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周六时绥等人直接在网吧玩了个通宵, 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各自回家。


    【汪汪:都到家没?洗个澡睡了,晚上再续。】


    【池青:不了,我要陪薇薇。】


    池青本来周六晚上就跟陶灵薇约好一起, 可是汪城死活摁着不让他去, 还往他身上吐烟, 他只得跟人约周日。


    【汪汪:行行行,知道你有女朋友,跟谁羡慕似的。】


    【汪汪:@陆,@ss,我们三排, 学霸你射手练成了,还挺厉害。】


    陆淮知只用那一两个英雄, 上手之后不需要时绥的帮忙也能单杀,只能说学霸的脑子就是好使。


    【ss:不玩,我晚上要在网吧兼职。】


    【陆:那我也不打了。】


    【汪城:草,那我一个人玩有啥意思,在家吹空调得了。】


    四人搭子就此散伙。


    时绥回到家先冲了个战斗澡, 走到卧室,躺在木板床上。


    因为动作不小心,腿一下踢到了床边,痛得他吸了口冷气。


    脑子里那根筋一下绷直。


    最近过得太安逸,连这种碰伤都好久没感受到了。


    时绥躺在床上, 深深呼了口气, 明明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可心中一点畅快的感觉都没有, 闷得厉害。


    不想要这种累。


    没意思。


    他给李璐璐发了条微信,【网吧再有奇怪的人出现第一时间联系我。】


    李璐璐很快回了一个好。


    时绥握着手机, 想了想,给池青发了个消息,【你有没有钱浩的联系方式?】


    上次这小子在运动会的接力赛给他使绊子的事他还没找人算账。


    幸好陆淮知顶上,而他也成功因为这两个参赛项目拿了第一,让邓老头给他减了几个较轻的处分。


    【池青:我有,推给你。】


    【池青:怎么了?他又惹你了?】


    【ss:没事。】


    时绥给钱浩发了个好友申请,申请理由[我是时绥,咋俩算算账。]


    不光运动会的账,还有他生病那会被老田罚站那会。


    时绥将手机放在枕头边,拳头握紧又松开,也不困了,在床上翘着腿等钱浩回复。


    手机震动一声,时绥拿起来。


    【高二三班陆淮知:晚上我有点事,可能要晚去一会,你在网吧帮我留个座。】


    【ss:?】


    汪城他俩都不来了,陆淮知怎么还来凑热闹,还留座?


    他木着脸打字,[地上有座。]


    可还没发出去,陆淮知就回了消息。


    【高二三班陆淮知:有点困,睡了,我尽量早点去找你。】


    【高二三班陆淮知:晚上见。】


    时绥在那个困字上盯了几秒,把刚打好的几个字删了,把手机扔到一边,没理人。


    他就没见过比陆淮知更麻烦的。


    时绥在床上躺尸了一分钟,又把手机捡了起来,给李璐璐发了个消息,【璐璐姐,下午八点之后,柜台前面的那个机子帮我留一下。】


    李璐璐回了一个ok的手势。


    事情说好之后,时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被陆淮知这样一搅合,他竟然也开始困了。


    时绥将床边那个小风扇打开,准备睡觉。


    只不过这觉睡的格外不安稳,楼上的夫妻不知道起了什么矛盾,一直在吵,还把东西往地上摔,时绥捂着耳朵都能清楚地听到瓷碗摔碎的声音。


    还夹杂着小男孩的哭声。


    都哭得打嗝了。


    时绥睡的迷迷糊糊,总感觉这个边哭边打嗝的声音他很早之前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


    跟在他屁股后面,怎么都甩不掉。


    时绥想看清楚那个小屁孩是谁,使劲睁眼,梦就醒了。


    他看着头顶有些脱皮的墙面,睡劲缓过来后,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一点。


    他煮了个泡面简单对付了一下,再去外边买了点漆,准备找个时间把网吧的梯子带过来,把家里墙上掉墙皮的地方补补。


    外面天气热,一来一回,时绥又出了一身的汗,去冲了个澡,顺便把校服短袖跟外套洗了。


    等他晾完衣服,听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频繁的震动声。


    睡饱觉后,安静了一天的[一窝狗]又开始活跃起来。


    【汪汪:我真服了,我爸非把我从家里拉出去陪他钓鱼,我现在在河边坐着,被蒸出了一脸的汗。】


    【汪汪:图片.jpg】


    【汪汪:看到我帅气的下巴上挂着的小水珠没!】


    没人理他。


    汪城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自说自话。


    【汪汪:我爸钓上来不少小鱼,说回去炸了,等明天给你们带点尝尝嘿嘿。】


    【池青:不错。】


    【池青:南巷开了一家新的奶茶店,做活动,买一送一,味道还行。】


    池青说完也发了张图,两杯奶茶,被两个人拿着,一个手宽大粗糙,一个手白皙小巧,地上还有两个影子,池青旁边明显是个穿裙子的女生。


    【时绥:。】


    【汪汪:???】


    汪城可能是受到了打击,闭麦了。


    而向来不错过消息的陆淮知也出乎意料地安静,应该是真的有事。


    时绥见时间差不多,也出门准备去网吧兼职。


    外面的天色渐渐变暗,南巷主干道旁的摊贩都出来了,吆喝声不断,食物的香气顺着风往外飘散,满满的烟火气。


    时绥走了一阵,看了眼汪城发的图片,右拐,进了一条小道。


    ——


    另一边,不同于南巷的喧嚣,安和小区周围一片安静,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家里都开着空调避暑。


    只偶尔有穿着简便的人出来遛弯。


    陆淮知没出门,正在跟他妈妈卢婕用电脑视频。


    他坐在卧室的书桌边,桌上还放了一张物理试卷,偶尔拿起笔在上面圈起几个重点。


    这时这次的月考试卷,他在给时绥圈得分点,到时候老师讲题的时候让时绥对比着看。


    “安城最近是不是很热,你胃口不好?看着瘦了。”卢婕问道,“要不这学期结束,妈把你接回A市。”


    “我不回A市。”陆淮知只露出自己的半张脸,低着头写字,“我上次做了清河一中的月考试卷,成绩平稳,你不用担心。”


    “我没说担心你的成绩。”卢婕脸色不太好看,“我知道之前可能对你疏忽了,我也注意到了,在努力地改,你这孩子怎么总跟我犟?还一个人跑到安城。”


    “你这是在变相地惩罚我吗?”


    “妈,来安城之前我就表达过我的意思。”陆淮知视线终于从试卷上挪开,他看向视频里的人,“我已经过了需要关心的年纪,你可以跟以前一样生活,无论是专注事业,交男朋友,还是跟爸一样组建新的家庭——”


    陆淮知最后一句话顿了顿,“我都会祝福你,也希望你尊重我的决定。”


    可能是陆淮知说的太直白,卢婕声音一下高了起来,“尊重你就是让你跟那个臭小子鬼混吗!”


    她说完后意识到什么,立马咬紧唇,解释道:“我跟你爸离婚是迫不得已,我知道当时对你造成了很大伤害,我无话可说,可你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


    “我每个月都会做原来学校的试卷,成绩也是第一时间反馈到你手上。”陆淮知说,“你不用拿这个当借口让我回去。”


    卢婕被怼得无话可说,站起身,颇为焦躁地在房间来回走了好几趟,“你打定主意不回来了是吧?”


    “嗯。”


    “那我过来。”卢婕冷声道,“我把我手头的工作梳理一下,来安城陪读。”


    陆淮知表情冷淡许多:“这就是你跟我视频的目的吗?”


    过来监视他。


    卢婕说:“我只是陪自己的儿子读高中而已。”


    陆淮知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会。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


    此时陆淮知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时绥的私聊的微信消息。


    【ss:有个奶茶店在搞活动,招牌买一送一,你喝不喝,不喝我就随便送路人了。】


    说完给他发了个奶茶店外面的告示牌,表明的确是有活动才问他的。


    【ss:你别误会,我就是去网吧顺路,刚好池青跟他女朋友也买了,说挺好喝,我就随手买了一杯。】


    陆淮知看了眼那个告示牌的地址。


    【陆:这个店跟网吧是反方向。】


    时绥正把在他前面插队的男生往后拽,“没看到都在排队?”


    时绥表情很凶,那人见状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准备去队尾。


    可插队的人刚往回走了一步,突然见对面的人低头看了眼手机消息,表情一僵,然后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看够了没?”时绥冷冷扫了他一眼,“需要我亲手把你请走?”


    那人立马滚到后面去了。


    时绥转头看了眼奶茶店门口的告示牌,最下方就是地址……


    不过,陆淮知什么时候把南巷摸得这么清楚了。


    【ss:有事过来不行?不喝拉倒!】


    时绥发完消息,臭着脸将手机塞进口袋。


    没一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时绥忍了一会,才拿出来看。


    【高二三班陆淮知:喝,要五分甜,少冰。】


    时绥吐槽了一句,屁事真多。


    刚好排队轮到他,时绥开口道:“两杯招牌奶茶,五分甜少冰,另一杯随便。”


    另一边的陆淮知看着时绥拍过来的买完的奶茶照片,回了一句:【我尽快赶过来。】


    “你在跟谁说话?”卢婕突然问了一句。


    本来两人之前的氛围有点僵,可陆淮知那边好像是谁发了消息,然后,他就看到陆淮知本来冷硬的表情一点点软化,最后,嘴角竟然还有一丝弧度。


    不过,那笑意在她出声后就压了下去。


    陆淮知放下手机,说:“你知道是谁的。”


    卢婕的火气一下就被挑了起来,不过他没顺着陆淮知的话往下说,“我会尽量结束手头的工作过来。”


    “随你。”陆淮知也不再劝。


    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在他来安城的这段时间,他妈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确定他在哪,在干什么,跟谁在一起。


    甚至还会给小区保安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有没有夜不归宿。


    尽管他妈一直没说过这方面的事,陆淮知心里却清楚,他妈不想他跟时绥有牵扯。


    现在只是选了最直接的方式来管束他。


    陆淮知垂下眸子,突然很轻地问了一声:“妈,我给你丢脸了吗?”


    “怎么会?”卢婕回答得毫不犹豫,“你长相端正,待人有礼,成绩优秀,我一直以你为傲。”


    跟前夫离婚后,把陆淮知的抚养权抢过来是她最不后悔的决定。


    “我是说——”陆淮知抬头,定定看着卢婕的眼睛,“我是同性恋,给你丢脸了吗?”


    嘟……


    视频被切断。


    陆淮知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了眼桌上的物理卷子,将没有写完的那题重点标示清楚。


    刚停笔,手机就传来一声震动。


    【ss:来了没?】


    【ss:奶茶边上化的都是水,很烦。】


    说完拍了一张奶茶放在柜台桌上的照片,边缘全是水珠,旁边还扔着几个湿透的纸团。


    陆淮知视线静静地落在这两条消息上,心中的那股沉重和无力一点点消散。


    时绥见没人理,又发了一句。


    【ss:再不来扔了啊?】


    李璐璐在旁边看着好笑,“我还以为这奶茶是给我带的,竟然不是?不过看起来也没人喝啊?要不给我算了,我等会给你点杯大的。”


    恰巧此时陆淮知回了消息。


    【高二三班陆淮知:马上来。】


    此时李璐璐正好准备伸手去拿那杯奶茶,时绥眼疾手快地拿走。


    “有人喝。”时绥甩了甩奶茶上的水珠,放到了离李璐璐最远的另一端,绷着唇,“你别抢。”


    第32章 第 32 章


    李璐璐瞧时绥护那奶茶跟护啥似的, 笑得不行,“知道你是给陆淮知那小子留的,不跟你抢。”


    她从柜台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小包, “我自个出去买。”


    懒得等外卖了。


    李璐璐走后, 时绥看着不断往外冒水气的奶茶, 想了想,直接把奶茶放进了网吧的冰柜里。


    还专门在上面贴了个纸条——


    不售卖,勿动。


    做完这些,时绥坐回柜台,却看到李璐璐给他发了个消息。


    【璐璐姐:时绥, 之前经常来网吧的那群人又来了,有个人手里拿着棍子。】


    【璐璐姐:看方向是往网吧去的。】


    时绥眼神一凝。


    【ss:你别跟着他们, 小心被发现。】


    【ss:我出去拦着,要是直接在门口打起来,或者我半小时后没回来,你就报警。】


    毕竟李璐璐的网吧不算正规,现在里面就有很多未成年, 警察来了会很麻烦,能用拳头解决就不报警。


    时绥出了网吧,环视一周,很快就发现了目标。


    右边果然有一小拨人正往网吧走。


    借着路灯,时绥认出了为首拿着棍子的是隔壁三中的陈牛。


    想必之前欺负陶灵薇的时候被他撞了头, 加上运动会没有讨到好处, 实在憋不住火,就找到网吧这里来了。


    时绥拿出手机, 想给池青和汪城打电话,手都按到号码上了, 一下顿住。


    汪城刚刚还在群里分享他妈给炸的小酥鱼,明显是在吃饭,而池青则是在陪女朋友。


    时绥犹豫片刻,没给人打电话,而是打开微信,给陆淮知发了个消息。


    【ss:我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别找。】


    发完消息,时绥往前一步,正正站在路灯底下,抬眼看向陈牛等人。


    时绥这么显眼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目光挑衅,陈牛当然发现了,步子立马变快,骂了一声:“终于逮着你了!”


    他很早就听到消息说时绥在这个网吧兼职,之前没在意,可运动会上时绥让他吃尽了洋相,他一个体育生跑三千米竟然被时绥甩开了半圈,关键是对方拿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摆明没把他放眼里。


    更恶心的是,今天有小弟来说,他看中的那个妹子跟时绥的身边一个人在一块了。


    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


    大不了把这个网吧搅和乱,让它开不下去。


    好在,他这次没跑空。


    陈牛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刚想带着小弟们冲过去,却见时绥微微抬手,朝他们竖起了中指。


    然后,拔腿就跑。


    一溜烟就消失在夜晚的深巷。


    陈牛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根本忘了今天其实是来找网吧的茬。


    时绥利用对南巷地形的了解,在里面七拐八绕。


    他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不是为了逃跑,而是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地形——


    然后,反击。


    这一片是南巷渐渐废弃的街道,很多墙体都垮塌了,原本不相连的道路也能走通,光线昏暗,时绥打架的时候非常喜欢这里。


    隐蔽,无人,出手丝毫不用顾忌。


    时绥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种久违的兴奋感从四肢百骸冲向大脑,让人渴望又迷恋。


    他绕到陈牛等人身后,利用墙体的阴影作为掩体,悄无声息地出来,直接勒上最后一人的脖子,一拳锤到他的侧腰。


    那个地方十分脆弱,那人顿时弓着身子跪在地上痛得打滚。


    时绥用这种办法放倒了陈牛身边的好几个人,不过对方也渐渐熟悉了地形,提高警惕,没让他再得手。


    时绥也没再躲,直接跟人打了起来。


    废弃的街道传来一阵阵辱骂声和被打后的剧烈喘气和哀嚎。


    陈牛在后方看得胆战心惊。


    他看到时绥被人从背后用木板子狠狠砸了一下,木板都裂开了,这人却毫无反应。


    疯了吗?


    只有时绥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想把这群碍眼的人揍趴下。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污,一步步逼近陈牛,“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南巷?你还找到网吧来了?”


    陈牛往后退了一步,嘴硬道:“你以为你是谁,老子真的听你的?”


    “行。”时绥将嘴里的血沫咽了下去,“再打一次就服气了。”


    陈牛瞪大眼,举着手里的棒球棍,指着时绥:“你别过来。”


    他是真怵了。


    时绥这样子让他一下想起了之前对方把他头直接往墙上撞的那股不要命的狠劲。


    时绥眯着眼睛往那棒球棍上看了一眼,木质的,他可以抗住,再趁机制住陈牛。


    他记得,上次这人挺耐打的。


    于是,在陈牛用棒球棍朝他砸过来的时候,时绥没躲,反倒上前一步,正当他准备硬接这一下,身后却突然传出一股大力的拉扯。


    时绥撞进一个人的胸膛,干净的味道一下冲散了鼻腔中的血腥味,时绥愣愣抬眼,就看到身后的人伸出胳膊,替他挡住了这一棍。


    砰的一声。


    棍子直接砸在了陆淮知的胳膊上,棒球棍甚至往后回弹了一下,可见陈牛是用了多大的劲。


    陆淮知脸都白了。


    “草!”时绥红了眼,一把将棒球棍抢了过来,朝陈牛狠狠砸下,可刚抬手,就被身后的人抱住。


    “别冲动。”陆淮知吸了口气,“他们围上来了。”


    刚刚被时绥教训过的小弟渐渐恢复了体力,准备堵他们。


    要是这个时候时绥跟陈牛直接打起来,身后那些人就会看准空档一跃而上。


    陈牛的腰又直了起来,得意道:“你以为有帮手就能赢?”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狗崽子——”


    话音刚落,陈牛脸上的得意就被惊惧取代,时绥直接扬起棍子往他脸上砸,他只来得及侧身抬手去挡,棍子狠狠打在他的手臂上。


    一声结实的撞击声,伴随着陈牛的惨叫,木制的棒球棍直接崩开。


    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一幕,震惊地看着捂着自己手臂哀嚎的陈牛。


    就连陆淮知都愣了一下。


    陈牛的躲避让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时绥抓着陆淮知的手,“跑!”


    身后很快响起追击的脚步,时绥紧紧拽着陆淮知的手腕,在南巷里七拐八绕。


    俩人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陈牛的人甩开。


    时绥看着陆淮知一直僵着的左胳膊,冷着脸将人带回了家。


    回家后,他砰地一声将门甩上,回头骂道:“你傻逼吗?那么大的棍子你用手去挡?”


    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耐打的很,可陆淮知这个三好学生哪里经得住这一下。


    时绥一想到棍子落在陆淮知胳膊上的场景,心中的戾气怎么都止不住。


    陆淮知知道时绥正在气头上,没说话。


    屋内不像外面光线那么差,陆淮知清晰地看到了时绥脸上的伤,嘴角淤青一片,脖子上也有几道很深的带血的红印,衣服更是沾满灰尘跟泥土。


    可时绥一点没管,骂完他之后,粗暴的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看向之前被砸的地方,“骨折没?”


    陆淮知摇头:“没有。”


    他当时手臂绷得很紧,没伤到骨头,只不过被砸到的地方直接肿了起来。


    时绥:“自己把胳膊伸直,再抬起来。”


    陆淮知照做。


    时绥见没有什么异常,找了个干净的毛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将毛巾打湿,“自己敷上。”


    说完没再理人,坐在沙发上用酒精棉签给自己嘴角跟脖子上的伤口消毒。


    酒精刺激到伤口,时绥硬是没吭一声,冷着个脸将沾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这时,时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汪城。


    “卧槽,有人找你麻烦不说?你在哪?我正在穿鞋子,马上过来。”汪城声音无比焦急,“池青说他离得不远,很快也能赶过去,你别瞎冲。”


    时绥甚至听到汪城慌得把什么东西带倒了一片,被他爸妈骂了好几声。


    他皱眉:“我没事,你别来。”


    “屁的没事!”汪城说,“璐璐姐说那边带了五六个人,就是冲你来的!她说学霸也过去了,学霸能顶屁用啊!”


    汪城说着声音都有点哽咽:“你们可别被打死了。”


    时绥:“……”


    “你觉得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能跟你这样废话?”


    “嗯?”汪城不小心把鞋带打了个死结,忽然意识到时绥那边太安静了,“你们打完了?”


    时绥绷着脸:“我跑了。”


    “啊?”汪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时绥竟然能在打架中逃跑?这比他听到时绥被打死还震惊。


    时绥懒得跟人解释,“你去跟池青和璐璐姐说一声,我没事。”


    “那群人应该也暂时不会去惹事。”


    陈牛挨的那一下可不轻。


    “唉等等,你真跑了?”汪城怕时绥诓他。


    时绥:“挂了。”


    说完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不跑难不成看着陆淮知那个傻子被揍吗?


    此时陆淮知去厕所把毛巾的水拧干,又往上倒了点冰水,自己敷在伤处。


    时绥看了一眼,没理人。


    两人一左一右,占据沙发两头。


    陆淮知突然皱眉吸了口气。


    时绥立马回头:“怎么了?”


    “刚刚按的太用力,有点痛。”陆淮知松开捂着毛巾的手,“是不是流血了?”


    时绥坐到他旁边,将毛巾掀开看了眼,只是红肿,“没流血。”


    不过表面也擦伤了。


    他将自己刚刚用的酒精拿过来,用棉签给人消毒。


    时绥嘴唇紧紧抿着,第一次碰到陆淮知的伤口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见陆淮知没什么反应,才低头继续。


    头顶的暖色的光在时绥脸上覆下一小片阴影,垂着眼的时候有点乖,跟刚刚打架时表情狠戾的人截然相反。


    陆淮知看着时绥身上的伤,开口道:“以后别打架了,很痛。”


    时绥随口应了一声,不过给人消毒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片刻后又用力往上边怼了一下,“痛也忍着。”


    他明明发了消息让陆淮知别找,陆淮知直接当耳边风,不吃点苦头根本不长记性。


    陆淮知吸了口冷气,不过没再喊痛。


    时绥看了眼陆淮知疼的发白的脸色,皱眉道:“哪有这么痛。”


    娇气死了。


    下一次,时绥拿着棉签斟酌了半天力道,再按下去的时候,酒精都没擦到伤口。


    消毒完后,时绥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


    时绥问:“从这里到公交站你会走吧?”


    明晃晃的赶客。


    这次陆淮知来他家,没猫,也不是辅导作业,让时绥很不适应。


    有种陆淮知已经强势地挤进他生活的错觉。


    陆淮知抬头往窗外看了眼,夜色很浓,“那群人会来埋伏吗?”


    这问题一下将时绥问住了。


    他小区周围的路灯一向不好,往公交站方向的更是,很多路段都黑漆漆的,要真藏着人,根本发现不了。


    陆淮知:“我可以留宿吗?”


    时绥想了想他卧室一米五的床,果断拒绝:“不行。”


    “我睡沙发。”陆淮知很自觉。


    ……


    陆淮知还是在时绥家里睡下了。


    他没带换洗的衣服,穿的时绥的骷髅衫。


    本来穿在时绥身上无比帅气凌厉的衣服,到陆淮知这里,滑稽又搞笑。


    陆淮知正在洗自己的衣服,察觉到时绥好几次投来的目光后,转头看他:“我可以穿阳台上你晾的校服。”


    “我下午才洗,还是湿的。”时绥语气慢悠悠的,“嫌弃的话你可以回自己家。”


    陆淮知果然安静下来,没再说换衣服。


    时绥观察了一阵,发现陆淮知洗衣服的时候动作挺流畅的,胳膊应该没事。


    不过,陈牛那小子……


    时绥眼神冷了下来。


    “你别想着去找那□□。”陆淮知突然开口,“你已经帮我打回去了。”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这样都能看出他的心思,随意在手机上划拉几下,“谁要去给你报仇?想太多。”


    等陆淮知洗完衣服,两人之间在客厅沙发上面对面坐着。


    两人刚洗完澡,陆淮知穿着时绥的衣服,气氛有点怪。


    时绥下意识挪到了沙发最边角。


    不过陆淮知像是丝毫没察觉到,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时绥闲聊。


    “你周末作业写完没?我的给你抄。”


    时绥想起了陆淮知给汪城的作业,硬气道:“不抄。”


    陆淮知:“明天一起吃早饭吗?汪城说你家楼下有家早餐店很好吃。”


    时绥冷着脸:“不吃。”


    无论陆淮知说什么,时绥都是拒绝。


    像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忽略心底那股躁。


    明明今天才刚打完架,不应该。


    现在,他只是跟陆淮知坐在同一个沙发上,保持着正常距离,他还是觉得离人太近。


    陆淮知身上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一点点飘过来,薄荷的,清新干净,明明是他一直在用的牌子,可时绥就是觉得味道不一样了。


    他如坐针毡,耳朵又开始热了,有种直接把陆淮知扔出去的冲动。


    偏偏陆淮知还时不时找借口往他这边挪,他只能抵在沙发的角落,绷着脸拒绝人。


    “你看,我胳膊上的牙印消了。”


    “不看。”


    时绥说着拒绝的话,可眼睛却还是下意识往陆淮知小臂上瞅,果然,看不出一点痕迹。


    可一抬眼,就看到了胳膊上面那处高高肿起的淤青。


    那是今天的新伤。


    ……


    又欠债了。


    时绥感觉再聊下去陆淮知又会坑他,从沙发上坐起身,“不早了,睡了。”


    说完自己进了卧室,还不忘给陆淮知指了指客厅灯的开关,“记得关灯。”


    很快,客厅灯就关了。


    时绥白天就没睡好,直接躺在床上闭眼睛准备睡觉。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那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是客厅那个老旧的沙发发出来的。


    夜里很静,这个声音格外刺耳,把时绥瞌睡虫都吓跑了。


    时绥翻了个身。


    一分钟不到,沙发又响了一声,像是不堪重负的求救。


    时绥忍住没睁开眼。


    半分钟,嘎吱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时绥哗啦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卧室门,用手机的手电筒朝沙发照了过去,咬牙道:“你拆家呢?”


    可他没照到人,只看到了伸出沙发小半截的腿——


    可怜地搭在沙发边,无处安放。


    时绥一下消了音。


    他睡的时候明明大小正好……


    时绥打开客厅的灯,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淮知。


    “沙发睡不下。”陆淮知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顿了顿,“还有蚊子。”


    说完给他看腿上被咬出来的包。


    时绥扫了一眼,愣住。


    三四个肿起来的蚊子包。


    平时那些蚊子也没对他这么热情,就逮着陆淮知咬?


    而家里只有卧室一直用着电热蚊香液,蚊子最少。


    可卧室一米五的床,睡两个人的话,腿跟胳膊都会挨在一块。


    绝对不行……


    他刚准备狠下心来不管陆淮知,对方却轻声开口。


    “我吵到你了?”陆淮知抿了抿唇,“那我尽量不动,蚊子咬人也没那么难忍。”


    说完调转了一个方向,“我换一边睡,刚刚沙发靠背会压到我的胳膊,有点痛。”


    时绥再也看不下去,将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你去卧室睡。”


    他自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得了。


    陆淮知看着时绥准备坐在沙发上的动作,问了一句:“你要在客厅睡?”


    “你是怕跟我待在一块吗?”


    时绥屁股刚沾上沙发,一下跳了起来,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我好像看你刚刚跟我坐沙发上就挺不自在的。”陆淮知语气顿了顿,“你不用为难自己。”


    “你废话真的很多。”


    这次,时绥直接往卧室走,头都没回,“滚过来睡。”


    第33章 第 33 章


    因为陆淮知的左胳膊受了伤, 时绥让他睡在床外侧。


    一米五的床睡下两个人本来应该有点挤来着,可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两人都缩着胳膊,竟然神奇地从中间隔开一道分界线。


    泾渭分明。


    时绥紧张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下来。


    黑暗将人的其他感官放大, 时绥耳边除了窗外聒噪的蝉鸣, 电风扇的转动声, 还多了一个人的呼吸。


    陆淮知的呼吸就跟人一样,一起一伏,连节奏频率都没变化。


    总不至于这么快就睡着了吧?


    时绥想将胳膊往下放,手背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处微凉的皮肤,耳边的呼吸声顿了顿。


    陆淮知没睡着。


    时绥簌地又把胳膊抬了起来放在肚子上。


    昨晚通宵, 白天楼上吵架根本没补好觉,晚上还跟人干了一架, 时绥已经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可他还是睡不着。


    旁边人的存在感太强了,规律的呼吸声,偏凉的体温,以及被风扇送来的,若有若无的薄荷味, 让时绥脑子乱糟糟的。


    “睡不着?”陆淮知突然问了一句。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时绥能感受到陆淮知往他这边偏头。


    现在,呼吸声更明显了,还带着温度。


    时绥:“你把头转过去。”


    卧室的床是靠着墙放的,墙上方有一扇窗户, 外面偶尔闪过几道车灯, 光影拉长,再归入黑暗。


    陆淮知借着闪过的车灯, 看清了时绥现在的样子。


    紧紧贴着墙面,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 眼睛闭上,浑身紧绷,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


    仿佛借宿的人不是陆淮知,是时绥。


    陆淮知把头转了过去,“睡不着的话,我们聊聊天。”


    时绥:“不想聊。”


    陆淮知听话地闭上了嘴。


    可时绥却还是睡不着,几分钟后,坐起身,“你刚刚不是被蚊子咬了吗?涂点花露水。”


    说完一跃从陆淮知上方撑着跳下了床,没开灯,直接从床头柜上面摸出一瓶花露水,递给陆淮知。


    陆淮知跟着坐起来,抬头看了时绥一眼,不过太黑了,他只能看清大概得轮廓,看不到时绥的表情。


    他接下花露水,在那几个快消的蚊子包上象征性地倒了点。


    时绥嗅了嗅,皱眉道:“太少了,多倒点。”


    陆淮知表情有点微妙,他不动声色地拉起衣服闻了闻的味道,衣服上洗衣粉的香味,身上很浅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有刺鼻的花露水。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时绥见他不动手,索性拿过花露水自己上手。


    倒了小半瓶,直到整个房间都是花露水的味道,再没其他,时绥才又躺回了床上。


    终于闻不到陆淮知身上的味了。


    不过,时绥也嫌花露水味道太大,侧过身,面朝墙壁,只留给陆淮知一个清瘦的背影。


    “时绥,你喜欢花露水的味道?”陆淮知觉得自己快被腌入味了。


    时绥敷衍地应了声:“嗯。”


    他怕陆淮知半夜偷偷去洗,又加了一句,“挺好闻的。”


    陆淮知沉默了半晌,才回道:“你喜欢就好。”


    这话让时绥觉得陆淮知在跟他玩文字游戏,反驳道:“喜欢花露水又不是喜欢你。”


    “我知道。”陆淮知声音平静,“所以我在努力让你喜欢我。”


    时绥肩膀一下绷紧了。


    在这种密闭的空间,对于陆淮知突然的剖白,他跑都跑不掉。


    只能装死。


    “我运动会上的发言稿写的很烂是吗?”陆淮知说,“之后你都没收过我的情书了。”


    每次塞进时绥书包都会被发现。


    时绥变警惕了。


    时绥从侧睡的姿势变成平躺,看向旁边的人,板着脸纠正他的说法,“我以前也没收过。”


    陆淮知:“可是你看了。”


    时绥想起第一封情书上的三个字。


    ……


    “你情书真的写的很烂。”时绥揉了揉耳朵,语气却依旧冷硬,“只会从网上瞎抄句子。”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打击陆淮知让他知难而退。


    陆淮知怔了怔,“抄?”


    “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忘记过你。”时绥面无表情地复述给他听。


    都说酒后吐真言,那次陆淮知喝多了,嘴里却没一句实话。


    他以为陆淮知被揭穿后会恼羞成怒,可对方却问了一句。


    “你没撕,还看了?”陆淮知说完顿了顿,“对内容这么熟悉,留着看了很多遍?”


    时绥:“?”


    “以前没看出你这么自恋。”


    说完,时绥视线越过陆淮知,悄悄往床头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刚刚拿花露水没开抽屉吧?


    非常不凑巧的是,此时外面刚好驶过一辆车,车灯将室内短暂照亮。


    时绥原本隐蔽的视线一下暴露。


    陆淮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床头柜底下的两个抽屉,“你放在这了?”


    时绥整个人都麻了。


    只能抵死不认。


    “你自己喝醉了在大街上背情书你忘了?”时绥绷着脸,“别乱扯。”


    陆淮知没再深究,不然时绥真的会翻脸。


    他说:“情书我没抄网上的。”


    “我们的确很久之前见过,是你忘了。”


    时绥瞥了他一眼,“编的挺像。”


    说完转过身,继续面壁思过,明显不想在听陆淮知的胡话。


    “真的。”陆淮知偏头,只能看到时绥黑乎乎的后脑勺,可他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我记得很清楚。”


    “当时我想跟着你,你也要揍我。”


    时绥:“是是是。”


    “我凶了你之后,你对我一见钟情,至死不渝是吧?”


    陆淮笑了笑,“也倒不是。”


    “还有,至死不渝不是这么用的。”


    他给人解释了一下词语的用法,时绥却没有回应。


    反倒渐渐传来规律绵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陆淮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伸手,在时绥翘起来的头发上用很轻地蹭了蹭,像是在摸他的头。


    他勾了勾唇,“时绥,晚安。”


    ——


    夏天的天亮的很早。


    时绥觉得刺眼,将脸往下埋了埋,却还是被一阵阵连续不断的闹钟吵醒,他想去摁掉,胳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怎么都抬不起来。


    时绥忍不住朝前踹了一脚。


    一声闷哼从耳边传来,时绥瞬间清醒了。


    一睁眼,入目的是他那件黑色的骷髅衫,领口松松垮垮,露出修长的脖颈,再往上,是凸出的喉结,在时绥的目光下,很轻地滚了滚。


    时绥抬头,正好对上陆淮知黑沉的眼。


    时绥:“……”


    他现在正窝在陆淮知怀里,头枕着对方的胳膊,手搭在对方的腰上,腿翘起压在对方身上,还踹了对方一脚。


    不知道踹的是哪。


    因为事情太过玄幻,时绥的表情难得有点呆,加上初醒未褪去的睡意和炸毛的头发,整个人罕见地有点可爱。


    陆淮知给了时绥充分的反应时间,见对方的眼珠子终于开始转了,才开口:“早上好。”


    声音有点哑。


    时绥立马退出陆淮知的怀抱,紧紧靠着墙,“你半夜把我抱过去的是吧?”


    趁他睡着占便宜?


    时绥攥紧拳头,“你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是你半夜说热。”陆淮知说,“自己贴过来的。”


    “手也是。”


    陆淮知停顿了一下,“我把你手挪开,你拍了我一巴掌。”


    他伸手,给时绥看自己的手背。


    还残留着几根红红的手指印。


    时绥;“……”


    这事他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看手背上的印,他还下了狠手。


    “那你不会叫醒我?”时绥皱眉,“睡着的时候谁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叫了。”陆淮知抿了抿唇,“你说我再吵就把我踹下床。”


    时绥:“……”


    也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时绥脸上冷酷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从床上坐起身,生硬地转移话题:“几点了?之前听闹钟一直在响。”


    陆淮知拿起手机看了眼,“六点四十五。”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


    早自习七点开始。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洗漱完,急急忙忙出门。


    下楼的时候,时绥看到小区底下的早点摊,刹住车,跟老板说道:“给我两份小笼包,打包,快点。”


    老板知道时绥赶着去上学,手脚麻利地给人打包好了。


    时绥把其中一份塞进陆淮知怀里,“我楼下就他家的小笼包最好吃。”


    陆淮知接到滚烫的小笼包,反应了半晌,才想起来他昨晚提起过一句时绥楼下早点很好吃。


    时绥走了几步,见陆淮知没跟上来,回头,“愣着干嘛?周一就想迟到?”


    陆淮知加快步子,“来了。”


    等两人赶到学校,已经过了七点,校门口有人站岗查迟到的人。


    时绥看清是谁后,暗道一声晦气,“邓老头怎么来了。”


    要是被他查到,罚站是小,扫厕所是大。


    他直接拉着陆淮知拐了个弯,“换条路。”


    等时绥叼着最后一个小笼包,起跑,一跃跨过墙头的时候,陆淮知罕见地沉默了。


    时绥姿势太熟练了,墙头下面还垫着好几块砖,有些都被踩碎了,明显有人经常从这里翻墙进学校。


    时绥坐在墙头,朝陆淮知伸手,“上不上得来?我拉你。”


    陆淮知摇头,“我自己来。”


    要是没踩稳,容易把时绥也拉下来。


    “行,你看着点。”时绥说完,就一跃从墙头跳进了学校。


    时绥落地后,拍了拍裤腿蹭上的灰,后退几步给陆淮知让地,仰头说道:“你快点,动静太大邓老头会发现。”


    这处离学校正门不算远。


    可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亲切的问候:“哟,翻墙呢?”


    邓为本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和善,“我就说在门口就看到一熟人,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又找了条路?”


    他抬头看向已经被磨得包浆的围墙头,“看来翻的人还不少,现在外边还有一个吧?”


    时绥:“没有。”


    “你罚我好了,我认。”


    他最后这句话声音大了些,保证外面的人能听到。


    “挺有义气的啊?”邓为本眯了眯眼,“是汪城吧?”


    “还是池青?你们三一直混在一起。”


    时绥没说话。


    邓为本冷笑一声,“放心,是谁都跑不了。”


    “等会升旗,陆淮知发言,你们就站在升旗台罚站,看你们害不害臊!”


    时绥低头看脚尖。


    邓为本念叨起来比田洪军还啰嗦。


    “你跟陆淮知是同桌吧?”邓为本喋喋不休,“你怎么就学不到点好呢?”


    时绥:“……”


    刚好这时候,墙头穿来动静,邓为本抬眼,“让我看看,逮到谁了——”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陆淮知从墙上跳了下来,站到时绥身旁,“老师早上好,我是高二三班的陆淮知。”


    邓为本:“?”


    邓为本:“……”


    你还挺礼貌。


    第34章 第 34 章


    邓为本实在没想到跟时绥一块翻墙的竟然会是陆淮知。


    对方还跟他亲切问号, 他差点就回了一句[早上好。]


    “陆淮知,你怎么也跟着人瞎胡闹?”邓为本要是胡子长点,估计都能气的吹起来。


    他之前还想着让翻墙的两人去升旗台罚站, 可陆淮知要是去了, 谁发言?


    邓为本只能冷着脸, 让陆淮知跟那群迟到的人排成一排,在校门口罚站了二十分钟。


    “迎着朝阳,你们好好反思一下。”邓为本双手背在身后,“好好的年纪却赖床不起,有没有半点高中生的精神气?怎么, 这次月考成绩很满意?”


    他说完冷冷扫了一圈这群学生,目光落在站在最右侧年级第一的陆淮知时, 表情有些不自在。


    糟心的很。


    陆淮知在这群人里格格不入,身形挺拔,校服规整。


    而他旁边的时绥站姿懒散,单手插兜,眼皮耸拉着, 眯着眼打盹,嘴角还有点瘀伤,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人打架留下来的。


    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陆淮知怎么跟时绥好像关系挺不错?


    时绥有时候身子歪过头,陆淮知还会伸手扶他一把。


    邓为本看得头疼,“时绥, 你给我站好!”


    时绥眼睛终于睁开了, 把口袋里的手抽出来,象征性地站直了。


    邓为本这才放过他, 自己去旁边保安亭下遮阳。


    夏天的太阳就算是早上也很晒人,时绥眯了眯眼, 刚想不动声色往后退退,身边的人提前感应到,微微侧身,阴影一下盖住了时绥的脸。


    时绥偏头看向陆淮知。


    此时此刻,他已经坦然接受了对方比他高的事实。


    对方正好逆着光,脸周围跟太阳一样耀眼,发光体似的。


    细看,头发也有点乱,两人起的太晚,根本没时间收拾。


    倒霉的是,迟到还被邓老头抓住了。


    “你刚刚在墙外没听到我跟邓老头的对话?”时绥眯着眼问。


    他以为陆淮知那么聪明,肯定能听出里面情况不对,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正门溜进来不就好了。


    这人脑子怎么到这时候就不好使了?


    “我听到了。”陆淮知说,“我还听到教导主任说外面是汪城和池青。”


    时绥抬眼看他,“所以?”


    “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陆淮知对上他的视线,“跟时绥一块翻墙迟到的不是别人,是我。”


    时绥:“?”


    所以这小子翻墙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跟邓为本自报家门。


    标记地盘呢?


    “再讲小话你们就留下来多站十分钟!”邓为本警告的声音传来。


    时绥抿了抿唇,很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毛病。”


    罚站结束,正好也下了早自习,俩人吃过早饭,没去食堂,先去小卖部买的冰水。


    就算有陆淮知帮他挡着太阳,时绥也被晒出一身汗。


    他结账后,咕咚将一瓶冰水灌完,陆淮知也买好东西出来,正好看到时绥将空了的瓶身扔进垃圾桶,“别喝那么猛。”


    说完递给他一瓶红色的罐装饮料。


    时绥定睛一看,旺仔牛奶,他嫌弃道:“我不喝。”


    甜滋滋的牛奶味。


    “早上小笼包的量有点少,超市其他奶都是常温。”陆淮知说,“这是冰的。”


    时绥犹豫了一秒,可看着瓶身上笑嘻嘻的小人,再次拒绝,“不喝。”


    总感觉那个小人在嘲笑他。


    陆淮知沉默了一会,“那你帮我拿一下,它有点沉。”


    时绥知道他胳膊上还有伤,也没多想,接过牛奶,“再有昨天的事你就躲远点,被砸了一下你拿一罐牛奶都难受,要是伤的右手,字都写不成。”


    “嗯。”陆淮知点头,“我碰到其他人打起来,我会绕道走。”


    “你不打架就行。”


    时绥刚想反驳自己可没说不打,但想起昨晚陆淮知说的时候他正在给人用酒精消毒,只随便敷衍了几句。


    细想,也没拒绝。


    现在小卖部人来人往,没必要跟陆淮知掰扯这件事。


    时绥甩了甩牛奶罐上的水珠,“算了,回教室。”


    回到教室,汪城正在啃小浣熊方便面,池青也在。


    “哇!时绥你可舍得来了。”汪城瞪大眼,“我还担心你昨晚诓我,被陈牛那群人给揍得下不来床。”


    “让我下不来床的人还没出生。”时绥扫了他一眼,在座位上坐下,“只是迟到被邓老头抓住罚站了一早上。”


    “那学霸呢?”汪城疑惑地看向陆淮知,“你怎么早上也没来?”


    陆淮知回答:“我跟时绥一块被抓了。”


    “啊?”汪城有点懵,“为什么?”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时绥叮的一声将手里的旺仔牛奶放桌上。


    再问陆淮知八成就要说昨晚两人是一起睡的了。


    他跟汪城从小长大都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你凶什么啊!”汪城摸了摸鼻子,就准备伸手去拿时绥桌上的牛奶,“你之前不是嫌这个太甜吗?又是哪个小学妹送的?我帮你分担好了。”


    不然被时绥扔了也是浪费。


    可他刚伸手,就见时绥按住了瓶身,不让他动,“好好啃你的方便面。”


    时绥刚准备把旺仔牛奶还给陆淮知,就听汪城疑惑道:“这么爱惜,我猜错了?不是哪个喜欢你的人硬塞的?”


    “还是那个人很特别?”汪城联想能力十分丰富,“不会是运动会上那个把加油稿当情书写的那个吧?我就说你们不对劲。”


    时绥:“?”


    汪城怎么不去唱戏?还一唱一个准。


    本来陆淮知已经伸手准备接了,却见时绥簌地将牛奶放回了自己桌上。


    “我看它红艳艳的喜庆,买一瓶不行?”时绥说完看向陆淮知,“你伸手是想喝?”


    只要陆淮知点头,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瓶牛奶还给陆淮知。


    陆淮知看了他一眼,像是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然后,收回了手,“我不喝。”


    时绥:“……”


    池青出声打圆场:“行了,汪城你别瞎猜,时绥,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璐璐姐让你最近别去网吧,这件事她会解决。”


    时绥点头。


    这件事李璐璐发消息跟他说过,确定那些人是来找麻烦的她就有办法。


    李璐璐人长的漂亮,还会玩,不怀好意的人不少,可愿意罩着她护着的人更多,李璐璐一个女生开个黑网吧这么多年,背后的人可不是时绥这种高中生能比的。


    时绥只是维护网吧日常秩序而已。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是不是发消息威胁钱浩了?”池青问,“今天早上他问我你是不是要找他麻烦,瞧着挺害怕。”


    时绥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哦,只是加个好友约——”架这个字却突然消音。


    时绥感受到旁边陆淮知的眼神,话音一转,“约着以后出来玩,瞧他怂的。”


    “你这不就是威胁?”池青笑道,“不过你要收拾他也是正常,他是挺欠的。”


    “再说。”时绥昨天刚打完架,神清气爽,短时间内没兴趣再动手。


    而且直觉告诉他,要是继续聊这件事,陆淮知又得逼逼赖赖。


    烦。


    聊了一会,池青回自己教室,汪城则是回过头继续啃他的方便面。


    时绥准备玩点小游戏消磨时间,却发觉旁边的人握着笔半天没动,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小子又怎么了?


    时绥打开开心消消乐,点开一局,却没玩。


    忍了会,又偏头看了眼陆淮知。


    练习册干干净净,还是一个字没写。


    他看了这么多眼,陆淮知也没反应。


    “陆淮知。”时绥磨了磨牙,低声道,“你闹什么脾气呢!”


    陆淮知握着笔的手动了动,偏头,“我没说话。”


    时绥:“你情绪都写脸上了!”


    没什么表情的陆淮知:“?”


    时绥板着脸:“说话。”


    陆淮知沉默半晌,放下笔,“我只是有点在意你加钱浩好友的事。”


    时绥:“我又没跟他约架。”


    陆淮知:“我指的是加好友这件事本身。”


    时绥莫名其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个好友怎么了?”


    可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可陆淮知根本没给他时间改口。


    陆淮知淡声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时绥哑口无言。


    不过他明显没多少耐心,“算了,随便——”


    “昨天你给我买的奶茶我还没喝到。”陆淮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改天我们再去一次。”


    时绥意识到陆淮知这是在给他台阶下,应了一声:“行。”


    买个奶茶,很简单。


    时绥说完就准备继续玩他的开心消消乐。


    因为太久没动,里面的小鸡已经开始自己跳来提示他怎么玩了。


    可他手指刚放上去,陆淮知又开口了。


    “把牛奶喝了再玩?”陆淮知将那瓶旺仔牛奶挪到时绥眼前,“不然不冰了。”


    时绥想拒绝,可之前加好友心虚劲还没过,跟旺仔牛奶上面的大头小人互相盯了三秒,最后,还是拿起来一口气咕咚喝完。


    他将瓶子捏扁扔进垃圾桶,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淮知。


    再有事他绝对不会同意了!


    陆淮知很识趣地拿起笔写题,“我不烦你了,老师来了我提醒你。”


    时绥吐了口气,心想他终于能玩游戏了,手刚划拉一下,还没来得及听到清脆的消除音效——


    上课铃响了。


    时绥:)


    ——


    在六月的尾巴,端午节如期而至。


    学校举行了一个诗朗诵的比赛,定在周三的晚上。


    田洪军让陆淮知报了名。


    周三下午,汪城就兴致冲冲地跟时绥讨论怎么翻墙出去玩,“那朗诵比赛有什么好听的,跟念经似的,还要在操场喂蚊子。”


    恰巧陆淮知正在背稿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学霸,就算是你上台也一样催眠啊!”汪城一脸无辜,还用手肘撞了撞时绥,“喂,到底去不去上网?”


    时绥本来没什么想法,见陆淮知也在看他,挑了挑眉,“你看我干嘛?”


    “我要上台,抽不开身。”陆淮知说,“你们抛下我去上网,不讲义气。”


    时绥啧了一声,语气慢悠悠的,“不想我们去啊?”


    陆淮知点头。


    时绥唇边掠过一抹恶劣的笑:“那我们——”


    “当然得去。”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顺着陆淮知的心意,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再说,他跟陆淮知讲什么义气。


    晚上,老师组织学生按照班级在操场坐下,时绥跟汪城混在人群最后。


    汪城压低声音:“池青小子交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说等会要跟陶灵薇一块,不去上网。”


    语气咬牙切齿的。


    时绥:“陶灵薇不是高一的吗?他们怎么一块?”


    “跟我们一样偷溜呗!”汪城回道,“学校这么大,除了高三,大家都在操场,哪里都能幽会。”


    “哦。”时绥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陆淮知呢?”


    从开始就没看到人。


    汪城说:“学霸演讲好像比较靠前,他先去换衣服了。”


    时绥语气一顿:“换衣服?”


    “对,朗诵比赛要穿正装的。”汪城解释,“就那种白衬衫黑长裤,跟上班一样,撑不起来巨丑。”


    两人在三班的队伍末端坐下,朗诵比赛很快开始。


    时绥很快就知道汪城的意思了。


    这种白衬衫穿在高中生身上,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尽管增加了比赛的正式性,可看起来还是有些滑稽。


    汪城惊叹道:“我去,一班那小子这个年纪就有啤酒肚了?扣子都崩起来了。”


    时绥看了几眼就没兴致,低头玩手机游戏,等时机成熟再跟汪城开溜。


    可不知道比赛过了几个人,时绥突然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一声声惊叹,就连汪城都说了一句:“卧槽!”


    时绥下意识抬眼,忽然愣住——


    陆淮知一身衬衫黑裤,缓缓走向台中央。


    光线让时绥看不清他的脸,可这样更凸显了陆淮知的身形跟气场。


    肩宽腿长,衬衫扣到最上,肩背挺拔,斯文中兼具少年人独有的干净,让人眼前一亮。


    时绥听到周围的女生响起一声声压抑的吸气声。


    “陆淮知穿正装也太帅了!啊啊啊啊!”


    “简直帅到我的心巴!视觉盛宴!”


    “听说他不光学习好,家境也不错,上天眷顾呜呜……”


    “你们有没有发现陆淮知的嘴型很好看,看着还很软!家人们谁懂啊!”


    时绥麻了,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而且这么远,他连陆淮知的脸都看不清,这些人是怎么看到嘴巴的?


    自带望远镜?


    “姐妹们,有谁带纸笔了,我现场写一封情书,等他下场我就交给他!”


    那个女生语气激动得不行,说完往时绥他们这边看了眼,“隔壁就是三班,等会陆淮知肯定会下来,到时候让人帮忙递过去。”


    说完还朝时绥看了眼,像是在选传递情书的帮手。


    时绥绷着脸避开了视线。


    果然显眼包到哪都显眼。


    “时绥,现在正是开溜的好机会。”汪城从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摆,“现在大家都在看学霸,我们走?”


    时绥听着周围的惊艳声,再看了眼在台上镇定自若,语气平稳,将显眼包的特性发挥到极致的陆淮知,突然开口:“我不去了。”


    汪城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时绥周边的假草坪都快被他揪秃了,可见心情并不怎么愉悦,于是识趣地住了口。


    可他等得实在无聊,周围蚊子还不少。


    汪城往手腕跟脚腕上喷了点花露水,却还是被叮出好几个包。


    “不行了,我去抽根烟避避,你也记得涂点六神。”


    汪城走后,时绥正往手上倒花露水,余光瞥见一个人走到他身后,坐下。


    时绥看到那笔挺的黑色长裤,脸色更臭了。


    他没就没见哪个上台的跟陆淮知一样衣服熨得连个褶都没有。


    很快,时绥衣摆被人扯了扯。


    时绥没理。


    又扯了扯。


    时绥把衣服拽了回来。


    “时绥。”陆淮知终于开了口,“好多蚊子。”


    时绥想起他招蚊子的体质,冷着脸将怀里的花露水扔了过去。


    依旧一句话没说。


    “汪城呢?”陆淮知问。


    没等时绥回答,旁边的女生开了口。


    “你是说之前坐在你位置上的人?”她说,“好像跟老师说去厕所,走了。”


    陆淮知点头:“谢谢。”


    “陆淮知,你的好厉害,这次朗诵比赛肯定能拿高分!”女生继续搭话,“先提前恭喜你啦!”


    “我是二班的,有时候去在走廊或者办公室经常碰到,你对我有印象吗?”


    陆淮知下意识看了眼她的脸,还没开口,却见前面的时绥回头,冷着脸,“聊完没?”


    陆淮知愣了愣,先冲那个女生回道:“不好意思,我不记得。”


    说完看向时绥,回道:“聊完了。”


    “花露水还我。”时绥朝他伸手。


    陆淮知递给他,“我还没来得及用。”


    时绥:“……”


    他绷着脸拧开盖子,往陆淮知手心倒,“现在用。”


    陆淮知听话地在裸露的皮肤上都涂上花露水。


    时绥照例给陆淮知倒了很多。


    涂完后,陆淮知皱眉道:“味道好大。”


    还不忘伸手给时绥闻,“是不是?”


    旁边的人都被熏得离远了。


    时绥当然也嫌弃地把人推远,“你好好坐着。”


    怎么在台上站姿那么好,坐到台下就一直往他这边靠。


    那个女生等花露水味道散了一下,皱着鼻子,见陆淮知根时绥两人之间不再说话,又鼓起勇气开口:“陆淮知,你有女朋友吗?”


    这次问得十分直白。


    陆淮知脸上的表情淡了些,“没有。”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完,看了时绥一眼。


    时绥敏锐地察觉到了陆淮知的目光,背都僵了,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台上的朗诵比赛。


    那帮女生听到陆淮知的回答,失望地啊了一声,“什么样的?能讲讲吗?”


    陆淮知看着时绥渐渐烧红的耳朵,回道:“很容易害羞,脾气也不好,我经常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想把人哄好。”


    那群女生啧了一声,“好任性,仗着你宠着呗!”


    陆淮知笑了笑,没说话。


    时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台上人歇斯底里的朗诵。


    声音很洪亮激情,还破音,炸的他耳朵都快聋了。


    不过,什么叫害羞任性?这些词能安到他身上?


    陆淮知眼瞎?


    还笑,笑屁。


    那些女生继续问道:“是我们学校的人吗?”


    陆淮知:“嗯。”


    其中一个女生大胆道:“在附近吗?”


    陆淮知目光一直没有离过时绥,“在。”


    话音刚落,响起一片惊叹。


    时绥再也坐不住,蹭的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一趟厕所。”


    说完将陆淮知也拽了起来,“你也过来。”


    再聊下去,陆淮知都要把他的名字抖出来了。


    当然,去厕所只是托词,时绥临时拐了个弯,去了一楼那个废弃的多媒体教室。


    自从上次他跟陆淮知打扫过后,那里干净很多,地方还大,让他安静抽个烟是足够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急需抽根烟冷静一下,从口袋拿出烟,没等陆淮知开口,时绥先他一步,“闭嘴。”


    始作俑者没资格说话。


    可他刚摁下打火机,就从门外听到了脚步声。


    时绥以为是有老师来检查,下意识灭了火,躲到了媒体教室的的窗帘后面,还不忘把陆淮知也拽了进去。


    窗帘涌动,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两个脚步声,一男一女,声音很年轻,明显是学生。


    时绥刚想拉开帘子出去,却被陆淮知拉住手腕带了回来,“等会。”


    因为怕被人听见,陆淮知这句话几乎是压在他耳边说的。


    耳朵更烧了。


    时绥手抵在陆淮知身前,刚想让人离远点,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有很轻的衣料摩擦声,还有喉间压抑的气音。


    像是,在接吻。


    时绥突然想起了汪城说的幽会。


    显然,他们遇到了来多媒体教室约会的小情侣,还亲得难解难分。


    时绥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场面,隔壁模糊的水声让他跟陆淮知之间也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两人靠的太近了,他几乎是被陆淮知半抱在怀里,眼前就是陆淮知扣得端正的衣领,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陆淮知身上传来的热气。


    丝丝缕缕,跟他的体温缠绕在一起。


    时绥站直身子,想离人远点,可陆淮知锢着他手腕的力道一下收紧。


    时绥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撞进陆淮知黑沉的眼。


    多媒体教室很暗,可并不妨碍他看清陆淮知现在的样子,眸子漆黑一片,视线紧紧攥着他,让时绥心下一跳。


    他很没骨气地挪开了视线。


    时绥刚刚脑子里蹦出来的竟然是——


    陆淮知唇形的确很完美,像是字母M,软不软他倒是看不出来。


    而刚刚还在台上镇定自若,穿着一身正装参加朗诵比赛的优秀学生,此时跟他躲在窗帘后面,偷听小情侣接吻。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时绥头皮发麻。


    他肯定是疯了。


    空气中丝丝热流涌动,混杂着空气中的粉尘,以及陆淮知身上的花露水味,怪诞离奇的组合,却让时绥脸跟火烧似的。


    时绥说不清这种感觉。


    他只知道,打架的时候他心跳都没这么快过,有种要跳出胸腔的窒息感。


    耳边是操场上学生激情澎湃的朗诵,以及砰砰砰,如擂鼓般交织的心跳。


    那对小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可两人谁也没动。


    陆淮知喉结滚了滚,声音有点哑:“时绥——”


    可他还没说完,就被时绥捂上嘴巴。


    “你能不能安静点?”时绥偏头,把躁红的脸藏在阴影里,含混道,“你心跳声吵得我耳朵疼。”


    第35章 第 35 章


    汪城抽完烟回来, 在三班队伍末尾坐下,下意识想跟前面的陆淮知和时绥搭话,一抬眼, 却发现有点不对。


    “学霸, 你衬衫怎么这么皱?”


    衣领处是歪的, 扣子解开了一颗,衬衫下摆更是窝成一团,像是被谁捏了很久。


    汪城又瞟了时绥一眼,“卧槽,时绥, 你耳朵被蚊子咬了?”


    两个耳朵通红,细看, 连脖子都是红的。


    “不知道。”时绥揉了揉耳朵,声音硬邦邦的。


    他哪知道从多媒体教室回来半天这股热气还不消,跟喝了假酒似的。


    时绥本来以为回来就好了,可只要想到陆淮知就坐在他后面,他脸上的热度怎么都退不下去。


    玩开心消消乐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一关都没过。


    时绥回头,越过陆淮知看向汪城,“你跟陆淮知换个位置。”


    汪城挪了挪屁股:“哦,行啊!”


    陆淮知却没动,“不换。”


    回来后时绥就没正眼看过他。


    跟在多媒体教室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模样截然相反。


    好像很排斥, 可是脸却一直是红的。


    时绥当然注意到了陆淮知的目光, 转头让人正大光明地看,“看够了没?”


    这人眼珠子是粘在他身上了?


    “汪城, 出去上网。”时绥将手机塞进兜里。


    汪城一听眼睛亮了,“走!”


    他非常自然地朝陆淮知发出邀请, “学霸你去不?等会朗诵比赛结束好像也不需要领奖啥的。”


    “去。”陆淮知说,“你们等我把衣服换回来。”


    穿这一身太显眼了。


    陆淮知走后,时绥一直绷着的后背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热度也开始降下去。


    “时绥,你刚刚一直跟学霸在一块吗?”汪城用手肘撞了撞时绥,“他那身衣服痕迹也太那啥了……”


    时绥皱眉:“说人话。”


    “啧,你是真纯情啊哥们。”汪城比划了一下,“歪掉的衣领,皱巴巴的衣服下摆,我都能想出姿势了,就被人垫脚拽着衣领,对方好像很强势,却又紧张害羞忍不住捏紧衣服下摆。”


    汪城摸着下巴,“学霸刚刚不会是被谁强骚扰了吧?还挺猛。”


    时绥脸色僵了一下。


    当时在窗帘后面,是陆淮知先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进了怀里,他拽陆淮知衣领是因为高度正好合适,这只是想让陆淮知放开他的一种手段。


    怎么到汪城嘴里就这么下流了?


    至于衣服下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拉着的。


    时绥面无表情地想。


    应该只是为了缓解听见别人小情侣亲嘴时的尴尬。


    陆淮知换好衣服,三人偷偷摸摸地溜到上次翻墙的地方。


    现在朗诵比赛还没结束,校门是关着的,他们只能翻出去。


    汪城摸到墙根,发现之前底下垫的砖没了,“卧槽,时绥我们翻墙的据点是不是暴露了?”


    “你声音小点。”时绥往正门那边的保安亭看了一眼。


    现在正朗诵的同学又是一位激情澎湃的选手,应该能盖住他们翻墙的动静。


    汪城愁眉苦脸,压低声音道:“没砖怎么翻得过去啊?”


    话音刚落,就见时绥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力起跳,姿势轻松利落地越过墙头。


    “不是……”汪城愣住,“哥们你演杂技呢?”


    然后,他又眼睁睁看着陆淮知用同样的姿势翻了过去,瞬间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这边。


    汪城:“?”


    这两人之间不光辅导学习,体能也教了?


    “你能不能快点?”时绥在另外一头催促,“这地方被邓老头发现了,不安全。”


    汪城咬了咬牙,学着两人的起跑动作,蓄力,刚蹬脚往上跳,突然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谁又在那翻墙!”


    是邓为本。


    这高度汪城本来就虚,猝不及防被这样吓,差点整个人撞到墙上,好在他反应快,狼狈地手脚并用,爬上墙头。


    汪城正准备就势滚到另一头,脚脖子突然被人抓住。


    “还跑呢?”邓为本一手抓着他的脚,一手拿着手电筒往他脸上照,认出汪城后,冷笑一声,“又是个熟人。”


    汪城被吓得直蹬腿,“邓老头你怎么跟鬼一样!”


    突然窜出来。


    邓为本把他的腿往下拉,“汪城,你给我下来。”


    “不下!”汪城誓死不从。


    他一边拽着自己的裤腰带免得被扯掉裤子,一边朝底下的时绥伸手,试图让时绥把他救出邓老头的魔爪。


    邓为本多精,看到汪城动作就知道,“哟,外面还有同党?”


    他朝保安室叫了一声,“老郑!外面有几个翻墙的!”


    老郑是保安亭的保安,人高马大,跑步贼快。


    时绥本来伸出去的手立马缩了回去,转了个方向,拽住陆淮知的手腕,“跑!”


    于是,汪城卡在墙头,眼睁睁看着他的发小头也不回地带着另一个人跑了。


    “草!”汪城骂了一句脏话。


    时绥你特么就是个渣男!


    时绥带着陆淮知跑出很长一段路,确定保安没追过来,步子才慢下来,气喘吁吁道:“邓老头守株待兔呢!”


    难怪那个翻墙点还在,邓为本还猜出来会有人在朗诵比赛的时候开溜,不然怎么这么凑巧。


    陆淮知目光在两人握着的停顿片刻,才回道:“我们从三班出来的时候,教导主任看了一眼。”


    “那你不早说?”时绥根本忘了自己还抓着陆淮知的手腕,继续带着人往前走,“幸亏我翻的快。”


    陆淮知八成也知道,不然怎么他前脚落地这人后脚就翻过来了。


    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南巷了。


    陆淮知问:“还去网吧吗?”


    时绥:“不去。”


    他跟陆淮知两人去网吧干嘛?挤一块刷题吗?


    “那要不要去买奶茶?”陆淮知往右边指了指,“上次你拍的那个奶茶店好像就在附近。”


    时绥闻言没多想就往那里走。


    他之前的确答应过要给陆淮知补上一杯奶茶。


    可是很不巧的是,两人来的太晚,奶茶店刚关门,旁边还有几个跟他们一样遭遇的年轻人,一脸遗憾。


    其中有一对情侣,其中那个女生一直往他们这边看,眼里透露着好奇,以及明晃晃的笑意。


    嘴角都快翘天上去了。


    时绥下意识往自己衣服上看了眼。


    一身校服,也没沾上什么脏东西,看什么?


    可下一刻,他就僵在了原地——


    他看到了自己跟陆淮知交握的手。


    时绥簌地松开手,力道有点大,几乎把陆淮知的手甩飞出去。


    那个女生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像是跟时绥达成了某种默契,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带着自己的男友离开了。


    甚至,还非常高兴地抓住了自己男朋友的手腕。


    时绥:“?”


    内涵谁呢?


    不过他今天反应是不是太迟钝了,竟然抓着陆淮知的手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发觉。


    “陆淮知,你——”时绥本来想问陆淮知为什么不提醒他,可脑海中不知怎么自动模拟出了陆淮知的回答。


    [我牵着你一路你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要说?]


    陆淮知会顶着他那张扑克脸很淡定地反问他,[我不介意你一直牵着。]


    时绥麻了,索性闭嘴。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时绥打开一看,汪城正在群里发疯。


    【汪汪:时绥你这个负心汉!渣男!你竟然就这样丢下我跟你的小情人跑了?】


    【陆:嗯。】


    【汪汪:你知道邓老头怎么罚我吗?他让我写五千字的检讨,去办公室念给他听!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汪汪:等会,学霸你嗯什么?】


    时绥目光下意识落在那个[小情人]上,抬眼,看向陆淮知,“?”


    陆淮知将手机放回兜里,“附近有个24h便利店,去吃点东西?”


    时绥皱眉:“别装傻。”


    在群里说这种话,也就汪城迟钝看不出来。


    “你能不能收敛——”


    陆淮知:“我饿了。”


    时绥:“……”


    便利店的东西很多,时绥下意识准备去挑一碗泡面,就听陆淮知径直在前台说道:“关东煮每样给我来一根,两份,再要两个鸡腿堡谢谢。”


    欣欣说上次在便利店买的东西时绥都吃完了。


    陆淮知点完吃的,回头看向时绥,“这些够不够?”


    时绥面无表情地将搭在泡面盒子上的手收了回来。


    两人坐在24h便利店的窗口吃饭。


    外面是昏暗的街道,灌木丛里偶尔窜出一只野猫,好奇地看一眼窗边吃饭的两人,时绥抬眼看去,猫又会警惕地跑走。


    没多久,又会走回来,隔着窗户跟时绥干瞪眼。


    时绥懒得理它,在它的注视下,大口吃下一根香肠。


    野猫冲他很凶地喵了一声。


    时绥吃的更欢了。


    然后,他听到旁边传来一身很低的笑。


    时绥脸上那点嘚瑟缓缓收敛,偏头,木着脸看向陆淮知:“不许笑。”


    “嗯,我不笑。”陆淮知压下嘴角,眼里却依旧残存着笑意。


    时绥没理他,继续低头吃饭。


    可很快,他就听到旁边的人拉开椅子站起身,在超市买了一包火腿肠。


    时绥往窗外看,发现陆淮知拿着那包火腿站在灌木丛边,拆开包装,想喂那只猫。


    不过野猫都十分警惕,早在陆淮知出门的时候就跑了。


    时绥咬下一颗鱼丸,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看陆淮知做无用功。


    等了至少三分钟,那只猫一根毛都露出来。


    时绥懒懒道:“别白费功夫了。”


    野猫那那么容易放下警惕跟人亲近。


    可陆淮知却很有耐心,将剥好的香肠放在地上,自己则是往后退了一步。


    没多久,灌木丛露出一颗白色的猫头,它警惕地嗅了嗅,看了陆淮知一眼,又偏头看了看店内的时绥,然后,飞速将香肠叼了回去。


    陆淮知如法炮制地放下第二根,又被猫叼回去。


    第三次,陆淮知是自己拿着香肠等。


    这个猫也来了,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然后,低着头吃陆淮知手里那根。


    吃完后,还仰头蹭了一下陆淮知的手指,慢悠悠地踱步回了灌木丛。


    时绥:“……”


    这个场景让他看得很不得劲。


    那只臭猫怎么这么好收买啊?刚刚不是还凶巴巴地朝他哈气?能不能有点骨气?


    同样的,时绥也把这些话冲自己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陆淮知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好几下。


    时绥本以为是汪城又在群里疯狂艾特人,打开自己手机一看,不是。


    陆淮知喂完猫回来,时绥指了一下他的手机,“你手机一直在响,好像有人找你。”


    陆淮知看了一眼,将手机倒扣,“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时绥的错觉,本来喂完猫心情不错的陆淮知嘴角的弧度似乎淡了许多。


    吃东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时绥指节扣了扣桌面,“不许浪费食物。”


    “好。”陆淮知顿了顿,“你能帮我分担一串鱼丸吗?”


    时绥看了眼他碗里圆滚滚,色泽鲜亮的鱼丸,没说话。


    陆淮知很自觉,直接将鱼丸放进时绥碗里。


    时绥鱼丸刚咬一口,陆淮知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电话。


    时绥疑惑地抬眼,陆淮知拿起电话,然后将另外一串海带结和烤肠放到时绥碗里,外加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棒棒糖,“我出去接个电话。”


    陆淮知站的不远,时绥能隐约听到他的声音。


    “妈,今天学校有朗诵比赛,我参加了,回去的比较晚。”


    “我现在在外面吃夜宵,等会就回家。”


    “不是一个人。”


    陆淮知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多少表情,跟平日那张扑克脸不一样,是那种真正的淡漠,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厌烦。


    时绥吊儿郎当地翘着脚,一边啃烤肠一边想,是陆淮知的妈妈管的太严产生逆反心理了?


    这词放在陆淮知身上还挺奇怪的。


    打完电话,陆淮知沉默地将剩下的饭吃完,两人一起走出便利店。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街上行人很少,有时候路过一两个成年人,看到他们身上的校服,都会疑惑地多瞟几眼。


    时绥受不了陆淮知突然的安静,将嘴里的棒棒糖嚼碎,开口道:“其实,这么晚了不回家有人担心很正常。”


    他想憋出几句安慰开解人的词,可从没做过这事,放弃道:“有人管不挺好的?”


    时绥指了指自己,“你看我,我就算在外面混一晚上也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催我回家。”


    其实刚刚有一瞬间,时绥是羡慕陆淮知的。


    不过那种情绪很快就散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家庭和生活方式。


    陆淮知听着时绥自嘲的语气,脚步突然停下。


    时绥疑惑地偏头。


    “会有人发现,也会有人催你回家。”陆淮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会管你。”


    时绥愣了愣,低头踢了一下脚底的石头,含混道:“谁要你管。”


    不过这样一打岔,陆淮知的情绪终于正常了。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准备分开的时候,陆淮知叫住了他,“明天放学一块去买奶茶?”


    时绥正准备应下,陆淮知又补了一句,“不叫汪城行不行?”


    时绥:“……”


    陆淮知:“我想单独跟你在一块。”


    时绥磨了磨牙:“你能不能别把你的心眼子摆在明面?”


    陆淮知顿了顿,“奶茶店买一送一,加上汪城三个人不好分。”


    很委婉的说辞。


    时绥选择不理他,转身就走。


    他刚进门,手机里就传来消息。


    【高二三班陆淮知:打到车了。】


    还给他截了一张打车的图,跟报备行程似的。


    时绥在司机的车牌号上看了眼,回了个句号,表示自己知道了。


    【高二三班陆淮知:到家了。】


    【ss:。】


    【高二三班陆淮知:所以明天要不要跟我去奶茶店?】


    【ss:……】


    【高二三班陆淮知:你答应过我的。】


    【ss:别烦人。】


    陆淮知不说话了。


    五分钟后,时绥给汪城发消息。


    【ss:明天放学后我要去网吧兼职,很忙,别来碍事。】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天放学。


    汪城看向后座的两个人, 总感觉很奇怪:“时绥,你去兼职我为什么不能去上网?”


    时绥绷着脸:“因为你妨碍网吧生意,影响我绩效。”


    汪城:“?”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时绥瞥了他一眼, 背上书包站起身, “反正你今天别来。”


    汪城偏头看向陆淮知, “学霸你呢?今天什么安排,要不我们俩去找点乐子?”


    最近池青跟陶灵薇寸步不离,时绥又有事,不就只剩他跟陆淮知了。


    “不去。”陆淮知将桌上最后一本练习册放进书包,“我家猫的猫爬架到了, 快递需要当面签收。”


    汪城表情一下沮丧下去,“行叭, 我自己找事做。”


    “让让,我出去。”此时齐思正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拍了拍汪城的肩,让他收拦在过道的腿。


    汪城一看他眼睛就亮了,“班长, 你放学有事吗?”


    齐思正:“?”


    ——


    时绥跟陆淮知出校门后真的往两边走的,主打一个真实。


    时绥先回家放了书包,路上走太快,还出了汗,时绥拉起领口闻了闻, 没什么味, 不过他还是重新换了件短袖,还在厕所洗了把脸。


    他囫囵擦掉脸上的水珠, 抬头,看着镜子里被他搓红的脸, 忽然有点懵。


    他在干嘛?


    天都快黑了开始拾掇自己,还换了衣服?


    傻逼吧!


    时绥臭着脸,将那件穿了一天的校服短袖又穿了回来。


    他擦了把下巴的水珠,拿起手机,没消息。


    他跟陆淮知约的是下午七点半,现在才七点。


    还早。


    时绥又在家里走了一圈,闲得无聊,把垃圾都收拾了一遍,地也拖了一遍。


    七点十五。


    陆淮知还是没消息。


    【ss:?】


    【ss:出门了?】


    总不至于被汪城缠上了吧?


    时绥试探着在[一窝狗]的群里@了一下汪城。


    【ss:@汪汪】


    【汪汪:干嘛?】


    语气正常,看来跟陆淮知单独出去的事没有暴露。


    不过时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跟做贼似的。


    不就是单独跟陆淮知出去买个奶茶吗?又不是约会。


    时绥脑子一下僵住,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又去厕所洗了个冷水脸,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不是约会不是约会,脸上的热度才降下去。


    七点二十。


    陆淮知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


    时绥皱了皱眉,猜估计是在走路没空回消息。


    【ss:我出门了。】


    天边一片绚丽的晚霞,暮光四溢,从远处的高楼后延伸出来,跟蓝天相互映衬,像一片橘色的海洋。


    时绥抬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淮知。


    【ss:看,比猴子屁股还红。】


    晚霞的残影也落进了陆淮知的房间,照出两个沉默而立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未开封的行李箱。


    陆淮知看向身前的女人,“妈,你从A市过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卢婕身上还穿着一身上班的正装,眉眼跟陆淮知有五分相似,不过多了几分进入社会后的干练和冷厉。


    “提前告诉你干什么?”卢婕说,“让你好做准备吗?”


    她被陆淮知桌上一直响着的手机吵的心烦,直接拿起来关机。


    “陆淮知,你是不是每天都答应过我会早点回家。”卢婕声音带着质问,“可前几天,我给保安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你有一天晚上没回来。”


    她都不敢深想陆淮知去了哪,跟什么人在一起,又做了什么。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赶过来是么?”陆淮知后退一步,把一直围绕着他转的糖糖抱出屋,关上门,淡声回道,“我马上成年了,这觉得这种事我能做主。”


    “你就算大学毕业了你也是我儿子!”卢婕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昨天也是,你们班主任说朗诵比赛没结束你就走了,学会翘学了是吧?还跟人一起吃宵夜?”


    卢婕越说越气,“你就是这样负责你的未来吗?跟着人鬼混不学好,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陆淮知听着门外猫咪挠门的声音,没说话。


    “从今往后,我会在这里负责你的起居饮食,”卢婕提起行李箱,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走陆淮知的手机,“你好好在房间里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还有一声上锁的声音。


    陆淮知拉开书桌的椅子,坐在桌上,看着从窗户口照进的晚霞。


    他刚刚好像看到时绥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了,说晚霞比猴子屁股还红。


    陆淮知扯了扯嘴角:“比喻不是这么用的。”


    他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任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眼底却残留着之前看到的绚丽晚霞,怎么都抹不开。


    ——


    时绥在奶茶店等了半个小时,快八点了,没见到陆淮知的人影。


    打电话也是关机,彻底失联。


    时绥这才意识到,他被放了鸽子。


    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无数次想把两杯奶茶直接扔到垃圾桶,走了几步,又回头站好。


    陆淮知不可能不来,等人到了,他直接把奶茶砸陆淮知脸上。


    而且今天是奶茶店买一送一活动的最后一天,错过就没了。


    可能是时绥脸色太臭,来买奶茶的人看到他不自觉退避三舍。


    店员神色犹疑地看着时绥,以为是对家来赶客闹事的。


    时绥也是个硬茬,谁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就冷眼看回去,谁也不怂。


    然后,他就看到了汪城。


    汪城急匆匆地拉着齐思正,“活动最后一天了,快点,还要排队。”


    齐思正一脸无语,他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个家伙拉出来干这种无聊的事。


    脑子抽了。


    可原本急吼吼的汪城脚步突然一顿,“我怎么好像看到了时绥?”


    这小子不是去网吧兼职了吗?


    齐思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吧?”


    现在奶茶店人多,穿着一中校服的也不少。


    “不可能。”汪城回得斩钉截铁,“那后脑勺,他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昨天晚上时绥就是背过身这样跑走的,现在天都没暗,他更不可能认错。


    “你排队,我去瞅瞅。”


    时绥就这样在汪城的追踪下狼狈地抱头鼠窜。


    好不容易甩开人,天都黑了下来。


    时绥靠在墙壁上小口喘气。


    汪城怎么跟狗一样,追了他至少半条街。


    兜里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时绥握着奶茶袋子的手紧了紧,晾了他一分钟,电话挂断,很快,又响了起来。


    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他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


    “时绥,我刚刚是不是看到你了,你现在人在哪?”


    在听到汪城嗓音的那一刻,他很想直接掐掉电话。


    时绥冷着脸,“在网吧兼职。”


    “哦。”汪城声音也带着点喘,“行叭,可能我看错了。”


    时绥挂掉电话,就静静站在巷子里,时不时伸头往外看一眼。


    看着小情侣腻歪着讨论喝什么口味的奶茶,看着齐思正跟汪城排完长长的队伍,人手一杯相携离开。


    看着奶茶店人越来越少,天色彻底暗下来,店门口亮起暖黄色的灯。


    而他等的人始终都没出现。


    时绥抬手,将手中两杯变得常温的奶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回家。


    他是多傻才会在这里等到天黑。


    时绥回家后,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玩开心消消乐。


    不知道是运气背还是其他,精力花完,时绥一关都没过去。


    时绥将手机扔到茶几上,骂了一句:“傻逼。”


    也不知道在骂谁。


    他用脚踹了踹沙发扶手,一分钟后,又爬起来,给汪城发了个消息。


    【ss:陆淮知联系你没?】


    【汪汪:没有啊!怎么了?】


    【ss:你给他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


    【汪汪:打了,显示关机。】


    时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上次田洪军请班里人聚餐,陆淮知喝多了,说他家住哪来着。


    安和小区五栋二零几?


    时绥努力回想,却记不清了。


    他拿上手机跟钥匙,换鞋出门。


    他不记得,小区保安总会知道。


    要是找不到人,他就报警。


    穿鞋出门,再从四楼下去,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时绥想了很多。


    陆淮知会不会被陈牛那帮人绑了,手机被抢走,正在哪个角落挨揍。


    还是之前那群黄毛?钱浩?


    时绥脑子乱糟糟的,手里的钥匙攥紧,锋利的边缘刻进手心,让他稍微冷静了很多。


    不管怎样,先找到人再说。


    可等他走到一楼,看到站在路灯底下的那个人时,脑海里纷杂的思绪瞬间清空。


    时绥静静跟人对视一秒,然后直接转身往上楼上走。


    胳膊很快被人拽住,“时绥,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哦。”时绥回头,冷声道,“所以呢?”


    陆淮知顿了顿,“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他先去的奶茶店,问了店员,他们说看到一个长相很凶的人在奶茶店等了很久。


    他心里清楚,时绥估计气疯了。


    他刚才在底下站着没上去,只是在想解决办法。


    时绥想把胳膊抽出来,陆淮知却拽的很紧。


    “放开。”时绥扫了眼陆淮知手上拎着的奶茶,“在我没把奶茶砸你脸上之前。”


    陆淮知很快松了手,不过,也把奶茶递了过来,“你砸,只要能消气。”


    时绥冷笑一声:“陆淮知,你是真以为我不能那你怎么样是吗?”


    他正准备接过奶茶,却看到陆淮知右手手肘的位置一片鲜艳的红。


    时绥一把扯过他的胳膊,眼神比刚才更冷:“谁弄的?”


    手肘血糊糊的一片,还沾了不少灰和不明颗粒。


    陆淮知:“我翻窗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在墙上蹭到了。”


    时绥皱眉,“你翻窗干嘛?”


    “我妈来安城了,把我锁在房间里,还没收了我的手机。”陆淮知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我没办法。”


    “你有病吧陆淮知。”时绥忍不住开骂,“不让出来你不会好好待在家里?非作死跳楼是吧?还顶着这个胳膊把奶茶拧了一路?”


    “不算跳楼。”陆淮知顿了顿,“我家住二楼。”


    “而且,我怕你等着急。”


    最后一句话让时绥彻底哑火,他甩开陆淮知的胳膊,转身上楼,“我真是懒得管你。”


    走到一楼楼道处,时绥停下脚步,看着傻傻站在楼底下仰头看他的陆淮知,恶狠狠道:“滚上来。”


    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时绥处理擦伤很熟练,先将小颗粒弄干净,消个毒就行。


    正因为他受过很多次这样的伤,也知道这种伤口处理起来很痛。


    可陆淮知就跟失去了痛觉神经似的,消毒的时候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生怕他跑了。


    “看屁。”时绥将染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看着我就不痛是吧?”


    谁知陆淮知竟然真的点头,“嗯。”


    时绥:“……”


    处理好伤口,时绥就坐在沙发另一头冷着脸玩手机,一句话不说。


    “时绥。”陆淮知叫他。


    时绥没理。


    陆淮知往他那边靠了靠,“时绥。”


    这次声音压低了些。


    时绥:“叫魂呢?”


    “别生气了。”


    时绥又没理。


    “奶茶还没喝。”陆淮知将桌上的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幸亏我去的时候还没关门。”


    最后一天活动,他们赶上了。


    时绥抬手接过,喝了一口,继续低头玩手机。


    说是玩手机,也只是在微信和主页面之间来回切换,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可有陆淮知在,他的视线就不可能一直放在手机上。


    “时绥,有蚊子。”


    时绥把花露水给他。


    然后,就看着陆淮知用那个伤残的胳膊,别扭地给自己涂花露水。


    时绥看不下去,一把接过,“我来。”


    涂好花露水,时绥还是听到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扰得人心烦。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向卧室。


    走了几步,回头,“你是等着一个人在那被蚊子咬死是吗?”


    可等两人同处卧室,时绥又后悔了。


    卧室就那么大,两人坐在床上,稍微动一下,胳膊和腿就会碰到。


    他又穿的短裤,皮肤上清晰地感知到了陆淮知身上的热度,一点点侵袭过来。


    加上那股淡淡的花露水味,让他莫名想起了在多媒体教室的那一晚。


    时绥越想越燥,努力将右胳膊贴在冰冷的墙上给自己降温。


    对陆淮知的那点气也被压了下去。


    “你热不热?”时绥试图聊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陆淮知看了眼时绥额上的一层细汗,点头。


    “那我把风扇打开。”时绥俯身,越过陆淮知去开床头柜上的风扇。


    时绥一手撑在陆淮知的身侧,一手去拧风扇的旋钮。


    他弓这腰,衣服下摆往上蹭起一个小边,隐隐露出白皙柔韧的侧腰。


    陆淮知扫了一眼,克制地挪开目光,却看到了时绥宽松的衣领往下跌了一大片,露出凹陷的锁骨,以及侧边嵌着的一颗小痣。


    不知道是不是被粗糙的衣领磨的,小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时绥拧开风扇,偏头,猝不及防对上陆淮知的目光。


    跟那晚在多媒体教室一样。


    幽深又极具占有欲的眼神。


    时绥喉结滚了滚。


    这小子是想吃了他吗?


    他想直起身子说话,却忘了自己一直撑在床边缘,手挪了一下,重心不稳,直直往床下摔。


    还是脸着地的姿势。


    时绥都把眼睛闭上了,腰上却稳稳扶着一双手,把他带进了怀里。


    两人贴在了一起。


    这次距离比在多媒体教室还要近。


    时绥一睁眼,就能看到陆淮知凸出的喉结——


    很轻地滚了一下。


    可能是出于人对动态事物本身的关注,时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很怪的念头。


    想碰碰。


    于是,他拿手指戳了戳。


    他听到陆淮知吸了口气,低头看他。


    时绥的鼻尖轻轻擦过他的下颚。


    两人都出了点汗,湿漉漉的皮肤相互蹭了一下。


    时绥说不清那感觉,就跟过电似的。


    比打架还刺激。


    陆淮知声音绷着:“你在干什么?”


    时绥觉得趴在陆淮知身上的姿势不适合交流,于是手撑在他两侧,微微起身,在上的姿势让他不觉得那么被动,“没干什么。”


    他很有骨气地回道。


    实则心底乱成一团。


    从这个角度看,连时绥不得不承认陆淮知生的好看,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唇形也很饱满,可能是喝了奶茶的缘故,呼吸间有点甜。


    时绥不合时宜地想起朗诵比赛时旁边女生说的话。


    [陆淮知的嘴型很好看,看着还很软。]


    时绥不傻,当然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亲起来很软。


    他也分不清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软,还是被陆淮知蛊惑了,微微俯身,“陆淮知,你不是怕我生气吗?答应我一个要求,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陆淮知垂下眼,在时绥紧抿的唇上看了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闭眼。”


    陆淮知喉结很重地吞咽了一下,在时绥催促的目光下,缓缓闭上眼。


    两人交织的急促心跳仿佛鼓点,听得时绥心里发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撑在陆淮知两侧的手都有些发软。


    陆淮知在黑暗里,耳边时绥沉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半晌,一个温热的物体在他的唇上蹭了一下。


    陆淮知睁眼,时绥飞速收回手,把食指重重窝在手心。


    他还是没胆子亲上去。


    不过这次,时绥连脖子都红透了,却故作镇定地撑起身,坐回陆淮知旁边,“好了,先就这样。”


    陆淮知看着时绥一直藏着的右手食指,以及快被抠出洞的床单,眼底掠过一抹笑,“行,听你的。”


    “先就这样。”


    第37章 第 37 章


    “先就这样。”


    时绥从这四个字里品出点别的味来。


    好像两人这种行为还会有下次, 而且,程度会更重。


    陆淮知肯定早就听出来了。


    时绥察觉到陆淮知嘴角的笑,语气很凶:“笑个屁。”


    刚来找他的时候还是一副死人脸, 现在就知道笑。


    时绥把手指在床单重重碾了一下, 坐起身, 下床,从衣柜里翻衣服,“洗澡去,出了一身汗。”


    他拿出干净的短袖短裤,扔到床上。


    然后手微不可觉地一顿, 伸向下面一个抽屉,应该还有新内裤没拆封。


    正在时绥纠结用什么样的方式给陆淮知这玩意不会尴尬时, 就听到陆淮知开口:“我今天得回家。”


    时绥默不作声地将新内裤塞了回去,起身,从床上拿起刚刚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说:“哦?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这个衣服是给我自己穿的。”


    陆淮知顿了顿,“看来是我想多了。”


    他坐起身, 看着站在床边的人,“那我回去了?”


    “哦。”时绥说,“滚吧。”


    可半天,陆淮知都没动,反而往他这边挪了半寸, “时绥。”


    时绥瞥了他一眼, “干嘛?”


    “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


    陆淮知的话一如既往的大胆又直白,犹如一记重锤, 砸到时绥头上。


    时绥好不容易降温的脸又热了起来,“你是不是太自恋了?你有什么好亲的——”


    他刚想把陆淮知贬一顿, 可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当时的触感。


    干燥,温热。


    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唇却软得离谱。


    很好亲的样子。


    时绥低头,喉结滚了滚,簌地闭嘴了。


    陆淮知看着时绥怀里几乎要被他搓成球的衣服,伸手,把衣服解救出来,“别揉了,等会还要穿。”


    时绥抬眼看他,语气生硬:“你什么时候走?”


    明晃晃开始赶人了。


    陆淮知问他:“几点了?”


    时绥掏出手机看了眼,“十一点半。”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愣。


    明明感觉陆淮知才来,时间却已经过了快两小时。


    “你翻窗跑出来这么久,你妈应该发现了吧?”时绥问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陆淮知的妈妈好像管人很严。


    陆淮知顿了顿,将时绥那件被窝得皱巴巴的短袖拉平,“我会看着办。”


    时绥又感受到了,那种淡漠的态度。


    他一把将短袖从陆淮知手里抢回来,“陆淮知,你还真叛逆期呢?”


    “别老跟人赌气,回去也别翻窗,从正门走。”时绥皱眉,“下次也别做这种蠢事,胳膊摔断了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别讹我。”


    语气又冷又硬。


    陆淮知被撵了出去。


    时绥将人送到楼下,想起什么,丢下一句,“你等会。”


    陆淮知在底下的路灯下等。


    时绥回来的很快,将一个小袋子塞到陆淮知怀里,“下次自己上药,别烦我。”


    陆淮知看了一眼,是消毒用的碘伏棉签。


    时绥给完东西,皱眉上下打量了陆淮知一眼:“你能不能别站在这个路灯底下?”


    刚才陆淮知来找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楼下,连投下的影子都透着孤寂和落寞。


    跟路边被抛弃的可怜小狗一样。


    偏偏这个小狗不缠着别人,就巴巴地看着他。


    时绥表情很臭,“别再露出那副死人脸,真的很丑。”


    刚刚在上面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来就这幅鬼样子。


    陆淮知听着那个丑字,表情有点僵。


    不过好歹有了其他情绪。


    时绥这才转身上楼。


    陆淮知等人上去,隐隐听到关门声,才往外走。


    他低头看向手里的塑料袋,觉得里面有点空,就准备把盒子拿出来放口袋,可拿完,里面还有个东西——


    一根棒棒糖。


    荔枝味的。


    陆淮知看着棒棒糖粉艳艳的包装,拆开,放进嘴里。


    糖果的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将他心底那点石头一点点变成轻盈的棉花,把心脏填满,还有点涨。


    他刚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的确很糟糕。


    一直不曾关心过他的母亲从天而降,还不由分说没收他的手机,将他关起来。


    强势的态度让陆淮知感觉很焦躁。


    不过这些都被压小心地压在心底,他首先要做的是把时绥哄好。


    可是,时绥几乎没让他哄,还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心底的阴霾驱散殆尽。


    最后,还给了一颗棒棒糖。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哄谁。


    等陆淮知到家,嘴里依旧溢满糖果的清甜。


    陆淮知敲了敲门,发现门没锁,他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客厅沙发上沉默坐着的身影,以及茶几上摆好的新鲜果盘。


    “妈。”陆淮知叫了她一声,“我回来了。”


    卢婕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声音有点嘶哑:“你从窗户翻下去的?”


    她死死盯着陆淮知,忽然看到陆淮知胳膊的擦伤。


    卢婕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陆淮知身前,“受伤了?”


    “还有哪里摔到没有?”


    “没有。”陆淮知回道,“胳膊时绥帮我上药了。”


    卢婕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下来,“原来你是去找他。”


    甚至不惜从窗户跳下去。


    在卢婕眼里,陆淮知从来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就算是她跟前夫闹得不可开交,要离婚的时候,陆淮知也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听话,不吵不闹,最后跟着她一起生活。


    可是,这样优秀乖巧的孩子,竟然在她来安城的第一天,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妈,你饿不饿?”陆淮知猜卢婕应该没吃饭,“你先吃点水果垫垫,我去煮面。”


    陆淮知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冷静。


    可能是嘴里的甜味还没散,也可能是时绥觉得他冷着脸的样子丑。


    陆淮知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算得上温和。


    “我不吃。”卢婕定定看着他,“陆淮知,我就问你,如果我们不住二楼,你还会跳下去吗?”


    “不会。”陆淮知很快回道,“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我还是会想办法出门,我跟时绥约好了。”


    卢婕听到那个名字就止不住冒火,“时绥时绥,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妈是不是!”


    陆淮知没回话。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机。


    此时卢婕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卢婕按下接听。


    “我知道,我今晚会到,你们先在那里住下。”


    陆淮知这个时候才发现,卢婕把行李箱放在了客厅,明显还没拆过。


    “我这次来安城不光为你,隔壁市我有点工作要忙,忙完我就能歇一阵了。”卢婕沉着脸,“我会出差三天。”


    陆淮知在心里记下日子,“好。”


    卢婕换好鞋子,手拉上行李箱,“这三天不许夜不归宿,我会给保安打电话。”


    陆淮知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卢婕拉着行李箱就准备走,却被陆淮知叫住。


    他将茶几上切好的水果打包,“没吃晚饭的话,用这个垫垫。”


    卢婕在他手上的果盒上看了眼,伸手接过,“你手机放你房间桌上了。”


    说完径直离开。


    全程两人的对话还算体面。


    陆淮知回到房间,把手机开机后,一瞬间蹦出很多条微信,都是时绥的。


    大部分都是下午那会问他在哪,有没有到奶茶店。


    最后几条是刚发不久的。


    【ss:到家没?】


    【ss:还没到?】


    【ss:你妈骂你了?】


    【ss:你不会挨揍吧?】


    【ss:你可别躲在哪个角落偷偷哭,很丢人。】


    陆淮知看到最后一条消息愣了愣,差点以为时绥记起什么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应该只是凑巧。


    【陆:到家了。】


    发完这句话,陆淮知手指顿了顿。


    【陆:被骂的很惨。】


    两条消息发出去后,陆淮知就看到对话框上面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大约过了三分钟。


    【时绥:来视频。】


    时绥甚至已经做好了跟陆淮知妈妈对峙的心理准备。


    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没收手机关房间,大城市的家庭也这么封闭吗?


    可等视频接通,他看到陆淮知安稳地坐在书桌边,旁边还有一只撒娇卖萌的猫。


    时绥:“?”


    攥紧的拳头松也不是,捏着也不是。


    “陆淮知,你这像是被骂了?”时绥看着陆淮知表情挺轻松的。


    很快,时绥反应过来自己大概率被忽悠了。


    他磨了磨牙,“陆淮知,你闲的了?”


    时绥气的锤了一拳枕头,把它当成了陆淮知的脸。


    陆淮知显然也看到了,“别打人。”


    时绥当着他的面又锤了一拳。


    亏他还以为这小子委屈得不行,想给人讨公道。


    狗东西。


    时绥绷着脸,“挂了。”


    “等会。”陆淮知说,“明天还能去你家吗?”


    这话成功让时绥准备摁下挂断的手停住,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有点烧,将手机往下扣了扣,镜头照着怀里的枕头,只给陆淮知听他冷酷无比的声音:“来我家干嘛?”


    陆淮知看着镜头里不断被拉扯的枕头,以及那个不自觉往枕面上蹭的食指,顿了顿,“胳膊那里我不好上药,而且,我们好几天没补习了。”


    他试探道:“我去给你补习?”


    时绥往狭小的卧室看了眼,唯一能放东西的床头柜还立着一个风扇,“卧室没地方补。”


    此话一出,氛围慢慢变了。


    卧室这个词在今晚过后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陆淮知声音低了点:“要在卧室补吗?”


    时绥:“你要在客厅喂蚊子我也没意见。”


    语气硬邦邦的,不过揉枕头的手更凶了。


    “我家有个床上书桌,挺宽的,可以带过去。”陆淮知抬眼,“行么?”


    饶是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出现在镜头里,时绥还是不敢看陆淮知的眼睛。


    目光四处乱瞟,声音也飘:“随便。”


    “挂了。”


    时绥说完啪的挂了电话,都没给陆淮知反应的时间。


    周围安静下来,时绥一把将枕头盖在脸上,遮住烧红的脸。


    他刚才意图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翌日, 天朗气清,放学的时候,橘色的晚霞洒满天际。


    时绥看着外面的晴天, 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天太热了, 这个点温度直逼38℃。


    他只要想想要在这个温度跟陆淮知缩在卧室挨着手脚学习, 鼻尖就忍不住冒汗。


    而放学铃声一响,教室内的空调自动就关了,原来爱拖堂的田洪军也不再逗留,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


    “时绥,你帮我看看我这检讨能过关吗?修了一整节课了。”汪城嘴里咬着笔杆子, 将好几页的检讨折了折,递到时绥跟前, “邓老头不会还挑我刺吧?”


    上次翻墙被逮个正着,被邓为本罚了五千字手写检讨,他赶了两天,才写完。


    时绥看了眼他写的比蚊香还扭曲的字,问道:“你知道邓老头为什么让你去办公室念检讨吗?”


    汪城眨了眨眼:“难道是我声音好听?”


    他忽然很害羞地摸了摸鼻子, “难怪老田之前还问我要不要参加朗诵比赛。”


    这话一出,连原本低头刷题的陆淮知都看了他一眼。


    齐思正坐在旁边,无情地戳破他的幻想,“班主任叫你是觉得你嗓门大,可以用气势压过其他的班的人。”


    “至于为什么要念检讨。”齐思正往他狗爬的字上瞥了一眼, “因为你的字没人能看懂。”


    时绥附和地点头。


    “草, 时绥你字比我好多少似的?”汪城气呼呼地把检讨书折起来放好,“咋俩大哥别笑话二弟好吧?”


    汪城拉开椅子站起身, 看向后排两个人,“我去找邓老头, 你们等我会一起走。”


    时绥:“不等。”


    陆淮知:“有事。”


    几乎异口同声。


    “不是吧?”汪城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约好了?”


    陆淮知:“嗯。”


    时绥:“没有。”


    两人给出完全相反的答案。


    时绥忍不住用脚越过桌腿偷偷踢了陆淮知一下。


    这小子是真一点不避讳。


    “我想约时绥一块补习。”陆淮知顿了顿,“他还没同意。”


    汪城将信将疑,不过看着陆淮知一脸淡定,勉强信了他的话,“那行吧。”


    他刚想问齐思正有没有事,却见对方已经收拾好东西,从课桌上直接翻了出去,没给他询问的余地。


    看来上次排长队买奶茶给齐思正留下了心理阴影。


    汪城幽怨地拿着检讨去找邓为本,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也都走完,只剩下时绥跟陆淮知。


    教室内空调残余的冷气渐渐消耗殆尽,屋外的滚烫空气则是顺着各种缝隙侵袭进来,时绥眉头微微拧着,余光偏头打量了陆淮知一眼。


    在低头认真写题,不过可能是离窗户太近,热气翻涌,陆淮知时不时就拉起衣领鼓风透气,显然很怕热。


    也是,毕竟城里来的,夏天估计都没离过空调房。


    陆淮知察觉到时绥的目光,很快停笔,偏头看过来,“走?”


    简单一个字,却让时绥耳朵又烧了起来。


    肯定是温度太高的原因。


    时绥将视线放回手机屏幕的游戏上,“今天别去我家了,热。”


    他每次早上出门都有把窗户打开通风的习惯,现在他家里应该跟火炉一样。


    以前他都是去网吧避暑,现在陆淮知说要辅导学□□不能还去那里。


    时绥垂着眼皮,玩游戏都玩的有些烦躁,开心消消乐被他玩出了英雄联盟的气势。


    陆淮知感受着时绥的低气压,很轻地弯了一下嘴角。


    时绥的心思真的很好懂。


    时绥正想着要不散了,一抬头,就瞥见陆淮知嘴角的笑。


    他脸色更臭了。


    去不了他家这人还挺高兴是吧?


    他哗啦将手机扔进书包,囫囵将桌上的课本也塞了进去,刚准备起身各回各家,陆淮知却拽住了他的胳膊。


    “别走。”陆淮知说,“我有办法。”


    ——


    时绥看着安和小区门口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以及那个喷水的漂亮喷泉,表情难得地有点呆。


    陆淮知说的办法就是带他回家?


    等走到玄关,时绥脚步蓦地停住,“我这样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太好?我需要去买个水果吗?”


    “不用。”陆淮知拧开门锁,“我妈出差了,不在。”


    打开门,时绥还没来得及看清陆淮知家里什么样,脚边就扑上来一个雪白团子。


    糖糖欢快地扒拉时绥的裤脚,一副向往他身上跳的架势。


    这热烈欢迎的态度让时绥心底最后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他俯身,将糖糖抱了起来。


    糖糖也仰起头十分亲昵地蹭了蹭时绥的下巴。


    时绥感觉被蹭了一脸毛,立马偏头,“你家猫怎么这么粘人?”


    陆淮知看着在时绥怀里欢快扑腾的猫,伸手接了过来,“它现在正掉毛,别理它。”


    他给时绥拆了一双新的拖鞋,换上后,带人去自己卧室。


    时绥边走边看。


    陆淮知家里是标准的三室一厅。


    一个客厅就比他家要大,墙上贴着白色的墙纸,家具很新,地上的瓷砖也亮得反光,很干净,却看不出什么人气。


    陆淮知路过沙发的时候,伸手将上面的枕头挪了一下位置。


    他摆弄了一下后,两个枕头刚好一左一右,格外对称。


    时绥嘴角抽了抽。


    陆淮知是有强迫症?


    不过进了陆淮知卧室,那种规矩又死板的感觉不复存在。


    卧室只有床,书桌,和一个衣柜,摆放得也很整齐,不过窗台上放了几盆多肉,长势很好,瞧着郁郁葱葱,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时绥将书包放在书桌上,刚好看到陆淮知关门,还恰巧将猫关在了外面。


    很快,门上传来了挠门声。


    时绥挑了挑眉:“你不让它进来?”


    “不让。”陆淮知看了眼时绥身上沾着的猫毛,“它太闹人。”


    时绥对这样的说辞不置可否。


    毕竟,每次视频,这只猫都是堂而皇之进出陆淮知卧室的,也没见陆淮知多抗拒。


    他拉开书桌旁的椅子,跨坐上去,将下巴搁在靠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陆淮知跟糖糖斗智斗勇。


    跟自家的猫吃醋,时绥还真第一次见。


    糖糖挠得很起劲,还不断在门外喵喵叫,就跟陆淮知虐待了它似的。


    “唉,你上次不是说糖糖会翻跟斗,这次不给我看了?”时绥不嫌事多地拱火。


    陆淮知黑眸凝着他,“你上次说喜欢看我翻,变心了?”


    时绥:“……”


    陆淮知将空调打开,然后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门外的挠门声瞬间停了。


    时绥问:“你干嘛了?”


    陆淮知:“给它用自动喂食器加了点猫粮。”


    时绥:“……”


    这小东西也太不争气了。


    陆淮知将手机跟书包放在桌上,然后,将另一个椅子挪到时绥旁边,才坐下来。


    时绥看了眼将近两米的长桌,皱眉:“这么宽敞你非挤我?”


    他都听到凳子腿撞一块的声音了。


    陆淮知顿了顿,“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说完,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样的距离行吗?”


    时绥看着宽敞了不到0.1cm的空隙,沉默下来。


    算了,贴着就贴着,又不会少块肉。


    时绥忽然想起什么,“你偏过来,我看看你右胳膊。”


    上课的时候,陆淮知坐在他右手边,他看不到,只有现在才能光明正大地看。


    “结痂了。”时绥拽着陆淮知的胳膊,“今天再上一次药就行了。”


    陆淮知的伤口只是昨晚看着严重,现在结痂这么快,代表只是磨破了一层皮。


    时绥给人用棉签上药。


    下午的晚霞从窗口倾泻进来,将时绥的侧脸照的红润润的,他表情很认真,微垂着眼,颊边散落下一缕头发,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


    陆淮知抬起左手,将那缕头发顺到时绥耳后,“不上药的话,你明天还来吗?”


    “来干嘛?”时绥顺口回道,“看你翻跟斗?”


    陆淮知一时语塞。


    时绥现在会用他的话怼人了。


    他垂下眼睑,在时绥碰到他一个还没结痂的伤口时,陆淮知缩了缩胳膊,“还是很痛。”


    陆淮知低声道:“我觉得我的伤口可能暂时好不了。”


    时绥抬眼,陆淮知也认真地回望过来,“真的,明天我给你看。”


    时绥:“陆淮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之前的牙印是我第一次接触那种伤,不了解才上了你的道。”时绥冷冷看着他,“这种擦伤我以前几乎每周都有一次,你觉得我会不清楚?”


    陆淮知抿了抿唇,没说话。


    “还有。”时绥用碘伏棉签在他手肘最严重的地方用力点了一下,“要是被我发现你再干之前一样的蠢事——”


    可说完,他忽然卡了壳。


    他好像没什么能威胁陆淮知的。


    “你就完了!”


    撂下最后一句气势很足的话,时绥将棉签扔进垃圾桶,手动将陆淮知的椅子推远了,还将垃圾桶横在两人中间。


    然后,一脚踩在椅子上,臭着脸玩开心消消乐。


    陆淮知没想到时绥会突然生气,其实那个念头只是刚刚冒了个头,他什么都没说,时绥就察觉到了。


    “时绥,我不会再伤害自己。”陆淮知语气认真,“我只是怕你明天不来了。”


    时绥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


    他又不会凭空消失。


    陆淮知顿了顿,“怕时间一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是我的幻觉。”


    声音很轻,说完,定定看着时绥,像是在等时绥的回答。


    时绥怔了怔,低头胡乱地在手机点了几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次数用完,满屏的冰块。


    时绥面无表情的消耗五点精力再来了一次。


    陆淮知在等他说什么?说昨晚那些不是幻觉,他就是将人压在床上,还卑劣地用陆淮知迟到的事作为要挟,占人便宜吗?


    要是可以,时绥也觉得昨晚的事是幻觉。


    不对,是幻觉的话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草!更不对了,难不成他是打着占人便宜的心思来的?


    时绥脑子越想越混乱,连陆淮知什么时候把椅子搬回来的都不知道。


    “先喝点水。”陆淮知给他倒了杯水。


    时绥都没看,直接抓起杯子灌了一口。


    等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脑子停转了——


    是陆淮知的杯子。


    “你别急。”陆淮知缓声道,“我没逼着让你负责。”


    时绥:“……”


    越说越离谱。


    “不是补习吗?”时绥僵硬地转移话题,一股脑将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我记得今天作业有点多。”


    包里最里边的棒棒糖都倒出来了。


    时绥顺势递给他,“吃吗?”


    把嘴堵住就消停了。


    陆淮知接过棒棒糖,没再逼时绥表态。


    两人似乎真的回到了之前每天晚上学习的状态。


    不过细看,就会发现不同。


    时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卷子上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线条,一题都没写进去。


    陆淮知也是,姿态散漫,手里拿着笔,慢慢地转着,余光一直落在时绥脸上。


    耳朵好像又红了。


    时绥本来想借着作业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忽略了现在的环境。


    因为在陆淮知的卧室,他感觉鼻尖都是对方的味道,干净又强势,无孔不入。


    两人坐的又近,他偶尔动一动腿,都会碰到陆淮知。


    在气温略低的空调屋,两人的体温十分明显,时绥被突如其来的温度惊了一跳。


    陆淮知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坐姿依旧规矩,看起来比平时还放松。


    甚至还往腿的重力一点点往他这边倾斜,像是把他当成了借力的工具。


    时绥下意识就想把腿收回来,可一咬牙,又停住了。


    他为什么要躲?反倒衬得他心虚。


    桌上也是,写字间偶尔胳膊很轻地蹭一下,又错开,来来回回。


    时绥形容不出那种感觉,被蹭过的皮肤像是过电一样,电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让他头皮发麻。


    关键是这种感觉断断续续。


    时绥正好在看一道电路题。


    他想,自己好像也成了其中的一个小组件,结局只有两种。


    短路,或者过载。


    他每次打架的时候,也会心跳加快,肾上腺素飙升,那种刺激的感觉像是转嫁到了他跟陆淮知的肢体接触上。


    可这跟打架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产生的化学反应剧烈了无数倍。


    时绥想象不出,要是再深入一点,他会怎么样。


    参考打架后那种头晕目眩的脱力感,再翻倍……


    时绥得出一个结论,他会死。


    尽管时绥脑海里天马行空,他却半分没有后退,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努力绷着脸,装作认真地写试卷。


    这种奇怪的状态被时绥桌上手机的震动声打破。


    时绥立马丢掉笔拿起手机,腿也“自然”地收了回来。


    他打开手机,竟然是钱浩通过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请。


    可能是之前心虚加害怕,钱浩没敢直接拒绝,现在几天过去,觉得时绥心情好了,才同意。


    【钱浩:有事吗?】


    要是以前,时绥肯定会直接发消息约钱浩出来打一架。


    毕竟加人好友就事这个目的


    可现在,时绥却半分没有这个念头。


    跟钱浩这个菜鸡打架还不如陆淮知胳膊肘蹭他一下来得刺激。


    这是时绥最真实的感觉。


    之前对打架隐隐的渴望在昨晚之后悄无声息地变了。


    时绥放下手机,抬头,正好对上陆淮知的眼,微凉,在他看过来后,拿起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浅色的唇被水染得湿漉漉的,有些撩人。


    时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陆淮知察觉到,抬手,把唇上的水擦干净了。


    时绥:“……”


    陆淮知问:“谁找你?”


    时绥被他这冷淡的语气弄得有些莫名,“你生什么气?”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两人离得近,陆淮知可能看到是钱浩的消息了。


    这人是醋坛子转世?


    时绥拿起手机,当着陆淮知的面打开微信,将钱浩删了,动作干脆利落,“这样行了吗?”


    不过,陆淮知的视线却往时绥列表下面挪了半寸,忽然沉默下来。


    时绥顺着看过去,他短短的列表名称里有一个很长的备注,显眼又突兀。


    [高二三班陆淮知]


    时绥:“……”


    很好,白哄了。


    第39章 第 39 章


    时绥将手机熄屏, 想解释,却无从下手。


    毕竟,这备注是他自己设的, 这么久也没改回来。


    陆淮知也没说什么, 拿着笔慢悠悠地转, 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时绥看不得他这幅闷葫芦的样子,踢了踢他的椅子,“说话。”


    陆淮知没转笔了,偏头看他, “说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备注。”陆淮知顿了顿,“挺好的, 很显眼。”


    时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得作罢,“那行,继续写作业。”


    陆淮知在他试卷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上看了眼, “等会。”


    他起身在书桌边上的架子上翻了翻,抽出一样东西,放时绥面前。


    时绥定睛一看,是一个字帖,还是最基础的笔画。


    他将字帖推开, “我不练。”


    他又不是什么小学生。


    “这次月考, 你的作文,老师只给你了十分。”陆淮知说, “卷子发下来我看了,只是偏题了, 可不至于分数这么低。”


    时绥下意识看了眼陆淮知的卷子。


    就算只是公式,陆淮知也写得规矩工整。


    再对比他狗爬的字……


    时绥蹭地抬手将自己卷子盖住了,嘴里还不忘反驳:“那是我写太快,下次我大不了认真写就是。”


    陆淮知不吃他这一套,“你现在就可以认真起来。”


    他伸手,想将即将被时绥窝成一团的卷子解救出来,手指不小心碰到时绥的手背。


    温润的凉。


    时绥哗啦松开试卷,将手藏在了书桌底下。


    那种过电的感觉又来了。


    陆淮知目光在时绥泛红的耳朵上看了眼,将字帖放在时绥面前,修长好看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你知道练字还有一个好处是什么吗?”


    时绥:“什么?”


    陆淮知勾了勾唇,“静心。”


    时绥:“。”


    时绥在陆淮知家里练了两天的字,每次都能听到钢笔在纸张上狠狠划过的呼啦声。


    如果不是字帖底下是硬纸板,估计纸都能被时绥戳烂。


    周日上午,时绥看到那个字帖就烦,“不练了。”


    他把字帖一推,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玩开心消消乐,嘴里还塞着一个棒棒糖,姿势吊儿郎当,一副我就是要摆烂的架势。


    陆淮知也没阻止,“那休息十分钟。”


    玩完一局游戏,时绥心里舒服不少,一转头,见陆淮知还在写题。


    微低着头,背脊挺直,左手随意地搭在桌上离时绥很近的位置,右手拿着笔,写字的速度很快,复杂的数学方程被他一点点拆解,马上就能得出最终的答案。


    可突然,写字的手突然停了。


    陆淮知转过头,沉静的黑眸看向他,“怎么了?”


    他将杯子里倒上柠檬水,递给时绥,“渴了?”


    这几天,两人一直用的一个杯子喝水,陆淮知没给时绥拿新的,时绥也没主动提。


    时绥接过他水喝了一口,瞥向陆淮知的数学卷子,“就差最后一步,你不写完不觉得难受?”


    他就随便看了眼,陆淮知就发现了。


    陆淮知这才重新拿起笔,将最后的答案写上去。


    陆淮知活动了一下手腕,顺手接过时绥手中的水杯接着喝了口水。


    时绥心跳漏了一拍,立马低头看着面前的字帖。


    静心。


    他都不敢看陆淮知是不是印着他喝过的痕迹喝的。


    这种行为暧/昧到了极点,偏偏陆淮知做起来无比自然,像是不掺杂任何私心。


    就是这样的态度让时绥一直没开口提出不妥。


    从那晚过后,时绥有时甚至会产生陆淮知在勾他的错觉,可这几天,两人在私密的卧室里相处了这么久,陆淮知比谁都规矩,还给他字帖让他静心。


    把时绥憋得够呛。


    “我明天不来了。”时绥绷着脸。


    陆淮知说她妈妈出差三天,明天就回来了。


    正好了结这段孽缘。


    陆淮知点头,“好,正好今晚会下雨,安城降温。”


    “我去你家。”


    这话让本来心死的时绥又燃起了一点火苗,不过他依旧冷着脸,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再说。”


    “一块写?”陆淮知顺势抽出一张数学卷子给他,“先做我给你圈出来的题。”


    这些题目涉及的知识点这两天时绥刚温习过。


    时绥先是瞟了一眼红圈圈的数目。


    不多,也不少。


    时绥一时没说话。


    接了,他今天就没时间玩了。


    陆淮知把试卷边折起来的角摊开,“我好久没给你讲题了。”


    声音很轻,像是有些落寞。


    时绥把试卷拿过来,“说得你多爱给人讲题似的。”


    每次齐思正来问陆淮知题目,陆淮知都只是给几个关键公式,汪城更不用说,拿着卷子第一题来找,陆淮知一个眼神,汪城就很有自之明地回去了。


    哪有刚开始热心替人解答的模样。


    果然目的达成,陆淮知就不装了。


    “我的确不爱给人讲题,很繁琐。”陆淮知说,“可你除外。”


    时绥揉了揉有升温迹象的耳朵,再次手动将陆淮知的椅子推远,“别逼逼,你妨碍我写题了。”


    等时绥将那些红圈圈的题目写完,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乌云密布,是下暴雨的前兆。


    此时手机刚好响了起来,是李璐璐的消息。


    【璐璐姐:我逮住之前惹事的那群人了,收拾了一顿,应该老实了,你之后的排班正常来。】


    陈牛也是跟时绥打了一架之后才知道网吧老板李璐璐也不是好惹的,最近一直躲在学校,藏得严实,不过这周末放假,陈牛还是出来了,就被李璐璐逮到了。


    而李璐璐之前担心时绥再被人堵,就让人暂时别来网吧,事情解决了自然让时绥来上班。


    【ss:好。】


    陆淮知看他玩手机,问道:“谁?”


    “璐璐姐让我之后正常去兼职。”时绥没说具体的。


    此时正好汪城在群里说话。


    【汪汪:你们这周到底在忙什么啊?怎么一个个不见人影?】


    【汪汪:池青约会去了,你们呢?@ss@陆】


    汪城一个人在家都快闲出泡了。


    可无论是时绥还是陆淮知,都推脱有事。


    时绥目光在[约会]两个字上停顿片刻,就挪开了,一转眼就看到陆淮知拿起手机准备回消息,立马按住他的手机。


    “你想干嘛?”时绥一脸警惕,“别乱说话。”


    陆淮知抿了抿唇,“哦。”


    听语气好像有点失望。


    时绥脑子里瞬间拉响警报。


    陆淮知该不会想说他也在约会吧?


    这想法很离谱,安在陆淮知身上却出奇地合理。


    时绥直接将陆淮知的手机倒扣在桌子上,不许他动。


    陆淮知也没坚持,拿起笔,开始看时绥写好的题目,在旁边批注。


    等会就要下雨了,时绥应该待不了太久。


    陆淮知的手机嗡嗡个不停,汪城的消息一直往外蹦。


    【汪汪:时绥,我问了璐璐姐,她说你这一周都没排班,可你前几天还跟我说你要去网吧兼职,你小子做贼去了是吧?】


    【ss:。】


    主打一个敷衍。


    【汪汪:你别乱来啊?刚升高中那会,你也有段时间形成一直瞒着我,结果是跟高三挑架去了,一打四,你还记得吗?】


    【汪汪:那些人个个身高马大,你被打得差点进医院!】


    【ss:?到底谁被打?】


    【ss:你没看到他们之后看到我都是绕道走的?】


    【汪汪:草!所以你真的去打架了?!】


    【汪汪:谁啊!三中陈牛他们?你叫我啊!别一个人被打瘫了都没人救你!】


    时绥被汪城念叨得头疼,刚想让人闭嘴,却听旁边的陆淮知幽幽道:“一挑四?”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还窥屏,放下手机解释:“是他们先挑事的。”


    高三那群人自诩是一中的老大,还没开学,时绥就被那群人找上门,说要收他做小弟,他当然拒绝。


    这群人觉得面子抹不开,就想把时绥收拾服帖,刚好时绥放暑假一直住在他奶奶家,安分守己没打架,憋得慌,就把人揍了。


    他当时个子没这么高,伤的也不轻。


    不过自此一战成名,到一中都没人敢骚扰他。


    时绥半点没后悔打那场架。


    陆淮知听出了时绥语气里的那点小得意,淡声道:“挺厉害。”


    时绥:“……”


    汪城丝毫不知道自己挑起了什么祸端,还在群里发疯。


    【汪汪:有人吗!来个人理理我!】


    【池青:别叫了。】


    【汪汪:你没去约会?】


    【池青:没去。】


    【池青:别吵。】


    池青是他们几人中脾气最好的,这几句话却带着明显的情绪。


    汪城神经大条也感觉到了,立马噤了声,转为给时绥私聊。


    【汪汪:你死哪去了?】


    【汪汪:青儿好像有事,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时绥没太在意。


    【ss:可能。】


    【ss:哄哄就好了,你别搅和。】


    他敷衍完汪城,看向陆淮知,皱眉道:“我最近没打架。”


    “我知道。”陆淮知开始收拾桌上的试卷。


    时绥看了眼时间,才五点。


    前几天他都是留到晚上十点之后才走。


    时绥按住桌上的试卷,绷着脸:“试卷你还没给我讲。”


    “我给你注解了,你回家再看。”陆淮知想把试卷抽回来,时绥却按得很紧,执着地看着他。


    陆淮知怔了怔,反应过来,有些哑然,“我没赶你。”


    他看向窗外的乌云,解释道:“很快就要下暴雨了,我怕雨太大淋到你。”


    时绥按着卷子的手松了一点点,不过依旧没放。


    陆淮知顿了顿,“对于你以前打架的事,我也没生气。”


    他用手,很轻地碰了一下时绥的右手手背,那里有一道旧伤留下的白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只是——”陆淮知说,“心疼。”


    他来得太晚了。


    收拾好时绥的东西,外面已经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顺着风拍打在窗户上,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时绥跟着陆淮知出了卧室,脚步有点飘。


    他还没从那一句心疼中回过神。


    饶是知道陆淮知从来都放肆大胆,可他依旧习惯不了。


    每次都狼狈地心跳失衡。


    好在外面的大雨压住了他的心跳声。


    两人走到客厅,陆淮知拿了两把伞,“我送你。”


    时绥:“不用。”


    这么大的雨,陆淮知绝对会淋湿。


    身体不好还瞎胡闹。


    时绥刚想拿着其中一把走,却被陆淮知按住了手,“你以前每次都送我到公交车站。”


    “我送你到小区门口,看你上车就回来。”


    时绥刚想说这点路他才不打车,一抬头,脑袋却蹭到陆淮知的下巴。


    陆淮知低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时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轻轻落到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陆淮知的手依旧覆在他拿伞的手背上,两人接触的那块皮肤开始发烫。


    客厅没有开灯,小小的天地昏沉一片,外面是轰隆隆的雷声和鼓噪的雨点。


    时绥想离陆淮知远点,后退一步,却忘了身后就是沙发,一下撞到沙发扶手上,身子一歪,差点坐上去。


    陆淮知立马扶住他。


    时绥觉得腰间的皮肤被烫了一下。


    隔着单薄的短袖,陆淮知手心的温度依旧清晰地传导过来,不同于平时微凉的体温,烫的时绥抖了一下。


    时绥感觉腰间的手也收紧了一瞬。


    这种及时的反馈让时绥一下绷直了腰。


    不过陆淮知很快松开了手,还不忘将时绥手里的伞接过来。


    现在,时绥想拿着伞开溜都做不到。


    “陆淮知。”时绥腿有些软,索性坐到了沙发扶手上,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事儿?”


    时绥只能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紧张。


    不过两人突然显现的身高差让时绥很没安全感。


    他感受到了陆淮知暗藏的强势。


    比如刚刚腰间锢着他的手,以及现在黑沉沉攥着他的眸子。


    这压迫感让时绥头皮发麻。


    有种动物面对天敌时的战栗。


    危险,却刺激。


    可现在没有字帖让他静心。


    时绥拉着陆淮知的衣领,往下压,“陆淮知。”


    陆淮知顺势俯身,手搭在沙发上,将时绥困在沙发跟自己之间,应了一声,“嗯。”


    时绥感受着愈发清晰的,属于陆淮知的味道,吞咽了一下:“我想亲你。”


    时绥说完这句话,脸瞬间烧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陆淮知下了蛊,才会跟对方一样口无遮拦。


    不过时绥没怂,依旧拉着陆淮知的衣领,跟他目光平视。


    反正天黑,陆淮知看不到他脸红。


    等陆淮知拒绝,他就趁机嘲讽几句,拿着伞回家。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这次,却是陆淮知先挪开了视线。


    半晌,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40章 第 40 章


    “嗯。”


    很简短冷淡的一个回答, 可是陆淮知的尾音里像是带了一个小钩子,将时绥脑子里那团线搅得更乱。


    唯一的那点理智也消失在陆淮知简短的一个[嗯]里。


    窗外暴雨如注,雷电不断, 将这一小方天地照亮, 又很快泯于黑暗。


    混乱的环境给了时绥胡来的勇气, 他喉结滚了滚,拽着陆淮知的衣领用力,往下拉。


    两人鼻尖轻轻触在一起,呼吸交融。


    干净的味道中带了压抑又灼热的呼吸。


    陆淮知也没表面中那么淡定。


    时绥被陆淮知的味道包裹,有种近乎溺死的窒息感, 他不自觉抿紧唇,头缓缓偏过去, 凑近。


    在即将碰上的前一刻,黑暗中传来一声清晰且尖锐的门锁转动声。


    “这雨怎么下这么大?幸亏提前回来了。”卢婕推开门,将湿淋淋的行李箱搬了进来。


    行李箱的滚轮在光滑的地面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


    卢婕将伞甩了甩,放到玄关,伸手摁住行李箱, 一抬头,就看到沙发边的陆淮知。


    “你在家?我给你发消息你看到——”


    话说到一半陡然卡住。


    卢婕看到了陆淮知怀里的人。


    一个很年轻的男生,被陆淮知半压在沙发上,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时绥心底的那点旖念瞬间冲散,他立马反应过来现在跟陆淮知的姿势太引人遐思, 急中生智, 甩开陆淮知的衣领,将人推开, “下次要是再不给我作业抄,就不止追到你家这么简单了。”


    语气带着时绥一贯的狠劲, 就像是一个不良学生在威胁人一样。


    时绥说完就背着书包准备离开。


    卢婕沉默地站在玄关,见时绥过来,往前一步,让开位置,在鞋柜换鞋。


    时绥心底松了口气,准备出门,陆淮知却追了上来,把伞塞进他手里,“到家给我发消息。”


    时绥额角抽了抽。


    陆淮知是看不懂眼色吗?这样一来他刚刚演的全露馅了……


    可事到如今,时绥只能接着演,干巴巴地说道:“算你识相。”


    说完大步离开。


    人走后,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卢婕换好鞋子,将客厅的灯打开。


    刺眼的白炽灯让陆淮知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明天请家庭阿姨来打扫一下卫生。”卢婕丢下这句话,就拿着行李箱离开。


    “妈。”陆淮知出声叫住了她,“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卢婕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回头,目光很冷,“我之前让你不要夜不归宿,你的回答就是把人带到家里。”


    “你的确做到了我交代的事,还想让我问什么?”


    卢婕看着沙发上被挤到一边的枕头,扯了扯嘴角:“如果,你是想让我追究那个人来家里威胁我的儿子要抄作业?如果是这件事,我明天就能去学校找你们班主任说清楚。”


    “妈,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陆淮知抿了抿唇,“时绥没你想象的那么糟。”


    回答他的是卢婕重重的摔门声。


    一如既往的回避,表示了卢婕对这件事的态度。


    外面的雨比时绥预想的要大得多,可他心里装着事,速度半分没减,回到家,肩膀跟裤腿都打湿了,他没来得及换衣服,先给陆淮知发了个消息。


    【ss:你妈说什么了吗?】


    【陆淮知:没什么,你到家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别着凉。】


    时绥这才放下心,把伞上的水珠甩了甩,撑起来放在阳台,才去洗澡。


    洗澡的时候,时绥脑子彻底冷静下来。


    陆淮知妈妈应该提前给陆淮知发过消息,可是之前他怕陆淮知在群里瞎回汪城消息,没让人看手机,才错过了。


    不过当时在客厅,光线很暗,陆淮知妈妈应该没看到什么,再说,他又没真的亲上去。


    恢复理智的时绥越想越觉得臊得慌。


    他真的是被陆淮知勾昏了头,才在人家家里做出这种荒唐事。


    下次得稳重点才行。


    ——


    周一,一夜的雨后,气温果然降了下来。


    教室早上没开空调,窗外的风吹过来都带着水气,有点闷,不过比前几天舒服多了。


    陆淮知来教室的时候,时绥特地观察了一下。


    步履如常,面色红润,手臂跟脸上没红没肿。


    没挨揍。


    时绥又将头低了下去,准备趁着早自习补补觉。


    昨天一晚上没睡好。


    可刚趴下去,桌上传来几声敲击声。


    时绥抬头看他。


    陆淮知问:“昨天的数学卷子上的批注看了吗?”


    时绥又趴了下去,只给人留一个后脑勺。


    陆淮知用手戳了戳时绥的胳膊,“哪里不懂我可以给你讲。”


    时绥将胳膊往里收。


    这时,早自习的老师到了,教室里响起嘈杂的读书声。


    “时绥。”陆淮知压低声音叫了他一声。


    明明周边的读书声比陆淮知的大无数倍,可时绥就是清楚地听到了陆淮知叫他名字的那一声。


    一分钟后,时绥从课兜的书包里掏出一张卷子,粗暴地放到陆淮知桌上,“看了。”


    “都懂了。”时绥再次趴回桌上,“别吵我。”


    他昨晚在客厅看到了零点,还杀了十几只蚊子。


    陆淮知接过试卷,那些题目旁边果然有时绥的字迹,大致过程都写出来了。


    时绥脸埋在臂弯,竖起耳朵,旁边没什么动静了,才渐渐耸拉下眼皮,准备睡觉。


    突然搭在腿上的手被塞了个东西。


    时绥低头,是一根棒棒糖。


    他这几天去陆淮知家里补习,发现对方书桌的一个抽屉全是棒棒糖,五颜六色,旁边则是一叠粉红色的信纸。


    明显是之前陆淮知准备给他写情书的纸,看厚度,已经用过一些了。


    每次陆淮知打开那个抽屉他都紧张,不过幸好陆淮知没做其他的,只是在他练完字帖后,给他拿一根棒棒糖解馋。


    不过,现在陆淮知怎么突然给他塞这玩意?


    陆淮知很快给了时绥答案,“是奖励。”


    时绥捏着白色棍子的手指紧了紧,脸依旧埋在臂弯里,冷笑一声:“哄小孩呢?”


    没多久,旁边响起陆淮知背书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语调,挺好听的。


    时绥嘴里叼着棒棒糖,在陆淮知的催眠声中睡过去。


    下午放学,陆淮知看天气不热,就跟时绥一块在教室学了会。


    齐思正跟汪城也在。


    短短半小时,汪城往后看了三遍。


    “不是,哥,你还真学啊?”汪城看到时绥写题的模样,一脸见了鬼,“奶奶嘱咐的?”


    时绥正在纠结一个化合价的变化,闻言没好气道:“我不想跟你去外面摆摊不行?”


    汪城被怼了一顿,悻悻回过头,看向自己的同桌,“班长,你也跟着他们一块卷我是吧?”


    齐思正没理他。


    自己才是被卷的那个好吧?


    陆淮知不光在辅导时绥,自己的学习也没落下,他刚刚看到陆淮知在刷一个最新的习题册,已经写到一半了,而他才刚去书店把这本册子买回来。


    差距立显。


    汪城卷不动了,开始刷手机,看到什么,回头对时绥说道:“池青问我们今天去不去上网?”


    时绥刚好写完一题,闻言抬头:“他最近不是都没影?”


    “是啊!这才奇怪。”汪城纳闷道,“他该不会真跟陶灵薇出问题了吧?”


    时绥:“我今晚要去网吧兼职,你就说我们会在,让他过来。”


    汪城撇了撇嘴:“我不影响你绩效了?”


    时绥:“。”


    齐思正这个时候突然插了一嘴,“我今天去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看到池青了,他们班主任好像在说早恋的事。”


    汪城吸了口气:“他们被老师发现了?!”


    “不是。”齐思正回忆了一下,“他们班主任态度挺温和的,只是在劝,让池青先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时绥莫名看了陆淮知一眼,对方手下的笔很快停了,偏头看过来。


    表情淡然,没有一点心虚。


    陆淮知就算早恋应该也不会影响学习吧?


    时绥用笔在题目上戳了一个点,问陆淮知:“我等会去网吧兼职,你来不来?”


    反正前台那里可以坐下两个人。


    不影响陆淮知学习。


    汪城闻言回过头,“时绥,你这说的什么话?学霸当然来。”


    陆淮知基本没缺席他们的集体活动。


    “我这次不去了。”陆淮知伸手,帮时绥修正了一下他写错的一个反应公式,“我回家有事。”


    卢婕让他放学后一个小时内必须到家。


    时绥抿了抿唇。


    陆淮知的妈妈是把人禁足了吗?


    汪城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池青好像就在隔壁没走,我去探探口风,时绥你等会过来哈!”


    没多久齐思正也离开,只剩下时绥跟陆淮知两人。


    时绥有点烦躁,绷着脸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书包,拉上拉链,刚准备站起身,就被陆淮知抓住手腕。


    “我会想出办法的。”陆淮知说,“不会一直这样。”


    时绥转了转手腕,没挣开,板着脸道:“谁管你怎么样。”


    明明昨天还说气温降了可以去他家,现在估计门都出不了。


    时绥心里憋闷得厉害。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刚闻到腥味的猫,被河里的鱼牢牢勾住,刚想迈开腿,那条鱼却要跑了。


    陆淮知:“嗯,你不用管我,我管你就行。”


    他将时绥乱成一团的书包一本一本地整理好,重新拉上拉链,“等你兼职完之后,我们视频?”


    “我要兼职到0点。”


    “嗯,正好那时候我还没睡,可以陪你走路回家,也可以亲口跟你说晚安。”


    时绥感觉那条鱼又游了回来,还朝他甩了两下尾巴。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