮知的手突然退开。


    时绥胳膊僵住,以为被发现了,可下一刻,他的右手突然被人包裹住。


    陆淮知换了个姿势握住了他,跟之前停电的时候一样,紧密又亲昵。


    此时光线明亮,两人交握的手一览无余。


    底下还压着卷子。


    时绥突然有种隐晦的罪恶感。


    “等急了?”陆淮知偏过身,转向他这边,先低头看了眼时绥写的试卷,大多都写出了答案,“我给你讲讲空出来的这几题?”


    时绥没看陆淮知的脸,含混应了一声。


    他准备抽回手,陆淮知却握着他放在了两人挨着的腿上,“我动笔就行,你先听。”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半寸,时绥的肩抵在陆淮知的胸膛,对方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耳廓,痒痒的。


    时绥觉得,他不一样能听得下去陆淮知给他讲题。


    他视线飘忽,看到窗边那盆绿色的多肉,心情稍微平静了些。


    可他等了一会,陆淮知却迟迟没有动静。


    相反,他能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他的面上。


    时绥又等了一分钟,忍无可忍,转头:“你不做题看我干什么?”


    陆淮知顿了顿:“我没办法静下心来。”


    虽然不至于跟在教室时一样在数学卷子上写化学方程式,可他依旧看不下去题目。


    尽管这些题目他几个小时前就写过一遍。


    时绥感受到右手被人又握紧了,突然有些心虚,努力绷着脸,“我什么都没做,也没妨碍你。”


    “嗯,是我的问题。”陆淮知说,“我定力太差了。”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凉水。


    从教室回来到现在,时绥做完了一张试卷,他却只写出了一题。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会这么[坦诚],靠近对方的半边脸又有升温的迹象。


    他左手撑在书桌上,借力,稍微往后退开一点距离,含混道:“你别胡扯。”


    他不信陆淮知说的话,就两个手碰在一起,还能牵扯到定力?


    而且是放在陆淮知这种生性冷淡的人身上……


    下一秒,陆淮知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没胡扯。”


    时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很快,掌心处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像是密集的鼓点,敲打在他的掌心。


    而且,在他将手覆上去后,心跳声明显更快了。


    时绥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是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为自己心动。


    他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被带了起来。


    时绥手下用力,贴紧陆淮知的心脏,明明频率已经很快了,时绥却觉得,还能更快一点。


    要跟他一样快才行。


    时绥深深吸了口气,压下那股莫名的冲动,抬头,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还是很吵。”


    陆淮知顿了顿:“我控制不了。”


    这个角度,时绥很清楚地看到陆淮知轻轻抿了一下唇,像是无奈。


    刚喝完水的唇很润,一抿,唇上的水光微微漾起湿润的弧度,看起来很软。


    本就脆弱的防线在这一刻轻易崩塌。


    他想亲陆淮知。


    把那点碍事的水亲干净。


    时绥手指弯曲,轻而易举地抓住陆淮知胸前的衣服,往下拉,闭眼吻了上去。


    因为不熟练,加上没把握好位置,时绥竟然亲到了陆淮知的下巴。


    坚硬的触感让时绥刚刚的冲动一下散了,他蹭的睁开眼,想后退,却被人扶住后脑勺。


    陆淮知压着时绥,偏头重新吻了上来。


    这次,时绥清楚地看到了陆淮知吻他时的样子。


    闭着眼,睫毛很长,在灯光下映出一小片阴影,配上陆淮知一贯冷淡的眉眼,应该更显疏远才对,可事实却完全相反。


    现在的陆淮知一点都不冷。


    青涩,试探,躁动,跟窗外的蝉鸣融在一起,在夏夜中愈演愈烈。


    可下一秒,时绥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他的眼上盖了一双手,带着微湿的汗意。


    陆淮知哑声道:“接吻的时候,要闭眼。”


    第50章 第 50 章


    房间内空调呼呼地运转, 不断地带来凉气,可时绥额上和颈后依旧汗湿一片。


    他不知道两人亲了多久,偶尔陆淮知会放开他, 让他呼吸, 往往他刚吐出一口气, 陆淮知又偏头吻了下来。


    没完没了。


    陆淮知身前的校服衬衫被他捏得皱成一团,桌上的卷子也被他蹂/躏地不成样子。


    陆淮知好像又咬他了,在他想退开,或者抿嘴的时候,陆淮知就会用牙齿磨他, 迫使他张开嘴,继续这个吻。


    每当这个时候, 时绥就会不受控制地抖一下。


    分不清是痛还是其他,


    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推开陆淮知。


    直到桌上的试卷传来撕拉一声响。


    时绥太用力,把卷子扯烂了……


    两人的唇终于分开,陆淮知先擦了擦时绥的嘴角, 才去看桌上的试卷。


    是时绥刚才写的物理试卷,边角被时绥拽掉了一块。


    时绥没想到自己也会失控。


    后脑现在还麻麻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全是汗。


    陆淮知家里的空调是不是出问题了?


    在陆淮知帮他用胶带粘卷子的时候,时绥拿到空调遥控器, 将温度调到了23℃。


    终于没那么躁了。


    时绥将额上汗湿的发撩起来, 陆淮知也把撕掉的卷子整理好递给他。


    他接过卷子,目光不由朝陆淮知的唇上看去。


    颜色变深了, 还有点肿。


    有时候陆淮知咬疼了,他也会反咬回去, 细看陆淮知唇上还有一点点牙印。


    “时绥。”陆淮知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刚刚又亲我了。”


    时绥还在想牙印的事,闻言漫不经心地回道:“嗯。”


    还亲了很久。


    陆淮知擦了擦时绥额上的汗,黑眸沉沉的,“所以,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时绥慢半拍地抬眼,“嗯?”


    身上的酥麻感还没有退却,时绥的语气懒懒的。


    可等跟陆淮知对上视线,他原本松弛的神经突然绷紧。


    跟陆淮知的关系?


    时绥脑子一下清醒了。


    上次打架亲陆淮知可以说是情况复杂,现在呢?


    两人没打架没喝酒,本来一块学习,却亲到了一块。


    还是他主动的。


    时绥哑口无言。


    陆淮知神色淡淡的,“你该不会想说,我们只是亲嘴的关系吧?”


    时绥:“……”


    他倒也没那么渣。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空调吹来的冷风,加上陆淮知凉凉的目光,让时绥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心虚得厉害。


    他硬着头皮道:“你今天还传纸条说不用负责。”


    时绥还是选择了渣。


    陆淮知:“我说的是第一次亲。”


    时绥:“……”


    没等他再狡辩,他的肚子先咕咕叫了一声。


    陆淮知顿了顿,“饿了?”


    时绥绷着脸:“没有。”


    然后,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一声。


    下午光想着早点回教室学习,随便应付了一下,这个点的确该饿了。


    陆淮知看了眼时绥捂着肚子的手,刚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淮知,今天不是有晚自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卢婕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只猫,“我去给宠物店给糖糖洗了个澡,顺便打了疫苗和驱虫,路比较远,就耽搁到了现在。”


    她抬头,“我还以为会比你回来得早——”


    在看到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事,声音戛然而止。


    她跟陆淮知冷战一段时间了,今天本来想借着糖糖跟人谈和,没想到会这种情况下看到时绥。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糖糖见卢婕久久没有把它放下来,挣了一下,主动跳出她的怀抱,朝时绥跑去,然后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它有段时间没见时绥了,上次来陆淮知把它关门外,这次糖糖似乎有了心理准备,粘时绥很紧,甚至主动跳到了他的腿上。


    时绥只能被动地抱住了它。


    还是陆淮知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氛围,“今天学校停电了,我就先带时绥回来了。”


    卢婕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门口的背影彻底消失,时绥绷紧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刚刚他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种想法。


    陆淮知的妈妈会不会直接开口让他滚,那个时候,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顾忌所谓长辈的脸面不发火。


    相比于被驱赶,时绥其实更担心他跟陆淮知刚刚干的坏事被发现。


    好在卢婕什么都没说。


    时绥摸了摸糖糖的脑袋,抬高手,将自己的书和卷子收进书包,“我先走了。”


    他的作业本来就做的差不多,加上陆淮知的妈妈回来,就更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时绥拉上书包拉链,把怀里的糖糖递给陆淮知。


    “等会。”陆淮知没接猫,“吃了饭再走。”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不然你又回去吃泡面对付,要是我没记错,那些泡面应该已经过期了。”


    时绥把猫重新抱回怀里,反驳道:“还有几天。”


    话没多少底气。


    陆淮知往外走,时绥连忙道:“不用,我在路边买点东西解决就行,别麻烦。”


    他不知道陆淮知的妈妈看到陆淮知给他做饭会作何感想。


    “煮个鸡蛋面,很快。”陆淮知脚步顿了顿,回头,“你要是这么想走,那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刚刚没聊完的事。”


    时绥一下噤声。


    陆淮知进了厨房,时绥坐在沙发上,糖糖就窝在旁边挨着他,眯着眼睛睡觉。


    可能是跟着卢婕出去又是洗澡又是打针,糖糖也累了,只缠了时绥一会,就安静了。


    只不过时绥只要一动,糖糖就会睁眼抬头看他,确定人没走,才继续低头睡。


    时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脑袋,这猫真的跟陆淮知一样粘人。


    厨房传来天然气灶的滋滋声,还有锅碗偶尔碰撞的声响,让冷清的客厅变得充满烟火气。


    陆淮知在厨房将水煮开,面下锅。


    时间不早了,他做的很清淡,只放了青菜和鸡蛋。


    “时绥,你鸡蛋喜欢吃几分熟?”


    客厅传来回答,“八九分,熟一点。”


    时绥正在玩糖糖的粉色肉垫,软乎乎的,糖糖还会握爪子跟他互动。


    这时侧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时绥以为是陆淮知,下意识问道:“这么快做好了?”


    不是刚刚才问他鸡蛋的事?


    旁边的脚步声顿了顿,时绥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了卢婕的脸,他一下闭紧嘴巴。


    卢婕换上了一身家常的衣服,拿着水杯,应该是来接水的。


    两人谁也没说话,只有糖糖抬起脑袋,冲卢婕软乎乎地喵了一声。


    卢婕到客厅的饮水机接了杯热水,就准备转身回房。


    陆淮知刚好端着一碗面出来,看到卢婕,喊道:“妈,你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点?”


    从卢婕抱着糖糖来敲他的门,陆淮知就看出了卢婕的潜在意思。


    两人毕竟是母子,不可能一直这样僵着相处下去。


    卢婕看了沙发上的时绥一眼,摇头,“不了。”


    她刚转身准备走,陆淮知却拉住了她。


    “妈。”陆淮知轻声道,“我煮了你喜欢吃的溏心蛋。”


    卢婕听出了陆淮知话里的祈求。


    三人坐在餐桌上,陆淮知跟时绥相邻而坐,卢婕坐在对面。


    面很烫,可时绥吃的速度依旧很快,早吃完早离开。


    不过,他没想到陆淮知做面还这么拿手,用料虽然少,可面软硬适中,鲜香可口,时绥吃第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于是,时绥吃的更快了。


    可他吃第三口的时候,碗里突然多了一个荷包蛋。


    陆淮知说:“慢点吃,没人催你。”


    时绥很想把鸡蛋还给陆淮知,可面前坐着卢婕,他没好意思把鸡蛋夹来夹去,还是埋头吃掉了。


    尽管没回陆淮知的话,时绥吃面的速度却降了下来。


    不过他依旧是三人中第一个吃完的。


    时绥看了眼陆淮知,用眼神示意他要不先走?


    陆淮知偏头,跟他对上视线,然后,将碗往时绥的方向挪了挪,“没吃饱?我还有。”


    时绥捂住自己的碗,绷着脸,“饱了。”


    陆淮知平时不是挺精的吗?怎么这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再说,他妈还在,陆淮知就不能表现得疏远点?生怕他妈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猫腻是么?


    时绥没忍住,在桌子底下踩了陆淮知一脚。


    这次,陆淮知倒是识趣地没有表现出来。


    卢婕像是没看到两人的互动,沉默地吃面。


    她碗里的鸡蛋的确是溏心的,一咬,就能感受到里面流质的蛋黄。


    是她最喜欢吃的那种。


    仔细想想,两人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一起吃饭了,还是陆淮知亲手煮的面。


    她跟前夫离婚后,陆淮知不吵不闹,也按照她所期望的,很优秀,在那段黑暗的时光里,给了她最好的体面和慰藉。


    可她好像不记得陆淮知有这么多话,她以为陆淮知性子冷淡寡言,可在时绥面前似乎不是。


    卢婕抬眼,看着陆淮知跟时绥压低声音说话。


    陆淮知问时绥是不是不爱吃葱,不喜欢下次就不加了。


    时绥没理人,却把碗底的汤连带着葱花一口喝干净,还朝陆淮知亮了亮空掉的碗底。


    她很清楚地,看到陆淮知笑了一下。


    眉眼不是她记忆中沉默的样子,变得鲜活生动,像是一个真正的,十八岁的少年。


    在她身边,陆淮知是不是一直过得很压抑?


    卢婕放下筷子,看向陆淮知,说出自己早就做好的决定,“我这周就回A市了。”


    公司根本离不开她,她一走,各种问题纷至沓来,已经堆积成山了。


    她或许根本不该来安城。


    时绥见气氛不对,借口洗完跑到了厨房,关上厨房的门,给两人留出单独的谈话空间。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问她:“什么时候走?”


    卢婕将最后一口面吃完,用纸巾擦了擦嘴,“周五晚上,已经买好票了。”


    陆淮知抿了抿唇,今天是周二,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卢婕突然谈起另一件事,“我跟那个赵叔叔已经分手了,我还是不习惯身边多个人,现在的情况也不错。”


    工作顺利,陆淮知也很独立,她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家里不会再出现别人。”卢婕顿了顿,“等放假,你记得回来。”


    陆淮知嗯了一声,“等放暑假,我带时绥一块回去看你。”


    卢婕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没应声,也没说出反对的话。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卢婕突然开口:“你来安城,除了时绥,另一部分原因是不是因为我跟你赵叔叔谈恋爱?”


    陆淮知:“嗯。”


    卢婕苦笑一声,“果然,我还是没太注意你的情绪。”


    “不是这个原因。”陆淮知抬头,定定地看着卢婕,“妈,我只是觉得,你走出来了,不需要我照顾了。”


    卢婕愣了愣,眼眶突然红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刚离婚那会,她晚上也偶尔会哭,会失眠,有时候实在烦躁,她就在阳台抽烟,陆淮知就会默默过来陪着他。


    第二天,陆淮知会起的很早,给她煮面。


    煮面的厨艺就是那个时候练成的。


    在她专心工作的那段时间,这个习惯依旧延续了下去。


    直到她跟人谈恋爱……


    卢婕狼狈地别过眼,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陆淮知,我才是你妈,应该是我照顾你。”


    而不是陆淮知一直体谅她的心情。


    “妈,你将我照顾的很好。”陆淮知将桌上的纸巾盒往卢婕那里推了推,“我一直很感谢您。”


    其实卢婕并不是一个掌控欲很强的母亲,在A市,卢婕从来不阻止他做什么。


    只是在他成长过程中,缺少了陪伴而已。


    至于找来安城,卢婕对陆淮知的情绪更多的是羞愧。


    她一直觉得,是她对陆淮知疏于关心,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想弥补,只是方式过激了。


    卢婕拿纸巾压了压眼角,深吸一口气,“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特别是最近蛮横的做法,要是换成别人家的孩子,在她锁门的时候,估计就踹门叫喊了。


    就算她找了时绥,陆淮知也只是压着气,强势地跟她理论罢了。


    陆淮知情绪比她稳定太多,以至于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给她煮一碗她爱吃的鸡蛋面。


    她的确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卢婕站起身,“你已经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会再过多干预。”


    她看了眼厨房玻璃窗后印出的一团模糊的身影,“不过我需要你每个月月考的成绩单,以及期中期末的考试成绩。”


    她又恢复了以往冷淡强势的风格,“要是出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我去睡了。”


    时绥一直趴在厨房门边偷听,可陆淮知家的门隔音太好,他只能听到模糊几句。


    陆淮知妈妈似乎说陆淮知已经成年了,不管他了。


    这是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没等他听仔细,厨房的门把手就转了一下,时绥立马站直身子。


    陆淮知将碗送进来洗干净,擦了擦手,“送你回家。”


    时绥背着书包,跟陆淮知走在小区里。


    小区里路灯很亮,时绥偏头,能清晰地看到陆淮知的冷淡的侧脸,陷在光影之间,像是有些落寞。


    是伤心了吗?


    时绥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却蹦出一句:“你成年了啊?”


    “嗯。”陆淮知说,“来安城前刚满18.”


    时绥:“那你还跟小卖部老板说你未成年?”


    他现在都还记得陆淮知义正言辞地跟那个小卖部老板说两人未成年,对方卖烟违法,要去举报。


    把老板吓得脸色当场就变了,还把他们赶了出来。


    “你还挺会骗人,面不改色的。”


    陆淮知说:“只是不想让你抽烟。”


    时绥磨了磨牙。


    狡猾的骗子。


    路上蝉鸣不断,路灯下不断有飞蛾晃过。


    两人之间却又安静下来。


    陆淮知跟他妈谈过之后,话少了很多。


    耳边传来哗哗的水声,时绥抬头一看,已经走到小区门口的喷泉处了。


    时绥忽然停住脚步,看向陆淮知,“不是,陆淮知,你能不能别那么丧啊?”


    陆淮知抬眼:“?”


    他只是在算卢婕回A市的日子,对方连最后的周末都没留下,的确有点失落,可称不上丧气。


    “你妈不管你了,你就哭丧个脸啊?”时绥绷着脸,“我十岁就没爸妈了,不也挺好的?”


    说完,似乎觉得这类比不太合适。


    “你妈肯定不会不管你的,她只是气话,你别放心上。”


    时绥不会安慰人,语气干巴巴的。


    陆淮知怔了怔,猜到时绥应该是听到了他跟卢婕的谈话,可只有一部分。


    他垂下眼,“我妈不说气话。”


    声音低低的,微低着头的模样像是个被抛弃的小狗。


    时绥最讨厌看到陆淮知这副模样。


    他粗鲁地抬起陆淮知的下巴,把人的脸正着对向自己,咬牙道:“就算她不管你,不是还有我吗?”


    “我管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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