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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冲突


    # 041


    小镇迎来了夏天最热的时候, 学校放了暑假,人们白天大部分时间也躲在屋里。


    司越珩忙着给穆从白做营养食谱,带他锻炼身体, 一时间没空想赚钱的事,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这一个多月最大的成果是把穆从白养胖了2.34斤,这点重量肉眼几乎都看不出来,崽子还是很瘦, 不过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苍白,红润了许多。


    最重要的还是穆从白都没有生病, 这一个多月连轻微的感冒都没有。


    只要照现在发展下去, 过几年他的崽子就能成为健健康康的普通人。


    “叔叔, 我累了。”


    正在跳绳的穆从白动作没停下来,但声音已经奔过去扑到了司越珩身上撒娇。


    最近天气热得早,刚刚清晨就有了热气,司越珩不愿穆从白在外面热着了,又不愿他起太早, 就安排他每天上午在家里跳绳。


    不过穆从白跳得很敷衍, 让他又发现了一个缺点。


    穆从白不喜欢运动,每次都在半途开始耍懒,无论是跑步还是跳绳,最后总去做了别的事。


    司越珩主要也只是想让他动起来,不是要成为什么体育健将, 所以每次都纵容他。


    穆从白一次撒娇没取得成功,又来了一次,“叔叔, 我跳不动了。”


    司越珩看了看时间, 也才跳了十几分钟, 可看到穆从白不愿意的样子,他还是说:“休息吧。”


    穆从白立即扔了绳扑到沙发上,睡在上面拱了几下,就把脑袋枕到了司越珩腿上。


    司越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把他推他,他仰着脸看上去。


    “叔叔,你在干什么?”


    司越珩在看黄历,明天是他爷爷的忌日,前几年这天他都没有回来过,今年准备去给爷爷扫墓。


    他不懂这方面的规矩,看到黄历说明天不宜祭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改一个日子。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


    司越珩吓得一跳,手机差点掉下去砸到穆从白的脸,他把烦人的崽掀开接起电话,对面的人是他堂姐司婧姗。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爸突然决定要回去给爷爷扫墓,现在正在叫三叔一起。”


    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个好消息,他压抑着情绪问:“什么时候?”


    “明天啊,不是爷爷忌日嘛!二姑在国外回不来,不过你爸可能会去,你要不要去躲躲?”


    司越珩轻笑,“我躲什么,现在房子的产权属于我,他们要来我家不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说得厉害。”


    司婧姗完全不信他的话,调成了八卦的语气问:“那个孩子还在你那儿?你真的打算养他?你搞得定吗?”


    司越珩侧眼瞄去,穆从白又正大光明地偷听他讲电话,他起身走到院子才说:“我确定,至少在他成年前,我都是他的监护人。”


    司婧姗的声音噎住了半晌,提起好几次声音都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最后轻松起来,“你高兴就好!反正还年轻,就当他陪你这几年,等他成年你也才二十几,有什么打算那时再说也不晚。”


    司越珩不想否认,实际他内心也是这么想的。


    穆从白的未来要去哪里,该做什么,要穆从白自己决定,如果穆从白成年后,要离开他回去继承穆家庞大的家产,他不会阻拦。


    司婧姗听司越珩什么也不愿说,顿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没钱?之前你妈闹得那么凶,你跑回去,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钱了?”


    司越珩沉了沉嗓子,还是没有说出事实。实际连他大学的学费他父母都没给过,最后为他花的钱是那辆车祸的车,他18岁的生日礼物,现在已经成了废品。


    司婧姗半天还是没等到回话,放弃地说:“好了,知道你不想听,不说了。你也不用跟我不好意思,没钱了告诉姐,给你点零花还是行的。”


    “谢谢姐。”


    司越珩这回脱口而出,司婧姗的声音旋即高起来,“你真没钱?”


    “也不是,就是——”


    司越珩不好解释,他认为的没钱,和司婧姗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如果他说了手里的有多少钱,司婧姗可能会认为他下个月就得去要饭。


    “我爸回来了。”


    司婧姗忽然转了话题,“他说三叔明天也回去,你要不要和他说两句?”


    司越珩对这位大伯印象就是过年时一起吃两顿饭,没有多少感情可以联络,他拒绝,“不了吧。”


    “那先挂了,明天见面说。”


    司婧姗那已经挂了,司越珩还举着手机没有动,太阳照进院子,正好落在他脚前,仿佛将他的世界切成了光影两边。


    车祸前,他对父母谈不上亲近,但也谈不上有多憎怨,他们偏心司皓钰,是因为从小在身边感情更深,就像他爷爷,因为他一直在身边,自然对他的袒护也更多一些。


    他年龄小一些的时候还会对父母有所期待,企图让他们认可自己。


    他记得拿到医学院的通知书,高兴地拿给了父母看,他以为他们会以他为荣。


    可他父亲只看一眼就黑脸,将他的通知书扔在地上,责骂他,“我让你自己报学校,但没叫你去当医生。你学那些有什么用,将来怎么继承我的公司。”


    那时他愣在当场,不明白错在了哪里,甚至想他父亲的意思是不是看重他,打算把家产传给他。


    下一刻,他父亲却说:“小钰从小学画,将来肯定是要成为画家的。艺术家最需要干净的环境,生意场上的事会让他分心,你不好好打理公司,难道到时让外人来?”


    他当时听懵了,后面又听了他父亲骂他的许多话,才明白过来他父亲真正的意思。


    可即使这样,他也觉得父母对他不是没有感情,所以后面他坚持上医学院,他父亲极力阻扰,也没有闹到不相往来的地步。


    直到这次车祸,他才终于看清,哪怕应该是至亲的父母,感情也是经不起衡量的。


    也许他们对他曾经有过感情,但早就已经所剩无几,最后随着司皓钰的死清零。


    “叔叔。”


    穆从白看到司越珩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动,跑过去看到他沉郁的表情,扯起耳朵做了一个鬼脸。


    司越珩被逗得一笑,穆从白贴过来抱着他,仰起脸一直傻笑,他终于明白崽子是在安慰他。


    “我没事。”


    司越珩揉了一把穆从白的头发,思忖地说:“明天、你想不想去玩?”


    “去哪里?”


    司越珩突然改口,“算了,没有必要害怕,毕竟我也已经是家长了。”


    穆从白没有听明白司越珩在说什么,但他感觉到司越珩在不高兴,贴着往司越珩胸口乱蹭一通,最后想到了一句台词。


    “叔叔,如果有坏人,我一定会保护你,赶走他们。”


    司越珩微微起了下唇角,他又接着保证,“我不会弄伤他们的,我不会坐牢。”


    一瞬间,司越珩心里的阴霾散了,他捏到了穆从白的嘴,眼中的笑意落下去砸在了穆从白脸上,他说:“穆小狗,你真是我的宝贝。”


    “叔叔也是我的宝贝。”


    这话彻底取悦了司越珩,让他仿佛披上了金盔战甲,变得无所畏惧了。


    到了第二天,司越珩当作不知道还有别的人要给他爷爷扫墓,一早带着穆从白去镇上仅剩的香烛点买了东西,拧着去了他爷爷的坟。


    镇里的人去世都埋在山上,隔得不远,但山上的路因为退耕还林,路走的人少了,就变得很难走。


    司越珩一路护着穆从白,到了他爷爷的坟前。


    他爷爷的子女按大多数人的标准来看,都属于很有出息的,所以坟修得格外气派,与他奶奶并在一起。


    司越珩让穆从白在坟前撕纸,他去除坟上的杂草。


    穆从白跪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愣了许久突然问:“这是曾爷爷吗?”


    司越珩才想到穆从白曾经和他爷爷住了几个月,小时候他不懂,后来在医院里见得多了,就猜到了小时候他被留在镇上的真正原因。


    一开始,他父母是真的忙着生意带不过来,可后来司皓钰出生时已经明显好了很多。


    但他父母还是没打算把他接走,不是因为多他一个孩子就忙不过来,而是他奶奶早逝,爷爷孤身一人在这里,作为子女不能陪伴,就把他当成了那份“孝心”,留给他爷爷排解孤独。


    他走后那几年,他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会给穆从白讲他小时候的事,应该也是因为在想他吧,可他那时一心一意只想着要让父母认可他。


    “叔叔?”


    穆从白又叫了一声,司越珩才回过了神,回答他,“是,你记得给他多磕几个头。”


    “他死了吗?”


    穆从白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墓碑,上面有的字不认识,他又问:“人死了会怎么样?我妈妈会见到曾爷爷吗?”


    这是穆从白第一次谈起他母亲的死,司越珩回到坟前,蹲在他旁边说:“医学上的死亡是指人体生命机能全部停止,无法恢复。但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一个死后的世界,也许那里会比这里好,你妈妈也不会再难过,也会笑了。”


    穆从白转过眼盯着司越珩,许久后又突然问:“叔叔也会死吗?”


    “每个人都会死,但我和你都还需要很久很久,你现在可以不用想。”


    穆从白冷不防地眼睛一红,扑过去抱住了司越珩,“叔叔,你不要死。”


    司越珩觉得穆从白说进他母亲总是冷静得没有语气,实际上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他拍着穆从白的后背胡说地回答:“我答应,我不会死。”


    穆从白就这样抱了穆从白很久,才开始了扫墓,最后清完了杂草,他们在坟前给他爷爷磕了头后回去。


    他们中午在家吃了午饭,刚准备睡午觉的时候大门外面响起了车的声音。


    司越珩倏地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去把门锁死,谁也不让进来,实际他愣了好一会儿,院子传来了说话声他才下床,对穆从白说:“你睡觉,不许出来。”


    穆从白警惕地盯着司越珩,他感觉到了司越珩的紧张,但这次紧张得有些不一样。


    不过他还是乖乖点头,在床上躺好,然后对司越珩说:“叔叔,有人欺负你就叫我。”


    司越珩被逗笑,回道:“好,我一定会叫你的。”


    接着他走出去,正好看到有人进了房子的大门,对方见了他就热情在喊起来。


    “越珩,你真的在这里。我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又变帅了。”


    说话的是司越珩的大伯母,她说完后面就走进来一群人,他大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除了大堂哥司雁钦已经不在,大伯一家所有人都来了。


    最后面的就是他父母,两人停在门口向里看来,像是不想进来。


    司婧姗里外都瞥了一眼,立即跑到了司越珩面前,压着声音说:“圆圆,你冷静点。他们扫完墓就回去了,没必要在这里吵。”


    大伯家的其他人看到司越珩和父母这样僵持,也不好说话。


    他大伯发话,“放下东西就走了,忘了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嘛。”


    大伯母立即接话,“对对,早点完了还要回去,现在已经不早了。”


    大伯和大伯母带头往外走,其他人也连忙放下自己随身的东西跟着出去,连下面的小孩也被这气氛弄得没敢出声。


    司越珩站在原地,他父母最后没有进来,司婧姗拍了拍他的肩膀,“电话里不是很硬气?等会儿我回来再跟你聊。”


    一屋子人片刻就走光了,司越珩还立在原地,他忽然有点不懂这些到底进来一趟是为了什么。


    算了,反正扫完墓就走了。


    他坐到了沙发里,望着天花板想晚上应该吃什么,穆从白的食谱其实非常单一,幸好过敏的主要原因是免疫力引起的,只要免疫力提高了,过敏的情况就会减少,到时能吃的东西也多了,营养更全面,身体自然也会更好。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所以他很谨慎,努力地往着最优的方向去制定。还好穆从白不挑食,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一点不像司皓钰,挑食到家里的保姆一年换六七个。


    司越珩想着打起了瞌睡,直到房间里再次响起了说话声才被吵醒。


    刚刚才走的人,这会儿又全回来了,不过气氛比起刚才正常了许多。


    童彤在屋里看了一圈,坐到了司越珩对面用眼神询问,司越珩回:“睡午觉。你们要不要喝水?冰箱有果汁。”


    那是他中午给穆从白榨,并不是很想拿出来,他二堂哥的儿子跑过来,“我要喝,渴死我了。”


    司越珩只好去厨房拿,然后还拿出了一次性杯子,多倒了几杯端到了茶几上。


    他大伯在客厅里转了一眼,回到了中间的沙发前,对司越珩说:“现在比以前像样多了,这才是该有的样子嘛!爸那个人,一辈子都不懂什么叫品味。”


    司婧姗回他,“你有品味,肚子都快大成球了,爷爷一辈子都没你这么胖过。”


    “死丫头,你欠打是不是?”


    司婧姗立即拉过他大哥的儿子,躲到后面说:“宣崽,你爷爷要打我。”


    “小姨,我脖子要掉了。”


    司越珩朝说话的少年看去,他只比穆从白大了不到两岁,可是比穆从白高了一个半头,看起来快要一米八了,健康又充满了活力。


    他暗暗地想穆从白过两年能长成这样就好了。


    “司越珩。”


    突兀的一声打破了客厅里轻松的气愤,司越珩转头,看到他父母终于走进了屋,踏进这个门坎都像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他父亲叫司益锋,还不到五十岁,实际看起来更加年轻,只不过司皓钰的事后他多了许多白发,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有事吗?”


    司越珩平静地回答,跟在司益锋旁边的他母亲蓦然出声,“你这是什么态度?那个孩子呢?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带过你弟弟,现在把不知是谁的野种弄到家里来!”


    司越珩觉得他母亲大概是真的恨极了他,一句话就戳到了他的炸点,他冷下了声音回答:“我现在没有骂人,是因为你生了我。请你也起码有点修养,不要张口就骂人。”


    他母亲比他更生气,冲到了他面前指着他,“你、你、你还知道我生了你!司越珩,我有说错了什么?你把不明不白的孩子领进家还有理了!


    以前当他是雁钦的孩子,还有点关系。现在,他不就是来历不明的野种,你留着他,对得起你大嫂吗?”


    司越珩觉得这通指责莫名其妙,他觉得他母亲不是真的要指责他收留了穆从白,只是找个理由骂他而已。


    童彤突然站起出来,“三婶,你要骂人就骂,不要带我。我说了我对那孩子没有看法,越珩要收养他我也没意见。对不起我的,不是那个孩子。”


    她说着顿了顿,“倒是你们,越珩也在车祸里受了重伤,他因为手受伤都退学了,你们有关心过他吗?”


    “童彤,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母亲忽然转向了童彤,“我在帮你说话,你扯我们小钰干什么?小钰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说。”


    “够了!李枝芳。”


    大伯倏地站起来,又看向了司益锋,“原来在你们心里,我们都是外人,连越珩他也是外人,只有司皓钰跟你们是一家人对吧!”


    司益锋脸上没有他母亲那样激动的表情,所有情绪都沉在眼里。


    他向司越珩看去,冷静地说:“司越珩,小钰的事对你妈的打击很大,虽然是意外,可如果不是你带小钰,他就不会出事。”


    司越珩不出声一笑,司益锋还摆着父亲的姿态说:“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说小钰的事,那个孩子跟你没有关系,你把他送走。”


    “什么才叫有关系?”


    司越珩脱口问出来,他憋在心里许多年的话此时再也克制不住,他审视地看向了他的父母。


    “你们生了我就叫有关系?可是你们当我是什么?是你们为了让小儿子安心当画家,给他赚钱当后盾的工具?还是为了你们不能给爷爷尽孝,留在他身边当的宠物!”


    “司越珩,你胡说什么?”


    司益锋骂出来,司越珩冷笑,“我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交警和你们说了那么多遍你们都听不懂吗?司皓钰的司机那天为什么没送他,你们也没有问过吗?”


    他父母的脸顿时冷得如同冰窟,尤其他母亲仿佛眼里有只恶魔,随时要跳出来吃了他。


    司越珩毫不在意地继续说:“当没我这个儿子的话是你们说的,请你们说到做到,不要再来管我这个外人的事,回去抱着司皓钰的遗物好好怀念你们的好儿子。”


    啪!


    司越珩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司益锋还举着巴掌,怒道:“混账!小钰都不在了,你还这么说他!”


    忽然,又一声响。


    穆从白房间里的门突然打开了。


    司越珩转头,看到穆从白从里走出来,手里举着一把菜刀,不知道小崽子是什么时候偷是房间的。


    穆从白像只斗兽一样走到了他面前,挡在他面前,对着面前一个个比他你巨人的成年人,他稚气的童声怒吼起来。


    “你们出去,我叔叔不喜欢你们在这里。”


    屋里的所有人一时都没有声音,被穆从白吓到了,虽然只是一个孩子,可是他举着刀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冲上来砍他们所有人。


    司越珩立即对穆从白说:“刀放下!回去。”


    穆从白这次没有听他的话,固执地挡在他身前,向司益锋和李枝芳看去,丝毫不退缩地说:“我叔叔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滚出去!”


    司益锋一瞬的愣神回过来,穆从白怎么也不过是个小孩,听到了他话更怒了,向司越珩看去,“就这种小孩,你留在身边做什么?他现在敢拿刀对着我们,将来也会对着你,你养大他也迟早去做牢。”


    司越珩眉头一凛,他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哪怕他母亲暗指他故意害死了司皓钰。


    他一把接过了穆从白手里的菜刀,往茶几上面一砍,拎起了冷如冰锋的眼神看出去。


    “不说脏话是我最后的尊重,请你们离开,这里是我家。”


    穆从白立即也过去,但他手里刀没了,就把茶几上的果汁壶举起来,然后像司越珩一样砸在了茶几上面,果汁撒了一地,他像小狼崽一样怒眼瞪出去。


    一时间一屋人都被司越珩吓到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过司越珩这样凶狠的一面,仿佛换了一个人。


    大伯觉得他三弟的脑子因为司皓钰的死走火入魔了,不想再干涉,于是带了一家纷纷出去。


    司益锋和李枝芳也没敢向上前,用对司越珩失望透顶,又厌恶至极的眼神看着他。


    最后司益锋袖子一甩,留下一句。


    “你不要后悔!”


    人都走光了,房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司越珩仿佛刚刚用完了所有力气,跪坐到地上。


    “叔叔。”


    穆从白跪到司越珩旁边,伸着脖子凑到他眼前做脸,可是司越珩没有笑出来。


    他立即跑回房间,出来时戴上了那顶熊猫的帽子,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捏着帽子的小爪子,头顶的两只熊猫子耳朵不停地抖。


    司越珩看着穆从白努力逗他笑的模样,终于笑了,捏到了崽子的脸说:“穆小狗,你可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会再也笑不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两章内就能看到穆小狗长大了


    第42章 学校


    # 042


    屋外太阳炽烈, 夏蝉长鸣。


    屋里的燥热被过堂的风送走,冰过的果汁在茶几脚下漫延,散出香甜的气味。


    餐厅里突然传出椅子在地板摩擦出的异响, 冷不防割断了司越珩深陷的情绪, 他转头看去,司婧姗手里握着半串葡萄走过来。


    “这葡萄真甜,拿点给我带回去。”


    司婧姗的语气闲得如同刚才是看了一场狗血电影, 剧情让她很是嫌烦,所以吃掉了半串葡萄。


    司越珩收拾起了情绪, 把穆从白从地上拉起来, 检查了一下没有受伤才向司婧姗问:“你怎么没走?”


    “干嘛这么不欢迎我?”


    司婧姗懒得绕到另一边, 直接翻过沙发背,将她镶钻的运动鞋踩到了沙发下地,然后拍了拍被踩的地方,嫌弃地踢开地上的果汁壶,坐出优雅的姿势看向穆从白说了句。


    “果然很可爱, 难怪你被他迷到了。”


    穆从白瞬间戒备起来, 去拔插在茶几上的刀。


    司越珩忙拉回他,“放手,嗯……她是好人。”


    司婧姗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是好人,穆从白还信了,眼神满是衡量地注视了她片刻, 放开没拔出来的刀,坐回了司越珩旁边。


    她往嘴里喂了颗葡萄,继续打量穆从白。


    其实她之前没有真正见过穆从白母子, 前几年她大哥家闹得翻天覆地, 司雁钦都还保护着那母子俩, 没让他们闹上门去过。


    此刻见到穆从白,她完全能想象司雁钦为什么会一直念念不忘,穆从白哪怕只有五分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是十分的漂亮。


    “圆圆,你也是看他长得好看吧!”


    司婧姗终于下了结论,司越珩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司婧姗摘了颗葡萄给穆从白,结果小孩像她在投毒一样,双眼瞪直了她。


    她把葡萄自己吃了,然后才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颜控,小时候连养条泥鳅都要挑好看的,那玩意儿长得有区别吗?”


    司越珩拒绝回想司婧姗说的事,问她,“你不跟他们一起走?”


    “干嘛急着赶我走!”


    司婧姗踢了司越珩一脚表示不满,穆从白几乎同时跳下沙发,眼里迸出了她果然不是好人的敌意。


    司越珩把崽拽回去,解释说:“这是我堂姐,你要叫她——”


    “姑姑。”


    司婧姗接话,司越珩就是觉得叫姑姑不好,毕竟有司雁钦的事在前面,穆从白这样叫他大伯家其他人会有意见。


    “怕什么,你刚不是挺霸气?”


    司婧姗提起来,司越珩倏然沉默地低头,司婧姗盯着他半晌说他。


    “有什么好怕,这件事本来就是三叔他们太过分了!司雁钦出事时,我妈也没说是那个女人的错,意外不就是谁也不能预料才叫意外?我看他们是走火入魔了。”


    司越珩不想讨论这件事,其实他父母的的想法,他基本能猜到,不过就是私心作祟,就像两只花瓶,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一起摔了,最后只碎了一个,自然是希望碎的是不喜欢那个。


    他们接受不了喜欢的花瓶碎了,心里不甘,怨恨,但这些情绪他们也不能天天到牢里去骂那个货车司机,也不能天天在司皓钰的坟前哭,最后就只剩下把责任都怪在他身上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重要,怪他不会让他们难过,反而让他们的情绪有了出口,不用天天折磨自己。


    司婧姗突然把葡萄放下,从她精致昂贵的包里拿出同样镶满钻的手机,“没事,以后姐养你们。”


    司越珩猜到了司婧姗要做什么,下意识拒绝,“姐,你不用——”


    后面的话他却哑了下去,虽然暂时不缺钱,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万一发生什么意外,穆从白病情逆转了,确实需要花钱。


    司婧姗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又把手机放回包里,满不在意地对他说:“我半年的零花钱,都给你了。等我妈再催我结婚,我就说以后他给我养老。”


    司越珩看着司婧姗指向了穆从白,觉得她真敢这么说,现在他大伯和大伯母没有对他收留穆从白说什么,全是因为他堂嫂说了不计较。


    可要是司婧姗真这么说,他可能又要被指着鼻子骂了。


    “我开玩笑的!”


    司越珩知道司婧姗这么说,是为了让他别对钱有负担。


    几年前司婧姗自己开了一家化妆品公司,不是特别大,但一年营收三五百万不是问题,完完全全是属于她自己的个人资产。


    可即使这样,她仍旧逃不掉家里人催婚。


    他想再说什么,司婧姗不听地催他,“快去,我要葡萄,我看到冰箱里还有桃子,一起给我多装点。对了,给我再去摘点莲蓬,我要带回去。”


    司越珩还是想说,司婧姗不耐地推他,“快点,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最终,司越珩连句谢谢也没有说,给她装一大袋葡萄和桃子,然后找周父去摘莲蓬,周妈妈还顺便送了刚摘的蔬菜。


    司婧姗看着塞满的后备箱非常满意,“谢谢圆圆,拜拜。等我下回有空回来多玩几天。”


    车开走了,司越珩和周妈妈站路边,周妈妈突然问:“越珩,你姐有没有谈朋友啊?”


    司越珩瞬间雷达竖起来,装作没听见,“舅妈,我忘了我刚烧了开水,锅要干了!”


    周妈妈还想说已经没了机会,只能看着司越珩跑远。


    回到家里,穆从白已经把茶几打翻的果汁清理干净,站在门中间望着司越珩走进来。


    司越珩进门就对上了穆从白的视线,四目相视,他们一起笑起了。


    他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就仿佛低沉的乌云终于破开,阳光穿过云层的裂缝照下来,乌云下的万物迎来了新生。


    司益锋和李枝芳出现的事就像一首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甚至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周妈妈之后还问司越珩他父母回来有没有说什么,他都敷衍过去。


    如果一定要说给司越珩留下了什么,就是司婧姗转给他的钱,他晚上睡觉时才想起来看了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司婧姗随手转的零花钱就20万。


    他没有当过几年富二代,那几年还是没怎么自己花钱的年纪。


    所以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富裕的,司婧姗的零花钱有些惊到他了。


    不过他还回去司婧姗肯定也会给他,等以后有钱再还吧,这20万留着备不时之需,如果没用上,可以留给穆从白上大学。


    司越珩决定好,把这笔钱存起来,他暂时不用再为钱焦虑,一切等穆从白身体好了一些再说。


    “穆小狗,你可要健康长大啊!”


    司越珩放下手机,转头就看到又抱着枕头和玩偶来他床上的穆从白。


    穆从白不明白司越珩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他像毛毛虫一样蠕到了司越珩旁边,抱过去说:“我会好好听叔叔的话。”


    “知道就好。”


    司越珩搓了一把他的头发,“以后不许随便拿刀了,还要好好运动,知道吗?”


    他把脸埋在了司越珩胸口,司越珩接着说:“等你长大再保护我。”


    他闷声坚定地回答:“嗯。”


    时间快转,暑假结束,终于到了开学的时间。


    司越珩又一次用上了闹钟,一大早起床做早餐,吃完就带齐穆从白的证件,对乖乖站在门口的穆从白说:“别这么不情愿,上学是件很开心的事。”


    穆从白没有变得开心,可还是主动牵到他的手,“走吧,叔叔。”


    司越珩有些意外,他一直觉得送穆从白去上学,得他把扛去扔在学校里才行。


    此时看到穆从白这么配合,反倒觉得不对了,他观察了崽半晌,怀疑是在逞强,鼓励地说:“别怕,我们今天只是去报名。”


    “我不怕,我会好好上学。”


    穆从白忽然仰起脸,两只眼睛蒙着一层水雾,却十分笃定,“我会变得厉害,我要保护叔叔。”


    司越珩看他这样真想说别去了,他扭开了视线,握紧穆从白的手说:“好了,走吧。”


    他们先去村委开证明,曾传平开完有些不放心,叫小宋和他们一起去学校。


    学校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司越珩以前也在这里上过学,比起小宋更轻车熟路。


    到了学校,正在进行开学典礼,司越珩问小宋才知道昨天报名,今天已经正式开学。


    他记错了时间,只能让穆从白错过人生的第一个开学典礼。


    不过插班手续办得很快,但教务主任要穆从白先做一套测试,好决定到哪个班。


    司越珩知道学校分了尖子班和普通班,他向小宋提过穆从白的能做高中的题,可能是小宋和曾传平说了,曾传平又给学校说了,所以学校有意要测试一下。


    他对穆从白进哪个班没要求,到学校后一直在注意穆从白的反应,就怕他排斥,自然也不希望他有学习的压力。


    只要穆从白能适应学校的环境,学会和同学相处,就算达到了他要穆从白上学的目的。


    “你想做吗?”


    司越珩征求穆从白的意见,穆从白看了看他,眼神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最后点了头。


    司越珩有些意外,不过崽都同意了,他也只能同意。


    教务主任指了一个空的工位,给了穆从白一套去年初二期末的考卷,不过科目有点多,让他只做第二面。


    司越珩怕他没明白,在旁边指导,被教务主任叫到了一边等着。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偷懒的小宋和他一起在穆从白对面打哈欠。


    司越珩小声问:“你不回去上班?”


    小宋回答:“反正没事,有事支书会打电话给我。”


    终于,穆从白做完,时间算是很快了。


    教务主任很意外,拿回试卷看了片刻,惊喜地找来各科老师,当场改了一穆从白的试卷,改完表情各异地站到了穆从白面前。


    司越珩看这些老师仿佛要吃小孩的狼,下意识挡在穆从白前面,“怎么了?”


    教务主任一言难尽地把试卷给他,看过后他的表情也变得很丰富。


    数学和物理穆从白做的题全对,语文全遍自我创作,尤其作文,语文老师评价很高,但只给1分,因为写好看。


    而政史加起来共40分,英语却有68分,这只是一半题目的分数。


    几位老师和教务主任商量了半天,最后教务主任决定让穆从白去尖子班,原因是,“只要语文能补起来,其他都不成问题,政史等到高中完全可以不选。”


    司越珩再三考虑,觉得教务主任说得不是没道理,如果不在意政史的成绩,穆从白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那就去3班吧,赵老师,正好是你们班,你带他去吧。”


    教务主任让穆从白现在就去上课,但司越珩以为的是今天只报名,一直和穆从白说的是今天只到学校看看。


    穆从白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愿意,他只好说:“今天能不能让他先回家,明天再来上课。他身体不是很好。”


    教务主任惊讶地“啊”了一声,看了看穆从白瘦弱的小身板,同意地说:“那就明天上午来吧,书也等明天来时再领,然后支上课。”


    于是,司越珩带着穆从白,叫醒了打起瞌睡的小宋走了。


    办公室里,教务主任看着他们出去,心理冒起了盘算。


    穆从白这个成绩只要保持下去,语文成绩别太离谱,说不定能考个top学校,他们这样的小镇可是十年都难出一个,问题只有穆从白会不会继续在他们学校读高中了。


    司越珩没有考虑这么远,他考虑的是穆从白可以走读,从家到学校虽然不远,但夏天热,冬天冷,一路走过去也挺难受的。


    他走到半路突然说:“小崽子,我教你骑自行车。”


    穆从白上回坐过了自行车,觉得还行,于是点头同意。


    不过他们家里没有自行车,司越珩就带他去卫生所,借周嘉盛的车。


    周嘉盛怀疑地问:“你要借多久?”


    “几天,等无买的新车到了。”


    “那我怎么上班?”


    司越珩已经骑上车,带穆从白走了,回答飘回了周嘉盛耳朵里。


    “你开车吧!”


    “几步路开个屁!”


    小宋继续摸鱼到了这里,劝道:“算了吧,就当你送给他的开学礼物。”


    “凭什么!想得美!”


    司越珩带了穆从白去荷塘边的小广场学,那里有一棵大樟树,蚊虫少,又晒不到太阳。


    他下车后就调低了座位,让穆从白上去,他在后面扶住了后座,“脚踩上去先试试。”


    穆从白回头看了看司越珩,试着提起脚,踩到了踏板上,往前一踩,车就开出去。


    “对,就是这样。扶手前面的是刹车,如果要停车就按,减速也可以轻一点按。”


    穆从白又回头看司越珩,笃定地点头表示他明白了,接着转过身去,司越珩还没来得及扶住,他就把车骑了出去。


    司越珩又被惊住,不过穆从白只骑了七八米回头看他,瞬间歪了。


    “小心!”


    他喊着跑过去,却没有穆从白摔得快。


    “穆从白!”


    穆从白眼看要摔到地上,却在最后一刻站稳提住了自行车。


    司越珩正好跑到了他身边,检查地问:“有没有受伤?”


    穆从白冷不防地笑起来,非常自信地说:“叔叔,我会了。”


    司越珩还没说话,穆从白又重新上车,这一次稳稳地把车骑了出去,还转了一个圈回到了他面前。


    他的崽果然是个天才。


    “叔叔。”穆从白瞬间充满了自信地说,“我带你。”


    司越珩怀疑地看去,觉得穆从白再天才也不可能这么快会带人,但他还是坐到了后座,只是没完全坐上去,腿蹬在了地上。


    然而,穆从白努力地踩起了踏板,不是他会不会带人的问题,而是根本踩不动。


    “哈哈哈哈!”


    司越珩一个没忍住大笑起来,穆从白回头看来,他立即收起了笑,安慰崽子,“没事,等你长大了就行了。”


    穆从白哼了哼,有些不服地说:“我很快会长大的,力气也会变大,不只可以带人,还可以直接把叔叔抱起来。”


    “是,是。你加油,我等着。”


    第43章 情书


    # 043


    这一天穆从白的锻炼项目变成了骑自行车, 司越珩以为他骑两圈就会耍懒,结果不知是不是因为带不动他,崽子骑得格外认真, 半天下来已经可以很熟练地骑到任何地方了。


    司越珩单方面给周嘉盛发了十块的红包, 租用了他自行车给穆从白上学,然后就直接骑回了家。


    晚饭之后,他开始准备穆从白上学的东西, 书要明天到学校才领,新买的书包只放了文具, 水壶。


    镇上的学校对校服没有严格的要求, 只有一些特定的场合才要求穿。为了让穆从白上学都是崭新的, 他特意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连内衣和袜子也是新的。


    现在穆从白的衣物仍旧放在他这里,趁穆从白洗澡时,他把准备的新衣服拿出来, 穆从白洗完澡又拎着枕头和玩偶来爬床, 他指着放在床上的衣服。


    “换上试试。”


    穆从白爬上床趴着,抱着枕头懒懒地望过去,“叔叔,我好累,想睡觉了。”


    这段时间穆从白的体质有所增强, 但骑半天的自行车还是很耗体力,难得地崽没有偷懒。


    “也是,睡吧。”


    司越珩反省起了自己, 穆从白要去上学, 反而是他, 像头一回要去春游的小学生一样。


    他把衣服收回了衣柜,去洗完澡回来,说想睡觉的穆从白还两只眼睛睁着。


    “小崽子,你不是想睡觉!”


    司越珩躺下去,穆从白立即拱到他身边,贴着他不说话。


    他感觉到视线侧眼看去,撞上了穆从白满眼的不舍,仿佛不是明天要去上学,是要去什么地方再也不回来。


    他突然絮叨起来,“明天到了学校,要有礼貌,要和老师经常说谢谢,要微笑,不要板着脸。”


    穆从白望着他不回话,他思索着继续说:“和同学也要好好相处,也要有礼貌,你有需要可以找同学帮忙,但是不要忘了说谢谢。他们有需要你也要帮忙,相互付出,才能交到朋友。”


    穆从白还是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听懂了没有。


    他还是不放心,想了半天有什么漏掉的,突然又说:“对!还有,如果同学要你做不愿意的事,或者欺负你,不要动手,要告诉老师。老师不管,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司越珩说完立即又爬起来,前几天他特意买了手表电话,卡通的粉蓝色,放到了穆从白的枕头边,他叮嘱自己,“明天一定要记得戴上。”


    “嗯。”


    穆从白闷闷地回了一声,一双眼睛钩在司越珩的脸上,完全没有想什么老师同学,全部只有不舍得,在学校就见不到司越珩了。


    司越珩实在受不了他这眼神,躺下去一巴掌盖住他的眼睛说:“好了,睡觉。”


    穆从白立即把自己拱进了他怀里,还要抱着他。


    “热!”


    司越珩反抗,结果崽子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司越珩没有用到闹钟也早起了,做好早餐,和穆从白一起吃完,看着穆从白换上新衣服,背上书包。


    简洁的休闲套装,被穆从白衬得格外高级,背上书包完完全全是故事里的小王子。


    他现在爱好上了给穆从白拍照,上学第一天自然要拍下来纪念,穆从白也好好地配合他,拍完了他问:“记得路吗?”


    “记得。”


    穆从白这一声答得低哑,声音出口扑过去抱住司越珩,脸埋在司越珩胸口好一会儿才放开,“我走了,叔叔。”


    司越珩伫在原地,胸口还有余热,穆从白已经穿过客厅,走到了院子里,他突然追出去。


    “我送你去。”


    穆从白回头来,弯起眼睛,像嘴里含了块糖一样笑了。


    司越珩给自己找理由,因为平日周嘉盛只把车停在家和卫生所,没有给车配锁,他怕穆从白骑去学校车丢了。


    而且穆从白昨天才学会了骑车,他不放心穆从白自己去。


    “上来。”


    他骑上了自行车,长腿支着车向穆从白看去。


    穆从白现在已经不蹲后座了,好好坐上来抱住了他。


    他们家离学校骑车快一点只要五分钟,镇上的路鲜少有汽车通过,实际没有什么完全问题。


    学校要上早自习,这个已经早已经开始上课了。


    因为穆从白第一天上课,保安才破例允许司越珩送他到教师办公室。


    教务主任给穆从白领了书,叫来昨天的数学老师,“雷老师,你带他去教室。”


    司越珩手里是穆从白的书,还要一起去教室,被教务主任拦住,“家长就别去了。”


    他想解释,可是又找不出理由,他又不可能真的陪穆从白一起上学。


    最终,司越珩把高高的一叠书给穆从白,“抱得动吗?”


    穆从白望着他点头,把书接过去不舍地问:“叔叔,你要回家了吗?”


    司越珩捏了下崽的脸说:“跟老师去吧。中午下课我来接你。”


    听到这一句穆从白终于笑了一下,跟着老师出去。


    数学老师昨天改过试卷就很看好穆从白,态度格外亲切,路上和他说:“在学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叫雷帆,是你的班主任。”


    穆从白突然停下来,雷帆莫名一愣,穆从白正式地面向他微微低头,“谢谢。”


    雷帆被这慎重的道谢美进了心砍,他的学生里还没有穆从白这么乖的。


    可他还没美完,穆从白就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了,完全不在意他的反应。


    雷帆吸了口冷气,脑子里冒了一串问号。


    教学楼在另一栋楼,都没有电梯,穆从白要抱着厚厚的书先下楼,再上楼。


    雷帆看到他抱得费力,忍不住说:“穆从白,我帮你拿几本吧。”


    穆从白停下来思忖了片刻,又欠下身说:“谢谢。”


    雷帆伸出手,他毫不客气地把所有书都放过去,自己空手走在了前面。


    雷帆又一次不理解地愣住了,书确实挺重的,穆从白的手都被压红了,他只得当起了苦力。


    到了教学楼我们的停下来,雷帆暗自一笑,“二楼,第三间教室。”


    “谢谢。”


    穆从白又认真地道谢,雷帆这回直接笑出来,这孩子好像格外的单纯,想法还有点奇怪。


    终于走到教室,里面正在上语文课,雷帆叫住语文老师,领穆从白站到讲台上。


    “这是今天插班到我们班的穆从白。”


    雷帆说完意示穆从白,“自我介绍一下。”


    穆从白站得笔直,望向了下面的同学,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看到的不是他未来的同学们,而是一片菜地,他不轻不重地开口。


    “我叫穆从白,谢谢。”


    穆从白说完还微向低了下头,表示他的礼貌。


    然而,整个教室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愣住了,雷帆挤着眉头想这就完了。


    而同学们都打量着这位像刚刚从小学过来的新同学,竟然还带着电话手表,果然是小学生。


    但是新同学与他们感觉不一样,里里外外都不像是他们这里的人。


    一个比较外向的男同学突然问:“穆从白,你是从城里来的吗?”


    穆从白只回了他一个余光,什么反应也不给,雷帆感觉气氛尴尬,连忙说:“好了,穆从白,你的位置在那里,大家继续上课。”


    由于穆从白小了其他同学两三岁,本来也不高,所以座位在第一排。


    雷帆把书放到他的桌子上,他又十分正式地低头说:“谢谢。”


    被谢谢了这么多次,雷帆已经明白这孩子谢得一点也不走心,小声地说:“坐下上课。”


    “谢谢。”


    穆从白又说了一声才坐下,雷帆回了句,“不用谢。”走了。


    语文老师开口,“继续上课。”


    同桌是个女生,好奇地打量穆从白,见他连书都不知道拿,就干坐着,凑过去小声地提醒。


    “书,你不看书吗?”


    穆从白看过去,女生把书封翻过来,他又看了看其他同学,大家都看书,终于把语文书拿出来。


    “第6页。”


    女生又提醒,穆从白忽然站起来,对她说:“谢谢。”


    顿时,全班都被他吓了一跳,女生下意识拉到了穆从白的胳膊,“你干嘛!”


    穆从白倏地把胳膊抽回来,警惕地瞪了女生一眼,然后如常地坐下去,摆出认真听课的姿势。


    发生了什么?


    全班都感觉到莫名其妙,语文老师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看穆从白坐得笔直,认真的模样,他只提醒地说:“上课不要随便站起来,有事举手。”


    语文老师说完特意看了眼穆从白,触到穆从白视线的瞬间,穆从白又突然站起来向他说:“谢谢。”


    他愣了半晌,穆从白已经自己坐回去了,他才说:“没事,继续上课。”


    同桌的女生对穆从白好奇到了极点,又凑过去悄声地问:“你是不是也住在镇上?我见过你,我叫周妍妍。”


    她说完等了半天,才明白自己被完完全全无视了,可穆从白越是这样,她越是要问:“你是不是不习惯?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穆从白看了她一眼,她以为穆从白终于要理她,结果穆从白突然举手。


    老师问:“怎么了?”


    穆从白指着同桌的周妍妍,“我不想和她说话。”


    周妍妍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压着声音说:“你是小学生吗?”


    语文老师听到了周妍妍的话,认同地看着穆从白。


    其他同学笑起来,他替穆从白解释,“穆从白年纪比较小,他是跳级上来的,今天才12岁,所以大家要多包容,不要起哄。”


    他们这样的小镇几乎没有跳级的,班里同学再看穆从白,瞬间觉得这们小同学不一般起来。


    “好了,继续上课。”


    语文老师盯向了周妍妍,“上课不要说话。”


    周妍妍狠狠地朝穆从白瞪去,结果又被完全无视了,她气死了。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老师一走,几个大胆又好奇的同学立即围到穆从白旁边,七嘴八舌地问。


    “穆从白,你以前在哪里上学?”


    “你家是哪里的?为什么来我们这里?”


    “穆从白你真的才12岁吗?那你要叫我们全班哥哥姐姐。”


    周妍妍也被围在了座位里,不高兴地说:“你们烦不烦,没看见人家不想理嘛!”


    一个男生十分自来熟地抱到了穆从白的肩膀,“弟弟,别怕她,以后我罩你。”


    穆从白僵住动作,把肩膀上的手推下去,“不要碰我。”


    男生一愣,穆从白突然站起来,围着的同学都被他的眼神莫名吓住,主动让开,看着他走出去。


    周妍妍立即说:“看吧!自作多情。”


    司越珩出了学校不想回家,把车骑到卫生所,今天有两个人上班,但周嘉盛还是在药房柜台里打瞌睡。


    他过去趴到柜台,敲了两声,周嘉盛被吵醒,抬起眼看到是他嫌弃地说:“你干嘛?你家小狗又生病了?”


    “你别胡说。”


    司越珩反驳回去,没有精神地叹气。


    “是你病了吧?”


    “你才有病。”


    “你没病来这里干嘛?不过我看不了你的病,建议你打心理热线,我怀疑你是分离焦虑。”


    司越珩没有反驳,而是反省起来。


    这时,他手机铃声响了,看到是穆从白打来的,他立即有了精神。


    “穆小狗,你下课了吗?”


    “叔叔——”


    穆从白刚回了一声,电话里就是一阵嘈杂,司越珩瞬间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老师呢?我马上过去。”


    “没事。”


    穆从白的声音又传回来,“他们非要和我说话,可是我不想说。”


    司越珩僵起动作哭笑不得,他想象了一下觉得很合理。


    像穆从白那样又乖又可爱的小同学,受同学喜欢一点也不奇怪。


    他放下心来,“你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们,好好说,不要黑脸,知道吗?”


    穆从白当场开口,“你们不要和我说话,我不想回答,谢谢。”


    司越珩连表情都僵住了,他教的穆从白都记住了,但没有完全领会。


    他正想教穆从白不能这样,却听到对面一阵笑声,夹着一句,“你怎么这么有趣?”


    周嘉盛突然把司越珩的手机抢过去,对着手机说:“穆小狗,这点事情都解决不好,怎么当你叔叔的好小狗,下次别打电话,自己想办法。”


    他说完把通话给挂了,手机扔回给司越珩。


    “你怎么挂了!”


    司越珩要打回去,周嘉盛说:“你够了吧!他不是才六岁,也不上幼儿园,你要他接触社会,就应该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自己去适应。”


    确实应该这样。司越珩被说服了,放下手机的动作地不太情愿。


    周嘉盛对着他狠狠啧了一声,突然问:“穆家给你钱了吗?”


    “什么?”


    周嘉盛看他这反应已经明白,“穆戎霆没给,穆祺朝也没有?他们怎么这么抠?”


    司越珩不回话,他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现在手里有钱吗?镇上最近在搞农产品网上直播带货,有的人怕风险太大,你可以跟他们合伙,你出资,他们出货。”


    “我也觉得风险太大!亏了怎么办?我可是要养孩子的。”


    “你就没遗传一点你们家的商业基因?”


    司越珩白了周嘉盛一眼,“暂时还有钱,我要回去给穆从白做午饭了。”


    他说完就出去,又把周嘉盛的车骑走,周嘉盛在后面喊。


    “你什么时候把车还给我?”


    司越珩没有理会周嘉盛,他回家就开始准备,掐好学校下课的时间,做好饭热在锅里,骑车去接穆从白。


    中午的时候学校外面有许多摊贩,正严阵以待学生下课。


    司越珩混在其中显得异样又独特,听到下课铃他就给穆从白发消息,等了三分钟,他的穆小狗冲在第一个,向他跑来。


    这一瞬间,他心里有股难以说明的感动,就仿佛正在做一场让他动容的梦,一直到穆从白到了他面前,撞进他怀里,他终于有了回到现实的实感。


    “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司越珩问完,穆从白仰起脸回答:“我想叔叔。”


    他一下捏起了穆从白的脸,“我是问你和同学相处怎么样,老师怎么样?”


    穆从白努力地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可说的事,“老师都好多话,一直在说。”


    “老师讲课当然要说话,搞半天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对不对?”


    穆从白完全不否认他没有听课,司越珩又问:“那同学呢?”


    “他们也好多话,我给他们买了雪糕让他们不要跟我说话。”


    司越珩直接笑出来,穆从白这可能是血脉天赋。


    他想到周嘉盛的话,决定让穆从白自己去摸索,骑上车说:“走了,回家。”


    后面出来的学生,看到一个格外好看的帅哥,骑车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帅哥,他们穿过人群,在阳光下走了街道的远处,这一幕仿佛一幅画般。


    回家吃了午饭,又睡了午觉,司越珩定好闹钟,到时间再送穆从白去学校。


    这一次没有了那么多不舍,可当送完穆从白回来,他刚走到院子就愣住了。


    他在这里长大,每一个角落他都很熟悉,可是此刻他无论视线落在哪里,想到的都是穆从白。


    仿佛穆从白的出现,把他的人生分割成了两半,前面一半他是司越珩,后面一半他是穆从白的叔叔。


    司越珩冷不防地笑了一声,停好自行车走进屋,从客厅到餐厅,又到他房间,再到洗衣房。


    最后他进了穆从白房间,看到穆从白摆到书桌上他的照片,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在不习惯穆从白不在,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分离焦虑。


    穆从白的书桌已经搭配上了专门的椅子,桌上摆上了小台灯和几本书。


    他坐到椅子上想以后穆从白就要在这里写作业,然后桌子会一点点变高,穆从白也会一点点长大。


    穆从白长大后,会不会就离开他?


    司越珩思考了这个问题一下午,定好的闹钟响起来他才回过神,又开始准备晚饭,做好后去接穆从白。


    等他接到了穆从白才知道,晚上还要上晚自习。


    “好久没上学,我都忘了还有晚自习的存在。”


    司越珩比他自己上学时对晚自习更不满,晚间休息时间不是特别长,吃完饭休息一会儿,他又要送穆从白去上课,直到晚自习下课,再接穆从白回来。


    回家的路上,司越珩像普通家长那样问穆从白,“今天上了什么课?你感觉怎么样?听得懂吗?”


    穆从白一只手抱着司越珩,另一只手拿着一杯现榨的西瓜汁,是司越珩接来时带的,一口下去清甜爽口。


    他把脸贴到司越珩背后蹭了蹭,“我忘了。”


    “那你上课在干什么?”


    穆从白坦白地回答:“想叔叔什么时候来接我。”


    司越珩觉得如果不是他在骑车,一定要给崽一巴掌,不过现在没空,只能又问他,“那你有认识同学吗?”


    “一共有41人,我认识了21个。”


    “这么多?”


    司越珩惊讶,觉得这不太可能,


    果然穆从白接着说:“我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和脸。”


    “这不叫认识!”司越珩说完又改口,“也算认识,以后继续加油。”


    回到家,司越珩去停车,穆从白先进了屋。


    他再进去时,穆从白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他等他,一瞬间他仿佛胸口被什么填满,心里终于没有下午回来时空荡,而这一天他前所未有的充实。


    他去给穆从白做夜宵,让穆从白写作业,结果发现穆从白的书包是空的。


    “我已经做完了。”


    穆从白挤过去贴着司越珩,要和他一起做夜宵,但每一个动作都要和司越珩贴在一起。


    司越珩嫌弃地推开他,“别贴这么近,防碍到我了。”


    他干脆地抱着司越珩,可怜地说:“可是我想叔叔。”


    司越珩转眼就对上了小狗撒娇的眼神,无奈地说:“手松一点,我不好动了。”


    穆从白稍微松了一点,但脸往他的肩膀蹭过去。


    夜宵是司越珩专门给穆从白买的鱼,穆从白难得地对这个不过敏,但是贵死人,而且司越珩觉得也不好吃。


    所以,他煮完穆从白的,另外给自己炒了个米粉,两人一起到院子里吃。


    夜风吹来,树叶直响,伴着外面的虫鸣蛙叫,司越珩抬头,猛然发现树上的石榴熟了。


    秋去春来,又一年的石榴要熟了。


    穆从白上学已经三年,从初三到了高三,司越珩完全适应了当家长的生活。


    天光大亮,阳光从远天的地平线开始,铺向大地万物,终于照进了窗户的一角。


    里面的床上冒起来一个少年,他精致的眼睛掩在耷拉的头发下,反过来的阳光只映亮了他刚刚开始明显的脸廊,已经能看出一些将来完美的影子。


    “几点了?”


    司越珩睁了睁眼,看到怕吵到他小心下床的少年,接着又闭上。


    穆从白登时定住了动作,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头,“叔叔,你继续睡,我去上学了。”


    上学两个字像是启动了司越珩的开关,他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因为高三提早了半个月开学,昨天穆从白的班主任发了消息,说今天要开家长会。


    他强忍下了哈欠,看向穆从白说:“今天要开家长会,我差点忘了。”


    “叔叔可以不去,反正都是说的废话。”


    穆从白明明刚刚要下床,突然扑过去往司越珩胸口拱,但最近越来越有装不下他的趋势。


    司越珩推开他的脑袋,揉了揉半长的头发说:“怎么能不去!你明年就要高考了!起床!”


    穆从白没有撒够娇,司越珩推开他下床,他又扑过去趴到司越珩背上,像个大挂件一样让司越珩拖着他出了卧室。


    司越珩的头发现在已经过了脖子,因为镇上的理发店理得他很不满意,最开始两个月一去,到后面半年一去。


    现在他已经有半年多没理过发了,发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着穆从白的脸。


    “你可以下去了,我要上厕所。”


    司越珩到了厕所门口停下来,反手拍了穆从白一巴掌。


    “我也要上。”


    穆从白不肯松手,司越珩无奈,“你先去。”


    “叔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穆从白冷不防地问出了一句,司越珩挑起眉头向他看去,穆从白颇有不满地说:“你都不跟我一起上厕所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上厕所!你还是小学生,上厕所也要人一起!”


    司越珩回头捏到了穆从白的嘴,穆从白口齿不清地回:“那叔叔你喜欢不喜欢我?”


    “不喜欢,放开。”


    司越珩毫不留情地否定了,穆从白终于松了手,一脸失望地去了厨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早餐的事又变回了穆从白,时常是他做好了给司越珩留着,司越珩睡到了自然再起床吃。


    司越珩往厨房瞟了一眼,进去厕所关上门,开始烦恼。


    他家崽最近不知是不是到了青春敏感期?时常会问他诸如喜欢不喜欢我这样的问题。


    家长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


    司越珩上完厕所立即回房间拿手机搜索,可打字时又不知道应该搜什么,最后转手买了几本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书。


    买好了书他就去给穆从白收拾书包。


    穆从白的书桌在上学的第二年就搬到了他的房间,因为穆从白必须看着他才写作业。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毛病,反正书桌搬进来后再也没搬出去过,他每天都看着穆从白在他房间里写作业。


    一个暑假的时间,穆从白在他房间里到处都留了作业,他一一找出来放进书包。


    收完了作业,他发现书桌上有一本参考书,不确定穆从白是不是需要带的,就拿起翻了翻,结果一翻里面掉出来一封信。


    信封是普通的信封,只不过颜色是粉色的,上面什么也没写,也没有封口。


    司越珩下意识打开,发现里面真的是一封信,手写的,娟秀的笔迹,他意识到不对时,已经看到了最前面的一行字。


    穆从白:我喜欢你!


    这是情书?


    司越珩猛然怔住,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他回头看到穆从白直盯着他手里的情书。


    作者有话说:


    粗长的一章,终于写到崽长大了!


    第44章 操场


    # 044


    一串风从窗外吹进来翻起了桌上的书, 司越珩把手里的信折起来,放回了信封,像他没看过一样夹到刚才的书里, 又把书放进穆从白的书包。


    穆从白的视线楔在他身上, 他平静如常地开口。


    “这么快就做好了?”


    穆从白没有回话,而是走进来,拿出他刚放到书包里的参考书, 取出刚才的情书,打开后还自己念起来。


    “穆从白, 我喜欢你很久了,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


    穆从白刚刚过了变声期, 嗓音比以前沉了一些,但仍带着少年独有的清透。


    只念了个开头,他猛然地露起了不解地眼神,向司越珩盯去,“叔叔, 这个是……情书吗?”


    “写给你的, 你来问我!”


    司越珩连语气都仿佛打起了皱,仔细注视着穆从白,他猛然发现穆从白不只长高了许多,脸颊上原本捏着很有手感的软肉不见了,逐渐变成了清晰的轮廓。


    这张脸难怪会有女生写情书, 哪哪儿都完美得没有缺点,和小时候一样精致到不行。


    穆从白盯完了司越珩,突然把信撕了, 毫不犹豫, 仿佛撕的是一张废纸。


    “等等。”


    司越珩急忙去救, 但只救到了巴掌大的一张纸片,剩下的被穆从白扬到窗外,被风吹进了荷塘里。


    他捏了捏鼻梁,终于正视穆从白已经长大,并且到了会谈恋爱的年龄。


    “穆从白。”


    司越珩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的表情说:“我不反对你谈恋爱,这是、是每个人都有的正常想法,你可以不用撕。……我不会骂你,更希望你能告诉我,如果有这方面的烦恼,我会、尽量地帮你解决。”


    “我没有谈恋爱。”


    穆从白反倒一脸不明白地解释,“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夹进书里的。”


    司越珩猛然拿起他救回的那一片信纸,刚好是最好的落款。


    时间是五个多月前,名字是一个叫周妍妍的女生,他记得好像和穆从白在初三时是同桌。


    所以,几个月穆从白都没发现书里的情书?


    穆从白一把抢过最后一片信纸,扔出窗外,十分顺手地把自己抱进了司越珩怀里。


    只是他最近不断长高,已经到司越珩的鼻子了,为了让司越珩像小时候一样抱住他,得把腰弯成一张弓,不舒服的姿势,但他非常熟练。


    他脸蹭到了司越珩半露出的锁骨,额前扫到了司越珩的发梢,找出让他满意的姿势才说:“我不谈恋爱,我只喜欢叔叔。叔叔,你喜欢不喜欢我?”


    司越珩长出了一口气,确定了他家崽可能只是越大越爱撒娇,青春期根本还没有启蒙。


    他一巴掌盖到了穆从白的脸上,把崽子推开嫌弃地说:“你一天要问多少遍?我喜欢你,行了吧?”


    “我也喜欢叔叔。”


    穆从白终于满意了,又贴过去脸往上蹭,就到了司越珩的脖子。


    司越珩被他的头发弄得发痒,再次把烦人的大崽推开,“那你要好好回答人家女生,这是对人的尊重。”


    “又不是我让她写的。”


    司越珩听到这话有些头疼,他家崽子可能不只是青春没启蒙,融入了学校这么久,还是没学会什么叫人际关系。


    他耐心地教导,“如果你什么都不回答,这样她会伤心……或许还会忐忑,不知道你的想法,一直不能放下这件事。”


    说到这里,司越珩猛然意识到,向穆从白问:“你喜欢她吗?”


    “谁?”


    “写信的女生。”


    穆从白莫名地眼神一沉,用力地抱住了他,似乎在生气地说:“我只喜欢叔叔。”


    算了!司越珩对他是真的没有办法,那信时隔了半年,让穆从白突然回应什么反倒了奇怪,他推了黏在身上的崽说:“够了,要迟到了。”


    “叔叔,我感觉我头疼。”


    穆从白的声音突然变得发腻,像是身上有吸司越珩石似的,被推开立即又贴过去。


    司越珩最关心的就是他的身体,紧张看过去,穆从白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说:“反正今天也不上课,我可不可以请假。”


    他一下明白这崽子又在撒娇,捏到了穆从白的嘴,“请假不行,今天我送你去学校。”


    虽然手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但他一直捏到现在,没有察觉出不同,反倒是穆从白撒娇的模样还一模一样。


    穆从白瞬间头不疼了,像只被赏了骨头的大狗,围绕着司越珩,左贴一下,右蹭一下地走去了餐厅。


    跟着司越珩在厨房里帮忙了三年,他强大的学习能力,已经有了超过司越珩水平的厨艺,周末的时候还时常做一些司越珩不会的菜,献宝一样要司越珩打分。


    司越珩吃早饭时还拿着手机,他在看穆从白班主任发的家长会流程。


    穆从白现在已经完全放弃了他贵族公子的餐桌礼仪,凑着脑袋去看司越珩在看什么,然后把司越珩的手机拿走,扣到他另一边说:“叔叔,你不要去好不好?”


    司越珩奇怪地打量向穆从白,“为什么不想我去?是怕老师向我告你的状?”


    穆从白回盯着司越珩的脸,视线不自觉地描着司越珩的五官,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班里女生说喜欢的明星。


    他觉得他叔叔才是最好看的,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不想司越珩被别人看到。


    司越珩看到崽子突然不说话,以为真的是怕被老师告状,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我对你的成绩没有要求,只要你快乐健康。我保证老师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行了吗?”


    穆从白蓦然转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碗,回了意义不明的一声“哦”。


    吃完饭后,穆从白去换衣服,因为他的衣服越买越多,终于用到了他房间的衣柜。


    司越珩把他的书包拎出来,在外面等他,因为穆从白一个暑假又长高了,新学期的衣服都是新买的,衣服和吃的这两方面,他格外舍得给穆从白花钱。


    过了片刻,焕然一新的大崽子走出来,司越珩有些看呆了,他家崽是从小好看到大。


    小时候精致可爱,现在长高后显示出了非常优越的头身比,由于身高窜得太快,去年还看着长了点肉,现在已经全没了。


    不过因为坚持锻炼,衣服下面藏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充满了少年特有的纤瘦与活力。


    他拿出手机给崽拍照。


    穆从白现在的配合不只是乖乖站着,还会摆出各种自认为好看姿势。


    实际也确实很好看,没有缺点的身材怎么拍都好看。


    司越珩终于拍完,收起手机说:“走吧。”


    穆从白的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周嘉盛的那辆被司越珩骑着接送了他一年,终于退役。


    现在的车还是周嘉盛送他上高中的礼物,但是穆从白仍旧没有与他和解。


    穆从白单肩挂着书包,跨上了自行车甩到司越珩面前,抬起了精致的下巴说:“叔叔,上车。”


    “等等。先下来。”


    司越珩突然之间想起来,穆从白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下车就被推到了门边。


    “站直一点。”


    穆从白看着司越珩近在他眼前的脸,不受控制地傻笑起来,又被司越珩捏到了嘴说:“穆小狗,站好。”


    “哦。”


    穆从白乖乖地站好,司越珩现在要踮起脚才能看全他头顶,然后拿了一把小起子,在门框上划出了他身高的印记,然后刻了时间。


    “好了。”


    穆从白听到声音往另一边的门框过去,上面最后的印记只到司越珩15岁,后面就没有了。


    司越珩看着他解释,“那年爷爷生病了,后来我就走了,没有再刻过。”


    穆从白想了想,直接站到了司越珩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几乎面对面贴到了一起,他另一手举到头顶去比和司越珩的身高,最后笑起来。


    “叔叔,我明年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样高的。”


    “做梦,走了。”


    穆从白不是做梦,他仿佛已经看到比司越珩高的时候,重新骑上车耍帅把车转了圈。


    司越珩无语地坐到了后座,穆从白脚一踩车就骑出去。


    曾经带不动和的小崽子,已经能轻松地载着他狂奔在街上,破开晨光中的风,驶向了太阳升起的方向。


    高三是提前开学,但整个年级才200多点人,比起放假时热闹了许多,但实际也没有多少人。


    不过今天家长会,除了学生还有许多家长,看起来人多了一些。


    穆从白直接把车骑进了学校,在停车场停好了车,把司越珩带到操场边的一处休息椅说:“叔叔,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放好书包就来。”


    家长会流程是先在操场全年级开大会,然后才是各班的小会。


    这会儿其他家长都在前面相互交流,这里没有别人,司越珩看了眼穆从白,按他的意思坐下去。


    他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塞到司越珩手里,才背起书包往教室跑去,声音飘回去告诉司越珩。


    “叔叔,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高中部与初中部不在一起,穆从白现在的教室在另外一栋楼,为了不浪费高三生们的时间,前两年在高处的教室搬到了2楼。


    这时候同学不是在下面和家长一起等开会,就是趁机去哪里“放松”了,教室没几个人。


    穆从白一路跑进教室,急急忙忙撞到了人,对方被撞得撞了墙,不高兴地:“干嘛呀!跑这——”


    后面的话在看到穆从白时,蓦地吞了回去,变成了一张要笑又不想笑的脸,“没事,你小心点。”


    穆从白只回了他一个毫无表情的余光,径直走向了自己的位置,他还定在原地,一步没敢挪。


    他们班穆从白明明是年龄最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班里所有人都不敢惹他,甚至整个年级穆从白都是让人敬畏的存在。


    可要他说穆从白做过什么事,似乎又没有,仅仅是因为平日里穆从白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和眼神,就让所有人都怵他。


    现在的座位穆从白已经从第一排变成了中后排,他放下书包又马不停蹄要下楼,结果路被一人挡住了。


    “穆从白,你这么着急干嘛?”


    穆从白抬眼看到了周妍妍,就是他进学校时的同桌,现在仍然和他一个班,也是写早上那封信的人。


    他本来要越过去,却突然又后退,瞥了周妍妍一眼,毫无语调地说:“以后不要给我写信了。我不喜欢你。”


    周妍妍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了几次,最后她怀疑地问:“你不是现在才看到吧?”


    穆从白对她抬了下眼皮,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的反应了,她哼了一声矜持地回答:“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忘了,现在也对你没意思了。”


    穆从白没有回她任何反应,像只是为了通知她前面那句话,说完越过她跑走出了教室。


    她视线追着穆从白的背影,踢了一脚穆从白的凳子。


    刚才被穆从白撞的同学还在,不可思议地盯着周妍妍,他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给穆从白写情书。


    他记得高二时,有个高一的女生不知情况,大胆地来他们教室当众给穆从白递情书,结果穆从白硬是连一眼都没看她,那女生尴尬地在那里举了半天,最后自己带着情书哭着跑了。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敢给穆从白写情书,哪怕穆从白年年被评为了校草。


    周妍妍发现有人盯着她,狠狠瞪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失恋啊!”


    “失恋的见过,没见过敢对穆从白失恋的。”


    “关你屁事!”


    周妍妍骂完,跑出了教室。


    大会开始时,在班级的队伍里周妍妍又见到了穆从白,还有他叔叔。


    方阵的站位按他们的座位排的,她就在穆从白的侧前,转头就能看到。


    太阳升高,空气也变得热起来,操场上方没有遮挡,穆从白就举起双手挡在司越珩头顶。


    司越珩回头,“你干嘛?”


    “给叔叔挡太阳。”


    穆从白还是乖得像小时候一样,司越珩看到挂在他鼻尖的汗珠,用手肘给他擦了一下,然后把他拽到了自己前面,反过来给他挡太阳,然后小声抱怨还要多久。


    “20分钟。不过校长太啰嗦,肯定20分钟讲不完。”


    穆从白得寸进尺地把自己靠到了司越珩肩膀,脸完全挡在司越珩的阴影里。


    现在的校长是司越珩当年在学校时的行政主任,对于他的啰嗦十分认同。


    他垂眼看了看穆从白,突然说:“穆小狗,你要不装中暑吧。”


    操场上面所有人都离得很近,他这话一出口就被人听到了,前排的家长回头来看他,对他很是鄙夷地说:“你怎么能教坏孩子?”


    穆从白立即就像要蹭出去咬人的小狼,他十分顺手地把崽的脑袋按回来,向对方微笑地说:“我开玩笑的,不要误会。”


    对方仔细地打量了司越珩两眼,过于年轻,猜他可能是哥哥之类的,小声的说:“有的父母真不负责,高三的家长会都随便敷衍。”


    司越珩听到了,并且很赞同,所以没有反驳。


    但是他还是很热,可能是因为太阳晒得少,片刻就起了一身汗,打开穆从白的水壶喝了口水,身旁的穆从白冷不防地倒下去。


    “穆从白!”


    司越珩吓了一跳,急忙蹲下去扶起他,周围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刚才听到司越珩话的人觉得穆从白是装的,但班主任没有听到,况且穆从白是他的“心肝宝贝”,说不定高考能考个县状元回来。


    他连忙跑过来,急忙向司越珩询问,“怎么了?是不是中暑?天气是有些热!”


    司越珩不确定穆从白是不是真的中暑了。


    这三年穆从白锻炼的成果很显著,已经很少生病了,过敏的情况也少了很多,连对蛋白质食物都没那么挑剔了。


    可毕竟还是体质不够好,他不能肯定不会有意外。


    校长的讲话也停下来,司越珩不想耽误时间,和班主任说:“没事,我带他到那边休息一下。”


    班主任见校长那边叫人过来看情况,忙说了一声,和司越珩一起扶穆从白到了操场边树荫下。


    “林老师,你回去吧,我看着他就行。”


    他不太放心,叮嘱司越珩,“要是等会儿没好,还是要送他去卫生所。”


    司越珩答应,穆从白躺在椅子上,他坐到一边让穆从白枕着他的腿。


    班主任一走,穆从白倏地睁开了眼,对着他咧嘴笑起来。


    “叔叔,凉快了吗?”


    司越珩先是一愣,接着笑了一声,捏起他的嘴无奈地说:“你真是——”


    第45章 午觉


    # 045


    树叶被风摇出了沙沙的声音, 远处是校长还没有结束的讲话,激昂地叙说着高考如同沙场,如同高山, 学子们要征战, 要攀登。


    这些声音到了司越珩这里全部成为了背景音,他许久没有这样注意过穆从白的脸了,接着又发现椅子太短, 穆从白躺得腿完全悬在半空。


    最开始他还总担心穆从白长不高,现在穆从白长高了, 他又有些怀念以前的穆小狗。


    于是, 他一边欣慰, 一边想念以前的穆从白,与现在的穆从白四目相视,指尖不不注意碰到了穆从白嘴角边的小痣。


    可能是造物主都觉得穆从白的脸太完美,所以给了他这样一个小缺点。


    然而穆从白有了这颗痣,反而好看得特别了, 就仿佛这颗痣是一个故事, 让人一眼看来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加深刻,尤其长大之后越发地有效果。


    “穆小狗,你长大可千万别当渣男。”


    司越珩想起早上的情书,脑子里已经冒出来了穆从白隔三差五带不同的女朋友回家,甚至被女方家长找上门来骂他怎么教孩子的剧情。


    他笑出来, 又发觉自己想多了,穆从白这种傻小子,将来别被姑娘骗才是。


    “叔叔。”


    穆从白不知道司越珩在想象什么, 蓦地捉到他的指尖, “我要喝水。”


    他说完就张嘴, 司越珩无情地甩开他的手,“小崽子,你还想我喂你?”


    “啊——”


    穆从白张着嘴表示他想,司越珩捏到他的脸颊,要把他推起来,他立即抱过去说:“叔叔,会被人发现的!”


    司越珩往操场中间的队伍瞥去,他不想再回去晒太阳,于是扶起穆从白的脑袋,打开水壶,结果倒得太急,水一下从杯口洒出来。


    穆从白猛不迭被呛了一脸,本能往上起来,却撞到了司越珩急着低下来的脸。


    司越珩被撞了鼻子,穆从白被水呛了气管,两人几乎同步地各转向椅子的一边,弯下腰去,一个捂鼻子,一个咳嗽。


    周妍妍没有听台上在讲什么,她父母在外打工,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老人除了对她说好好学习什么也不懂,所以她根本没有提今天开家长会的事。


    她无聊地踩着一片被风吹来的树叶,视线不自觉往操场边的穆从白看去。


    穆从白被捉着一只手,他叔叔好像在教训他什么,可是穆从白脸上却带着笑,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叔叔,与看他们任何人都不同。


    他叔叔说了许久,突然往穆从白手心打了一巴掌,她惊讶这小学生一样的惩罚方式。


    下一秒,穆从白却没有像被打了,而是握住了他叔叔的手,并且没有松开。


    周妍妍立即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一眼,她也不明白她是在紧张什么,就仿佛窥见了什么隐秘的秘密,脸颊都不自觉红了。


    大会终于结束,可能是因为有人中暑,校长这次长话短说了,准时在20分钟内结束。


    接下来就是各班级的自己家长会。


    换到教室里终于不再那么热,不过条件有限,没有空调,只有几个老旧的风扇在头顶转个不停。


    新学期换了教室和座位,司越珩被穆从白领到位置上,推他坐下,然后暗示地指了指抽屉里面。


    司越珩还没来得及弄明白,班主任就来了。


    因为空间有限,所以家长坐位置,学生都在后面站成排,有学生家长没来的,可以不让座。


    不过,所有学生全都站到了后面,挤不下的还溜到了教室外。


    老师看不见的地方就是无法地带,有人蹲在墙角掏小说出来,有人偷偷吃零食,穆从白与众不同地趴到外面的窗台,偷看他叔叔,因为这里比教室后面离他的位置更近。


    班主任讲的话和校长没有本质的区别,司越珩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穆从白的成绩,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穆从白能考上好的大学,将来能做喜欢的职业。


    但他不想给穆从白压力,所以一直放任穆从白想学就学,不想就偷懒。而且穆从白的成绩在这个小镇来说,是真的非常好了,即使偏科总分也不低。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得激情投入,司越珩一边听,一边好奇地摸进穆从白的书桌。


    他首先摸到了一个盒子,像词典一样的大小,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和一个小一点的盒子。


    纸条上写着:林老师也很啰嗦,他要讲很久。


    后面还画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他不由地一笑,往窗台看去,对上了穆从白悄悄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接着,他打开下一个盒子,这回是一颗薄荷糖,还有一个更小的盒子。


    这是在套娃?


    司越珩抬眼看了看讲台上的班主任,再左右看了看其他家长,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低头藏到了前排的家长背后,剥了那颗薄荷糖喂进嘴里,然后快速藏起包装纸。


    穆从白看着司越珩不自觉傻笑起来,旁边一个男生盯着他,不可思议地瞪起眼,“穆哥,你怎么了?”


    问话的人叫顾辑,就是穆从白上学第一天就搭了他肩膀的自来熟,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他总算成为了全校唯一能和穆从白说上话的“好朋友”。


    然而,他的好朋友只往后余光瞥了他一眼,他顿时不敢造次,躲到窗台的最角落,也举起双眼顺着穆从白的视线望去。


    司越珩还在开套娃一样的盒子,这会儿开出来一本袖珍的笔记本,一页一幅画,连起来竟然是一个老师因为讲课太无聊被外星人抓走的故事。


    不知道是穆从白多少节课没有听讲画的,他看到最后老师在外星被强迫上课,忍不住笑起来。


    顾辑不禁向穆从白说:“穆哥,你叔叔这么帅,还好不是我们班的学生,不然肯定所有女生都喜欢他。”


    穆从白终于给了他一个真正的眼神,但这一眼他仿佛被刀杀了一遍,蓦地不敢再开口了。


    等穆从白视线转回去,他才悄悄地挪开,离远了再次看去,穆从白脸上的笑意不见了,表情变得可怕起来。


    司越珩开完了套娃的盒子,往窗台瞥去,穆从白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穆从白进了教室。


    本来拥挤的空间人挤人,唯独穆从白周围,三步之内只有他。


    什么时候他家崽才能学会友好,交到朋友?


    司越珩考虑起了这个问题,思绪越跑越远,最后家长会结束了,他才猛然回过神想家长会到底开了什么?


    班主任叫林牧青,是语文老师,对穆从白属于又爱又恨。


    他落下最后一句话宣布,“接下来是自由交流的时间,各位家长有什么问题,或者想法,都可以和各科的老师沟通。”


    教室里各科的老师都来了,林牧青说完瞬间就吵闹起来,有些家长急忙地找老师沟通孩子成绩,有些家长像是终于解脱伸着懒腰准备离开。


    司越珩刚刚站起来,准备找他家崽,却被好几个老师一起围住。


    林牧青也挤过来,对别的老师说:“你们别挤了,所有问题我一起说了,尤其是你们三个,穆从白想考满分就能考满分,有什么问题好说的!走开,走开!”


    数理化三科的老师被林牧青赶走,然后把司越珩扯退了两步,单独地和他说:“司越珩,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穆从白给我好好写作文。其他地方丢分都是小的,他这个成绩,只要不丢得太离谱,高考都没问题。”


    林牧青说到这里就叹气,“重点就是他的作文,他一不注意就跑题。有想法是好事,但他别在高考的时候这么有想法,不然一丢就几十分,那结果可天差地别。”


    司越珩高一也是在这里上的,林牧青当时刚来这里实习,代过他们几节课。不过一开始他们都没认出对方,后来因为穆从白交流多了,才回忆起曾经短暂的师生关系,林牧青对他的态度也变得随意起来。


    他连连地点头,“我一定跟他说。”


    “不是跟他说,是一定要改!改!”


    林牧青说得都想拍桌了,穆从白突然挤过来,站到司越珩旁边就搂着肩膀贴过去,叫了一声“叔叔”。


    他忍不住指着穆从白说:“你多大个人了,还这么撒娇。”


    穆从白这会儿乖得很,对着他笑了笑,十分直白地说:“林老师,你不要告我状了,我叔叔保证了无论你告什么状,他都不会骂我。”


    司越珩手熟地给了穆从白的后脑勺一巴掌,林牧清转去骂司越珩,“哪有你这么当家长的,他就是被你惯的。”


    这时英语老师也终于找到了机会过来,“还有他的英语,林老师别只说自己的。”


    穆从白立即站直,对着英语老师说:“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好好复习,争取下回考试进步。”


    英语老师不由惊住,向穆从白打量过去。


    穆从白的英语成绩是所有科目最差的,上课也不太专心,自己也没有要努力的意思。可架不住他其它科目成绩好,年级主任和校长轮流来给压力。


    但每次找穆从白谈话,穆从白总是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了,谢谢老师”,看起来听话,实在一个字没听进去。


    不过今天,穆从白仿佛变了一个人,连表情都丰富了。


    穆从白表现完听话,拉起司越珩说:“老师,我叔叔他累了,我们先走了。”


    林牧青还想说什么,但旁边有别的家长过来,他只能算了。


    英语老师也被别人叫过去,穆从白趁机拎起书包,拉着司越珩溜出教室,给自己放了学。


    本来到这里家长会也差不多了,有些没问题要沟通的家长早走了,司越珩就没阻止穆从白。


    回去还是穆从白骑车带司越珩。


    到家后,司越珩考虑要不要给穆从白一点压力,让他学习认真一点,穆从白已经往厨房进去。


    “穆小狗。”


    他叫住穆从白,“我来做,你去学习。”


    穆从白忽然一眼不眨盯着他,沉默的不说话。他好久没见穆从白这样了,捏了下他的脸放弃,“行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下一刻,穆从白就贴过来问:“叔叔,你想吃什么?”


    “看冰箱里有什么。”


    穆从白立即去打开冰箱,挑选要做的菜。


    司越珩去帮忙,在穆从白切菜时,他突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语文和英语?”


    穆从白停下动作看向他,却不回答。


    司越珩以为穆从白真的不喜欢,却听他突然问:“叔叔要给我补课吗?”


    这几年他为了赚钱,主要就是靠帮人翻译和写一些医学方面的稿子,倒是正好够给穆从白补课。


    他注视着穆从白说:“你要是想补的话,我可以给你补。”


    “想。”


    穆从白毫不犹豫地笃定回答,让司越珩觉得好像又掉了什么圈套,但穆从白回完这声就不提了,专心去切菜。


    他们一起做了简单的三个菜,吃完饭后穆从白可以睡一会儿午觉再去学校。


    这三年的夏天,司越珩每个中午都到穆从白的房间睡午觉,到晚上穆从白又把枕头挪到他房间里。


    穆从白的生物钟特别准,从来不需要闹钟,睡到了该去上学的时间他就睁开眼。


    司越珩的脸和他只隔了一只手的距离,他一时没有动,仔细盯着司越珩的脸,想到顾辑说的话,忽然凑过去把司越珩抱住。


    “穆小狗,你干嘛!”


    司越珩被吵醒,一只人形四爪鱼粘上来,他抬手拍到了四爪鱼的脸,“够了,快去上课。”


    穆从白不肯放手,还把脸埋下去蹭在司越珩脖子里,不小心唇触到了司越珩侧颈的皮肤。


    他蓦地一怔,茫然抬起了头,盯住司越珩脖子被他碰到的那块,悄悄抿了抿唇。


    “你又怎么了?”


    司越珩发现他突然愣住,抬眼看来,他倏地跳下床。


    “叔叔,我走了。”


    穆从白抓起书包飞奔出房间,出去后骑上车,风一般地冲出了家门。


    第46章 掌心


    # 046


    阳光从落地窗外的树荫掠过去, 穿堂来的风扫起了窗帘,司越珩听着自行车的转轮声消失,才开始想那崽子跑什么?


    他回想也没想到哪里有问题, 翻过身抱到了穆从白的手掌玩偶继续睡。


    这个玩偶三年来一天也没缺席过穆从白睡觉, 哪怕热得被踢到了床尾,脚也得勾着在根手指才算,幸好是质量不错, 不然早就被揉烂了。


    司越珩脑子里的思绪乱飘着睡着了,今天的回笼午觉他睡到了快四点, 起来先去炖了个汤, 然后回到房间开始他的工作。


    说是工作, 其实连兼职都算不上,完全得益于在这里生活成本够低,他靠穆从白去上学的无聊时间接一些翻译的活,赚来的钱也够了他们平时的生活开支。


    穆从白这几年也没有落下锻炼的事,上学放学骑车, 晚上睡觉前四十分钟的运动, 加上学校的体育课,几年下来万幸没有生过大病,所以三年前那笔钱还存着。


    他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到穆从白的书桌前,一般他都在穆从白去上学了,来借穆从白的书桌。


    不过穆从白放了一个月的暑假, 书桌都是穆从白在用,今天他发现桌子可以不用调高了。


    小孩子长得真快啊!


    司越珩想着就又看他的那张照片,穆从白还真是喜欢, 这么几年还放在桌子正中, 与他四目相对。他没有那么自恋, 把相框扣下去再打开电脑。


    等会就要去做晚饭,他只是趁这个时间随便翻一点,反正他闲着也很无聊。


    但刚开了个头,就接到了刘书砚的电话。


    刘书砚这几年也一直和他联系,说要来看他都没有时间,就有事没事给他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偶尔还会给他介绍一些改论文的稿子。


    “四大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司越珩把手机开成免提,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回:“什么好消息。”


    “你猜猜?”


    “你主治考过了?”


    刘书砚尴尬一笑,“那倒不是,我又不是你,没那么厉害,至少还得过两年。”


    司越珩顿住了动作,想不出还有什么好消息。


    刘书砚沉默了片刻嘿嘿地笑起来,“我要结婚了!不出意外年底,最迟也是明年年初。”


    “等等。”


    司越珩感觉有点受冲击,“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刘书砚又尬笑了两声,这几年司越珩改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变得好聊天了,以前的司越珩就是悬崖上的花,所有对他都只能仰望。


    现在司越珩终于下凡了,话变多了,连语调都变得温柔了。他一直很好奇,那个改变了司越珩的孩子到底什么样,能让司越珩这种神仙,甘愿当一个凡人。


    “你在干嘛?”


    司越珩半天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句。


    刘书砚回道:“就是我之前去培训时认识的,认识了两个月,在一起一个月。反正我们都是独生子女,都觉得趁年轻把孩子生了,再继续奋斗事业。”


    司越珩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他现在还联系的同学几乎没有了,但没联系的也没有这么早结婚的。


    他一直感觉结婚这件事离他很遥远,也不知道刘书砚这个决定将来会怎么样,半晌终于想出了合适的回答。


    “恭喜,恭喜!”


    “哈哈,到时婚礼你要来给我当伴郎。”


    刘书砚说完又突然后悔,“不行,你太帅了,到时压了我的风头!我们也不打算大办,到时人来就行了。”


    “霍城吗?”


    司越珩突然问,刘书砚蓦地反应过来,沉默了两秒说:“你还是不想回来吗?”


    实际上司越珩已经不在意了,霍城只是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没有对他做什么,他去与不去其实没有区别。


    不过他没想和刘书砚说这些,他主要考虑的是如果时间与穆从白冲突了,他可能就去不了。


    “越珩。”


    刘书砚突然认真起来,可又欲言又止,司越珩问了,他才说:“前段时间,你爸来打听过你。”


    司越珩瞬间怔住,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可是他却问出口,“打听什么?”


    “也没有什么,问你以前在学校的事,课程怎么样,学费贵不贵之类的。”


    刘书砚说完又犹豫了片刻,“你现在和家里关系怎么样了?”


    “很久没联系了。”


    司越珩现在不是不想提,只是觉得没有意义。


    三年前他爷爷的忌日过后,司益锋和李枝芳确实没有再和他联系过,就如他们说的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司婧姗偶尔会跟他提一嘴,说他们现在工作没有那么拼命了,去年还想收养一个孩子,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更多,也不想知道,于是对刘书砚说:“如果他们再找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刘书砚应下没再接这个话题,聊起了他结婚的事,最后司越珩要去做饭才挂了。


    司越珩放下手机却没有动,他捏了捏鼻梁,靠着椅背深吸了一口气。


    穆家这几年也没有再找过穆从白,像是真的放弃了穆从白这个继承人。


    当时穆戎霆说的话他没在意,现在却时常想起来。虽然穆从白成年兵器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回穆家,但总有些问题是扯不清楚的。


    如果穆戎霆不罢休,恐怕能想出无数的手段对付他们。


    算了,到时再说。


    司越珩关了电脑去做晚饭,做好后等穆从白回来。


    自行车的铃声响进了院子,这是穆从白回来和司越珩打招呼的方式,他把车在门口靠好就冲进去,书包在半路扔向沙发,人冲进餐厅直扑司越珩。


    “叔叔,我回来了。”


    司越珩听到了铃声,把热在锅里的菜盛出来,穆从白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贴,每一天都不变。


    他掀眼对崽子说:“先去洗脸,这么多汗。”


    穆从白还是贴着他不松,他往桌上蹭去放菜,穆从白也跟着脑袋伸过来,额头上的一滴汗滑下来,沿着脸颊眼看要落进汤里。


    他连忙抬手一抹,指腹贴着穆从白唇角的痣,轻轻滑开。


    “我放盐了,快去洗脸。”


    穆从白掀起眼皮去瞥司越珩,可只微微扫了一眼他又连忙垂下了视线。


    司越珩已经把手拿开,他转身跑去了卫生间洗脸,洗的时候轻轻摸了摸唇角的痣,又立即把手拿下来,可总感觉有什么贴在那里。


    “穆小狗,你在做什么!”


    司越珩半天没等到穆从白出来,“你还打算洗个澡?”


    他喊完穆从白就出来了,走到他旁边,还满脸滴着水,低下头向他凑近。


    “你敢!”


    司越珩意识穆从白想做什么,可来不及躲开,穆从白就双手固定住他的脸,脑袋在他面前甩起来,甩了他满脸的水。


    他立即捏到了穆从白的嘴,“欠打是不是,菜里都全是你的洗脸水。”


    穆从白不知在高冷什么东西,傻笑起来。他推开了他说:“盛饭。”


    “叔叔。”


    穆从白莫名地叫了一声,手背轻轻擦过嘴角被捏的地方,乖乖地去盛饭。


    司越珩不知道傻崽子在傻乐什么,抹了脸上的水,脚在桌下面轻轻踢了他的傻崽一脚。


    穆从白把盛好的饭给他,一点生气,笑得乖得不行。


    司越珩觉得崽子今天有哪里不对劲,一直到饭后收拾完,穆从白该去上晚自习了还没有走。


    “穆小狗,你不去上课吗?”


    穆从白去把书包拿过来,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是他们班主任林牧青特批的条子,同意穆从白周一和周三不去学校上晚自习,在家由他补语文和英语。


    瞬间,司越珩恍然大悟,大概从今天家长会开始,穆从白就开始下圈套了。


    他放好条子,看向了得逞的穆从白,“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别以为在家我会让你偷懒。”


    穆从白扑过去,又把自己弯成了一张弓贴在司越珩胸口,像只大狗子一样抱紧他说:“叔叔教我不偷懒。”


    实际上司越珩现在考虑的,是不去学校穆从白就可以早点锻炼完,早点睡觉,如果林牧青知道了肯定会骂他。


    他一巴掌按着穆从白的脑袋推他起来,“先去洗澡,你不觉得自己很粘人吗?”


    这话一语双关,但不穆从白不觉得,还把衣摆撩起来,露出他若隐若现的肌肉,抓着司越珩的手掌去摸,“不粘。”


    司越珩给了他的肚子一巴掌,“烦不烦,去洗澡!”


    “叔叔,我马上回来。”


    穆从白战斗一样冲去了浴室,司越珩提醒他,“至少洗满5分钟。”


    可能每个这个年龄的男生洗澡都很敷衍,司越珩不提醒,穆从白能从头到脚淋一遍水就出来。


    趁穆从白洗澡的时间,他把穆从白的书拿回了房间,打开拿里面的书时,他不由顿住手,怕里面又藏了一封情书。


    哪儿来那么从情书,穆从白这个性格,有人给他写情书才意外情况。


    开家长会时,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个叫周妍妍的女生,看起来比穆从白成熟多了,他不太明白怎么会喜欢穆从白这小孩一样性格,没事撒娇的男生。


    在学校眼神杀四方的穆从白掐着点洗完澡,回房间去穿好衣服直奔去找司越珩。


    司越珩移来了一张方凳,坐在书桌边指了指座椅,“坐下。”


    穆从白坐到椅子上,因为是转椅,他顺势转向了司越珩那边,被司越珩强行转回去。


    “认真点。”


    司越珩拿出穆从白最近的试卷,其实他语文和英语差,主要是基础没打好,确切说是根本没有基础,所以一些比较靠套基础的题就容易错。


    他先拿出英语试卷,打算从错题补一补缺失的基础。


    可他拿着笔认真讲题,穆从白却悠闲地一只手撑着脸,视线在试卷上盯着就转到了他这边,手还不停伸过来,像在帮他整理衣服一样,一会儿扯了扯他的衣角,一会抠一抠他衣服上的花纹。


    “穆从白。”


    司越珩叫了一声,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视线转回试卷上。


    穆从白的眼睛终于落在了试卷,可手还没停。


    司越珩朝他看去,他反而眼神装得不懂他在看什么,反问:“叔叔,怎么了?”


    “给我认真一点。”


    司越珩无奈地逮住了穆从白桌下那手只,可他稍微松一点,穆从白就把手抽出去,又开始小动作。


    他又停下来一眼瞪过去,穆从白毫无收敛,于是他把那只手十指交扣地握住,让他再挣不出去,然后按在了腿上继续讲题。


    一个小时结束,司越珩发现穆从白还是一学就会的天才,不禁地注视着他问:“你是不是在学校故意不听讲?”


    穆从白把脸趴到了桌上,在桌上那只手沿着试卷爬过去,握到了司越珩手中的笔,连带着握住了司越珩的三根手指。


    他视线移去盯着司越珩说:“因为老师没有叔叔讲得好听。”


    “讲课有什么好不好听!”


    司越珩把笔给他,手抽走往他脑门轻轻拍去一巴掌,“你们林老师那么关心你,你别气他了。”


    “叔叔希望我好好学习吗?”


    司越珩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希望你好好做人。”


    穆从白眼睛眯了眯,脑袋抬起来要换手拿笔,才发现右手还被司越珩抓着。


    司越珩也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扣了穆从白的手这么久,掌心都起汗了。


    他瞥了穆从白一眼,松开手嫌弃地说:“把错题做一遍,我先去洗手。”


    司越珩起身出去,穆从白的视线追着他,下意识捏住了右手的掌心。


    上面的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司越珩的。他不由自主把手抬起来,掌心捂到口鼻轻轻吸了口气。


    顿时,他的耳尖红透,连忙把手放下跑出去。


    司越珩在厕所,他就去了厨房。


    水龙头打开,水声哗哗响起来,他把手抬到水边,犹豫了一下才伸去水下。


    第47章 生气


    # 047


    司越珩打着哈欠回到房间, 这几年他完全进入了养老模式,生活中唯一操心的事就是穆从白的身体好不好,以至于懒散得时常犯困。


    穆从白没在, 他就坐在凳子上等崽回来, 等了半天穆从白还没回来,他无聊地靠到桌上撑着脸,另一只手转起了穆从白的笔。


    果然在家就是容易偷懒, 林牧青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他。


    但他还是没叫穆从白, 等厨房的声音终于停了, 隔了片刻脚步声响到门外, 他懒洋洋看过去。


    穆从白最近骨架长得太快,把本来就没多少肉的身体拉得更加纤瘦,像一颗拼命把自己拔高的小白杨。


    穆从白手里捧着一杯刚榨的西瓜汁,顿在了门口。


    小时候喝过周妈妈榨的西瓜汁,穆从白就不爱吃西瓜了, 每年夏天他们家的西瓜全都榨成了汁。


    一般是穆从白快要下晚自习时, 他榨一杯放在冰箱里,穆从白回来就冻得刚好,凉爽又不会太冰。


    不过今天穆从白没去上课,他也就没有榨,况且现在离穆从白平时下课还早。


    穆从白往司越珩瞥了瞥才过去, 坐下去后一双眼睛定在司越珩转笔的手上,明明贴着冰凉杯子,他掌心却好像又在起汗。


    他收起了眼, 抿了一口西瓜汁, 余光发现司越珩也在看他的手, 猛地手颤了一下,仿佛冰凉的西瓜汁烫人一样,犹犹豫豫地把杯子递向司越珩。


    “叔叔,喝吗?”


    司越珩没看看的是穆从白手里的杯子,他接过来没有喝,而是晃了晃,穆从白像是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连忙解释。


    “冰块我都夹出来了!”


    司越珩喝了一口试温度,果然很冰。


    虽然穆从白不挑食,但是肠胃不好,又容易过敏,三年来他花得心思最多的就是穆从白吃什么,精心养了三年,好不容易才好点。


    他把杯子握进了双掌的手心,“等会儿再喝,快写作业,不然你们林老师又要说我护短了。”


    穆从白又偷瞥了一眼司越珩的手,连忙转回去拿起笔写作业。


    他写到一半,司越珩把捂得没那么冰的西瓜汁放到他面前 。


    “可以喝了。”


    他侧过眼,从杯子看到了司越珩的手,把杯子捧过来时,杯子还是凉的,可他像摸到了司越珩手掌留在上面的余温,掌心擦上去又被烫了一下。


    “怎么了?”


    司越珩以为杯子上有什么,可他刚拿过,他问:“冰到了?”


    穆从白不回答,不知着什么急,一口气喝完了整杯西瓜汁,倏地站起来,“我去洗杯子。”


    司越珩奇怪地看着急忙跑出去的穆从白,以为他是急着早点写完作业,早点睡觉。


    穆从白洗好杯子再回房间,司越珩已经躺在床看手机了,他默默去写作业,可总是忘不掉司越珩的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牵过了司越珩的手无数次,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司越珩完全不知道他的崽子在想什么事情,无聊地与李绍忻闲着废话,一直到穆从白写完了作业,他还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遍,然后和穆从白一起去打羽毛球。


    穆从白晚间的运动有很不多不同项目,基本能做到的都被加了进来。


    实际上司越珩一开始口袋想到了跑步,是他陪了一段时间自己不想跑了,于是换成可以两人一起的运动,也是因此他懒洋洋过了几年,还保持住了在学校练出的肌肉。


    平时穆从白九点才下晚自习,锻炼完是十点二十。但今天他们没到九点就来了,所以回家的时候也才九点多。


    司越珩洗完澡,穆从白就抱着他的玩偶来了。现在他已经习惯床上有两个人睡觉,只给了穆从白一个眼神就叫他关灯。


    灯灭下去,月光就清晰起来,从窗户透进来,在地板铺了一层银粉。


    穆从白躺下去,看着司越珩被映出的微弱轮廓,然后挪了挪位置,贴到了司越珩的胳膊。


    司越珩眼睛都没睁,随手一推,满是嫌弃地说:“不许抱我。”


    然而,他说完旁边的四爪鱼崽就粘上来,还把下巴抵到了他的肩膀,像要锁住他一样,往他发间乱蹭。


    “叔叔,晚安。”


    “睡觉。”


    司越珩又一巴掌过去,手掌准确地盖在了他脸上,把他的脑袋推开。


    他蓦地滞住动作,司越珩的手心触上了他的唇,拿开后他仍感觉手一直在那里,让他整张脸都在发烫。


    这一晚穆从白过了很久才睡着,早上太阳刚升来,他又自动醒了。


    六点二十要上早自习,他睁开眼看着司越珩,习惯地滚过去抱住往人怀里拱,然后又被司越珩嫌弃地推开。


    司越珩翻过身继续睡,嘴里梦呓一样地念,“路上小心。”


    他轻轻地坐起来,怕吵到司越珩连呼吸都很清,可他没有马上下床,僵着动作往司越珩身上盯去,最后双眼驻上了司越珩的手。


    司越珩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笔直,轻轻搭在被子上面。


    他不自觉把手伸过去,指尖到了司越珩的手背,不受他控制地微微一颤,他倏地又收回来,连忙下床去。


    等司越珩起床,穆从白已经上完上午的第一节课了,他吃了穆从白热在锅里的早餐,又抱着笔记本电脑,去穆从白的书桌继续昨天的工作。


    这回做了一半,他又接到小宋的电话。


    “越珩,你今天有空没?”


    这两年村委带头也做搞起了直播带货,村里最多的特产就是藕,无论鲜藕还是藕制品,往年一直卖给来收的商家,可是价格比较低。


    直播可以跳过中间商,东西更便宜,村民却赚得更多。


    但看别人好像很容易,自己做却很难,最难的就是根本没有人看,最开始的时候番了半个月,却几乎没卖出去。


    曾传平都打算放弃了,但因为司越珩帮临时走不开的小宋播了一小时,意外有了起色。


    然后,曾传平就请了司越珩去直播,没想到真的变好起来。


    后来他们复盘良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现实,那就是网络是看脸的。


    于是,他就成了村委直播的王牌,曾传平无师自通地搞起了饥饿营销那一套,真的把直播间盘活了。


    不过因为村委是义务的,不论卖出去多少都不会抽成,像司越珩这种编外人员,也不可能每次都干白活,所以一开始给司越珩的酬劳都是村委出的。


    后来,司越珩出镜每次都销量不错,变成了村委出保底,销量超过预定,超出部分就从销售额里给司越珩抽成。


    实际每次司越珩一出现,销量都会翻倍,算下来比起一开始给的钱也翻倍了。


    村民没意见,司越珩自然也没有。


    不过今天不是村委请他,而是承包了村里一半荷塘的大户,做了一批藕粉,主动要请他直播,提成也是大户自己出。


    司越珩听小宋说完,算了算帐,毫不犹豫答应了,等他到了村委,才知道这个大户竟然是宁屿杰。


    他和宁屿杰算不上多熟,只是这几年周骏约他出去溜孩子,每次都有宁屿杰一起。


    他一直以为宁屿杰和他一样是在提前养老,给周骏带孩子,没有想到人家一人撑起了村里一半的GDP。


    “司越珩,这是给你的。”


    宁屿杰的声音很沉,和他的人很像,仿佛沉在水里的石头,不显山不露中水,却很有分量。


    司越珩接过来,发现就是今天要卖的藕粉,首先想的是穆从白能不能喝。


    等他说了谢谢,宁屿杰才补充,“这是纯藕粉,什么也没有加,和外面卖的不一样的。”


    他对宁屿杰的印象就是不爱说话,好像每次见到宁屿杰总在默默做事。


    他们也算认识了几年,可好像没说过几句话,此时他又回了一声谢谢,话题就终结了。


    还好有小宋,凑到他们中间,双手交叉地伸出来,“预祝我们今天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司越珩说完,宁屿杰才连忙补道:“愉快。”


    小宋握完了手看向宁屿杰,“大哥,你多说几个字行不行?你这样怎么播?”


    宁屿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司越珩,“不好意思,我不是很会说话。”


    “没事,我也差不多。”


    司越珩说得不算谦虚,他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这两年才稍微好了一点,直播大多数时候讲究自然,不像别人那样不停地说话,介绍完产品就随便讲一讲村里的事,也算是他们乡村直播的特色。


    他说完了这一句,话题又终结了,小宋放弃让他们联络感情,直接说正事。


    因为晚上的人比较多,一般都在晚上七点半开始,但六点就要开始准备,这个时间穆从白正好要回家吃饭。


    司越珩商量完了流程,就赶回去给穆从白做午饭,等穆从白回来吃饭时,他说了晚上要去直播的,晚饭热在锅里,让穆从白回来自己吃。


    这不是第一次,穆从白眼里露了露不愿意,再撒了撒娇,然后在睡午觉时死死地抱着司越珩,说要把晚上见不到的时间补回来。


    “就一顿饭的时间。”


    司越珩捏住了穆从白粘过来脸,穆从白抱住他不放,“我一分钟也不想离开叔叔。”


    “你真是够了!”


    他无奈地躺平,凭四爪鱼崽子把他缠住,一个劲往他身上拱,像只找洞钻的小狗崽。


    “穆小狗,你别长大了。”


    司越珩望着穆从白晃在他眼皮下的发旋,没由来地冒出一句。


    穆从白抬起眼对上了他的眼睛,忽然用力抱紧他,小声在他耳边叫着“叔叔”。


    在司越珩没有看到的地方,穆从白悄悄沿着他的手臂,摸去了他的手。指尖轻触到了司越珩的手背,他却没有握下去,反而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司越珩终于推开了他,“够了,好好休息,不然下午没精神上课。”


    穆从白没有睡着,下午确实没了精神上课。


    到了晚上,他回家没有见到司越珩更加没精神了,独自一人狼吞虎咽吃完饭,立即给司越珩打电话。


    他现在不用电话手表,有手机了,只不过手机里只有司越珩一个人的号码,除了司越珩的电话他见一个屏蔽一个。


    不过其他学生手机平时都被收了,只有他留着,主要不是因为没人给他打电话,而是他有次一个人在楼梯间里晕倒了,幸好被扫地的阿姨发现。


    从那之后林牧青怕他出事来不及求救,所以同意了不收他的手机。


    不过,穆从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晕倒是装的,为了随时可以联系司越珩。


    但今天司越珩敷衍地和他说了几句就挂了,他顿时心情像跌下了悬崖,胸口有种从没有过的不舒服,一直到他回学校,自习时偷偷在桌子里看司越珩的直播。


    他不喜欢司越珩做这件事,就好像他的宝贝被许多人注意到了,每次直播间里有人说司越珩好帅,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都非常不爽。


    但能在学校也看到司越珩,他还是有一点高兴的。


    可是今天,他连这一点高兴都没有了,甚至想把所有看直播的人都撵出去。


    等他的注意终于从司越珩身上分了一眼出去,看到和司越珩一起的人是宁屿杰,似乎明白了一点他哪里不高兴。


    宁屿杰的视线不时就粘在司越珩身上,司越珩还在对他笑。


    他们介绍完今天要卖的藕粉,要现场冲泡,司越珩站起来倒水的时候没有注意,被开水洒到了一滴。


    “没事吧?”


    宁屿杰连忙站起来拿开水壶,然后抓起他叔叔的手,另一边单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浇在他叔叔手上,还一直问:“怎么样?疼不疼?”


    穆从白一下按掉手机塞进书包,突兀地站起来。


    旁边的同桌被吓了一跳,抬起眼看到穆从白黑起的脸,默默抱起自己的桌子,连椅子一起往外面挪开,拉远了离穆从白的距离。


    穆从白对讲台上监督的林牧青说:“林老师,我肚子疼,要请假。”


    林牧青在穆从白高一第一天,就受到了司越珩的叮嘱,知道穆从白身体不好,穆从白也确实时常请病假。


    但现在是高三,他格外紧张,“怎么回事?严不严重?要不要送你去卫生所?还是叫你叔叔来接你?”


    “不用了。我回家休息。”


    穆从白说完拎起书包跑出了教室,速度快得整个教室的人都向他的背影盯去。


    林牧青看穆从白跑出去的动作,不像身体不舒服,反倒像是去找谁寻仇,立即出教室给司越珩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头疼,晚了一点QAQ


    第48章 难受


    # 048


    司越珩没有接到林牧青的电话, 他手机放在小宋那里,小宋告诉他手机响了,就让小宋替他接的。


    小宋听林牧青说完, 视线往窗外一扫, 就见到一个人影骑着自行车冲进院里。


    穆从白那张脸太好认,小宋没有戳穿穆从白撒的谎,答应告诉司越珩就挂了电话。


    村委会的办公室与镇政府在一个院里, 准确的说是因为地利,镇政府的楼里划出了一处给村委。


    这个时候整栋楼里只有角落一间办公室亮着灯, 穆从白跟着司越珩来过几次, 门口的保安也认识他了, 没有拦他。


    直播的办公室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门缝透出光来。他停好自行车上楼,本来脚步急得像踏着火星,到了门口却下意识停住。


    司越珩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的手只是被开水溅了一滴, 收拾完桌子就继续直播。


    刚才的藕粉没有冲成功, 要再来一次,宁屿杰怕司越珩再烫了手,全程没有让他动。


    冲好一杯他递给司越珩,仿佛是在他家宴客一样的语气说:“越珩,尝一尝?”


    他们直播主打一个自然, 没有什么剧本或故事文案,因为宁屿杰已经是这个直播间里最年轻的卖家了,平常都是叔叔阿姨, 甚至爷爷奶奶。


    但这也是他们的特色, 有些人就喜欢看他们手忙脚乱, 现场抓马。


    司越珩说了声谢谢接过杯子,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他下意识转眼看去,穆从白就从门外冲进来,完全不管他们在直播,走到他旁边蹲下来,脸贴到了他的手臂。


    “怎么了?”


    司越珩放下了杯子看向穆从白,等穆从白往上仰起脸,他倏地看到崽眼睛里满是委屈。


    穆从白说:“我肚子疼。”


    司越珩一点也没有怀疑,“是不是晚上的饭凉了?你没有热一下?”


    穆从白不说话,只是抱住他蹭了蹭他的手臂。


    “小宋,你先顶一下。”


    司越珩喊了一声,扶起穆从白出了镜头。


    小宋不可思议瞪起眼,他刚看穆从白骑车跟骑风火轮一样,气势汹汹的样子完全不像哪里痛。


    可他觉得说了司越珩也不会信,只好过去接着直播,结果看到评论里刷的全是那个小帅哥是谁,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


    小宋不禁感叹这个看脸的世界,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个号,每天发村里大大小小的趣事,发山上水下的景色,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


    穆从白那小子入镜一分钟都没有,还被桌子挡得只留了双眼睛,就瞬间吸引了这么人。


    他接着评论聊起来,“你们不要只关心这个,关心一下今天的商品,这个藕粉真的是纯天然的……别问了,那是司老师的儿子,还未成年,再说下去要报警了哦。”


    瞬间,评论里只剩下了“司老师竟然儿子都这么大了!”


    司越珩完全不知道直播间里在发什么,他把穆从白带到了一旁的凳子坐下,他简单地检查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除了肚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怕的是穆从白因为什么又过敏了,虽然叮嘱穆从白不要随便吃东西,但总有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穆从白突然抬起双手抱住他,脸埋在了他腹上说:“叔叔,我想回家。”


    司越珩有些为难,虽然没有签什么合约,但在镇上答应的话就是合约,大家承诺的事都会做到。


    他摸了摸穆从白的额头,没有发烧,身上也没有什么过敏的反应,但看着穆从白没精神的样子,他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说:“我叫嘉盛哥来接你,带你去卫生所拿药,好不好?”


    “不要。”


    穆从白把手蓦地收得更紧,然后仰起脸,两只眼睛洒满的水汽对着司越珩,“叔叔,我难受。”


    司越珩看到他这个模样心疼得不行,拍了拍他的背心问:“你到底哪里难受?”


    “不知道。”


    穆从白把脸蹭在司越珩衣服上,他是真的难受,但也是真的不知道他哪里难受,只想抱着司越珩,一刻也不离开他叔叔,他才会觉得舒服一点。


    司越珩看了眼时间,弯腰拍了拍可怜崽子的脸,“那你能不能再坚持半小时,完了我们就回家。”


    穆从白望着司越珩半晌,最终点了点头,但不舍得放开司越珩,把脸往司越珩贴着他的掌心里蹭。


    “乖,坐着等我。”


    司越珩捏了捏穆从白的脸退回去,他不是在意直播的收入,而是知道小宋对于这个直播间的付出,怕因为他影响以后的直播。


    最先提出给村民直播带货的就是小宋,他一开始开了这个号发在村里的所见所闻,一次有人说想买他们那里的酥藕,他就想到了直播带货。


    他说服了曾传平很久,曾传平才同意去申请,一层层批下来,却只给了他两个月试效果,如果不行只能算了。


    万幸的是因为司越珩意外出镜,成功让这个项目保留下来。


    不过那只是一次流量的引入,后面能吸引粉丝,主要还是小宋平日发的视频,小镇简单纯粹的生活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向往和共鸣。


    其实在一年多前,小宋就可以调走了,但他选择留下来,司越珩问过他为什么不走,他只笑了笑回答:“不想卷了。”


    司越珩很能理解这个想法,往上爬真的很累,努力也不一定只有向上,世界这么大为什么非要去登山,又怎么能说小宋现在所做一切不是努力。


    直播的办公室原来是一个杂物间清出来的,没有专业的设备,几张桌子,一台手机,一台电脑,墙上贴一张村里荷塘的喷画就是全部。


    主要工作人员也只有小宋,最多在不忙时,村委别的职员会来帮帮忙,但村委总共也没几个职员。


    小宋见到司越珩过去连忙让位,“你们要的帅哥回来了!”


    司越珩继续直播,看到评论里仍旧有问穆从白的,他都没有回答。


    半小时很快过去,可能因为今天意外有点多,销量没有超出太多,但比起他们预估的低线也高出了不少。


    司越珩关了手机立即起身,“小宋,我先带穆从白回家了。”


    小宋正在查看销量,接下来就是打包发货,宁屿杰叫了周骏和宁唯佳来帮忙,几人忙得热火朝天,都没有空应他。


    等司越珩接过穆从白的书包,牵着穆从白出去,他才突然停下来,往走出门的两人看去。


    他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穆从白都这么大了,司越珩好像还把他当成了小孩,仿佛过度溺爱。


    司越珩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穆从白在遇到他前的成长环境,让穆从白的很多方面都与其他小孩不同。


    他溺爱穆从白一半是因为穆从白粘他,另一方面是他害怕,有时候他感觉穆从白脆弱得像一个肥皂泡,自己就会碎了,就像现在。


    他骑了穆从白的车,穆从白在后面紧紧抱着他,脸贴在他背上一团温热,一句也不说。


    可是车骑回了家,他下车来就看到穆从白两只眼睛湿漉漉的,他实在是没办法地抹过了崽子的眼角,“宝贝,你哭什么啊!”


    “叔叔。”


    穆从白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你不要去直播了好不好?”


    这是他看完司越珩直播现场得出的结果,他觉得是因为让司越珩被那么多不认识的,不知在哪里的,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看着,仿佛全世界都想来抢他的叔叔,所以他才这么难受。


    “和这有什么关系?”


    司越珩不明白,穆从白却突然又扑过来,把自己贴在他怀里说:“我怕有人把你抢走了。”


    他无奈地笑出来,捏着穆从白的下巴推起他的脸,凝视过去。虽然穆从白长大了,可和小时候哭着说不要抛弃他的崽子,哪里都没有变。


    最终,司越珩妥协了,“我不去了,可以进屋了吗?”


    穆从白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又贴过来抱紧他问:“叔叔,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司越珩终于哄好了崽子,给他做了一锅暖胃的粥,盯着他吃了两碗,让他今天不锻炼,早点洗澡睡觉。


    他上床的时候,穆从白滚过来抱着他,今天下午下了场雨,窗户吹进来的风带着凉意。


    这次他没有推开穆从白,侧过去看了看黑暗里的崽,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又在晚自习看直播了?”


    穆从白没想到司越珩要秋后算帐,他闭起眼睛装睡,司越珩却伸手过来捏他的脸。


    见他没有反应,司越珩换成了挠他的腰,他再也装不下去,笑出了声。


    “叔叔,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但是要惩罚你。”


    司越珩知道穆从白哪里最怕痒,果然碰了一下崽子就笑得不行。


    “下次还敢吗?”


    穆从白逻辑清晰地回答,“你不直播了我就不看了。”


    司越珩笑得很无奈,然后把穆从白揪过来,专门挠他最痒的地方。


    穆从白连忙挣扎地躲了躲,胡乱伸手抓过去,却刚好抓到了司越珩的手,还将司越珩的手掌顺势按在了他肚子上。


    司越珩的掌心贴着他的皮肤,仿佛一块烙铁一样让那处发烫到刺痛,他不由僵住了动作,望向漆黑中司越珩被映出的微弱脸廓。


    “叔叔。”


    穆从白这一声叫得嗓音发哑,司越珩以为是他太过了,放开崽子,把被揉开的衣服扯回原处,安慰地说:“好了,这次放过你,睡觉。”


    “叔叔,晚安。”


    穆从白乖乖地躺好,这回没有再滚过去,等司越珩不动了,他悄悄摸去刚刚被司越珩掌心碰过的地方,指尖轻触,又仿佛被电了一下。


    他好像生病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你可能是要恋爱了~


    第49章 饭馆


    # 049


    司越珩第二天真的和小宋说了不再去直播, 少了一笔收入有些可惜,不过他可以多接几篇稿子多少补一些回来。


    实际上他没有弄明白穆从白到底因为什么,这次之前他已经直播过许多次了, 也没有哪次穆从白是像昨天那样。


    果然是因为到了青春期, 变得更敏感了吧。


    司越珩就这样给穆从白没理由的行为下了定义,反正不管因为什么,看着穆从白那满眼泪花的模样, 他都拒绝不了穆从白提的任何要求。


    可是小宋理解不了,他正在对昨晚发货的单子, 视线从电脑屏幕里拔出来, 仿佛没有听清楚司越珩的话, “你刚说什么?”


    “我说我以后不来直播了。”


    “不是,前面一句。”


    司越珩也觉得他的理由有些牵强,顿了顿才回答,“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可你没看到他那模样, 我实在没法拒绝。”


    小宋终于放下了鼠标和单子, 仿佛脑子被火车撞了,难以理解地对司越珩开口,“大哥,他马上16了,不是6岁, 哭闹了一下你就不来了?”


    他越说越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你来?你一个月才来一两次,也没影响到他学习啊?”


    司越珩刚放弃了想这个答案, 随口回答:“可能就是孩子太敏感了, 你知道他小时候、经历了那些难免容易想多。而且现在到了青春期, 心思就更多了。”


    小宋仔细审视司越珩,终于问出来,“你不觉得,你对他过度溺爱了吗?”


    司越珩不否认,但他瞬间想到了许多理由,“他本来就心思敏感,又没安全感,又爱哭又内向。虽然身体长高了,但心理还和小时一模一样,有时和我说什么还小心翼翼的,说句重话都怕伤了他的心。”


    他细数出来就觉得更难不溺爱了,无奈地感叹,“这么几年都没能在学校交到朋友,脑子明明很聪明,可是做人傻兮兮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骗了,我都不知道等他上了大学怎么办。”


    “他被骗?”


    小宋连毛孔都张开表示了他的震惊,觉得司越珩不知道看穆从白带了多少层滤镜。


    他坐直了再次审视起司越珩,“你是不是忘了他初三时学校周天要求补课,18个同学不想补离校出走。最后那些孩子找回来,说是穆从白借了他们钱,告诉他们怎么用大人的名义买票,怎么在城里躲起来不被发现。”


    司越珩记得,因为这次出走补课的事算了,穆从白也被老师批评了。


    但事后回家,他还什么都没说,只叫了一声名字,穆从白就跪到他面前哭着说不要赶他走。结果是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说出来,还哄了崽子半天。


    小宋又举起了另一个例子,“还有去年几个外地人到村里看荷花,遇到他放学向他问路,因为人家溅到了他的书包,他把人指到山上迷路,我们和派出所的人一起上山去找了半夜。”


    司越珩这次不同意地反驳,“他们开车路上遇到水坑不减速,溅到别人还敢问路,本来就是他们不对。”


    “是他们先不对,穆从白也不该把人指到山上让人迷路回不来。”


    司越珩不接小宋的话,他懂了小宋想说什么,但那几个人迷路确实不是穆从白的错,是他们发现走错路不调头,还继续往前开,最后天要黑了,车子没油,他们竟然自己上车往山里走去找人。


    而穆从白给他们乱指路的原因,是因为被溅到的书包是他送的礼物,最终他又没能教训成崽子。


    “算了。”


    小宋明白了他是说不服司越珩,“你不来我也不知道直播间还能撑多久,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司越珩也觉得很对不起小宋,从他回来小宋帮了他们不少忙,他愧疚地说:“我有个朋友对这方面挺了解,我找他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


    小宋立即眼睛亮起来,“真的?现在就问。”


    司越珩说的朋友是李绍忻,现在的李绍忻已经是好几个公司的老板了,不过话仍旧那么多,每次找他都准在线,仿佛天天住在互联网里。


    他发消息给李绍忻说了情况,没过一会儿李绍忻回过来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昨晚上那个就是穆戎霆的儿子?长得和他挺像的。”


    “你昨天看直播了?”


    “我还买了十箱藕粉,准备给我们家一人送两箱。”


    司越珩不明白他怎么那么闲,及时地回到正题,“既然你都看了,有没有什么建议?”


    李绍忻片刻就发了一连串消息过来,司越珩听完总结了他的意思,就是找一个能代替他的人直播,可是村委除了小宋根本没有别的年轻人。


    “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个是谁?我觉得他应该可以。”


    “你说宁屿杰?”


    司越珩觉得宁屿杰不只是不会说话,都快赶上最开始认识穆从白时的沉默了。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特别,像你特别帅,他也很特别。”


    “特别沉默吗?”


    李绍忻先发给了他一串大笑,然后才说:“身材特别好!而且他这种憨头憨脑的,也是挺特别的。”


    司越珩还在回忆宁屿杰的身材,李绍忻突然给他发来一张帅哥的照片。


    “你们按着这个形象给他整理一下,保证行。”


    司越珩点开那张照片,登时眼皮一抖,小宋连忙凑过来,也跟着眼皮一抖。


    他们都无法形容这种风格,一定要说的话就是村口那个杀猪的哑巴还整挺帅的。


    小宋问:“这能行吗?”


    司越珩觉得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宁屿杰愿不愿的问题。


    正好宁屿杰来核对发货数量,小宋趁机跟他一说,他看了司越珩一眼问:“我不会,你能教我吗?”


    司越珩被问愣了,他以为宁屿杰会果断拒绝,不禁打量过去,想难道宁屿杰其实挺爱在镜头前展示自己的,只是不擅长说话?


    小宋立即向司越珩使眼色,司越珩知道小宋是让他留住宁屿杰,连忙同意,“当然没问题,有什么尽管来问我。”


    宁屿杰的回答就是对他点了头,再挠了挠头。


    于是,就这么敲定了让宁屿杰接替司越珩。


    李绍忻建议先给宁屿杰换个形象,宁屿杰竟然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任由他们摆弄,最后决定先去换一个发型。


    小宋看了眼司越珩在,因为天气热,他半长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一个小尾巴,就问他,“你要不也一起去剪剪头?”


    镇上只有一家理发店,老板是一个喜欢玫红色衣服的阿姨,司越珩和她有仇。


    老板阿姨有自己的想法,每一次剪完与他想象的总是不同,所以他每次剪完都要后悔不该图近,穆从白就捧着他的脸安慰,“叔叔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光头也喜欢,将来掉成了地中海我也喜欢。”


    他把穆从白揉了一顿心情就好,但对老板阿姨有了心理阴影,已经大半年没有剪过头发了。


    到了店里,老板阿姨见到司越珩就高兴,“越珩,你看你头发都这么长了,终于肯来剪了。”


    “不,我不剪。”


    司越珩果断地拒绝,然后指向了宁屿杰,“是他剪。”


    他其实很怀疑最后的效果,但李绍忻发来的照片是板寸,宁屿杰头发本来也不长,这种情况应该翻车应该也翻不到哪去。


    结果剪完司越珩惊呆了,竟然比照片看起来还要精神,明明剪得很好,怎么到他就那么与他的想法不符?


    可能是板寸剪得多,毕竟镇上很多人都在这里剪,都是这个头发。


    司越珩说服了自己,板寸剔完,还要在一侧剔出两条像疤一样的发线。


    老板阿姨看了眼照片,保证绝对没问题。


    他还是怀疑,剔完后宁屿杰站起来,他登时惊在了原地。


    “怎么了?”


    小宋在外面去接了个电话,回来见司越珩的表情,以为翻车了,结果也跟着愣住了,好半晌才开口,“宁哥,你好——”


    他想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宁屿杰今天应该是特意换了衣服的,上面是件白色的衬衣短袖,下面是条工装裤。


    司越珩拍了照片发给李绍忻,隔了两秒李绍忻就回过来,他按李绍忻的建议,叫宁屿杰把上衣的扣子解了。


    这个要求说实在的,有些过了,宁屿杰却完全犹豫,解开扣子,他被晒成了小麦色的八块腹肌,在衣服下荡出来。


    “妈呀!”


    第一个出声的是老板阿姨,盯着宁屿杰打量了又打量,然后说:“你们在搞什么不正经的!”


    小宋连忙解释,“哪里有,下地干活不还直接脱了。”


    老板阿姨很鄙夷,余光却还在往宁屿杰身上瞄。


    宁屿杰挠了挠头问司越珩,“怎么了?是不是不行?”


    司越珩目光上下地打量着宁屿杰,他不否认他是个颜控,无论什么东西都偏向好看的。


    宁屿杰本来就还不错,平时灰头土脸没怎么注意,稍微一收拾,身材的优势再一体现,完完全全像变了一个人。


    他有些佩服李绍忻的眼光,只看照片就能这么准确找出宁屿杰最有魅力的一面,他觉得宁屿杰这样绝对比他更吸引流量。


    不过作为男人他也不好意思夸另一个男人,于是拍给了李绍忻来夸。


    这次,李绍忻好一会儿才回过来,语音消息,他直接外放。


    “我去,有这肌肉还要什么自行车!还好你不喜欢男的,不然我怕你要被他给拐走了。”


    司越珩没想到李绍忻会这么说,尴尬地向宁屿杰解释,“他开玩笑的。”


    “没、没事。”


    宁屿杰向司越珩盯去,司越珩已经低头去回李绍忻的消息了。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司越珩赶不及回家做饭,干脆在镇上的饭馆点了菜,说请小宋和宁屿杰吃饭,顺便讨论接下来的怎么做。


    镇中学离饭馆还有一段距离,司越珩却仿佛听到了下课铃声,看时间果然是穆从白下课了。


    他打断了正说话的小宋,“我去给穆从白打电话,不然他回家没人。”


    穆从白刚出教室就接到司越珩的电话,听到司越珩说和宁屿杰一起,昨天的那股难受冷不防又冒起来。


    他用了上阵杀敌的速度,把车骑到了饭馆。


    菜已经上得快齐了,司越珩正小心地用开水烫给穆从白的碗筷,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自行车铃声,转头看去。


    穆从白没带书包,车停在外面,掀起空调门帘走进去,逆光的身影被阳光描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穆从白。”


    司越珩喊了一声,不过穆从白不用他出声,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叔叔在哪里,接着就是在司越珩对面的宁屿杰。


    宁屿杰与之前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一双眼睛扫在司越珩身上。


    他瞬间连装都装不出高兴,沉着眼神走过去,坐到了司越珩旁边,自然地把头靠到司越珩肩膀上问:“叔叔,为什么今天要在外面吃饭?”


    司越珩瞥到崽子的情绪,不明白他又怎么了,回道:“今天有事,你怎么了?”


    穆从白没有回答他怎么了,眼睑轻抬,视线直刺向了宁屿杰,眼神如同交锋一样与他汇在一起。


    司越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口就问:“你是不是在看宁叔叔今天不一样了?”


    这话就像一簇火点燃了穆从白心里的炸弹,他收回视线望向司越珩,发现司越珩眼里跃着一丝欣赏的小火苗,瞬间他不满到了极点。


    他将余光又向宁屿杰扫去,似乎明白了一点难受的原因。


    这时最后一个菜上来,小宋体会到了穆从白看宁屿杰的不太友好,觉得这小崽子又在乱吃醋了,连忙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司越珩也看出的穆从白对宁屿杰的敌意,上一个让穆从白这么戒备的还是周嘉盛,可他又没宁屿杰拍过照。


    登时,他明白过来穆从白从昨天到现在闹的什么别扭,他们在一个镜头里直播,不就和照片一样。


    他无奈地暗笑了一声,用专门烫过的碗给穆从白盛饭,还把碗筷递到了他手里说:“穆小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穆从白接过来不回答,吃饭时又拿出他王子般的餐桌礼仪,只是当宁屿杰企图和他叔叔说话时,他就立马打断。


    司越珩转眼瞅了眼他家崽,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继续和宁屿杰说话。


    穆从白暗暗地捏紧了筷子,用余光杀了宁屿杰无数遍,结果宁屿杰的注意全在他叔叔身上,视他不存在。


    他气死了,于是吃了两口就喊:“叔叔,这个好辣。”


    司越珩连忙给他递水,看着他喝了问他,“好点了没?”


    他点了点头,没过片刻又抓着司越珩的衣袖,“叔叔,我咯到牙了。”


    “你吃了什么?”


    司越珩又转过去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瞅,没看出问题就说:“没事,小心点,这个排骨别吃了。”


    于是他碗里的排骨被司越珩夹去了自己碗里,另外给他夹了几块不硌牙的冬瓜。


    小宋和宁屿杰都惊讶地望着两人,觉得司越珩把穆从白当成了6岁在照顾。


    吃完饭后,司越珩和小宋商量,要给宁屿杰买几身直播的衣服,打算叫穆从白自己回家睡午觉。


    可是走出饭馆门口,他还没有开口,穆从白突然将自行车插到他面前,隔开了他与宁屿杰。


    “叔叔,上车。”


    穆从白面无表情冷着脸,支着腿撑住自行车,眼睛里写着不容拒绝。


    司越珩向他看去,要说他先不回去,可崽子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冷不防拽住他,把他扯向了车后座。


    他猝不及防没坐稳,穆从白还早就所料地扶住了他。


    “穆小狗?”


    司越珩叫了一声,穆从白扭回头来不回他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按到自己腰上,没声调地说:“抓紧。”


    他头一回见到穆从白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和他说话,有一丝新鲜,又感觉奇怪。


    穆从白眼神如同冷刀扫过宁屿杰,倏地把车骑出去。


    第50章 冬瓜


    # 050


    夏末的太阳格外的燥热, 热风吹袭,穆从白故意绕了一段路,让自己迎着太阳给后面的司越珩遮荫。


    终于, 自行车在院子大门前的树下停住, 穆从白没有下车,司越珩也没动,树荫在他们头顶不停摇晃。


    “叔叔。”


    穆从白低头望着车前的地面, 双手攥紧了车头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司越珩跳下车绕,到了穆从白前面, 抱着双手反问他, “你先告诉我, 你在生什么气?”


    穆从白捏得车把手都发热了,总算抬起视线向司越珩看去,“叔叔,你说过不会谈恋爱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


    司越珩脑子里冒了一串问号,弯下身去与穆从白的眼睛对在一起说:“我说的是在你成年前。”


    “我还没有成年!”


    穆从白瞬间眼睛里只剩了可怜, 像是司越珩不信守承诺, 明天就要和人结婚,后天就要生孩子,可能大后天还要生个二胎。


    司越珩哭笑不得,捏起了崽的嘴让他抬起头,无奈地说:“小崽子, 我跟谁结婚,跟谁生孩子?小小年纪不要整天想这么多没有的事。”


    穆从白举着双眼,视线直勾勾的, 满是委屈就是不说的模样。


    司越珩放开他, 安慰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好了,我这辈子都只跟你在一起,不结婚也不会有孩子,行了吧。”


    穆从白蓦地把车扔了,跳下去抱住司越珩,将自己拱进了司越珩怀里,“叔叔,不要骗我。”


    司越珩瞬间蹙起了眉头,僵起动作冷着声说:“穆小狗,你砸到我脚了。”


    穆从白连忙松手,看到倒下去的自行车正好车头压到了司越珩脚。


    他蹲下去手忙脚乱扔开自行车,手背在车上磕了道口,血流出来都没知觉,眼睛只关心司越珩的脚。


    司越珩自从回来后,夏天都是人字拖出门,车在他脚背上面砸出了一个红印。


    穆从白半跪在了地上,捧着他的脚轻揉着红的那处,低下头去吹了吹,然后仰起头问司越珩,“叔叔,疼不疼?”


    司越珩的视线高高地坠下去,撞进了穆从白眼里。


    他心里掠过了一丝异样,下意识把脚抽回来,拉起穆从白想说什么,却看到了穆从白手背的血。


    蓦地,司越珩忘了想说的话,去把自行车扶起来,另一只手捉着穆从白的手腕,一手推车,一手拉着崽进屋。


    自行车停在穆从白惯常停的位置,穆从白被他安放在沙发里,然后去找来药箱。


    伤口只是破了皮,但不处理好也可能感染,哪怕穆从白现在免疫力已经提高了很多,他总还是怕有意外。


    清理消毒完了,他压着了一团棉花止血。


    穆从白一动不动凝视着司越珩,他的手被司越珩握住,掌心处压了司越珩的四根手指,指尖按着他手心的皮肤有些痒,可是他一丝一毫都没动,让那异常的痒钻进掌心,随着感官窜遍了全身。


    “好了,今天别碰水,知道吗?”


    司越珩松手,血已经止住了,他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睡觉去。”


    穆从白紧紧捏起了掌心,喉咙用力干咽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用另一只手裹住了手背外面,像要把什么留住。


    他回到房间躺上床,平日的中午司越珩都会来他房间,和他一起睡午觉,可是今天他等了很久司越珩都没有来。


    想着他叔叔是不是在生他的气,还是又去和那个宁屿杰说话了,最后到该去上课的时候,他都没有睡着。


    他下床去找司越珩,结果司越珩趴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到司越珩背后,司越珩睡着了手里还抓着手机,不知道睡着前在看什么。


    他只犹豫了半秒就伸出手,指尖擦着司越珩的手背,皮肤相触的一瞬间,又有了过电似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他仿佛已经习惯了,动作没有停顿,轻轻抽走了司越珩的手机,拿过来熟练地输入密码。


    手机打开,跳出的页面是购物的软件,内容是一双球鞋。


    司越珩一点不懂惊喜,前几天就问他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他答不出来司越珩就自己替他想,最后说以前认识像他这么大的男孩都喜欢球鞋,要给他也买一双贵的。


    穆从白看到价格不菲的球鞋勾起了嘴角,他把手机放回到桌上,弯下腰贴在司越珩耳朵轻声说:“叔叔,我去上课了。”


    司越珩的眼皮动了动,微眯开眼向他望来,迷离不明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身体,直接落在他心上,让他心跳重重的一抖。


    他没由来的,也没思考过,身体越过了他的大脑,擅自地贴过去蹭到了司越珩的脸,趁着离开的动作触他的唇碰到了司越珩的脸,一触即离。


    可是他像干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心脏狂跳不停。


    “几点了?”


    司越珩睡得迷糊,撑起来时穆从白已经退开,他拿起手机看时间,瞬间清醒,“你要迟到了,还不走?”


    穆从白还盯着司越珩的脸,一侧睡得压出了红印,另一边像是也沾上了什么。


    他突然扑过去抱住司越珩,光明正大地贴着他叔叔的脸蹭了蹭,旋即松开。


    “叔叔,我走了。”


    “小心手不要碰水。”


    司越珩喊完,院子里的自行车铃声响了,他知道这是穆从白在回答他。


    接着他想了想之前在做什么?半天没想起来,反倒打起了哈欠。


    算了,他转身走去穆从白的房间,睡起了回笼午觉。


    接下来几天,在李绍忻的指导下,宁屿杰正式开始了直播带货,但他实在是不会说话,连照着写好的词都念得像结巴。


    不过见惯他们翻车的网友反倒觉得有意思,尤其搭配上他的“男色”,效果拔群。


    宁屿杰就这样正式成为了新的特约主播,他机械的动作与台词也成为了新的特色,格外受欢迎。


    司越珩见到这个结果有些意外,认识了宁屿杰三年,他一直以为宁屿杰是一个比较内向,不愿与人交流的人,他还很担心宁屿杰过两天就会播不下去。


    现在他才发现宁屿杰只是单纯的不擅长说话,实际性格挺外向的。


    而他虽然不直播了,但没事的时候,小宋忙不过来也会去帮帮忙。


    今天他翻完了最近的稿子,又去帮忙,结束后宁屿杰说要感谢他,让他的藕粉这么快卖完,晚上请他去家里吃饭。


    因为是周末,直播时间在下午,他没有多想答应了,约会了时间,他先回家去接穆从白再过去。


    穆从白在家写作业,司越珩说要去给小宋帮忙,他表面什么也没有说,但直播间一开就立即去看,监督了全程没有司越珩出镜。


    可是他还是没有觉得满足,想到司越珩就在镜头的外面,可能还一直看着宁屿杰,他更不满了。思绪从司越珩有没有看宁屿杰,到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像宁屿杰一样,又高又那么壮。


    司越珩到家时听到了屋里的声音,进门看到穆从白抱了一个半米长的冬瓜在举高。


    他停在门口欣赏了两秒穆从白就发现他了,立即像是做了坏事被他撞见,连忙把冬瓜抱去厨房,然后回房间装作写作业。


    所以,刚才崽是在干嘛?


    司越珩想了想穆从白举着那么大一个冬瓜的模样,没忍住笑出来,进去走到穆从白旁边,盯着打量遍了他全身,又笑了一遍问:“穆小狗,你刚才干嘛?冬瓜惹你了?”


    穆从白握着笔坐得笔直,像是在专心写作业不理他,实际半天一个字没写。


    “不说算了,今天出去吃饭,快去换衣服。”


    穆从白终于不装写作业了,转过头看着司越珩突然委屈,扔了笔先贴过去抱住司越珩,蹭着他的胸口说:“叔叔,我想你。”


    “想个屁,我才出去一个小时。”


    司越珩一巴掌盖着穆从白的脑袋,把崽推开了说:“换衣服去。”


    穆从白脑门对着他的心窝钻了几下,终于放开他回房间去换衣服。


    司越珩靠着书桌,看到穆从白走出去才拿起桌上穆从白的手机,穆从白设置了他的指纹解锁,他一点就打开,找到穆从白最后看的软件。


    是搜索网页,最后的搜索内容是:怎么才能长出肌肉。


    他终于明白穆从白为什么给冬瓜举高高了,又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穆从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T恤只套进去了两只手就跑过来,看到他拿着他的手机,两只眼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生出了脾气,要凶不凶地瞪着他。


    “我——”


    司越珩说不出笑的不是你,因为他一开口又笑起来,穆从白生气地把衣服套进去,直挺挺愣在那里瞪他,满眼都是“你不哄我就要生气了”的意思。


    不知道这一个小时他家崽是受了什么刺激,突发奇想想长肌肉。


    司越珩走过去,掀起了穆从白的衣服,小崽子是真的有肌肉的,甚至能看到一点腹肌的轮廓。


    他上手摸了摸手感还不错,穆从白一个激灵把衣服扯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手却被盖在了里面。


    “害羞啦?”


    司越珩觉得穆从白这模样可爱极了,手还在衣服下面捏了他几下,笑着说:“别着急,你现在还在长高,等你长大就有了。”


    “我才不是——”


    穆从白说了一半突兀停住,终于松开衣服把司越珩的手扔出去,转身跑去了厕所。


    门一声重响关上后,他才在门后红透了耳朵,然后漫延到了整张脸。


    作者有话说:


    姨妈肚子痛,过两天再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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