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
入夜, 周遭静寂，宋听欢躺在床上，屏息凝气, 不错过屋外一丁点的动静。
宋明理下午的时候就出去了, 一直都没有回来, 傍晚的时候，曹芸和宋伟也出门了。整个屋子里, 眼下就只有她一个人。
不多时, 楼下传来响动。
“我知道了，多谢哥几个。”
是宋伟的声音, 他明显是喝多了。
她听着对方虚浮的脚步声, 先是上了楼, 进了厕所，抽水马桶的声音响起, 继而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的房间。
宋听欢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下意识地，她转头看桌上的白瓷杯。
“啪嗒——”
反锁的门锁被旋开, 宋伟含糊的声音响起, “婷婷妹妹，睡了吗？”
宋听欢早已经从床上起来, 躲在距离门口最近的衣柜旁。她将枕头塞进被子里，拱出人高的样子, 昏暗的房间里，宋伟果不其然朝床边走去，“婷婷？”
他靠近, 摩挲着床边, 抚上隆起的被子, 整个人覆盖上去，“婷婷，给哥亲一下，就一下。”
宋听欢躲在门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恶心，太恶心了。
她忍着身体的不适，在宋伟的污言秽语里慌忙跑出房间，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必须抓住！
手里还拿着片薄白的瓷片，是她手边唯一可用的利器，宋听欢快步下楼的时候手心被瓷片割伤，她忍着疼，向门口奔去。
身后响起宋伟的声音：“谁？”
他依然迷迷糊糊，脚步却已经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宋听欢紧张害怕到极致，手心蜷紧，有蜿蜒的血线顺着手背滴落在地板上。
触到防盗门锁的一瞬，她像只终于冲破牢笼的鸟。大力推开沉厚的铁门，外界的冷空气涌进来。
可也仅仅是一刹，肩膀就被扣住。
“妈的，居然敢跑，看老子不弄死你！”
身后响起宋伟染了浊气的声音，宋听欢直直被掼在墙上，肩背吃痛。
宋伟轻嘶了声，一摸脸，满手是血。他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才看到宋听欢胸口起伏，手中死死扣着的薄白瓷片，细白的手腕上沾满血迹，瓷片上也沾了血。
“妈的！”宋伟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老子今天非上了你！”
他欲欺身而上，却被宋听欢捏着的薄白瓷片生生唬住，平素里看起来温软无害的女孩子，手上沾着血，乌黑眼底冷凝霜色，血珠顺着她的手腕滑下来，滴落在地，星星点点绽开，红得刺眼。
“宋伟，你要是不怕死，你就试试看。”宋听欢双手捏着瓷片，直直指向宋伟，“你敢碰我一下，我就会用一万种方法割断你的喉咙。”
宋伟蓦地笑了，看向她的目光森然，“想死啊。”
他靠近一步，宋听欢举着瓷片的手腕轻颤，又一步——
“就算死，也得先——”
“嘭——”
掌心被瓷片割得生疼，呼吸失序，几近窒息的一瞬，防盗门被大力掼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破门而入，抓着宋伟的后颈，直直将他整个脑袋撞向对面的墙壁。
咚——
一声惨叫，雪白墙面涂染鲜红，汩汩的鲜血顺着宋伟的额角流下来。
走廊上应声灯的白光泄进来，映亮少年冷硬的下颌线，唇角抿得锋锐，修瘦指骨成拳，挥起落下，空气里便响起骨骼错位的声音。
宋伟又一声惨叫，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继而拳拳到肉，伴着痛苦的□□。
看着宋伟几乎像一块破抹布一样摊在地上，宋听欢才渐渐回过失神，她乌润的眸子里浸满泪光，视线里的少年弓着背，一身黑衣，于这样的深夜却如天神降临。
宋听欢开口，声线哑涩，“江遇。”
细微的两个字，如蚊讷，江遇挥起的拳头滞在半空中，他缓缓转头，湛黑眼底戾气满溢，煞然若修罗。
宋听欢的眼泪一霎涌出，惊惧、害怕、绝望交织，薄白瓷片应声落地，摔得四分五裂，她不管不顾直直扑进江遇怀里，黑色的冲锋衣还沾染着秋夜的寒凉，少年的胸膛却滚烫。
“江遇。”
极轻的两个字。
江遇抬手，扣住宋听欢轻颤的肩膀，将纤细的女孩子全然护在怀里，“我在。”
“江遇。”
“我在。”
“江遇……”
“我在……”
她喊一声，他便应一声，不厌其多，不厌其烦，回应她所有的无助、不安、恐惧、难过和思念。
*
凌晨两点，宋听欢和江遇从派出所出来，宋伟因为受伤被送到了医院，宋明理和曹芸则被扣在了派出所。
事情的来龙去脉方才在做完笔录的时候已经说得一清二楚，宋明理一家三口涉嫌非法拘禁，将被立案侦查。
但宋听欢清楚，他们所犯的罪可不止这一项，这次进去，这口牢饭他们吃定了。
眼下已经渐入深秋，陵城的昼夜温差增大，宋听欢和江遇安静地走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
江遇仍旧一言不发，宋听欢垂眼看他缠了纱布的手。
她自己的右手也缠着纱布，江遇伤在手背，因为揍宋伟擦伤了骨节，而她的在掌心，伤口更深。
宋听欢用受伤的右手轻轻碰了下江遇的手背，江遇垂眼看她，宋听欢弯起一个笑，“要不要拍个照片留念？”
她抬手，挥了挥自己被包得略显圆滚的手，“难得凑出一个同款。”
江遇沉默。
方才在医院还因为包扎伤口哭鼻子的人，这会儿到笑得开心。
可他笑不出来。
今晚如果他再晚来一步，会发生什么？
江遇根本不敢去想。
宋听欢看他依旧紧抿着唇，她知道江遇在自责。
“就算你没……”
想安慰的话甫一出口，宋听欢就被江遇扣着后脑按进怀里，她听到头顶少年闷闷的声音，“对不起。”
宋听欢抓着冲锋衣的布料，硬挺的面料在她的指尖一点点变形。
她不怪江遇。
说到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宋明理一家，他们才应该接受制裁和惩罚。
“哦，我接受。”宋听欢仰起头，看江遇濯黑的眼睛，“我接受你的道歉，为了表达你的诚意，能给我笑一个吗？”
一个全然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姑娘。
江遇扯起唇角，却没有笑意落在眼底。
“笑的真难看。”宋听欢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抵在他的嘴角，“再弯一点。”
江遇默不作声，也不阻止，任由宋听欢摆弄。
她在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惊惧和后怕，冲淡难过伤心的情绪，冲着他笑，半点不想他担心自责。
“现在呢，笑得好看一点了吗？”江遇垂眼问。
“一般般吧。”
“那怎么样才算好看？”
“笑成如花那样的吧。”
“那样叫好看？”
“我觉得好看。”
“行，我努力。”
触上江遇眼底的认真，宋听欢一瞬笑出声，她埋头抵在少年的胸口，冗杂沉晦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眼角有湿意淌下。
“江遇，谢谢你。”
闷闷的一句话，很轻。
*
这是宋听欢人生中第一次开房，虽然早已经习惯了和江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酒店这样的地方还是让她无比拘谨。
江遇：“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公安局。”
宋听欢点点头，又看向客厅里的沙发，“你可以吗？”
刚才在楼下大厅，江遇原本是要两间房的，是她急急开口，说“一间”。然后在前台惶惑不解犹豫警惕的视线里，江遇轻咳了声，要了套间。
但即便是套间，也只有一张床。
“要不要让酒店加张床？”宋听欢问。
“不折腾了，睡不了多久。”
“哦。”
宋听欢垂下头，她知道江遇在看她，“那我去睡了。”
“嗯，我就在客厅，害怕——”
“我不怕！”截断江遇的话，宋听欢头都没抬，转身就进了卧室。
门被关上，她靠着门板，轻轻舒了口气。
肩膀被扯痛，宋听欢轻嘶了声，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没说，这会儿才发觉肩背火辣辣地疼。
“怎么了？”
隔着门板响起江遇的声音。
“没。”宋听欢掩饰，着实没想到这房间的隔音居然这么差。
明天她就去买点药膏擦一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江遇：“那，晚安。”
宋听欢：“晚安。”
但宋听欢却失眠了。
后背疼得没办法沾床铺，她不得不趴睡，可这样的姿势又会牵动手心的伤口。
身体不舒服，心里也沉甸甸的。
后续大概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宋明诚那边肯定是瞒不住的，她已经可以想象宋明诚知道这件事件后的愤怒和自责，希望不要影响到他的身体。
江遇也不能一直留在陵城。
之前在做笔录的时候宋听欢才知道，宋伟的确是给江遇发了信息询问银行卡的密码，但江遇却不是因为这条信息才来的陵城。
难怪他来得这么快。
自从江遇升高三之后，他们俩的聊天全部都集中在夜晚十一点以后，起初是她主动，之后渐渐地，就成了江遇主动。
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但宋明理拿到她的手机之后，许是看到了她的置顶联系人，猜测江遇的重要性，又研究过他们的聊天内容，于是第一晚，宋明理就借着她的身份主动敲了江遇。
江遇说，第一次他并没有意识到，但昨晚依然如此，他便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
彼时江遇坐在椅子里，面对民警的询问，偏头看了眼她，“在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到我的前提下，她不会主动联系我。”
原来，江遇知道她渐渐不主动联系他的原因。
手臂被枕麻了，宋听欢想要翻身，却不小心牵动了肩膀，她忍着疼没叫出来，小心翼翼地避开红肿的地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宋听欢翻身的动作一顿。
“不舒服吗？”
隔着门板，江遇的声音再度响起。
宋听欢半边身子还悬着，她艰难躺平，深呼吸，“没有。”
门外沉默半晌。
“你已经翻了六次身了。”
“……”
“宋婷婷。”
“嗯？”
“要不要聊聊？”
良久，宋听欢回了一个字：“好。”
她让出半边床，规规矩矩躺在靠窗的一侧。江遇只沾了个床边，两米的大床中间完全还能再睡下两个人。
“书棠阿姨最近怎么样？”
“情绪稳定下来了，家里的老管家寸步不离地看着，应该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做伤害自己的事。”
“江衍哥呢？”
“老样子，时好时坏。韩晶晶真的烦死了，每周一次的视频，她自己能说全场。”
宋听欢抿唇笑，她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
有点滑稽，但也有点难过。
“一亮学长是不是快要艺考了？”
“嗯。”
“我听说秦老师——”
“宋婷婷。”
江遇转过头，房间里亮着暖黄色的壁灯，温软的光落进他湛黑的眼底。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问关琳琳、李阔、周以泽、韩书铭——”
她问了所有人，唯独不问他。
问问他好不好。
宋听欢抿唇，他们还是谈到了这个话题上。
她仓促转学，所有的解释也不过一条短消息：对不起啊，我可能没办法回江北了。
西洲岛的那个夏夜，她曾默默许愿：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人，果然不能贪心。
佛祖知道了，都要降下惩罚。
“关琳琳挺好的，上一次的月考成绩550，还有两年的时间，足够她冲击海大。但她也不一定真的还惦记老韩，我听说她和高一的一个学弟打得火热。”
江遇自顾开了口，有些无奈，也有些赌气，但还是很认真地告诉了她她所关心的。
宋听欢压下眼底的难过，“你好八卦。”
这一点也不像他，关心一个高二学妹的成绩，还掌握人家的感情状况。
“你难道不想知道？”江遇反问。
“想。”心尖涌起热意，宋听欢抬眼看身边的男生，“可是这些，琳琳有跟我讲诶。”
江遇：“……”
“江遇。”宋听欢喊他的名字，格外温软，“你呢？”
“年级第一、帅得没边、没有对象。”
冷冰冰的十二个字，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啊，还真是一点不谦虚。
宋听欢没忍住，笑出声，牵动肩背的一瞬轻叫出声。江遇倏然转头，才发现她的异样，“怎么了？”
“没。”
江遇的视线在她肩膀一掠，已然猜出了八.九分。
宋听欢小声解释：“没什么，一点点疼，不严重，所以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我才没说。”
江遇却不信，他开口，极轻的问句：“我看看？”
生怕自己唐突，冒犯了她。
四目相对，宋听欢藏在头发里的耳尖一点点烧红，她小声拒绝：“不……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57 ? 057
◎“要么？”◎
翌日, 天刚刚亮，宋听欢就来了医院。
宋明诚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还不能长时间下床走动, 医生说大约年底的时候才能出院。
远远的, 宋听欢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宋明诚气急败坏的声音：“畜生！畜生！”
她连忙加快步子, 一路跑了进来。
病房里杯盘狼藉，小米粥被泼洒了一地。
宋明诚的助理尴尬地站在一旁, 看到宋听欢, 如临大赦。
“婷婷，你……你帮我劝劝宋总。”
宋听欢猜, 宋明诚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宋明理一家做的事情。
她俯身, 将落在地上的盘碗一样样收进垃圾桶,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玻璃碎片擦过垃圾袋的窸窣声。
半晌，宋听欢起身, 将垃圾袋收口递给宋明诚的助理，“李叔叔，麻烦您帮忙扔一下。”
“不麻烦, 应该的。你和宋总——你们, 慢聊。”
病房里只剩下宋听欢和宋明诚两个人，宋听欢走近, 偏头，看着宋明诚, 眉眼漾起笑：“爸爸，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有一次我去公司找你，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小姐姐们凑在一起, 她们一边翻偷拍你的照片, 一边压着声音尖叫, 说宋总好帅。”
宋听欢微顿，“你说，你刚刚发脾气的样子，如果被你的迷妹们看到了，是不是很幻灭？”
宋明诚沉默，面上还有些不自然。
宋听欢在他身边坐下来，缓缓伏在他的胸口，像小时候一样，她小时候总喜欢趴在宋明诚的胸口睡觉。
不过宋明诚下腹有伤，宋听欢并不敢真的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她开口，声音轻软，像在撒娇，“爸爸，你赶快好起来吧，今年过年，我想回凌水镇。”
宋听欢就出生在凌水镇，那里才应该算是她真正的家乡，一处山明水秀的江南小镇。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鱼，你都很久没有给我做过了。”她声线里染上了一丝抱怨，“还有虾仁豆腐汤、笋尖炒肉、油烧海蛤……”
她像个贪吃鬼，把自己从小到大喜欢吃的东西逐样说了一遍。宋明诚终于出声，哽咽地回了一个字：“嗯。”
宋听欢起身，弯着眼睛，“爸爸，你从前常常说，做人要吃一堑长一智，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才会成长。我受了一点委屈，认清了身边的一些人和事，挨一次打学一次乖，虽然这个过程有些艰难，但你的婷婷，长大了，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长大了，不会再是那个有点傻乎乎的小姑娘了。
知道了遇事谨慎，沉着不慌，懂得了揣度人心，明理辨人。
宋明诚靠在床头，眼底涌出水光，女儿长大了，原本是该喜悦的，可他自责、愧疚、悔恨、愤怒，所有的情绪在胸中横冲直撞，却又被女儿的温软熨帖。
“婷婷，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宋听欢看着宋明诚眼角的泪，上一次爸爸落泪，还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爸爸，我不委屈。我一直想要长大，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我愿意的。”
隔着一道门，江遇安静地站在走廊上，手里拎着刚刚买来的早餐。
宋听欢的话一字不落入了他的耳中。
江遇垂眼，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领口，抵在下颌。
长大吗？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她永远做个傻乎乎的小女孩。
*
江遇是在三天之后回的江北，他不许宋听欢送，自己上了计程车。
宋听欢站在人潮熙攘的街口，看着蓝色的计程车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
不舍吗？
当然。
临别时不过一句：“你不许再这么跑来了。”
也是昨晚宋听欢才知道，江遇来陵城的那天恰逢江北九校联考。
江遇眉眼沾笑，“肯定啊，我还要回去考状元呢，哪能天天到处溜达。”
宋听欢弯眼。
江遇了解她，懂她，也知道她最担心害怕什么。
那些来不及也没办法宣之于口的思念，一字一句都被彼此生生被压在喉咙口。
哪怕一个语气词，都担心成为彼此的负累。
笑一笑吧，至少他想起她的时候，都是开心微笑的样子。
“笑的真难看。”江遇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角。
宋听欢看到他眼底的笑，以及藏伏在笑意下的不舍。
“这样呢，好看点了吗？”她歪头。
“不好看，没救了。”
“哦。那算了，你回江北吧，那里肯定有笑的好看的。”
“那不行。”江遇收回手，眸光却未偏，“我已经被你带偏审美了，就喜欢丑的。”
他好烦。
烦得她有点想哭。
宋听欢吸吸鼻子，“你还走不走，烦死了。”
“宋听欢。”
很轻的三个字，江遇念得认真，也鲜少这样郑重地叫她的名字。
“两年。”
“什么？”宋听欢不解。
“没办法，有些人太招人了，丝毫不给人安全感，我得先定个名分下来，不然以后还要重新排队。”
“……”
“敢不敢和我做个约定？”江遇问。
“两年，我们各自尽最大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两年之后，你给我个名分。”江遇叹了口气，“不然这漫长的七百天，我怎么熬。”
又是他一贯的不正经。
宋听欢微微歪头，试图从这点不正经里捕捉到正经认真的那部分。
大抵是在宋明理家的经历真的让她一夜成长，宋听欢在认真思考江遇的这个提议。
人生无常。
世事无常。
即便是手足兄弟都可以利用算计，才十七八岁的他们，真的可以这样信任和交付吗？
“可是——”宋听欢微顿，“你怎么保证两年之后，我们还没有变？即便没有变，我们就一定会是在同一个目的地吗？万一，我们走散了呢。”
这样的话，好煞风景。
理性过后，宋听欢想要收回，却听江遇说：“不会。”
江遇挑起她脸颊边微乱的碎发顺在耳后，认真地回应她的犹豫和不安，“不会，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记得答应我的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我会竭我所能，平山覆海，奔向有你的地方。
“不答应？”这一回，换江遇不安。
宋听欢低眼，再抬眼时，乌润眼底笑意盈然。
她才十七岁，她想要赌一把，试试看。
宋听欢踮起脚，小声在江遇耳边回应道：“两年。”
触上江遇眼底微亮的眸光，宋听欢又补了一句：“万一你迟到了——”
“什么？”
“毕竟我太招人了，你自己想办法排队去吧。”
“行，还给排队就行——”江遇揉上她的发顶，“不会迟到的。”
*
送走江遇的第二天，宋听欢也回了学校。
闫玥问她身体好点没有，宋听欢点点头，好多了。
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轨，学校、医院、家，三点一线。
她拼命学习，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不确定那个目的地在哪，她只想努力做到最好，这样在未来的某一天，才有资格和能力从容抵岸。
临近新年的时候，宋明诚终于被准许出院，父女俩没有回在陵城的别墅，就暂住在三中旁边的公寓里。
公司里宋明诚手下的几个高管过来探望，几人围坐在沙发边聊着宋听欢听不太懂的话题，她点开手机，翻到微信的联系人列表。
和江遇的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三天前。
江遇给她拍江北的初雪，纷纷扬扬的雪花给整个勤德勾勒银霜，她听见视频里李一亮的声音：“草，谁！谁打老子！”
嘭——
一个雪球盖在了镜头上，视频戛然而止。
陵城的冬天从不会下雪，她好想回江北去看看。
但真的回去了，又会害怕，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金盔铁甲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悉数瓦解。
联系人列表里亮起红点，是关琳琳发来的消息。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凭什么凭什么！】
宋听欢：【怎么了？】
关琳琳：【你不知道吗？】
关琳琳：【江遇的保送资格被取消了】
保送？什么报送？
他不是说要考状元吗？
而且，为什么会被取消？
宋听欢没胡乱猜想，直接给关琳琳拨了个电话。
听筒里，关琳琳怒气未消，“真的气死我了，凭什么取消江遇的保送资格！就因为他背了处分？啊啊啊啊啊，我不服！我代表勤德2300人表示不服！”
宋听欢这才知道，上一次江遇赶来陵城的时候，恰逢江北高三年级九校联考，江遇在下午考语音听力的时候，不顾监考老师的阻拦，直接离开考场，被记了处分。
这件事江遇从头到尾只字未提，如果不是关琳琳今天怒气难平，宋听欢还被瞒着。
挂断关琳琳的电话，宋听欢给江遇发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遇：【什么？】
宋听欢一点圈子不兜：【保送的事】
她盯着对话框，看“正在输入……”持续了整整三分钟。
而跳进视线里的绿色小气泡竟只有短短几个字——
江遇：【哦，可能天生状元命吧】
他还在跟她嬉皮笑脸插科打诨，他知道她现在有多难过多自责吗？
宋听欢对着手机放话：“江遇，我生气了！”
半晌，少年温沉的声音也自听筒里响起：“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抱歉，没办法去陵城陪你了。”
宋听欢的眼泪一瞬涌上。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所其他的，都交给他。
宋听欢低头打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想上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吗？想来哪就来哪吗？你不要——】
她说不下去了，她好难过啊。
她怎么舍得对这样的江遇恶言相向呢。
绿色的小气泡再度跳进来，宋听欢点开，依旧是江遇从前懒洋洋的声音，“没办法，只能给你考个状元了。”
谁要他的状元！
她才不稀罕！
眼泪直直砸在手机屏幕上，晕湿了又一条语音。
还是那么不太着调，慢悠悠地问她：“数学满分，理综295+的状元，要么？”
作者有话说：
要！
一丢丢红包。
58 ? 058
◎从未食言。◎
宋听欢和江遇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 从三天一次，变成五天一次，然后一周一次。
他们谁都不提近况, 不问对方, 聊天内容也不过是一张照片抑或一道练习题引发的三言两语。
他们又一次达成了难得的默契。
入夜, 宋听欢再一次对着手机发呆。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是江遇刚刚给她写的解题步骤, 少年的笔迹依然凌厉, 那么复杂的题目，他只列几个公式, 不过三五步, 即点出关键。
江遇, 或者……我们还是别联系了吧。
至少在他高考前，都不要联系了。
宋听欢承认自己又怂了, 她害怕在某一个她不知道的瞬间，再次影响江遇。
直接一点，果断一点。
反正他们还有两年之约。
腹稿打了无数遍, 几个字磕磕绊绊, 删删减减，却迟迟发不出。
先别联系了。
暂时不联系了。
可是她舍不得。
她又贪心地舍不得, 变成了她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既要又要。
同一时间的江北, 江遇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正在输入”的字样迟迟未消，消息也没进来, 他大半张卷子都要做完了。
这段时间江遇能感觉到, 宋听欢在刻意疏远他, 他大概能猜到这其中的原因。
就像现在，明显是又纠结了，他得表个态。
宋听欢反反复复纠结了许久，自己的消息没发出去，江遇的消息却跳进来了。
江遇：【做题了，回聊】
宋听欢长长舒了口气。
那种被人做决定的感觉似乎并没有很糟糕。
她删掉输入框里碍眼的几个字，回复：【好，加油】
*
春节的时候，宋听欢和宋明诚一起回了凌水镇。
宋家的祖宅还在这里，只是许久没有人住，来之前宋明诚已经让人提前打扫过。乍然回到出生的地方，宋听欢新鲜又雀跃，繁忙的乡野生活冲淡了心里的纠结和迷茫，她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这样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也没有时间去想江遇。
除夕夜的时候，宋听欢偷偷喝了一点米酒，万家灯火团圆夜，总会勾起些愁绪。
她趴在桌子上发呆。
宋明诚的腿脚还不利索，日常的行动基本都要靠轮椅，他陪宋听欢坐在桌边，昔年在他身边咿呀学语的小娃娃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在想什么，要不要和爸爸聊聊？”
“我……”宋听欢张口，又咽下想说的话，她不太敢让宋明诚知道江遇的“存在”。
那种不是作为孟书棠儿子的存在。
“没有，就是——有点困了。”
“婷婷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宋明诚靠进轮椅，“让爸爸猜猜啊。”
宋明诚故作玄虚，宋听欢忽然就有些紧张，“爸爸，我……”
“是不是因为那个来陵城的男孩子。”
“……”
宋听欢本来就因为喝了米酒有些脸热，眼下直直被宋明诚说破，怎么可能不尴尬。她偷偷瞥一眼宋明诚，又极快地低下眼，纤长的眼睫眨啊眨。
“爸爸，你……知道啊。”
“你当爸爸傻吗？”
宋听欢抿抿唇，不说话了。
宋明理一家还被关在看守所里，事情闹得那么大，宋明诚应该早就知道事发的那天江遇来陵城了。
“现在呢，要不要跟爸爸说说？”宋明诚征求宋听欢的意见。
宋听欢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开口：“爸爸，空间和距离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两个人变得越来越陌生？”
大家在不同的城市，每天做着不同的事情，当仅有的那点话题和关联渐渐稀薄，是不是就会疏远？
变成……熟悉的陌生人。
这段时间，她总被这样的问题困扰，那些万一总周而复始地盘旋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宋听欢想从宋明诚那里得到一点答案，给自己解惑。
她看着宋明诚开口，听他说：“人与人之间，的确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变得疏远。”
真的啊。
真的么……
“但是婷婷。”宋明诚看向宋听欢，眸光温和认真，“真正让两个人形同陌路的是这里。”
他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只要你这里没有放弃，你们就不会走远。至于其他——前路未定，承诺尚早。”
宋明诚微顿，“爸爸这样说，你明白吗？”
良久，宋听欢点点头，“爸爸，我懂了。”
宋明诚也在心里轻轻舒了口气。
打从妻子过世，这个女儿就是他一直带在身边，他看着她从豆芽高的小姑娘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样子，有了喜欢的男孩子，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小姑娘总觉得自己不能帮他分担，是他的累赘，可不知多少个日夜，每每从外应酬归来，一身疲惫，看到房间里酣然入睡的小小一只，总让他生出莫大的安慰。
辛苦劳碌是应该的，这样他才能给他的宝贝提供更优渥的生活。只是世事无常，人生变数且多，他不知道能陪女儿走到哪一段。
老父亲心中甚慰，却也忽然生出些难言的悲凉。
*
高二的生活简单枯燥，像南省这样的教育大省，更是卷王中的王者。宋听欢知道自己不是搞竞赛的料，干脆一头扎进备战高考的大军里，没日没夜地刷题学习。
她和江遇的联系没断，但不多。江遇不怎么讲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很多事宋听欢都是从关琳琳那里知道的。
关琳琳：【江遇可真牛逼，市一模又是第一，这妥妥状元了吧】
关琳琳：【江遇二模居然不是第一】
关琳琳：【离谱.jpg】
关琳琳：【耳朵，你敢信，这是三模的成绩？】
关琳琳：【牛逼，厉害，大神收下我的膝盖！】
消息下跟着一张红榜，
1.江遇 732分
2.Xxx 712分
……
宋听欢一直知道，他很厉害，非常厉害。
有灵活的头脑，有超越同龄人的心性和智慧。
关琳琳：【这成绩，考江大跟玩的似的好嘛！】
关琳琳：【流下羡慕的泪水.jpg】
江大吗，宋听欢不知道。
他们上一次聊到这个话题还是在一个月前，就是江遇二模之后。
江遇问她最近怎么样。
她回：有点忙。
江遇：【压力太大？】
宋听欢：【嗯】
江遇：【别紧张，放松一点】
宋听欢：【嗯】
宋听欢：【我要看书了】
江遇：【好】
聊天没有几句，宋听欢也不是真的忙。
只是她从韩晶晶那里听说江衍的情况似乎起起伏伏，江遇这段时间一直在学校和医院两头跑。
她想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
五一节前的最后两天，三中组织期中考，最后一门考完，宋听欢从教室出来，太阳光依然耀眼，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
抱着文具袋走出校门，宋听欢就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拦住。男生穿白色的宽松T恤和黑色长裤，手里还拖着颗篮球。
宋听欢有一瞬恍惚，驻足多看了一眼。
“你好，宋听欢，我是高三二班的姜源。”
声音不像，江遇的声音更低更好听。
长得也不像，皮肤没有江遇的白，鼻子没有江遇的挺，连头发也没有江遇的顺。
宋听欢沉默。
“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我有喜欢的人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停落。
姜源微怔，随即笑笑，“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不用这么说。”
“不是。”宋听欢抬起头，乌软眸底很认真，“我有喜欢的人，”
“你那个传说中数学满分，综合295的男朋友？”
“……”
这个借口宋听欢在陵城三中的这一年也断断续续用过几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不靠谱了，竟渐渐被传成了一个“谎言”，转学生宋听欢拒绝追求者的托词。
“真有这种人存在？”姜源用手指转着篮球，显然不信。
宋听欢抿唇，眼底漾起温软，却也并不打算再多做解释。
“抱歉，我赶车。”
说着，她径直向马路对面走去。
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宋听欢揉揉眼睛，一定是她看错了。
搭车、回家，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宋听欢遇见一对年迈夫妇。
是曹芸的父母，之前他们也找来过，想让宋明诚出面，轻判宋明理一家。
“宋家姑娘，看在那是你亲叔叔亲婶子亲表哥的份上，你就跟你爸说说，让他网开一面。”
宋听欢沉默，再开口时声线温淡：“法律自有裁夺，公道自在人心，你们与其来找我爸，不如以后探视的时候劝宋明理他们在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嘴巴这么坏！”
“还不走吗？”宋听欢拿起手机，“再不走的话，我就报警了。”
老夫妇被吓退，宋听欢转身进了小区，心情一瞬荡到谷底。
走了一小段路，她下意识转头，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不自觉升起警惕，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走进单元门，手机屏幕亮起。
江遇：【考完了？】
宋听欢弯眼。
【嗯】
【660保底】
江遇：【超棒.jpg】
还是他们俩惯用的表情包，软萌的小兔子。
江遇发来一张照片，宋听欢点开，居然是秦叔侠。他正站在操场上，手里举着个喇叭，两侧是一脸哀怨的学生。
宋听欢还看到了梁识熠的一张侧脸。
即便照片无声，宋听欢也知道秦叔侠在说什么，她没忍住笑出声。
袋鼠跳，老秦每一届学生心中的痛。
江遇：【开心了？】
宋听欢微怔，心尖有一瞬的敏感，可屏幕上的照片却倏地被撤回了。
【？】
江遇：【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逗留】
宋听欢：“……”
屏幕上的那句“开心了”还是让宋听欢有些恍惚，好像江遇知道她不开心，而她现在，心情好像是好点了呢。
【我没有不开心】
【我超级开心】
江遇：【嗯】
*
第二天早上，宋听欢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她迷迷糊糊接起来。
一个陌生的男声：“是满腹心事快要藏不住的小仙女吗？”
宋听欢：“……”
但也仅仅是一霎，宋听欢就想起来了，西洲岛的那个夏夜，江遇没有说完的话。
“请问您是？”
“哦，有你的快递。”
宋听欢连洗漱都顾不上，套了件外套，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就往门口跑，厨房里响起宋明诚的声音，“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去？”
宋明诚的腿恢复得非常好，已经可以完全摆脱轮椅和拐杖，只是走路还有些跛。他正在厨房，给宋听欢做长寿面。
“我下楼取个快递。”
走廊里响起宋听欢轻快的声音。
宋听欢跑下楼，迫不及待地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东西，长长的一个卷筒。
她抱着东西上楼，悄摸摸地回到房间，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外包装拆开。
硬质的卷筒，里面卷着一幅画。
宋听欢将画纸一点一点抽出来，干净的纸面上用勾线笔绘着夏夜的海岛。
海浪浅涌，月光沙滩。
只有线条，没有颜色，一张添色图。
“你每年都画一幅给我吗？”
“生日愿望？”
那是她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江遇说：一年一幅，一言为定。
*
小区接口的转角处，快递员骑着电瓶车过来，“东西已经帮您送到了。”
“嗯。”江遇点点头，“谢谢。”
快递员：“不客气，你付了我钱，我也不是白跑。不过距离这么近，你干嘛不直接给她啊？”
江遇没答，只垂眼笑了下。
快递小哥皱眉。
不懂，不理解，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江遇抬眼看不远处的高楼。
“她不会想我出现在这里的。”
“啊？”小哥挠头，“你把人创了？”
江遇的视线仍然落在十二楼的那一扇窗。
宋婷婷一定不想他这个时候还出现在陵城，甚至连自己难过不开心，都不肯告诉他。
她不想他担心，他便会假装不知道。
她撒的谎，他来圆。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以及，这是一更，二更→
59 ? 059
◎遇见你。◎
六月八日, 高考结束的当晚，江衍的情况急转直下。
宋听欢是一周之后得知的这个消息，而那个时候, 江遇人已经在麻省。当地的一所医疗机构对江衍的病情作了综合会诊, 建议家属将人送至波士顿进行康复治疗。
忽然间, 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从一千公里变成了一个太平洋。
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她的白天变成了他的黑夜。
好几次, 宋听欢都从江遇的字里行间里感觉到他的疲惫, 她想给他打个电话，却不敢。
她怕自己一听见他的声音, 就会控制不住情绪。
她理智的告诉自己——不要影响自己, 不要影响江遇, 就像他们之前约定好的一样，做好自己的事。
其实, 麻省也挺好的。
那里有航天类最好的专业，他没有丢下最为珍视的家人不管，又可以离梦想那么近。
竟然是两全其美。
宋听欢吸吸鼻子, 在这份两全其美中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爸爸说, 真正让两个人形同陌路的不是时间和空间。
不就是一万公里么，她总能跨越的。
万一不能……
宋听欢想, 还是要试试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只专注自己。
宋听欢再一次知道江遇的消息, 是高考出成绩的那一天。
“不可能！我不相信！江北的状元就应该是江遇！怎么能是十二中那个……”关琳琳又生气又难过，到最后，也说不出十二中那个状元的任何不好。
人家就是状元, 铁板钉钉的七百二, 不仅是市状元, 还是江北所在的苏省的省状元。
而之前三模考出逆天732分的江遇，连苏省的一本线都没有够到。
589分。
语文：143
数学：150
综合：296
外语：0
关琳琳在电话里呜咽出声：“耳朵，我真的太难过了，这个状元本来就应该是江遇的，他才应该是江北的状元，苏省的状元。凭什么，凭什么嘛。”
宋听欢咽咽嗓子，眼眶一圈早已经红了。
是啊，那么好的江遇，那么优秀、那么厉害的江遇。
凭什么啊。
“耳朵，江遇是不是准备要复读了啊，他应该会复读吧。”
宋听欢沉默，半晌才接着关琳琳的话继续道：“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
“嗯？”
“他出国了，在波士顿。”
听筒里，关琳琳也忽然沉默下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宋听欢和江遇之间的事情，这一年，宋听欢或许没有再和其他人有频繁的联系，但她们两个却依然是日常无话不谈。
“出国了？那你们呢。”关琳琳问。
“他出国了，你呢？”
宋听欢垂眼笑，眼泪砸下来。
“我啊，好好学习呀。”
“耳朵。”
“琳琳，我没事，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宋听欢微顿，看着窗外清湛如洗的天空，“我想好了，我要考京大的外语系，以后当翻译。”
京大，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学。
现在，她或许有机会去够一够。
为她自己。
也为那个约定好的目的地。
她喜欢的男孩子只是暂时被一些事情绊住了脚步，可能没办法准时来赴约。
没关系啊，他不来，她可以去找他。
江遇，你说只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都交给你。
但我不喜欢等待，不喜欢被动。
所以，这一次，换我来走向你。
*
波士顿，深夜。
江遇站在围栏前，视域里煌煌灯火，再往远便是蜿蜒绵长的海岸线。
“真放弃了？”周以泽走上前。
他在纽约读书，三天前来的波士顿，来看江衍。算上时差，今晚是高考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
江遇转头，唇角扯起的笑，“不然呢？”
江衍的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但医生说之后起伏的概率仍然很大。
江衍在这里，孟书棠也在这里，他还能去哪？
周以泽不理解。
他没有这样的责任感，周家有他哥，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一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富三代。
“别怪我没提醒你，就宋听欢那样的，上了大学，一准被群狼环伺。”
“我说放弃她了么。”
“？”
江遇又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海岸线。
潮涌层叠，倾覆又退败。不知道远在万里之外的小姑娘在做什么呢？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回国，还要吊着人姑娘？”周以泽对这种行为极其不屑，“江遇，我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渣。你就不怕玩脱了，回头把人家女孩耽误了？”
“不吊她。”
“那你刚说得什么屁话？”周以泽要气死了，从裤包里摸出烟，敲一支出来，递给江遇。
江遇瞥一眼，摇头。
出来波士顿的时候，他试过这个东西，听说能解忧，但除了苦涩和喉头难忍的冲呛，别无他用。
宋听欢，肯定不会喜欢一身烟味的男生。
周以泽轻嗤，给自己点上。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遇沉默。
没怎么想，不敢想。
怕给她希望，又叫她失望。
还有一年。
可如果一年之后，还是没能如约走到她身边……江遇想起自己当初那句信誓旦旦的不会——不会迟到。
万一还是迟到了呢。
宋婷婷，如果我迟到了——希望那个时候，我还有追求你的权利。
周以泽倚着围栏，“江遇，你可想清楚了，就算高三这一年她不考虑谈恋爱，那上了大学呢？你凭什么让人家姑娘一直等你？”
“行，就算宋听欢是个脑子清楚的，没打算替你挖野菜，你就能保证你回去的时候人姑娘还是单身？万一她有男朋友了呢？哦，再往后，她还会有老公，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庭。”周以泽一点不介意在江遇伤口上撒盐，“而这一切，都和你江大少爷无关。从今往后，你就是人家生命里的一个过客，一陌生人！”
“而且你看啊，现在渣男那么多，万一她找的那男的还不是个东西呢？骗身又骗心，家暴还出轨，你也……”
江遇侧眸，定定看向周以泽，眸光森冷。
“你说，我现在把你从这里丢下去怎么样？”
“……”周以泽瞥了眼正下方火柴盒一样的汽车，咽咽嗓子。
半晌，一支烟燃完，他又贱嗖嗖开口：“行，那我就祝小学妹金榜题名，回头找个深情又专一的高富帅，三年抱俩，儿孙满堂！”
在意死了吧，难过死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咚咚咚——”
隔着落地玻璃，是孟书棠。
江遇转头，孟书棠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滑开玻璃门。
“阿遇，妈妈想，和你谈谈。”
*
高三的生活，简单枯燥。
宋听欢每天不是学习，就是在去学习的路上。
她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每天十几个小时不间断地学习，常常凌晨一两点还没有睡，五点又准时起床洗漱。
宋明诚看着心疼，也和她谈过：成绩尚可就行，何必这么拼呢。
彼时宋听欢眸底蕴着温淡的笑，她说：“有个朋友和我说过，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不让十年后的自己后悔。爸爸，我不怕辛苦，我怕十年后的那个自己，责怪甚至厌恶现在的自己。”
我想要在十年后，遇见更好的自己。
我也想在再遇见他的时候，我，是最好的我。
宋听欢和江遇之间的联系变得少之又少，不是不想，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万公里和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他们之间好像忽然易位。
江遇不会在任何可能打扰她学习的时间联系她，而宋听欢几次联系江遇，又偏偏碰上他带江衍做康复治疗。
他们都变得小心翼翼。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概就是江衍的病情终于有了实质性的好转，他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感知了。
又是一年除夕夜。
宋听欢和宋明诚一起吃过年夜饭，在春晚的喜庆背景音里闲话家常。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宋听欢站在阳台上，看一朵朵在天空中绽开的烟火。
她想起西洲岛的那个夜晚，那场灿烂而盛大的烟火。
宋听欢合十双手，闭上眼睛许愿。
愿爸爸身体康健，工作顺利。
愿她和她的朋友们都能考上心仪的大学。
愿江遇……
前路未定，承诺尚早。
那就祝他岁岁平安，事事如意，新年快乐。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来自大洋彼岸的消息。
江遇：【宋婷婷，新年快乐。】
*
高三的这个五一，是宋听欢的十八岁生日。
宋听欢拒绝了宋明诚要为她办一个盛大成人礼的提议，高考在即，又恰逢难得的假期，她想回一趟凌水镇。
出发的那天清早，车子已经开出街口，又被宋听欢叫停。
刚刚七点，节假日的城市还未苏醒，宋听欢下车，看街口支着画架，正在画布上勾勒的流浪艺术家。
蓄着短短山羊胡的艺术家掀起眼皮，看了眼宋听欢，又开始专心画画，神情冷淡。
这样的画家大抵都有些脾气，宋听欢想，是她太冒昧了。她正准备打退堂鼓，便听对方熟练开口：“速写60一张，面部五官微调加20，发型衣着调整加20，要背景图加20。”
宋听欢：“……”
“你选哪种？两种组合可以打九折。”
“我……”宋听欢有点尴尬，“我不是来画人像的，我就是，想看看。”
流浪画家：“……”
“您画的是星空吗？”
“陪聊加20。”
“……”
宋听欢从零钱包里摸出一张二十块，“麻烦您了。”
山羊胡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然后昂昂下巴，“放盒子里吧。”
宋听欢看着山羊胡继续在画布上勾出一道道流畅的线条，寥寥数笔，星辰大海便跃然纸上。
“请问，这幅画能卖给我吗？”
“我不卖的。”
“好吧。”
“但我可以送给你。”
“。”
说着，山羊胡俯身，“干我们这行的呢，最难求的就是一个知己，你我有缘，我再送你一张吧。”
宋听欢看着他在黑色的大包里一阵捣鼓，然后摸出一叠填色卡片，那种在书店幼儿区最常见的粗线条填色卡。
山羊胡用手一抿，A5的填色卡如扑克牌一样扇形展开，“来，选个喜欢的图案。”
苹果、香蕉、小汽车。
爱莎、佩奇、奥特曼。
额……
“选一张，别客气啊。”山羊胡抬抬手示意。
“那就这张吧。”宋听欢胡乱抽了张。
一只小狗。
“你喜欢狗啊？”
“……还行。”
宋听欢拿着画纸和填色卡上了车，宋明诚将方才的一幕看得清楚，想起小时候的宋听欢就很喜欢画画。
“会不会怨爸爸，当初没有支持你画画。”
“啊？没有。”宋听欢摇头，“我只是，有点喜欢这幅画。”
画纸被摊在腿上，一张用线条勾勒的星空大海，没有上色。
还有一张小狗填色卡。
山羊胡说他们有缘。
可能，真的是种奇妙的缘分吧。
*
这一年是南省独立命题的第一年，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宋听欢收到了很多很多的消息。
总分723，全省排位1。
她成了陵城三中建校以来的第一个省状元。
那几天，手机不间断地响起。
老师的、同学的、朋友的、招生办的、各类听过或者没听过的企业的。
关琳琳又在微信发疯。
【啊啊啊啊啊，耳朵！你太厉害了！牛逼牛逼牛逼，一万个大写的牛逼！】
【南省状元是我闺蜜，我能吹一辈子！】
【以后我还能给我孙子讲，你知道宋奶奶吧，她可是当年的高考状元】
宋听欢笑得眉眼弯弯。
关琳琳今年也考得很好，但是她没有报考偏理工科的海大，而是选择了一所更南方的大学，学了她更喜欢的汉语言文学。
听关琳琳说，李阔考得也不错，擦边一本线，但他想去一个更具专业优势的二本学校。
贺盈然发挥一般，不过她原本也准备出国了，去波士顿。
倒是方茜，成了勤德这届最大的黑马，报了京北外国语。
而陈源因为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准备复读了。
宋听欢还收到了李一亮寄来一本很小众的画册，有法拉的亲笔签名。
未来的大画家最近正浪迹南欧。
韩晶晶要准备去波士顿了，出发前直接在微信甩来一句话：来京北，姐姐罩你。
梁识熠的祝贺很简单，不过“恭喜”二字，一如一年前他出国的时候，宋听欢祝福他“心想事成，前程似锦”。
每一个人都在既定的轨道里前行，一步步走向未来的那个自己。
宋听欢看了眼她的置顶联系人。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高考的前一晚。
江遇：【宋婷婷，加油】
*
填志愿的那一天，宋听欢就到了学校。
她考了状元这件事并没有让人大跌眼镜，毕竟在大家眼里，这个安静内敛的转校生每天都把自己埋在试卷堆里。
从高二初来的630分到市一模的710，七百多个日夜，她的分数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踩出来的。
她身上似乎总有一股顽强的韧劲，生生不息。
闫玥第一个冲她招手，“这边。”
作为学霸榜常驻选手，闫玥的发挥也非常稳定，全国的几所顶尖大学可以闭眼挑。
许是为了放松心情，广播站一直放着舒缓的音乐。
今天是个阴天，宋听欢来的时候，路上还下着小雨，她把伞收好，在闫玥旁边的位置坐下。
教室里嘈嘈切切，大家都在讨论填报志愿的事，宋听欢却有点走神。
操场上响起轻缓的女声：
“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我听见远方下课钟声响起
可是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
认真呼唤我姓名
爱上你的时候还不懂感情
离别了才觉得刻骨铭心
为什么没有发现遇见了你
是生命最好的事情”
宋听欢想起第一次遇见江遇的情形。
黑黢黢的厨房，少年微凉的胸膛，她在他虎口处落下的牙印，还有那句到现在想起来都很欠扁的介绍：哦，这我侄女儿。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每晚的教学楼前，江遇拎过她的书包，她抱着江遇的校服，像是一种默契的仪式感。
她生理期不舒服的时候，江遇会给她煮甜甜的酒酿汤圆。
雷雨天她害怕的时候，江遇会拽拽地告诉她：害怕就过来，但要记得敲门。
她学习成绩迟迟难以提高的时候，是江遇帮她梳理重点难点，把典型题目一道一道反复讲给她听。
图书馆的天台，他找到她，说：宋听欢，你很好。
五点半的篮球场，他一个空心三分，转头看她，回答她的问题，说：宝贝。
还有那个夏夜的海岛，他明亮清湛的眼眸，说：喜、欢、你。
我已经被你带偏审美了，就喜欢丑的。
这漫长的七百天，我怎么熬。
抱歉，没办法去陵城陪你了。
数学满分，理综295+的状元，要么？
“原来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运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细白的手指蜷起，宋听欢已经很努力在忍耐了，忍着不掉眼泪。
可眼泪根本不听话。
她抬手抹眼角，不想被周围的同学发现。
闫玥凑近，“听欢，你怎么了？”
宋听欢：“没事，可能最近时间熬夜有点多，眼睛酸。”
窗外的歌声未断。
她心里的少年呢？
是不是在她看不到的天际，也已经张开双翼，朝着他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一步步靠近。
“遇见你的注定
她有多幸运……”
有人问——
“听欢，你准备报哪所大学？江大吗？”
“京大。”
“啊，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江大吗？”
“我想学的专业，最好的在京大。”
“哦。你还是想当翻译？”
“嗯。”
宋听欢点下提交键。
闫玥沉思，继而点点头，“京大好，帅哥超多！个个都是潜力股！”
宋听欢的手机屏响起，嗡嗡的震动声。
屏幕上亮着两个字——
江遇。
作者有话说：
遇见你，遇见更好的自己——
这章回忆和歌词的部分有丢丢多，后面补一个免费番外给大家~二更完毕，下章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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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理想主义的花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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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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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审美。◎
九月, 京北，又是一年开学季。
京北大学的校门口，人流如潮涌, 各大学院的迎新点早已各就各位, 试图用各种“显眼包”方式给新来的学弟学妹们营造气氛。
宋听欢拖着行李箱, 独自一人走进校门，和周围举家相送的画面格格不入。
外文学院的迎新点前已经排起了队, 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忙着帮新生发放各类宣传资料, 作为和文学院齐名的“仙女学院”，外文学院从来不缺漂亮女生, 饶是如此, 宋听欢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一波小小的躁动。
为了方便,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不出挑的打扮, 出挑的身形，长发及腰，薄薄的刘海下一双乌润的眼睛。
“同学, 你叫什么名字？”
“宋听欢。”
有学姐用宣传单遮着半张脸, 悄悄和身边人咬耳朵，“这就是南省那个状元吧, 高考721的那个。成绩好就算了，本人比照片上长得还漂亮。”
“这就是传说中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却偏要靠才华。”
新生资料早一周就在院里的各个年段传开，很多人都知道南省今年的高考状元报了京大的英语系，长得还特别漂亮, 妥妥一张人间初恋脸。
如今再看本人, 京大的这帮狼崽子还不得杀疯了。
有挥汗如雨的学长走过来, “学妹，你宿舍在昭南楼，我帮你把箱子拎过去吧。”
“谢谢学长，我自己过去就行。”
“你知道宿舍在哪？”
宋听欢点点头，“来之前看过学校的地图。”
男生语塞，有学姐投来暧昧目光：小学妹不好撩啊，出师未捷身先死。
*
宋听欢的寝室在九楼，好在昭南楼有电梯，她推门进来，寝室里已经来了一个女孩子，黑长直公主切，一身jk制.服，全然一个日系美少女。
“哈喽，我叫孟湉，日语系。”
“宋听欢，英语系。”
“你长的可真好看。”
“你也是。”
孟湉性格活泼，说话间都是夸张的表情，宋听欢只弯着眼，笑得温软。
两人正说着话，又一个女生推门进来，齐耳短发，眉眼有几分英气，名字却古典，叫陆凝霜，和宋听欢同一个专业。
孟湉：“啊，那岂不是全寝室就我一个外专业的。”
宋听欢看了眼她的对床，孟湉小嘴叭叭开始解释，“你不知道吗，这是研三的一个学姐，叫岑音，超级大美女。天，我们906这是集齐了外文两大仙女么，作为舍友的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岑音。
宋听欢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仔细想，又并不认识。
孟湉冲其他两个人wink：“不过，岑音学姐好像有男朋友，我已经打听过了，她平时都在外面住，好像不怎么回来。”
一声口哨声，来自陆凝霜。
原来，上了大学，就可以和男朋友在外面住了吗？
宋听欢像学到了
LJ
新的知识点一样，点点头。
“听欢，你有男朋友吗？”
宋听欢微怔，“啊？”
旁边陆凝霜已经笑着接话，“看着不像有。”
“凝凝你呢？”
“我看着像有？”
“不像，哈哈哈哈哈哈。”
“滚蛋。”
三个人就这么快速地熟悉起来。
孟湉长舒了一口气，“那行，咱们三个以后就是906的单身美少女啦，请美少女们务必通力合作，互帮互助，共建美好906！”
陆凝霜：“行，美少女们，班级群通知，去领军训的衣服。”
孟湉一阵哀嚎。
大一新生最怕什么，排名第一的就是开、学、军、训。
*
京大的军训是在距离学校两百公里的京舟港，全封闭军事化管理，连手机都要没收。
刚刚踏入大学校园的一群高三苦行僧，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外面的花花世界，就又被投入到另一个“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的钢铁环境里。
可即便如此，“宋听欢”这个名字还是在外文学院，乃至整个京大不胫而走。
学校论坛里已经盖起了高楼#求外文学院宋听欢照片，让我康康时隔六年，京外的校花终于要易主了吗#
论坛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迎新那天有幸遇见，真的好漂亮，纯得不得了】
【说是人间初恋脸没毛病】
【听说还是南省今年的省状元，草，高智商美女啊】
【友情提示，岑音虽然已经研三了，但研究生还是在咱们学校读哦】
【那能一样吗？岑音名花有主，宋听欢可是单身[狗头]】
【好像单身就能看上你一样】
【仙女学院名不虚传】
【听闻经管院的院草已经出手了】
【追上了吗？】
【布吉岛】
……
宋听欢对网上的热闹一无所知，等她再拿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是两周以后。手机一开机，就不停地有消息跳进来。
宋明诚的嘘寒问暖，关琳琳吐槽分校区的食堂有多难吃，李一亮话痨式日常唠嗑。
屏幕最下方显示着“69”个好友请求，只置顶的那个头像，异常安静。
宋听欢先给宋明诚回了个电话，告诉他在新学校一切安好，让他不要担心，又将不必要的新好友验证一一拒绝。
孟湉叹息，“外文院美女如云，却是帅哥荒漠。”
陆凝霜：“听说山那边的航工院帅哥质量高！”
“对！”孟湉一个鲤鱼打挺，“你们知道吗，航工院大二就有个大帅比，叫姜源！”
陆凝霜点头附和，“我知道我知道，好像也是南省的，是不是……也是陵城……”
宋听欢点头，“嗯，陵城人，和我一个学校。”
“我去，这么巧！”陆凝霜感叹。
孟湉直接拿出手机，“我这儿有大帅比的照片，你们要不要看？”
陆凝霜：“要要要！”
“听欢，快来。”孟湉催她。
宋听欢磨磨蹭蹭走过来，着实对围观帅哥提不起兴致来。
孟湉举着手机点评：“凭我多年阅男无数的经验，长得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身高及格了。”
陆凝霜点头附和：“不错不错，是个帅的，没有骗照。”
两人同时转头看宋听欢，宋听欢有点心不在焉，却又在室友们期冀的眼神下仔细端详了片刻，“就，还行吧。”
“还行？”孟湉直接将姜源的照片怼到宋听欢面前，“宝贝，你管这个样子的帅哥叫还行？”
宋听欢：“……”
真的就还行啊。
陆凝霜一把搂上宋听欢的脖子，“那宝贝你说说，什么才叫帅？”
宋听欢不太关注男生的长相，手机微微震动了下，置顶的消息栏终于跳出了新的小气泡：【我下飞机了】
陆凝霜还在追问，“说说，什么样的才叫帅哥？”
宋听欢默了默，“统一全校审美吧。”
孟湉霎然转头，“统一全校审美？妹妹，那只能说明你见过的男人太少。”
宋听欢：“哦。”
陆凝霜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
“嗳，我听说这个姜源还是个单身，这年头长成这样的单身帅哥可不多了。”孟湉怂恿宋听欢，“宝贝儿，上，我看好你！”
宋听欢的手机又震了下。
【晚上一起吃饭？】
陆凝霜碰了碰宋听欢：“觉得湉湉的建议怎么样？”
“啊？”宋听欢茫然一瞬，“晚饭吗？我都可以，北区食堂好像不错。”
孟湉：“？”
陆凝霜：“……”
*
傍晚时分，三人组一起杀向被学姐学长誉为“京大食堂天花板”的北区食堂。
这个区域和宋听欢住的昭南楼中间隔了整整五栋教学楼、一个人工湖和一座小山包，属于京大的理工片区。
孟湉及时给两人科普：“之前有学姐说过一句名言，能让我跨越山海来赴约的，除了理工帅哥，就是北区食堂。”
暮色斑斓，三人笑作一团。
因为是周末，食堂并没有平时那么拥挤，宋听欢和孟湉、陆凝霜找了个相对清净的位置，各点了一份北区食堂的招牌。
宋听欢点的是虾仁小馄饨，小小的一只，口味清淡，和她曾经在江北吃过的那家小吃店有点像。
陆凝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道：“这北区食堂的卤肉饭果然名不虚传，排骨汤也好喝。”
孟湉：“你尝尝我这个炒粉，也超赞。”
陆凝霜：“给我留个鱼丸！”
“鱼丸”两字刚落下，一个穿着黑裤白衣的男生走到了桌边，陆凝霜嘴巴里的卤肉还没咽下去，和孟湉对视一眼——
这不就是她们下午刚刚八卦过的航工院帅哥，姜源？
姜源立在桌边，看向宋听欢，“好巧。”
宋听欢已经不会有错认的感觉了，他们两个其实一点都不像。
“学长。”
“早就听说你报了京大英语系。”姜源又看向孟湉和陆凝霜，“你们是听欢的室友吧，有空一起吃饭。”
宋听欢不太喜欢这样突然亲昵的称呼，更何况她和姜源本就不熟。
她正要委婉回绝，姜源已经摸出手机。
“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姜源身边的男生起哄，“哎哟我去，没看出来啊姜源，你还挺闲。”
微信二维码已经递到面前，宋听欢沉默。
不想加。
“学妹？”
“你没看出来么，她不想加你。”
清而沉的一道男声，寡冷里带着漫不经心，透过层层人群。
宋听欢蓦地抬眼——
视域里一道修长的身影，隔了七百个昼夜，一万六千个小时，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男生穿着宽松的纯白T恤和黑色长裤，银灰色的耳机线荡在身前，薄白眼皮，鼻梁高挺，唇角勾着一点笑，可笑意又没有落在眼底。
和她记忆中的样子别无二致。
不，好像瘦了一点，头发也长了一点。
咚——
陆凝霜嘴巴里的鱼丸掉进排骨汤里，溅起小小水花。
自称阅男无数的孟湉也呆住。
半晌，孟湉ysl12红的嘴巴一张一翕，“我好像，看到、能统一全校审美的帅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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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犯规！◎
一个人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 和视频里、照片里看，是完全不一样的。
宋听欢眸光怔怔，捏着筷子的细白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这样的真实感让她生出一种恍惚和无措。
仔细算算, 他们已经有整整一年零九个月没有见过了, 隔着一万公里, 十二小时时差。
江遇已经走上前，视线相接, 女孩子的眼眸乌软清澈, 像是蓄了一汪湖水。
下一瞬，纤长的眼睫飞快低下, 错开了两人黏连在一起的视线。
宋听欢想象过他们重逢的场景, 却没想过会是眼下这样一幅局面。
略显嘈杂的食堂, 无数注视的目光，他还是那么招人, 走到哪都不消停。还有室友震惊八卦的眼神，以及姜源递来的微信二维码。
姜源的视线也落在江遇身上，“你是……”
“抱歉, 你们慢聊, 我——”宋听欢端着餐盘起身，喉咙发紧,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先走了。”
孟湉和陆凝霜也不顾上八卦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和室友保持统一战线，双双起身, “就是, 我们吃完了, 学长……你们，慢聊。”
“嗳，宋——”姜源开口，又被江遇打断。
江遇自来熟地勾上姜源的脖子，视线却掠过姜源，投向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阻止了姜源要去追人的脚步，明明沾了笑的声线，却凉飕飕的，“来，学长，我们聊聊。”
*
宋听欢人还没走过教学楼，就被江遇拦了下来。江遇挡在她身前，不肯挪动分毫，胸口起伏，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
宋听欢：“你……你不是要和姜源聊……”
“我和他有什么好聊的，我只想和你——”话没说完，江遇低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知道她在生气，也没想好要怎么哄。
从波士顿到京北，三百多个日夜，一万多公里，他终于走到她面前，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走了呢。
还是负着气离开。
孟湉和陆凝霜一脸吃瓜群众不愿离去的表情，你推我我推你，三步一退，还是很识趣地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单独相处空间。
宋听欢依然低着眼，不看江遇，纤长的眼睫刷下来，甚至连眼底的情绪都遮得严严实实。
至少江遇拿不准。
第一次面对一件事，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这个时间是饭点，又恰逢周末，教学楼周围异常安静，京北今年的秋老虎还没有完全退去，连傍晚的风都是热的。
半晌，江遇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很轻，听着不太着调，却是小心翼翼。
“真不理我了啊。”他问，可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敢用。
宋听欢缓缓抬起眼睫，依然乌软清润的一双眼睛，却敛了锋芒。
江遇抄在裤包里的指腹轻捻着，他鲜少有这样的小动作，记忆里似乎也是因为面对这小姑娘时，克制手痒的冲动。
时间久了，居然成了习惯。
哦，不是小姑娘了。
长高了点，还是瘦津津的，几近及腰的长发披在身后，再简单不过的白T恤牛仔裤也被她穿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偏修身的款式，贴覆在她身上，有种纤细舒展的饱满感。
真的不是小姑娘了。
江遇微微错开一点视线，因为守礼，也因为不敢和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对视。
“我……”
嗡——嗡——
宋听欢接起电话，是陆凝霜的声音：“宋宋，七点还有班会，别忘了啊。”
“好。”
挂断电话，宋听欢重新抬起眼，“我还有事，有什么要说的，你发微信吧。”
“我发了，你会理我么？”
宋听欢沉默。
毕竟从六月末到现在，江遇给她发了不计其数的消息，她一条都没有回过。
“我赶时间。”
没情绪的四个字，江遇下意识错身给宋听欢让路的同时，轻嘶了声。
宋听欢的脚步生生被截住。
良久，她才开口，没转头，温淡的声线，“还没恢复好吗？”
江遇咽了咽嗓子，“还行，已经不疼了。”
“没问你疼不疼。”
“哦。”
沉默在僵持，宋听欢始终垂着眼。
江遇：“不是要开班会？快七点了，我送……”
“不用，我室友还在等我。”宋听欢顿了下，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没再回头看江遇，径直往路边走去。
从教学楼一侧走出来，宋听欢就看到了抓耳挠腮的孟湉和陆凝霜。
陆凝霜一眼就看出了宋听欢的异样，“宋宋，你……怎么了？”
孟湉也歪头去看，才发现宋听欢眼眶红红，眸子里覆着水色。
“靠，那混蛋欺负你！我找他算——”
“不是，没有。”宋听欢拉住孟湉，吸吸鼻子，努力扬起笑，“走吧，要迟到了。”
*
仅仅一个晚上，关于航工院这一届的新生江遇的各种信息就在学校论坛上被扒了个干净。
【听说是个大神，高考数学满分，拿过奥赛冠军和建模国际赛金奖】
【本勤德中学路人甲，这是我们勤德校草，确实真大神，一路从小帅到大，牛逼到没朋友】
【不是吧，我听说他高考数学一百四十几，没满分】
【报——去年数学成绩，我舍友也是江北的，去年整个苏省就这一个数学满分】
【复读生啊】
【他去年考多少】
【五百多吧，好像】
【……】
【五百多，也能叫大神……】
【不是，你们只关心帅哥成绩吗？？？只有我一个人关心他有对象吗？有对象吗？？？】
【一晚上了，到底有女朋友吗！】
【+1，蹲个女朋友】
一千楼之后——
【高亮：单身】
【重点：家里有矿】
楼里的画风渐渐走歪——
【这种条件没有女朋友？我不信】
【可能是没有固定女朋友】
【固不固定没有关系，我不贪心，一晚就行】
【姐妹，你的裤衩子把我绊倒了】
【唔，你们大胆一点，可能有男朋友[狗头]】
【对，性别别卡这么死】
906宿舍，吃瓜头号种子选手孟湉也在八卦，但不是在论坛里捡垃圾，而是八卦一手素材。
“宋宋，你和江遇，你们……”
陆凝霜冲她眨眨眼，孟湉立刻收起吃瓜的心思，“对不起啊宋宋，我……”
“没事。”宋听欢不介意室友的好奇，坦然道：“我和江遇认识。”
她告诉孟湉和陆凝霜，她高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在江北读的，那个时候就借住在江遇家里。
孟湉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借住？一个屋檐下？近水楼台，朝夕相对，日久生情？那你为什么哭鼻子啊……”
宋听欢：“我没哭鼻子。”
孟湉闭嘴。
但也不知道是谁从教学楼出来，眼睛就红红的，一路一句话不说，回到寝室还在发呆。
绝对有事情！
孟湉：“那是他渣了你？”
宋听欢：“……”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宋听欢耐心解释道：“我只在他家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就回陵城了，之后——我们也没有见过。”
“啊？这样啊。”
宋听欢弯起笑，“你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失望？”
“可不是嘛。”孟湉直白道。
陆凝霜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听完宋听欢的解释，皱起眉头，“可刚刚在北区食堂，江遇那个样子，看起来……”
“对我们宋宋有意思是不是！”孟湉像个在瓜地里上蹿下跳的猹。
陆凝霜：“不是有意思，是——”
孟湉：“什么什么？”
“是太有意思！完全丝毫不遮掩的那种有意思！”陆凝霜轻咳了声，学着江遇方才的声音，“你没看出来么，她不想加你。”
“姐妹，这是什么？这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啊！”
孟湉捂脸：“呜呜，嗑到了。”
宋听欢：“……”
其实很难隐瞒吧，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那样的情形，怎么可能只是普普通通的认识。
但该怎么定义她和江遇现在的关系呢，宋听欢自己也不知道。
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Jy：【要不要下来】
宋听欢顿了顿，回复：【我睡了】
深夜十一点，寝室刚刚熄灯，孟湉就在床上嚎叫。
“啊啊啊啊啊啊，江遇果然是有女朋友的！我就说，这种男的怎么可能单身？”
宋听欢心尖一跳，便听孟湉又说：“快看快看，学校论坛的热帖，目测匿名号就是江遇本人！”
宋听欢打开孟湉发到寝室群的链接。
#江遇在昭南楼下站了整整二十五分钟零三秒#
【众所周知，江遇住在北区，昭南楼在南区[微笑]】
【南区没有能让我跨越山海的食堂，但是有妹子！[大哭]】
【江遇手里还拎了茶树家的奶茶，再众所周知，茶树家不外送、排队40分钟起】
【一分钟，我要知道昭南楼里住的都是哪几个学院的】
【中文、外文、新闻】
【果然，美女大户】
热帖盖到七百楼的时候，一个新注册的id回复了：【下次会提前问清楚，大家别打扰她，还在追，感谢】
【？？？】
【卧槽！这就公开认爱了】
【虽然但是，我好想知道是谁（阴暗）（爬行）（继续爬行）】
【你要不要说出来，我们帮你一起追？】
【你们有没有对江遇的好感度+1】
【有有有，喜欢就承认，大方说在追，完全不给我和他搞暧昧的机会[哭]】
【活该他有对象！】
【不过他不是今天才报道，来学校第一天就这么高调说追女生，别不是个花花公子吧】
……
宋听欢又看了眼和江遇的聊天记录。
21:17
【我睡了】
Jy：【这么早？】
21:42
【嗯】
Jy：【晚安】
她以为江遇不会回复了，去洗了澡，所以江遇那个时候是一直等在楼下么。
“宋宋？”陆凝霜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响起，“江遇……是在等你吧？”
“嗯。”
很轻的一个单音节，甫一落下，孟湉就接话道：“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他有多帅多牛逼多有钱，他让宋宋红眼睛，他就该在昭南楼下罚站！”
不确定两人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孟湉还能毫无负担地嗑CP，可那个疑似江遇id的一句“还在追”，瞬间踩到她的雷区。
哪有给人追哭了的？分明就是欺负过！
孟湉依旧忿忿：“一杯奶茶就想拱我们906最漂亮的小白菜，想得真美！”
宋听欢莞尔，又轻声道：“湉湉、陆陆，你们——可不可以先帮我保密？”
她从来都不喜欢成为焦点，尤其是在新的环境里。
她最近已经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头衔很困扰了，再加一个走在哪里都是焦点的江遇，宋听欢觉得她要社恐了。
“这还用你提醒？”陆凝霜回道。
孟湉：“就是就是，他不是说还在追么，那想拱我们906的小白菜，必须得认认真真追好么。我倒要看看江遇这种级别的帅哥是怎么追人的，以后我就有正面教材去怼那些普信男了！放心宋宋，我肯定把嘴巴管得严严的！”
陆凝霜：“我也！”
宋听欢觉得心里暖暖的，“谢谢你们啊。”
*
翌日清晨，五点半，天刚刚亮，宋听欢就摸出了寝室楼。
这是她从高一就养成的习惯，两年多雷打不动，五点起床，五点半开始晨读。
刚刚走下台阶，宋听欢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江遇，依然还是他喜欢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身前荡着一根银灰色耳机线，另一只塞在耳朵里，站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看见她，江遇扯下耳机，朝她看过来。
这个时间，整个校园都还是安静的，宋听欢沉默地走上前，看到江遇手里拎着的早餐。
“京北没有茶花牛奶，听说这个味道也不错，要不要尝尝？”
他开口，只一句话，就戳在宋听欢的泪点上——她最喜欢的牛奶，那会儿江遇总嫌弃她，说她喝了那么多牛奶，还是长不高。一边嫌弃，一边囤更多这个牌子的牛奶在家。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宋听欢吸吸鼻子，“我现在不喜欢喝牛奶了。”
“你撒谎。”江遇看着她，眸光一瞬不瞬，眼睫垂下，说出来的话温和而有条理。
“我昨晚翻了论坛上所有关于你的帖子，他们说你每天早上五点半出门，先去南区食堂的24小时便利店买早餐，固定搭配是牛奶和面包，吃完就去操场西北角晨读，第一节课前会赶到教学楼。”
从十一点翻到凌晨三点。
从一百多个热帖和几千高楼里寻找蛛丝马迹。
看到一点过去的影子便忍不住想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
但更多的是队列式的表白，那群混蛋甚至直接开始盖楼交流经验，探讨如何才能追到一个“高自律学霸”。
他是延迟报道了，不是死了。
宋听欢没想到江遇居然去翻论坛，还把她每天的习惯和路线摸得这么清，一时之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种行为特别过分，以及——
“你，你……犯规！”
江遇沉吟，从前一贯寡冷的声线忽然有点乖，很认真地问：“你的意思是，不能这么追？”
作者有话说：
宋听欢：我是这个意思？
（阅读理解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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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 062
◎“得听她的。”◎
宋听欢是在高考填志愿的那一天接到江遇的电话, 才知道江遇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志愿，填了吗？”江遇问。
“嗯，京大。”
温淡的三个字。
彼时看着自己的志愿单, 宋听欢忽然生出一种荒凉的后怕感。
还好, 她努力。
还好, 她够到了。
可庆幸过后，心口却噌噌噌地燃起愤怒的火苗。
即便猜到了江遇没有一早告诉她的原因, 可宋听欢还是很生气。
她和江遇冷战了五天, 直到第五天，她才从韩晶晶口中得知另外一件事。
高考出分的那一天, 江衍所在的医疗机构发生一起暴.力事件, 江遇为了救一个华人小女孩受了伤。其中一枚子.弹擦过腹股沟, 再偏一厘米，就会洞穿肌理。
难怪他消失了整整三天, 她收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唯独没有他的。
韩晶晶说：“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给你打电话。”
可冷战的那五天, 关于受伤的事, 他一个字都没说！
宋听欢当时就在电话里撂下一句狠话：“既然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那你就再也不要和我说了！”
她真的没再理他, 直到昨晚在北区食堂遇见。
眼下，江遇站在她面前, 说要追她。宋听欢充耳不闻，视线却直勾勾落在江遇的下腹处。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么，怎么昨天牵动到还会疼？
晨曦袅袅, 又有人从寝室楼里出来, 匆匆往他们这边看了眼。
江遇没有错过宋听欢低垂的视线, 也隐约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偏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能不能，别一直盯着看。”
宋听欢：“……？”
反应过来的一瞬，宋听欢脸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我……我没有。”
她努力让自己淡定，可失序的语气还是泄露了此刻的慌乱。
江遇蓦地背过身，深吸了口气。宋听欢懵了下，以为他又牵扯到了之前的伤，也顾不上自己前一刻还在单方面冷战，急急转到江遇对面。
“怎么了？是不是还是很疼？不是说已经好了么。”说着，她就伸手，作势要去掀江遇T恤的下摆。
手腕却蓦地被捏住。
他的掌心还是那么温暖，温度像是比她的高一点。
宋听欢微微挣扎，可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却收紧，远处有路人转头看过来。
江遇很想把人直接扯进怀里，可触上宋听欢眼底的慌乱，他又一点一点松了手。
眼底浮着笑，不太正经的语调，“我可是连打球都要套T恤的，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让你看。”
宋听欢：“……！”
*
宋听欢没想到，短短一年半未见，江遇居然还是这么狗。
今天的第一节大课是公共课，英语、日语、法语三个专业一起上，老师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不点名不提问，学生在下面睡觉、摸鱼、补作业。
宋听欢在本子上画了个Q版小男生，白衣黑裤，戴着耳机，然后不停的在小人身上加“配饰”，狗耳朵、狗鼻子、狗尾巴。
日系少女孟湉凑近，“你这画的什么？好可爱啊。”
宋听欢抿唇，“明明就很狗，哪里可爱了。”
孟湉：“……”
貌似，不在一个频道上。
上午的第二节大课是专业选修课，宋听欢和陆凝霜还是在这个教室，孟湉不得不背起小书包挥泪告别室友。
孟湉一走，宋听欢旁边的位置就空了下来。可还没等本专业的男生有所行动，日语系这届的颜值担当就走了过来，“你好，我叫蒋诚一，是孟湉的同班同学。”
蒋诚一给人一种阳光大男孩既视感，孟湉说他这挂的叫“浓颜系”。
宋听欢点头，“你好。”
蒋诚一：“能加个微信吗？”
宋听欢：“……”
一旁有人起哄，“一哥，看好你哦~~”
蒋诚一转头笑骂，“别捣乱。”
又看向宋听欢，“抱歉啊，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知道追你的人很多，你不想加我也没有关系，不要有负担。”
宋听欢的性格里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对方如果上来就一副“我看上你了”、“能做我女朋友是你荣幸”的腔调，她肯定会回绝。
但眼下，这个眉眼深朗的大男孩说“不要有负担”，他还是孟湉的同学，宋听欢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她摸出手机，点开微信，“那你，扫我吧。”
“一哥牛逼！”一旁起哄看热闹的声音更甚，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蒋诚一顺利添加联系方式，笑得阳光灿烂，“你放心，我不会骚扰你的，你要是有事，随时可以敲我！”
“蒋诚一，你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收敛一下。”
宋听欢：“……”
将手机收进桌肚里，宋听欢正要去抽笔记本，身后忽地就安静了，像是被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宋听欢转头，就看到某人大剌剌的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走进来，全然不在意落在身上的目光，直直朝着她身边的空位走过来。
“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江遇问得客客气气，眼底却纳了幽凉，宋听欢摸不清他现下的路数——毕竟他连翻论坛这种事情都做了。
宋听欢默默往里挪了挪，“没。”
江遇把两本专业书往桌上一搁，直接坐了下来。
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这帅哥是谁？也太帅了吧。”
“江遇，航工院的，你昨天没看论坛吗？”
“啊啊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不是说在追昭南楼……我去，不会就是宋听欢吧。”
“我看有可能。”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林溪呢。”
林溪是英语系今年另一个大美女，就坐在空位的前面，长卷发，冷白皮，一件露脐小背心，又野又辣，和宋听欢完全是两种类型。
宋听欢摸出手机，沉默一瞬，给江遇发消息：【你没有课吗？】
江遇：【有】
宋听欢：【那你不去上课？】
江遇：【你看我有心思上？】
宋听欢不理解，怎么就没心思了呢？
【你怎么了？】
江遇：【不、开、心】
宋听欢：“……”
悄悄转头看一眼，偏巧江遇也侧眸看过来，濯黑眼底幽凉未退，还带了赤.裸裸的控诉，好像她做了多么不道德的事情，更甚至，这个眼神竟然还有点点娇嗔的感觉……？
这和江遇完全不搭边的“娇嗔”两个字跳入脑中，宋听欢连忙收敛视线，英语文学课的老教授也踩着铃声走了进来。
老教授叫潘，戴一副圆圆的眼睛，是个精神的外国小老头，沉迷东方文化，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
小老头如炬的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精准捕捉到三个陌生面孔。
他操着一口地道的中文，笑眯眯地问坐在最后一排的女生，“那位同学，说说，为什么会想来上我的这门课？是喜欢英语文学吗？”
女生一点不怯场，大声道：“不是，来陪我男朋友！”
全班哄笑。
潘耸耸肩，又问倒数第三排的男生：“你呢？”
男生回：“追人。”
潘轻哦一声，觉得有趣，又假惺惺装失望，“原来，你们都不是因为我的魅力。”
最后，潘的视线落在江遇身上，“这个帅气的男孩，你不会也是来追人的吧？或者，是来陪女朋友的？”
教室里笑成一团，因为潘的风趣，也格外好奇江遇的回答。
江遇在潘的注视里起身，唇角勾着笑，“是追还是陪，我说了不算，得听她的。”
一刹间，全班瞬时响起整齐划一的哇哦声。
“救命！这哥鲨我！”
有没听懂的同学问旁桌，“他什么意思？”
旁桌满脸姨母笑，回答：“太会了太会了，江遇太会了，这特么到底追的是谁啊！”
没听懂的同学：“……？”
行吧，还是没听懂。
潘显然也讶异于这样的回答，这个帅气礼貌有分寸的东方男孩让他忽然好感倍增，精明的一双老眼中蕴起柔和笑意。
他点点头，“我想，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唔，还是个感性的小老头。
江遇敛起笑，认真道：“谢谢。”
余光里一只小鹌鹑，从他被潘提问到现在别说眼神了，连个头都没有抬过。
江遇在一众注视的目光里坐下，靠进椅背，懒懒散散又坦坦荡荡，一点没在意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尤其宋听欢另一边的陆凝霜，八卦的眼神丝毫不掩藏。
906美少女群——
66：【此刻，我，一个500瓦的电灯泡】
湉湉：【？】
66：【江遇来我们班上课了，现在就坐在宋宋旁边】
湉湉：【？？】
66：【帅哥都是这么追人的吗？我人没了】
湉湉：【？？？】
宋听欢：“……”
讲台上，潘言归正传，开始教授本堂的课业内容——一则英文考古纪录片。
他要求学生一一跟读，并给予点评和记录。
纪录片之前已经提前发到了大家的邮箱，供课前预习，但因为是专业选修课，并不十分受重视。
前面几个同学念得磕磕巴巴，轮到宋听欢的时候，她看着投影上的英文字母，注意力高度集中，一开口，地道的发音，专业的断句，几乎和解说同频。
一段跟读完毕，教室里安静下来。
“wonderful！”潘不住地点头，眼眉间是掩不住的惊喜，他夸赞宋听欢的口语非常棒，问她平时都是怎么学习和练习的。
“嗯……”宋听欢能听懂潘的问话，也大约知道该如何回答，但如何流畅准确的回答，她有点卡壳了。
低眼思索的一瞬，江遇已经捏起笔，在她的本子上写出三个单词，忽然的明朗，像武侠小说里常说的打通任督二脉，宋听欢瞬间就理顺思路，衔接和组织好了语言。
流利对答，不疾不徐。
问题完回答，宋听欢坐下，一旁的陆凝霜已经目瞪狗呆。
“我只知道你口语好，没想到——这么好！”
同样都是大一新生，她的室友居然已经可以和教授无障碍交流了？
她从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考上京大，结果还是没能逃过“人间凑数”系列？
宋听欢弯唇，视线却落在本子上的那三个单词上。
再熟悉不过的笔迹，还是江遇一贯的风格，从前做题讲题他也是这样，寥寥数笔，不啰嗦冗长，从来都是只点出关键信息，剩下的让她自己领悟和思考，去总结自己的思路和方法。
都说授之以鱼不若授之以渔，江遇便是后者。
他真的教会了她很多。
鼻尖发酸，宋听欢咽咽嗓子，面前的本子却忽然被抽走，江遇往前翻了一页——
一个几乎被画成了大狗狗的Q版男孩，身前还荡着对耳机线。
“这什么？”江遇问。
“……”宋听欢抿唇，“狗。”
“哦。”凝神欣赏片刻，江遇又轻飘飘地补了句：“那你这狗还挺帅。”
宋听欢：“……”
*
一节大课结束，恰逢午饭时间，人群一窝蜂涌出去，但还有不少八卦群众迟迟不愿离开，就想确定一下江遇这堂课到底是为谁来的。
学校论坛上已经发起投票：jy要追的人到底是谁？
林溪：45%
宋听欢：55%
理由五花八门。
【我站宋听欢，难道你们没发现吗，他俩有互动诶！】
【对对对，jy拿了sth的本子，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好像是在讨论一只狗】
【？】
【sth太乖了吧，我觉得jy肯定喜欢lx这种小辣妹】
【j说了不让打扰，和s聊天，可能就是为了欲盖弥彰】
【有道理！】
……
宋听欢对论坛上的热闹一无所知，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去食堂，桌上的手机响起，是韩晶晶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听筒里响起韩晶晶轻快的语调：“宝贝在吗，在学校吗？”
“在。”
“那正好，我出来采风了，棠姨之前给江遇抓的中药，已经寄到学校了，我联系不上他，你要是方便的话，我让快递小哥送到你那儿去？”
宋听欢微怔，“药，什么药？”
“啊，江遇不是受伤了嘛。那……伤在那种地方……”韩晶晶顿了下，鲜少的欲言又止。
“棠姨担心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说给他找了个老中医调理。”
那种地方……
以后的生活……
老中医调理……
宋听欢的视线转到身旁，一点点下掠，定格。
江遇：“……？”
作者有话说：
江遇：需要我证明给你看？
一丢丢红包~明天周四，更新在下午~
63 ? 063
◎一八五的快乐。◎
宋听欢没走, 江遇没走，前排的林溪也没走。
吃瓜群众的肚子在抗议，终于有一部分熬不住, 在八卦和干饭之间果断选择后者。
剩下一部分勇士还在坚守。
终于, 前排的林溪有了动静。
扎了半头小辫子的女孩子转过头, 屈指敲了敲宋听欢的桌子，“宋听欢, 等下一起去吃饭？”
坚守的吃瓜群众：？？？
宋听欢正在给韩晶晶回消息：【他今天来上我们的专业课, 我和他说】
消息发出去，宋听欢抬头, 冲林溪弯起眼, “好呀。”
“ok！”林溪打了个响指, “那我们等下去吃中区食堂！”
“好。”
韩晶晶的消息又跳进来。
【？？？】
【江遇刚才也在？】
宋听欢：【嗯】
如果不是因为想要八卦的人太多，她就直接让江遇接电话了。
宋听欢：【要他给你回电话吗？】
韩晶晶：【不用不用, 你就当我没打过这通电话，记得去拿快递，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儿孙满堂！】
宋听欢：“……”
按灭手机，宋听欢转头看江遇。韩晶晶的话还回响在耳边, 她的视线又往下掠，在即将定位的一瞬, 江遇轻咳了声，状似无意地将T恤的下摆扯了扯。
宋听欢：“……”
貌似，这种事情是所有男性的雷区, 有一种迷之倔强。
宋听欢沉默, 然后又重新点开手机。
【晶晶学姐说棠姨给的药寄到了, 她让快递放在你寝室楼下的柜子里】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字打到一半，又被宋听欢删除，重新输入：【我去吃饭了，你记得拿药】
发完，宋听欢戳了戳前排林溪的肩膀，“走啦。”
林溪：“撤。”
几人身后的吃瓜群众你看我我看你，目送传说中的两个女主角和她们的室友一起走出教室。
至于男主角——
男主角在看手机，面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投票帖里迅速更新动态。
【sth和lx一起走了】
【？？？】
【故事的走向居然如此超预期】
【jy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但是真的很好笑】
……
*
每年的九月中下旬，也是各大社团的招新季。中区食堂毗邻文化广场，宋听欢几人吃过午饭，便在广场上看各个社团的招新海报。
孟湉：“我打算报篮球社，顺便物色个一八五的男朋友！”
陆凝霜转头看她一米五八的身高，“接吻脖子不痛吗？”
孟湉：“抱起来亲啊！”
宋听欢：“……”
林溪方才也和几人混熟了，这会儿听孟湉这么说，随口接道：“一八五的好处可不只有抱起来亲。”
宋听欢不解，“那还有什么？”
林溪看她好奇的眼睛，“你确定要知道？”
说着，林溪便伏在宋听欢耳边，小声道：“还能抱起来做，边走边做！”
宋听欢：“……！”
着实没想到大家的尺度都如此之大，宋听欢整个人怔住，凝白的脸颊瞬间泛起薄红。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不适合知道。”林溪笑得不行，挽上宋听欢的手臂，“走，我们去抱社团。”
宋听欢：“我……”
林溪转头冲她眨眼睛，“天文社，听说这周末他们社团有观星活动，免费去看星星呀。”
天文社。
宋听欢忽然想起江家三楼上面的那处小阁楼。
她和江遇曾经的一处秘密基地，他们在那里看过两次星星。
“来，宋宋，一起嘛。”林溪已经把报名表塞进了宋听欢怀里，“陆陆呢？要不要去看星星。”
陆凝霜连忙摆手，“没那个文艺细胞，你们报。”
天文社团在京大的各大社团里算不上热门，尤其在招女生这一块，一直是短板，整个社团三十几个人，男生占了九成。
乍然有两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学妹站在面前，社长张学东一下子就清醒了。
张学东：“学妹要报名吗？我们天文社是京大历史最悠久的社团之一，平时的社团活动也非常丰富，这是我们的宣传册，你们看一下。”
张学东升大二接手天文社，立志要在新一年的纳新里一雪前耻，给天文社招到大于等于三个妹子！
为此，他还特意自掏腰包，给社团做了宣传册，都是这些年在野外的各种观星图片。
那是一场与浩瀚星河的对话。
林溪看得认真。
宋听欢的视线也一直落在图册上，她想起了江家画室里的那些照片，还有从小就喜欢看星星的那个少年。
张学东一看有戏，连忙把签字笔递上，“介于我们社团一直男多女少，女生参加社团的日常活动都是免费的，不但衣食住行全包，还有免费劳动力帮你们拎水拎包！”
张学东言辞恳切，看着宋听欢和林溪，就想看着他即将完成的KPI。
林溪：“宋宋，我们报一个吧。”
宋听欢点头，“好。”
张学东：欧耶！
宋听欢附身，捏着签字笔，在表格里认真填写自己的信息。
最后一个字落下，就听见张学东激动又嘹亮的一嗓子：“江遇！”
大半个文化广场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宋听欢手一抖，欢字的最后一捺划出长长一道。
她抬眼，看见不远处白衣黑裤的男生。
张学东已经跑过去，像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给盼来了，扒拉住江遇不撒手，“江遇，哥求你，就五分钟，你就在这儿站五分钟，只要你站在这，我保证其他任何一个社团都找不到妹子！”
江遇由着张学东扒拉，视线却始终没从宋听欢身上移开。
宋听欢这会儿有点后悔了，一时感性过后，她才意识到报天文社简直就是一个送人头行为。
她正要将报名表叠起收进包包里，却蓦地被抽走了。
“我……”
江遇捏着薄薄的A4纸，眼睫低垂，似是在认真看表上的信息，半晌，他抬起头，“英语系的啊。”
一副两人完全不熟的样子，然后随手将报名表丢进手边的箱子里。
宋听欢：“……”
一旁的林溪看看江遇，又看看宋听欢。
唔，有瓜。
果真如张学东所言，江遇往这儿一站，就跟个活招牌似的，才几分钟，宋听欢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龙，一眼望去，九成都是女生。
宋听欢只看着江遇的眼睛。
“我不想……”
“不行。”江遇两个字给她回绝掉，随手拿过一张白纸。
宋听欢不服气，压着声音抱怨：“你这是强买强卖。”
江遇抬起头，薄白的眼皮撩起，湛黑眼底浮着混不吝的笑，“我还要强娶强嫁呢。”
宋听欢：“……”
到底还是个从来都不在意周围人目光的江遇，宋听欢却不行。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言论，宋听欢作势就要走，却又被江遇喊住。
“等一下。”
江遇低着头，修白的手指抵在A4之上，简单两折，就是一个简易三角立牌。他拿起宋听欢刚刚用过的签字笔，刷刷几笔，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便落在白纸上。
名额已满。
张学东：？
排队报名的人：？？？
张学东第一个不干了，“不是，哪满……”
“路费住宿费你出？包、零食、设备你拿？”江遇昂昂下巴，示意张学东看排起的长龙。
张学东的豪言壮语言犹在耳：女生参加社团的日常活动都是免费的！不但衣食住行全包，还有免费劳动力帮你们拎水拎包！
张学东：“……”
名额已满的立牌劝退了其余所有人，不过今天恰好已经招到了三个学妹，张学东升任社长的第一个KPI圆满完成，这会儿正哼着歌收拾东西。
“江遇，你真不考虑参加天文社吗？”昨晚张学东就已经邀请过江遇，但被拒绝了，这会儿又旧话重提，“这可是咱们专业的对口社团，回头等我大三了，我就把社长的宝座……”
张学东一转头，就看到江遇已经填好报名表，丢了进去。
“你不是不……”
“现在想参加了。”
张学东皱眉，狐疑，继而恍然大悟。
他刚刚认真看过，新招的两个美女学妹都是英语系的。
“学校论坛上说你在追英语系一女生，是真的？”
“嗯。”江大少爷大剌剌地坐在招新桌后，打开报名箱。
张学东琢磨了一下，笑得傻不愣登，“那我投林溪一票。”
江遇已经从一叠报名表里找到了宋听欢的那张，他转头看张学东，“哦，我投宋听欢。”
*
天文社的观星活动安排在周六晚，观星的地点就在京大的京舟校区，和主校区连接着一个三公里的隧道，毗邻玉湖山。
说是山，其实只是一个有点高度的小丘。
宋听欢和林溪到的时候刚刚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宋听欢，林溪，这边！”张学东冲她们挥手。
宋听欢正才看清楚张学东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姜源。
她应该猜到的，毕竟姜源也是航工院的。
张学东：“学妹，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室友，姜——”
“好巧，没想到你会报天文社。”姜源直勾勾地看着宋听欢，眼底的爱慕丝毫不掩饰，看得张学东一脸懵逼。
张学东又转头去看宋听欢，这学妹可以啊，前脚一个校草江遇，这会儿又一个系草姜源。
宋听欢点点头，“学长。”
绵软的两个字。
身后有人喊姜源，“源哥，你居然也来参加活动，我还以为你压根不会来社团活动呢。”
姜源笑了下，“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
他眸光微顿了一瞬，眼底情绪不明，像是看到了什么人。
宋听欢正要转头——
“学妹，等会儿咱们就在那个位置观星。”姜源将她喊住，伸手指向不远处的玉湖山顶。
“上去大概半个小时，按照社团传统，女生的包我们来拿。”说着，他就去抓宋听欢肩带。
宋听欢下意识偏开肩膀。
她不习惯让别人帮忙拎包，双手抓着帆布双肩包的肩带，姜源的过分热情让她生出本能的抵触。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包包却倏地一轻。
像是被唤醒某种肌肉记忆，宋听欢下意识抬手，很顺从地就卸下了书包。一瞬回神，宋听欢诧异转头，就触上江遇濯黑的眸子，似笑非笑。
他戴着顶黑色的鸭舌帽，银色耳机线荡在身前。深色的短袖T恤将裸露的手臂衬得愈发冷白，指尖正拎着她的书包。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最尴尬的莫过于姜源。
姜源笑得有点难看，“听欢，你和江遇，你们很熟？”
“我们……”
“对，我们很熟。”江遇倏地打断宋听欢的话，“所以宋听欢的事情，以后就不劳学长你操心了。”
一句话，没给姜源留一点面子，也没给宋听欢留一点犹豫不决的余地。
周围几人一脸八卦，虽然女主角没发话，但熟亲疏远，似乎一目了然。
姜源有点下不来台，刚好有人喊他，他连忙应下，没再继续给自己找难堪。
“那个……学长！”林溪连忙喊张学东，“你刚才不是说可以领水，在哪？我拿两瓶。”
张学东突然被cue，一下子反应过来，“哦，都过来吧，不止有水，社团还给大家准备了点小礼物。”
吃瓜的氛围被破坏，林溪拉着宋听欢往前走，压着声音在她耳边问：“那个帅哥在追你吧，叫什么来着，哦，江遇。”
林溪似乎也不是等宋听欢回答，又自顾道：“我可事先声明啊，我虽然喜欢泡帅哥，但我是有原则和底线的。这种名草有主的我可不打主意，何况还是我姐妹的男人。”
“……”宋听欢抿抿唇，纠正林溪的话，“他不是我男……”
林溪：“嗐，迟早的事。”
宋听欢：“……”
一群人呼啦啦地跟在张学东身后，山脚下，社团负责后勤的同学早已经等在那里，而张学东所谓的纳新礼物居然是一个会亮的小恶魔发卡。
“学长，你这也太抠了吧。”
“看起来还蠢蠢的。”
“对啊，这批发价有三块钱吗？”
“什么三块，要三块五呢！”张学东笑呵呵地回着，“其实本来还给大家伙准备了社团文化衫，但是网站的设计费太贵了，我这边也一直没找到会画画的同学，回头我联系上美院的，就喊大家报号码。当然，我们社团如果有这种能人异士，也欢迎主动报名哈。”
“文化衫好！”
“对，很有纪念意义。”
“我们社团里就连个会画画的都没有吗？”
“不知道诶。”
“宋宋，等下……”林溪转头，身边却根本不见宋听欢。
不止宋听欢，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江遇也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林溪：他们俩玩，不带我玩[委屈对手指]
作者：让他俩玩，我跟你玩（bushi）
一丢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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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想选你。”◎
宋听欢原本站在林溪身后, 捏着小恶魔的发卡，按着开关玩，红色的光一亮一歇, 朦胧软红映在乌润眼底。
肩膀忽地被碰了下, 宋听欢转头, 看到压着帽檐的江遇。
一旁的人还在吐槽小恶魔，宋听欢眨眨眼, 原本按得正开心的手缓缓垂落在身侧, 她在想，刚才的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很蠢, 傻乎乎的。
手腕却倏地被扣住。
在哄闹的人群中, 于昏暗的夜色里。
宋听欢眼底一瞬慌乱, 微微挣扎，落在手腕上的力道却愈紧。
她看向江遇：这么多人, 你快松手啊。
江遇无声回她：哦。
压低的帽檐下，濯黑眉眼多了些许沉静，但依然桀骜——人多怎么了, 人多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江遇, 她差点忘了。
惊慌过后，宋听欢也渐渐安静下来。
“你, 先松手。”
轻而软的一句话，声音很低, 像小猫哼哼。
她知道，江遇拒绝不了。
江遇垂眼看她，贴触在掌心的皮肤细腻柔软, 根本不想松手。
“松手可以, 但你不能跑。”
“……不跑。”
箍在手腕上的力道真的一点点松开, 宋听欢低着眼，故意不看江遇的眼睛，却又在江遇彻底松手之前，勾着小指，极轻极快地在他的手心挠了下。
只一瞬——
宋听欢看着江遇一贯从容的眉眼霎那怔然，瞳孔微缩。于是，她又大着胆子，在他的掌心勾了下。
指尖倏地被捏住，没能成功脱身。
大部队从身边经过，有人好奇地张望过来，也只看到两人站在一处。
宋听欢终于抬眼，她仰起头，看江遇利落的下颌线，听见他薄薄的轻笑声，“行，长进了。”
“那你呢？”宋听欢微微凑近，压着声音问：“敢不敢跟我走？”
女孩子的气息柔软，带着熟悉的蜜桃甜，江遇面上不动声色，捏着她手指的力道却失了分寸。
一紧一松之间，宋听欢已经抽出指尖。
通往玉湖山顶的路有两条，宋听欢摸出手机给林溪发消息：【我有点事，等下山顶见】
夜幕下的玉湖山静谧异常，宋听欢拾级而上，淡白的月光倾投下来，映亮脚下两尺宽的青色石阶。
她知道江遇一直就跟在她身后。
行至一处观景台，宋听欢停下来，扶着围栏，看夜色下灯光点点的校园。
“我好像有点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走每天的路。”宋听欢偏头，看立在身侧的男孩。
这两年，即便是做梦，她都不敢想，江遇会这样站在自己身边。
眼底漾起笑，宋听欢说：“要是换成两年前的我，这段山路我是不敢走的。”
她胆小、怕黑、习惯有人照顾。
江遇侧眸，触上女孩子眼底的温软，明明笑意盈然，却让人喉头发涩。
半晌，他开口：“就算是两年前的你，这段路，你也可以走。”
宋听欢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可以走，因为他依然会在她身后。
“可是，习惯会改变一个人。”
江遇勾笑，“那就培养新的习惯。”
还是从前那个江遇，即便声线变得温沉了些，但骨子里依然骄傲，淀在血液里的从容自信，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到他。只要他想，便可遇山开山，遇海填海。
宋听欢沉默。
即便这两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不会再事事等着别人安排好，时时等着别人照顾她，她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并且乐在其中。
但论这份从容的心性，她比不过江遇。
甚至在口上之快上，似乎都很难占上风。
这多少有点激起宋听欢为数不多的反骨。
培养新习惯吗？她就不。
“我不，我这个人恋旧。”宋听欢硬邦邦道。
“哦。”江遇点头，“那不正好。”
宋听欢：“……？”
江遇偏头看她，濯黑眼底凝着笑，“你恋旧，我才高兴。”
毕竟她的那份“旧”里，才有他。
“那我如果恋物不恋人呢？”
“那就重新追。”
“江遇！”宋听欢的声线倏而高了一度，在她就要炸毛的时候，江遇抬手，在她发顶上轻轻揉了下。
只一下，宋听欢的眼泪就涌了上来。
只一个动作，就轻易勾起了她戒掉了许久的习惯。
四目相对，女孩子眼眶变红，覆上水光。
江遇却笑了。
笑意溺在眼底，涩得他心疼。
“宋婷婷，你是水龙头做的么，眼泪说来就来。”
不等宋听欢回答，江遇的指腹已经落在她的眼角，轻轻帮她拭去那点碍眼的湿意。
“觉得自己在我这里没面子啊。”江遇说得不着调。
从前丁点心事藏不住的女孩子如今变得内敛了，可他还是感觉得到她轻微的情绪变化。
小姑娘在别扭，在闹情绪，在跟他、跟她自己较劲。
“难道不是吗？你就是觉得你吃定我了。”
“我也希望我能这么觉得，可是宋婷婷——”江遇微顿，看她盈着水色的眼睛，“我好像就是没办法在你这里这么自信。”
会担心，会害怕。
会在别的男生靠近你向你示好的时候生闷气，发现自己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做任何事情。
宋听欢皱眉。
“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在追你，很认真地追。我知道自己没达标，做了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也不敢妄想你还……”喉结轻滚，江遇压着涩意继续道：“你还愿意遵守我们的约定。所以我来追你，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达到你的要求了，有资格了……”
“那我要是一直都觉得你不合格呢？我要是觉得其他人比你好呢？”
江遇噤声。
他二十年的人生里，鲜少有这样被动的时刻。
第一次，是父亲和哥哥出事。
第二次，是送宋听欢离开江北的那天。
第三次，就是今夜。
宋听欢压着难言的情绪，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好讨厌啊，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这样的话，明明就是在让她心软。
“算了。”宋听欢撂下低淡的两个字，什么不合格，什么其他人，她又何必故意给彼此添堵。
“那你说说，你哪里不达标？”
“不该隐瞒复读的事。”
这件事，他们两个朋友圈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甚至包括关琳琳。可江遇单独找了每个人，让他们守口如瓶，不要透露给宋听欢。
那个时候江衍还在做康复治疗，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波士顿，只能利用闲暇的时间备考，每天都过得黑白颠倒。他知道高三这一年有多难，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影响到宋听欢。
“选择不告诉你，是怕你为了我分心，因为我而给自己压力。”
“你少臭美。”宋听欢抿唇。
可她骗不了自己。
如果她真的在那个时候知道江遇复读的事，她一定会分心。高三那一年她有多专注，连闫玥这种从小到大的学霸都笑她是“水泥封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同样，她也会因为江遇，给自己施压。她想要走向那个约定中的目的地，更不想江遇为了她而低就，可那个时候的宋听欢，根本不敢去想京大这样的学校。
压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把双刃剑，一旦有了偏差，便容易失控。
被怼臭美，江遇也不生气，反而勾着笑，“我一直都很自恋，你又不是不知道。”
也是哦，不然怎么会有人可以那么不要脸地说自己年级第一、帅得没边、没有对象。
宋听欢发现，江遇混蛋起来的时候，她就会变得很被动。唯一的破局方法大概就是——比他更混蛋。
“我……”
“但是宋婷婷——”江遇打断她的话，落在她眼底的视线格外认真，“我不想你为了我做选择。”
虽然你愿意跟着我的脚步做选择，我很开心，但我更希望，在人生的每一个岔路口上，你都是认真地在为你自己做选择。
江遇的言下之意宋听欢听得懂，她的眼神直白且锐利，“那你呢？你不想我跟着你做选择，你呢？”
“我啊，我的选择本来就是京大。”江遇低眼，回避宋听欢的目光。
宋听欢：“那如果我没考上京大呢，更甚至我高考失利，只去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你也跟着我一起报？”
“嗯，一起报。”
“你——”
江遇揉她的发顶，安抚她显露焦躁的情绪，“急什么，大不了我就回去继承家业啊。”
又是不着调的语气，宋听欢很气，“那你的梦想嗯？你不是想当航天工程师吗？你不想让我跟着你做选择，你觉得我会愿意让你这样选？”
“你还是在意我的。”江遇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重点。
宋听欢：“……”
他敛起眼底的不正经，“可是宋婷婷，我只想选你。”
那一瞬间，月光倾落，夜风卷起她的发鬓，天地都变得苍茫，空荡荡的只余这一句话。
宋听欢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组织语言的能力好像丧失，她眸色怔怔，好半晌才挤出来一句话，“你……你双标！”
“嗯。”江遇大方承认，愈加混蛋，“甚至可能还是个恋爱脑。”
宋听欢：“……”
“我也是最近才意识到，我可能是个恋爱脑。不过你想想我爸，或许还有我哥，这可能是我们江家男人的遗传。”
宋听欢：“……你是打算继续胡说八道？”
“不敢。”
很轻的两个字。
“以上只是其一。第二，不该隐瞒受伤的事情，但……”江遇微顿，“说一句可能让你更生气的话，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隐瞒。”
“你……”宋听欢气结，后脑却被扣住，指腹温柔按压的触感安抚了情绪，也让她的视线避无可避，只能直直看向面前的人。
同样，她自己也正被这样的目光凝视。
“这么说，不是想要气你，让你不开心。易地而处，换成是你，我想你也一定会瞒着我。”
“那你这么说，难道就不担心我认为你在要求我设身处地理解你，共情你，原谅你？”
“那你会这么想吗？”
“我……”
江遇唇角勾起一点笑，“宋婷婷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很清楚。”
小姑娘只是想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并不会真的这样蛮不讲理地曲解他的意思。
宋听欢不语。
不管她多想和江遇较劲，都不得不承认，江遇太了解她了。
一如她知道，知道面前这个男孩子骄傲且风光霁月，他不会更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去博同情求原谅。
宋听欢咽咽嗓子，声音却不若之前那般有气势，“你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变了呢？如果我就是变得这么任性又蛮不讲理，就是想要故意曲解你的意思呢？”
“那我很高兴。”
“？”
后脑还被掌着，宋听欢甚至还没想明白江遇在高兴什么，整个人便被江遇扣在怀里，她的脸埋在他的身前，鼻息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像是雪杉上坠了一丛薄荷叶。
江遇：“你会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说明你在意我，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和我发脾气，闹别扭。”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际，江遇说得很认真，宋听欢却有点心猿意马，她下意识缩了缩，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痒痒的。
“至于任性又蛮不讲理——”江遇轻笑了声。
“什么？”宋听欢本能追问。
江遇：“女孩儿一般都会对什么样的人任性不讲理？”
宋听欢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扣着，只纤长的眼睫缓缓眨了下，乌润眼底眸光波动。
她听见江遇开口，自问自答：“爱她和她爱的人。”
“宋婷婷，无论哪一种，我很荣幸。”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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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睡白不睡。◎
玉湖山观景台。
宋听欢的头上扣着顶黑色鸭舌帽, 而江遇的头上——眼下正戴着那只小恶魔发夹，软红的两个恶魔角角亮着朦胧的光。
“刚刚到波士顿的时候确实不太习惯，不习惯那里的气候, 也不习惯那里的食物, 身边没有什么熟悉的人, 出门都是陌生的肤色和眼睛——”
红色的恶魔角角忽然灭了，是宋听欢伸手按掉了开关。
“一亮学长说你四岁的时候就在波士顿生活过一年多, 之后每年的假期也会跟着江叔叔和棠姨过去。”
江遇：“……”
五分钟前, 宋听欢摘掉了江遇的帽子，给他戴上了这个发夹。江遇给她讲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有许多宋听欢之前不曾在微信里了解到的细节。
沉默一瞬, 江遇又重新开口, “好，那我说实话。”
“？”
“我很想你。”
“你……”
“刚刚到波士顿的那段时间, 确实有点不习惯，你知道的，我爸出事之后, 我就没离开过江北。”江遇垂眼, 眸光认真，“气候、食物、环境这些不习惯, 我都可以克服，只是——我很想你。”
宋听欢低着头, 帽檐遮了眉眼，可垂在身边的细白手指却一点点收紧。
“这话说出来其实挺肉麻的，可是那个时候, 我真的很想你, 想到发疯,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眼前，都是你。想你在做什么，有没有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也害怕你会哭鼻子，但又知道你肯定会哭鼻子，可我离你那么远，我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连一通电话都不敢打。
怕听到她的声音，会不管不顾飞回去。
也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情绪，会影响到她。
宋听欢不抬头，不看江遇的眼睛，只瓮声瓮气开口：“我才不会哭鼻子。”
“嗯。”江遇轻应了声，“那现在呢，我可以继续了吗？”
“哦。”
宋听欢又抬手，将发夹的开关按开，点亮小恶魔的角角。
“你可能不信，我当时连最糟糕的情况都想了无数遍，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万一等我回来你身边有了其他人，我……”
嘴巴倏地被捂住，宋听欢抬起头，乌软眸光清亮，“不许再说这个话题了，换一个。”
女孩子的掌心柔软细腻，江遇点头，“好，你想听什么？”
“江衍哥哥呢，他最近怎么样了？”
宋听欢最近一次听说江衍的消息还是在六月填报志愿的时候，那个时候江衍已经经过了一年的治疗，终于对外界的刺激有了反应。
“和之前差不多，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很稳定，对外界刺激的反应也更强烈，但意识还没有彻底苏醒。”
“医生怎么说？”
“不确定，但大方向是好的，苏醒的概率也很高。”
宋听欢暗暗舒了口气，那就好，谢天谢地。
“棠姨应该可以暂时松口气了，还有晶晶学姐，她……”
“宋婷婷，你又开始了。”
上一次在陵城，她也是这样，把他身边的人都问了一遍，唯独不问他。
这一次虽然问了，可又不许他多说，总在聊别人。
“你还需要问吗？”宋听欢小声哼哼，“英语没考，复读一年，报了京大。”
江遇：“……”
真是个记仇的小姑娘，他当初有些负气的十二个字，她换了内容，又用一模一样的语气还给了他。
“会觉得我很糟糕吗？”
“什么？”宋听欢豁然抬头。
“英语没考，复读一年。”江遇咽咽嗓子，京大是考上了，但当初信誓旦旦答应她的状元却没能兑现。
这在江遇心里，始终是个结。
“蒋老师呢，她觉得你糟糕吗？”
蒋老师，蒋冰洁，江遇的高中英语老师，曾因为江遇有一次英语考得稀烂而逼他立下军令状。
“没。”江遇笑笑，“就是很生气，把我拉黑了。”
“你自找的。”
但在江遇初到波士顿的时候，蒋冰洁几次打来电话，询问他和孟书棠在当地的生活，并拜托自己在波士顿的同学照拂他们母子。
江遇唇角勾起一点笑，“是，是我自找的，没能让她拿到奖金，是我不对。”
“你应该补偿蒋老师。不止蒋老师，还有老秦，他那么喜欢你。”
宋听欢猜，秦叔侠肯定难过死了，毕竟老秦在带她的时候就常常把江遇挂在嘴边。
“是，他在电话里也把我骂了一顿。所以，你呢？”
“我什么？”
江遇眸光一瞬不瞬，“你会不会因为我没有……”
“会。”斩钉截铁一个字，宋听欢丁点没有隐瞒自己的情绪，在知道江遇没有参加英语考试之后，那种巨大的伤心、不甘、惋惜、意难平。
怎么会不难过？
但也知道，江遇那天错过考试是因为江衍，他在两人之后的聊天里有解释。
一次英语考试和亲哥哥之间没有任何可比性，江遇的选择从来就不是第一、状元，他连自己从小追逐和喜欢的梦想都可以割舍，何况是这样的虚衔。
“那怎么办？”江遇笑得有点勉强，“那我回去再考一次？”
“可以啊，学弟。”
“……”
也不等江遇再说什么，宋听欢已然越过他，往山顶走去。
江遇垂眼，失笑。
好像……还是没哄好？
山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是天文社的成员，张学东已经架好了天文望远镜，正在给大一的学弟学妹科普星系常识。
宋听欢悄悄站在林溪身后，林溪转头，看到她扣在脑袋上的帽子，吹了声口哨。
宋听欢：“……”
她拉拉林溪的衣角，“认真听讲。”
林溪转头，凑到她跟前，“可是我更想听你和大校草的故事诶。”
说着，林溪看了眼手机，“35分钟，第一次吗？”
“嗯？”
“大校草，第一次吗？”说完，林溪又摇摇头，“看起来不像，瞧着也是挺讲究的一个人，应该不会这么不挑地方。但是，这是在山上诶，野外是不是很刺激？”
野外两个字，终于让宋听欢听懂了林溪这一段高速脑补。
“不是……你……”即便是夜晚，宋听欢凝白的脸颊也不受控制地红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
林溪：啊？没有啊？
可看宋听欢的反应，确实不像是骗人。
“那……”林溪对手指，“你们俩离开大部队这么长时间——”
林溪看宋听欢粉软的唇，一点没种，又往她的脖子瞧去，也白白净净的，该不会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吧！
“聊天！”宋听欢压着声音解释，“纯聊天。”
林溪直白赤.裸的眼神，她要是还不明白，她就是猪！
“聊天？”林溪显然没想到是这么纯洁的话题，“你是说，你们俩一起偷偷摸摸离开这么长时间，就是聊个天？你面对江遇那么大一个帅哥，就只想着和他聊天？”
宋听欢：“……”
“天，宝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殄天物啊。”林溪一副过来人的好言相劝，“真的，趁现在有机会，赶紧吃干抹净，你不下手总会有人下手，不睡白不睡。”
宋听欢：“……”
事实证明，阈值这种东西是可以不断提高的。宋听欢原本以为自称阅男无数的孟湉已经是天花板了，却没想到，林溪更甚。
“宝贝。”林溪又凑近，小声提醒：“睡可以，但一定记得做好措施哦。”
宋听欢：“！！！”
另一边，张学东已经讲完了，有跃跃欲试的同学走上前，想要亲自操作一把，张学东一脸小心翼翼，生怕这些新手弄坏了他的宝贝望远镜。
宋听欢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江遇。
原来江大校草也有偶像包袱哦，这会儿已经把小恶魔发卡取下来的了，捏在手里玩儿，按着开关，一亮一灭。
宋听欢：“……”
谢谢，有被内涵到。
有女生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江遇摇头。
不多时，又有男生走过去——
是姜源。
姜源双手抄在裤包里，神情不善。
“芜湖~”林溪显然也看到了，一脸吃瓜表情，“航工院两大帅哥同框！别说，他俩身形还有一点点像诶。”
一向对帅哥不感冒的宋听欢：“一点都不像。”
林溪挑眉，“也是哦，姜源原本脸和身高都不差，可和江遇站在一起，脸没江遇精致，个子也没江遇高。”
林溪碰碰宋听欢，“嗳，我这么说，你不吃醋吧？毕竟我现在在论坛上，也是江校草的半个绯闻女友了。”
宋听欢：“……”
林溪又看向江遇和姜源，打量半晌，终于摇摇头，“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姜源这盘简直可以说是毫无胜算，宋宋，你说——”
宋听欢已经走了过去。
“听说学弟之前是个学霸？也是，能考上京大的，哪个不是学霸。”说到这里，姜源的神色里染上些许得意，“不过我听说苏省今年的状元七百二，你好像才……709？”
江遇唇角微微勾着，眸光却冷淡。
姜源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想追宋听欢，但你可能不知道，她有自己的标准，她可是我们南省的状元。”
姜源到现在也没忘记当初被宋听欢拒绝的那个理由——我喜欢成绩好的，数学满分，综合295+。
他之前和大部分人一样，觉得这只是宋听欢拒绝追求者的一个理由。直到他得知今年的南省状元居然是宋听欢，他好像懂了。
本来就是一个优秀到极致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要求高，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当然也高。
还好，他不差，至少不比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差。
709，这种成绩还好意思被叫作学霸？
至少在京大这种状元都扎堆的地方，算不上。
姜源直勾勾看着江遇，“她很优秀。”
江遇眸光冷淡，唇角的笑意却更甚，“她当然优秀。”
即便不是南省的状元，她也很好很优秀，虽然那个时候看起来不太聪明。
江遇眼底掠过一丝柔软，想到那个一开始总是有点呆呆的小姑娘。
姜源：“所以她对另一半的要求也很高。”
江遇点头，眼底沾着淡笑，“应该的，总不能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
姜源皱眉，“你难道听不懂，我在提醒你，你——配不上她”
“江遇。”
轻软的两个字，却足够江遇和姜源听清楚，两人同时转头看过来，身边的吃瓜群众也都好奇地望向这一处。
“听欢——”姜源眉眼间瞬间染上喜色。
“学长。”宋听欢在两人面前站定，看向姜源，“你还是叫我宋听欢吧，我不习惯别人这样叫我。”
她身边亲近的人也真的不会这样叫她。
他们叫她囡囡、婷婷、耳朵、宋宋、宝贝、小学妹……
还有——
宋听欢的视线又落在江遇身上，他叫她宋婷婷。
只有他这么叫她。
专属于他。
独属于她。
宋听欢忽然想起这个名字的由来——江遇那个时候应该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姓宋，听孟书棠叫她婷婷。
不知道又不肯承认，真是傲娇得要命。
宋听欢低眼，没忍住，轻笑出声。
姜源有些尴尬，看到宋听欢笑，又有些不解。
“听……宋……”
不敢再叫“听欢”，又不想叫大名，显得他们好像很不熟。
但她就叫这小白脸大名诶，所以，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熟？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姜源拧着的眉头微微放松，他斟酌了一个合适的称呼，打算另起话题：“宋学妹，要不要去看星星，我教你用设备。”
“不用了，我会。”
“你会？”
“嗯。”宋听欢转头看江遇，“摔碎的主镜呢，还修得好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听得一头雾水，江遇却听得懂。
那间阁楼，那个被他摔碎的主镜。
眼底凝结温软，笑意藏伏。
“修不好了，但可以换新的。”他说。
站在旁边的姜源越发困惑，“宋学妹，你们……”
“学长。”宋听欢打断姜源的话，“你还记得当初在学校门口，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她不想把话挑明，那样太难堪，但姜源真的触到她的逆鳞了。
姜源拧眉，很艰难地点了下头，“记得。”
“我不是骗你的，那也不是我的托词。”宋听欢看向江遇，“就是他。”
“可是他明明……”
“去年的高考，苏省有个很特别的考生，他只考了589分，语文143，数学满分，理综296。”
姜源微怔。
也就是说，这个考生的589分，是没有英语成绩的，但凡考了英语，可能苏省的状元就易主了。
但也有可能他英语很差呢？
“我的口语是他教的，每一个发音都是他一点一点纠正的。”宋听欢笑了下，“可能我还没有学到精髓，但大概也不太差？”
姜源知道，她是谦虚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英语系的女孩子有多优秀，他早有耳闻，据说连潘那个苛刻的小老头都对她赞许有加。
姜源喉咙有些发哽，宋听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当然听得明白，可就是不愿意相信，还想去求证，“他是……”
宋听欢点点头，还是她一贯温淡的声线，咬字却格外清晰，“江遇。”
一个她喊了成百上千遍的名字，这一刻自她口中说出，依然让她与有荣焉。
江遇是不需要那些虚衔向旁人证明什么，就像他自己说的，一个成绩，能说明什么？能定义什么？
但那么好的江遇，很多人眼中都那样优秀的江遇，不该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和蔑视，甚至戳着脊梁骨质问。
他不愿意解释，那她来说。
姜源也好，论坛上那些阴阳怪气的也好，她要让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从这一刻开始，通通闭嘴。
“宋婷婷。”
沾了笑的三个字，是江遇对她标志性的称呼。
宋听欢绷着脸，唇角却已然有了无法下压的弧度，“干什么？”
硬邦邦的三个字，有些绷不住了。
江遇不答，濯黑眼底笑意凝结。
作者有话说：
宋听欢：我的人，我护
随机掉落一则【采访小剧场：关于称呼】：
主持人提问：请问你们彼此听过最动听的情话是什么？
宋听欢：他叫我宋婷婷。
江遇：她叫我江遇。
主持人：……（行吧，活该你们俩是两口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理想主义的花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n11qs 27瓶；Yerissss_ 20瓶；周周爱喝粥 9瓶；豆豆& 7瓶；知意 6瓶；小橙同学?? 5瓶；Siky.、Dream、大脸盘子的猫 3瓶；桃桃77、团子、朵朵 2瓶；我走丢啦、Jia、某不知名一米八、一骑红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 ? 066
◎很软很好亲。◎
四目相接, 两人的视线黏在一起。
站在一旁的林溪使劲搓搓手臂，咦，好肉麻, 好黏糊。
姜源已经尴尬得不能自已, 八卦的路人交头接耳, 姜源涨红脸，在路人的注视里慌忙低下头, 快步离开。
林溪走上前, 碰了碰宋听欢，“嗳, 差不多行了啊, 你是想今晚直接爆了学校论坛吗。”
被林溪这么一提醒, 宋听欢飞快收回视线。
林溪轻啧了声，“没想到啊, 宋宋，你看着软叽叽的，护起短来居然这么生猛, 字字诛心不见血, 完全是把姜源按在地上摩擦啊。”
说完，林溪又转头冲江遇扬起个笑, “你好，我叫林溪, 算是你在学校论坛上的半个绯闻女友？不过我更喜欢宋听欢朋友这个头衔。”
江遇点头，“你好。”
“就没了？”林溪眨眨眼，“你都不和我们宋宋解释一下吗？绯闻女友诶。”
“不用, 你自己拎得清。”
“……”
林溪戳戳宋听欢, “宝贝, 我后悔了，这哥们，有点对我胃口诶。”
宋听欢拎了下嘴角，“哦，那你追吧。”
江遇：“……”
林溪笑得快要弯没了眼睛，凑到宋听欢耳边小声道，“宝贝，等下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哦，给你们留足二人空间，你可不要再浪费机会了。”
见宋听欢没有领悟到，林溪推她一下，“好歹先收点利息吧，检验一下帅哥的吻技嘛。”
林溪上下打量一眼宋听欢，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这种纯情小菜鸡，一看就连初吻都还留着。我们有点出息，今夜必须送出去！”
宋听欢：“……”
林溪很认真地劝道：“真的，检验一下，我感觉会——”
“什么？”
“很软很好亲！”
很软——
很好亲——
林溪已经欢快地走开，宋听欢却像是被下了蛊，下意识看向江遇的唇。
记忆里的一些片段倏然浮现。
清晨五点半的江北，他们在篮球场上，江遇坐在她身边，给她纠正发音。
那时候，只要视线一偏，就是他薄薄的唇，偏红的颜色，几乎一点唇纹都没有。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触感一定很软。
宋听欢再度被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惊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
江遇走上前，垂眼看她，看她藏在发丝里红红的耳尖。
“怎么了？”
“没。”
现场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总有人往他们俩这处看过来，诚如林溪所言，宋听欢已经能预见到今晚学校论坛的热帖里，必有她和江遇的一席之地。
“我想回寝室看书了。”
“行，我送你。”
宋听欢找了个借口，和张学东道别，张学东方才一直在兢兢业业带新成员，全然没有注意到这边刚刚落幕的一场大戏。
“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嗳，江遇，我听说你对天文望远镜很懂，帮忙教一下。”说着，张学东冲江遇挤眉弄眼。
有两个女生看过来，一脸的期冀，恨不得把人生吞活剥了。
江遇：“师兄这是让我卖艺，还是卖.身？”
很混的一句话。
张学东愣了下，又嬉皮笑脸道：“帮帮师兄，这一个是你未来嫂子的亲妹妹，一个是她直系同乡的学妹，师兄今年能不能有个女朋友，全靠你了。”
江遇看一眼宋听欢，“那回头我女朋友跑了，我找谁要？”
宋听欢：“……”
张学东：“？”
“不教。”江遇拒绝得很干脆。
“嗳，别走啊。”张学东拉住江遇，顺着他刚才的混话忽悠，“就是卖艺，绝对不卖.身！简单教一下嘛。”
“一下也不行。”江遇的视线又掠过宋听欢，“我只教我女朋友，其他人，免谈。”
张学东：“……”
宋听欢一直低着眼，听江遇胡说八道。
唇角几次想要翘起，又被努力压平，忍得异常辛苦。
“行了，人走了，想笑就笑。”
不太着调的声线。
宋听欢抬眼，看到张学东已经走远的背影，又故意拉平唇角，“我没想笑。”
“哦。”
“……”
好烦人。
不想理他了。
宋听欢转身就往下山的步道走去，江遇跟上来，双手抄在裤包里，轻轻碰了下她的肩膀，“我刚才没胡说八道。”
宋听欢发现，江遇还是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甚至连“胡说八道”这几个字都精准捕捉。
她不接话。
反正她在逞口舌之快上从来没在江遇这里占过上风，索性选择闭嘴。
江遇见身边的女孩子像个小鹌鹑，“真的，我只教过我自己的女朋友。”
宋听欢纤长的眼睫唰的垂下来，捏着包包带的手指一点点蜷紧。
他教过她的。
“才不是。”她低声否认。
“不是什么？”
“……”宋听欢抿抿唇，“什么都不是。”
混话她是不会说，但怎么扎江遇的心，她现在简直不要太熟练。
“行。”江遇点头，一副认命的样子，“那现在呢，要不要……嗯，考虑一下？”
鲜少的犹豫。
至少宋听欢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江遇，语气里的停顿，那么不自信。
“哦。”宋听欢选择继续装傻，“考虑什么？”
江遇却真的犹豫了。
该正式一点的，这样太草率了。
今晚的时间、地点、气氛和前情显然都不太对。
他垂眼，抬手按上后颈，要不换一天？好好准备一下，至少鲜花、蜡烛不能少吧，或者再包个场？
江遇想得有点远，抬眼的一瞬触上宋听欢乌软的一双眸子。
宋听欢在他下面一个台阶站定，歪着头看她，清润眼底有一晃而过的狡黠。
“你怎么不说话啦？到底让我考虑什么呀？”
小姑娘变聪明了呢，不是不懂，是搁这儿跟他装傻呢。
江遇看得真切，唇角倏而勾起笑，直直和她对视。
“真的要我说？”
“说出来听听呗。但是——”宋听欢微顿，“刚才说过的不能说。”
“考我？”
“久闻江大校草才智无双，聪慧过人，这点小问题应该难不倒吧？”
江遇发现，他真的是拿宋听欢一点办法没有。
“皮这一下，很开心？”
宋听欢煞有介事点点头，“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行。那请宋听欢同学认真地考虑一下——”江遇微顿，在宋听欢期冀的眼神里又混蛋又认真地开口：“给江遇一个——卖艺又卖身的机会。”
宋听欢：“……？！”
蓦地怔住的一瞬，宋听欢整个人僵在原地。
什么叫……卖艺又卖身的机会啊？？？
他怎么可以……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宋听欢有种玩脱了的感觉。
明明是想为难一下江遇，可怎么把自己坑了。
纤长的眼睫极轻地眨了下，宋听欢在江遇湛黑的眼底看到了呆呆的自己。
太没出息了。
不就是骚.话么，她也可以说！
宋听欢按住心中已经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小鹿，故意凑近，一脸无辜，“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遇：“……”
“行。”江遇第三次点头，“考虑——”
“不考虑。”宋听欢弯起眼，看着江遇，笑得眉眼弯弯。
江遇：“……”
知道她在闹，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真不考虑？”
宋听欢摇头。
“……”江遇再度认命，“没关系，我继续追。”
“哦。”
云层渐渐涌上，将原本明媚的月色一点点遮挡，周遭的光线暗了下来。
宋听欢抬眼，“是不是要下雨了？”
身后响起吵吵闹闹嬉笑声——
“快点快点，估计要下雨了。”
“这什么天气嘛，不是说今晚没雨。”
“快点啦，我新买的帆布鞋。”
“嗳，那是不是江遇——”
宋听欢整个人被江遇挡在身前，恍惚的一瞬，手腕被扣住。江遇拉着她，直接往一侧的小路快步走去。
“嗳，你跑什么。”已经走出十几米，宋听欢才出声喊住江遇。
江遇怔住。
是啊，他跑什么，他难道不能光明正大谈个恋爱？
但拉起宋听欢的一瞬，江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喜欢被围观，尤其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
宋听欢低眼，唇角弯起，然后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原来我们的大学霸也有脑子这么不灵光的时候呀。”
“有点良心。”江遇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哦。”宋听欢微微靠近，仰起
LJ
头，“可是，刚刚我对姜源说的那些话，很多人都听见了。”
轻轻软软的一句话，让江遇眼底的不正经悉数退去。
宋听欢：“不只是其他人，还有你，那些话我也想说给你听。”
毕竟在那之前，她还在气江遇，说介意他没有参加英语考试。
她是故意的，但江遇会不会当真呢？
他们已经分开了这么久，闹腾归闹腾，但不应该再有不必要的误会。
“我是不喜欢被围观，被陌生人议论和八卦，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让那些恶意揣度的人闭嘴，我不介意被围观、被议论、被八卦。”
“江遇。”宋听欢很认真地喊这个名字，“我会说出那些话，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过后果，也愿意承担。”
触上江遇压下来的视线，濯黑的一双眼睛，邃如深潭，几近将人溺毙。
宋听欢心尖一跳。
“你……不许再胡说八道！”
江遇肯定有话要讲，但不能再说那些混话。
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江遇微微勾唇，湛黑眼底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怎么办，可我就是想和你胡说八道。”
胡思八道。
胡思乱想。
见不到人的时候尚且还能克制，现在人就站在他面前，叫他怎么克制？
只想把人拐跑，贴上属于自己的标签，不让任何人再觊觎。
江遇揣在裤包里的指腹轻捻着。
被她养成的习惯，在她面前更难耐。
从前是揉头发、捏脸颊，现在……想要碰触的更多。
可是，又怕冒犯。
“你……怎么不说话？”
江遇只垂着眼笑，很轻很温柔的声线，“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那你想……”
粉软的唇忽然被封上。
江遇倾身，将宋听欢要问的话直直堵在了嘴巴里，手掌扣上女孩子的后颈，细腻到不可思议，怎么会这么软。
修长的指骨一点一点轻柔地收紧，怕弄疼她。
又恶劣地想要弄疼她。
宋听欢整个人已经彻底呆掉，眸光怔怔，像是一具僵硬的提线娃娃，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然没有预料，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余唇上清晰的触感，柔软、温凉。
脑子里只剩下林溪老巫婆一样的两句话：
你这种纯情小菜鸡，一看就连初吻都还留着。
我感觉，会很软很好亲。
初吻，没了。
但，真的很软。
温软的贴触，落在她的唇珠、唇角，克制守礼，可扣着她后颈的手掌却像是在逗猫，滚烫的温度贴触在她的皮肤上，轻一下，重一下。
宋听欢不得要领，只觉得自己被勾得心痒难耐，心里像是有一团火，每每快要熄灭的时候，又刺啦一下燃起，起起伏伏，烧得她整个人晕头转向。
心跳失序，喉咙发干，连胸腔里的空气好像都要被烧干了。
“换气。”
“我……”
不会。
肺部充盈的一瞬，手腕被扣住。江遇捉着她的手，引导着她，一点点扣上他的腰。
宋听欢轻唔，攥住江遇的T恤，想要寻找一个攀附，支撑几近摇摇欲坠的自己。
终于，唇被放开。
宋听欢凝白双颊染着绯色，连眼角都发红。
江遇低眼，胸口微微起伏。
他其实也没有从容到哪去。
“所以——”沉哑的声线。
“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说：
宋婷婷灵魂拷问：他怎么这么会亲？
一丢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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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上皮带扣。◎
我不想说话, 只想亲你。
宋听欢听得懂江遇的潜台词。
江遇：“所以，我现在——”
宋听欢低着眼，根本没有勇气和江遇对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得那个意思。”
江遇轻笑, 缓缓将人重新扣进怀里, 像终于拥了一样失而复得的宝贝。
宋听欢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身前，指尖拽着他的衣角。
夜风习习, 月亮躲进了云层。
*
当晚, 京大的论坛就直接飘上一条格外别致的热帖。
#玉湖山顶极限1v2，速来围观！#
楼主自称今晚在玉湖山目睹了一场特别刺激的三人大戏, 其中两人是最近论坛人气极高的jy和sth, 另一人是航工院有名的帅哥jy。
楼主：【目测, jy应该是对sth有好感想追，但不清楚他和jy说了什么, 把sth惹到了，sth话里话外都向着jy，那真是字字诛心, 杀人不见血。jy平时多傲一个人啊, 眼睛长在头顶上，最后居然灰溜溜地走掉了。不过到底有没有jy的高中同学出来扒一下啊, jy真的很牛逼吗？】
1L：【楼主你要不要好好看看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个什么[微笑]】
2L：【一脸兴奋进来，一脸懵逼出去】
3L：【我裤子都脱了, 你给我看这个？】
4L：【标题刺激血脉偾张，内容细碎平淡如水】
5L：【你是懂流量密码的】
6L：【省流版：江遇追的是英语系的宋听欢，不用谢】
6楼被疯狂点赞。
7L：【啊啊啊啊啊, 谢谢姐妹！】
8L：【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不管, 我要去和我室友兑现打赌的辣条去了！】
9L：【他俩看着就很搭，磁场莫名契合~】
10L：【所以呢，追上了吗？】
……
29L：【jy和sth啊，他俩原来上高中的时候好像就认识了叭】
30L：【楼上展开说说？】
……
29楼的同学大概是个书呆子，高中的时候并不怎么关注八卦，磕磕巴巴憋出几句话，大概就是江遇高宋听欢一级，经常看到两人一起放学回家。
59L：【所以他俩是高中就在谈了？】
60L：【又是为别人绝美爱情落泪的一天】
61L：【可是jy不是说在追吗？】
62L：【分过？】
……
论坛盖到两百楼的时候，终于有人回答了楼主的问题。
200L：【jy啊，真的大神，之前不是就扒过了吗】
201L：【可是他是复读生诶，听说去年高考还不到六百】
202L：【本复读生表示不服】
202L：【你给我三科考个五百九出来[微笑]】
203L：【？？？】
204L：【！！！】
……
906寝室，孟湉也在追贴。
“没考英语都有五百九，江遇这么厉害吗？”
宋听欢正在默读一本英文原版小说，听见孟湉的问话，抬起头，似是在很认真地回忆。
半晌，她答了三个字：“很厉害。”
孟湉和陆凝霜对视一眼，笑得十分默契。
啧啧啧，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肉麻。
陆凝霜轻咳一声，“宋宋，我们这位新晋校草的吻技怎么样？”
刚才宋听欢回来的时候，陆凝霜和孟湉就发现了，那小嘴巴红的，一看就是被狠狠蹂.躏过。
孟湉一听来了精神，“对啊对啊，大帅哥吻技怎么样？是不是也很厉害？”
“……”宋听欢抿抿唇，“就，还行。”
“只是还行？”孟湉不信，“江遇一看就很会。宋宋，你老实交代，他亲你的时候伸舌头没有？”
宋听欢：“……”
陆凝霜已经笑出鹅叫声，她们宋宋一看就很乖很纯情，根本招架不住这种拷问。
“那你俩现在算是……”
宋听欢轻嗯了，“但是，你们能不能继续帮我保密？”
“保密？”孟湉不解，“你弄到手这么帅一男朋友，还要藏着掖着？”
宋听欢沉默，又软软回道：“可是，他太招眼了。”
孟湉：“就是因为太招人，才要好好看着啊。”
宋听欢弯眼，“他不用。”
孟湉和陆凝霜再度对视。
咦，小情侣就是肉麻。
陆凝霜开口：“行，你说保密就保密。”
“可……”孟湉还是不理解，话一出口，又连忙转换思路——人前彼此不熟，人后干柴烈火。
“我去，还是你们会玩儿啊。”
宋听欢：“？”
孟湉看向陆凝霜，“这中隐恋是不是更刺激？”
陆凝霜点点头，“我收回宋宋是纯情小白兔的判断。”
宋听欢：“……”
手机屏幕亮起，是江遇发来的消息：【宋婷婷的男朋友想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宋听欢弯着眼笑。
【谁是宋婷婷的男朋友？】
【宋婷婷好像没有男朋友吧】
Jy：【想赖账？】
Jy：【休想】
Jy：【亲都亲过了】
宋听欢：【亲过就是男朋友了？】
Jy：【……】
宋听欢：【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人要求的是，给一个卖艺又卖身的机会】
宋听欢：【我答应了】
宋听欢：【可这和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呀】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生气了？
不高兴了？
屏幕上跳出一个表情包。
久违的小兔子子表情包，又胖又软的小兔子假装抹眼泪，可怜巴巴一个气泡框，写着你欺负人。
宋听欢笑得眉眼弯弯，捧着手机又输入一句话。
【晚安，宋婷婷的男朋友】
Jy：【晚安】
还挺好哄。
宋听欢按灭手机，屏幕却又亮起。
韩晶晶：【小学妹，我采风回来了，明天一起吃饭呀~】
*
翌日，周天。
吃饭的时间定在傍晚，为了掩人耳目，宋听欢和江遇约在学校外面的书店门口见面。
宋听欢今天依然是T恤牛仔裤，修身款的纯白小T恤，阔腿牛仔裤，一条紫色的粗织腰带只扣了个扣，自然垂落，纤细凝白的一截小腰要露不露。
她到的时候，江遇已经等在门口，依然是他喜欢的宽松版白T恤和黑色长裤，视线相接的一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没有提前约好，但着装却格外相似，有点像是情侣装。
江遇朝她伸出手，宋听欢弯着眼，“干嘛？”
“卖身。”
“你……”
宋听欢嗔怪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手已经被捉住，江遇抓着她的手，捏她纤细的手指。
“痒……”
然后指缝便被一点点插.入，江遇举起两人十指交扣的手，“看到没有，这才是牵手的正确方式。”
“那……”宋听欢微微凑近，“接吻呢？”
江遇微怔，看女孩子眼底狡黠的笑。
真的一点都不乖了，从前的小白兔变成了只小狐狸。
“江大校草好像很有经验哦。”
江遇要笑不笑，“要讨论这个话题？”
“不行吗？”宋听欢反问得理直气壮。
“行。”江遇靠近，“不过比起说，我更喜欢做。”
“？”
宋听欢还没反应过来，颈侧就已经被扣住，太熟悉的动作，太熟悉的温度。
马路上人流熙攘，她一秒钟就怂了。
“我，错了。”
“不闹腾了？”
宋听欢连忙摇头。
唇角勾了下，江遇笑着用指腹轻蹭她的脸颊，“担心我有经验啊？”
宋听欢正要再摇头，便听江遇说，“不是我有经验，因为是你。”
所以，不用刻意去学，本能的反应就已足够。
宋听欢鼓鼓脸颊，真的不闹腾了，她知道江遇的言下之意，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这样的江遇，她更招架不住。
“现在放心了？”
“没有不放心……”
“那还算你有良心。”
“哦。”
九月末的京北天气还没有转凉，天际赤金的夕阳泼洒，燃烧即将入夜的城市。
宋听欢有点热，正要抬手去勾耳边的头发，一顶帽子罩下来，遮了微烫的落日。
*
吃饭的地方是韩晶晶选的，就在离京大不远的一处本帮私房菜，坐落在小胡同的四合院，门面虽小，却别有洞天。
来的人除了韩晶晶，还有李阔。李阔报了京北商大，校区却远在京舟港。
“遇哥，遇哥，我想死你了！”一看见江遇进来，李阔直接冲上来，作势就要给江遇一个熊抱，却被江遇抬手止住。
“行了啊，别恶心。”江遇噙着笑，看李阔比从前更大更圆的脸，“看来商大的伙食不错。”
“狗屁！”提起学校食堂，李阔就有吐不完的槽，“论高校黑暗料理，商大自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遇哥你看看我，我都瘦了。”
宋听欢低眼笑，李阔又连忙去追问：“宋听欢，你说我是不是瘦了！”
“嗯，瘦了。”
“我就知道！”李阔扒拉着江遇，“遇哥你看，宋听欢说我瘦了。”
江遇看一眼宋听欢，在宋听欢笑眯眯的注视里面无表情的违心道：“嗯，瘦了。”
“噗嗤——”一旁正在喝果汁的韩晶晶差点呛到，拍着胸口顺气。
再见韩晶晶，宋听欢开心得不得了，眼底一直盛着笑。
“学姐，你好像比原来更好看了呢。”
是真的好看。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了，就好像整个人都更加神采焕发，明艳照人。
“唔，你这小嘴巴是抹了蜜糖了吗？让我看看你啊——”韩晶晶也上下打量起宋听欢，尤其是宋听欢戴着的帽子，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啧啧，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韩晶晶看破不说破，只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宋听欢，“你也不一样了。”
目光落在宋听欢的身前，愈发惊艳，“宝贝，你这怎么长的，能让我摸一下吗？”
宋听欢：“……！”
江遇皱眉，直接扣着宋听欢的手腕将人拉在身后，警告韩晶晶：“正常点，行吗？”
韩晶晶鼓鼓脸颊，去咬吸管，又小声哼唧，“说得你好像不想似的，口是心非，道貌岸然。”
江遇：“……”
“学姐你说什么？”宋听欢问。
韩晶晶咧起笑：“没事，就是觉得，嗯，这个果汁有点酸，好像是葡萄汁，酸酸的葡萄诶。酸葡萄心理学妹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的。”
江遇：“……”
宋听欢眨眨眼，没听懂。
但眼下这个相处的状态，却太熟悉了，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从前在勤德的时候。
一群人笑笑闹闹，一点没有陌生。
宋听欢想起宋明诚的话——人与人之间，的确会因为时间和空间而变得疏远，但真正能让两个人变得形同陌路的，只有人心。
还好，他们都没有变。
几人许久未见，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主要是韩晶晶和李阔两个人在说，宋听欢偶尔接一两句话，江遇则完全坐在边上听。
李阔像是个话痨，能独自撑起一个舞台，吐槽食堂、吐槽宿舍、吐槽生活费。
“早知道我就该向亮哥和周二学习，直接出国，周二最近在国外过得简直不要太潇洒，听说连李一亮都有对象了呢。我呢？我特么还是个单身狗！”
李阔说着又去问江遇和宋听欢，“你俩呢，一个这么帅，一个这么漂亮，应该都有对象了吧。”
宋听欢倏地低眼，江遇偏头，捏在铝罐上的指尖轻点着。
韩晶晶这个假期刚刚从波士顿回来，江衍的情况有了实质性的好转，她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开心。
她捏着酒杯，清亮的眸光迷离，趁着江遇出去接电话，凑到宋听欢身边，“小学妹，我告诉你个秘密哦。我……我又偷亲他了。”
宋听欢微怔。
韩晶晶笑得眸光潋滟，“还说不喜欢我，明明就有反应。”
反应？
什么反应？
看韩晶晶又要灌酒，宋听欢按住她的手腕，“学姐，别喝了。”
“干嘛，怕我醉啊，我酒量好着呢。倒是江遇……”韩晶晶看着江遇位置上的酒杯，“他不是在吃药吗，怎么也喝酒啊。”
“小学妹，你得看着点他，不能让他胡来，这可事关你以后的幸福。”
宋听欢：“……”
韩晶晶歪头，“嗳，江遇人呢？好像出去挺长时间了吧。”
宋听欢觉得韩晶晶多半是有点醉了，再看对面的李阔，情况似乎更糟。
“学姐，我去个洗手间，回来就送你们回学校哦。”
“不要嘛，会什么学校，来，坐！”韩晶晶拍拍身边的位置，“正好江遇不在，学姐给你尝点好东西。”
江遇这个电话接的有点久，是江衍在波士顿的主治医生打来的。等他接完电话再回到包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幅情景——
李阔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个抱枕，正在恶心吧啦地喊宝宝。
“宝宝，你想不想我？我可想你了，我跟说你，我们学校的食堂可难吃了，我都瘦了，嗳，让我摸摸你的小肚子，看你瘦了没——你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小鱼干了！”
江遇：“……”
餐桌边，韩晶晶一手撑着下巴，正在冲着手机傻笑。
“你想不想听我唱歌啊，我唱个歌给你听吧，你要是觉得好听，就眨眨眼。”
江遇两步走过去，正要阻止，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江衍的照片。
不是视频，只是照片。
江衍躺在病床上，双目阖着的照片。
韩晶晶已经开始浅浅吟唱起来：
“Help I lost myself again
But I remember you……”
江遇沉默一瞬，没再管韩晶晶，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孩子。
从他进来到现在，宋听欢一直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吵不闹，可原本凝白如瓷的双颊已然染上薄红。
许是察觉到身边有人，她抬眼，怔怔看向江遇，乌软的眸子里覆着一层水色。
“你回来啦。”
轻轻软软的一句话，舌头有点大。
江遇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韩晶晶到底给她喝了什么。
江遇微微弓下背，“不舒服？”
“啊？”宋听欢有一瞬的茫然，旋即咧起笑，“好喝。”
江遇：“……”
今晚他们并没有点什么烈酒，只一瓶红酒，宋听欢之前根本没喝。而现在，桌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瓶洋酒和一瓶果酒，洋酒去了半瓶，果酒已经空了。
再看宋听欢的杯子，还残留了点点棕红液体，江遇头疼。
这处私房菜是中式院落设计，平日里接待的也大多是相熟的客人。前院用来做餐厅，后院还留有少许房间，供客人休息。
江遇找餐厅的老板要了三间客房，又请工作人员帮忙，把李阔和韩晶晶都送回房间。
他看着还安静坐在椅子里宋听欢，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不能回学校了，我在这里开了间房，我们住一晚，好不好？”
宋听欢眨眨眼，听得似懂非懂。
她微微歪头，嗓音软糯，“你要，和我开房？”
“……”江遇轻舒一口气，耐着性子纠正，“套房，你睡一间，我睡一间。”
“我们不能睡一间吗？”
“……”
江遇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脑子坏了，才试图想要跟一个醉鬼沟通。
“现在还不能。”
宋听欢却软软糯糯补了一句：“这样更省钱。”
江遇：“……”
“先生。”餐厅的女侍者敲门，立在门口询问，“需要帮您把这位女士也送回房间吗？”
“谢谢，不用。”
房间就在后院，几步路，江遇一路扶着宋听欢，这小姑娘倒也没有彻底不清醒，就是软绵绵地倚着他，看到后院的荷塘时还抬手指了指，“我想去喂鱼。”
“用你自己喂鱼吗？”
“嗯？”宋听欢转头，不解地看向江遇。
江遇：“……”
双人的套间，装潢设计皆是中式风格，老板大约也是个风雅之人，细节处皆是匠心，处处清雅别致。
江遇捉着宋听欢的手臂转身关门，可宋听欢脚下虚浮，险些摔倒，又被江遇稳稳托住，“小心。”
宋听欢看一眼江遇，“你怎么啦，怎么站都站不稳啊。”
江遇：“……”
“是不是……”宋听欢拧眉，胡乱的思绪里浮现出韩晶晶前不久的话——小学妹，你得看着点他，不能让他胡来，这可事关你以后的幸福。
事关她的幸福。
幸福很重要，所以她不能不管。
宋听欢缓缓眨了下眼，手比脑子快，作势就要去掀江遇T恤的下摆。
江遇反应不及，微怔的一瞬，女孩子柔软的指尖已经触上了皮带扣。
“干什么？”
凸起的喉结轻滚，江遇死死按住宋听欢的手。
宋听欢仰头，乌软的眸光清澈，嗓音软糯：“我想看看。”
江遇：“……”
见江遇不说话，她又软乎乎地询问：“给我看看，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给她看！
68 ? 068
◎“我想亲你。”◎
江遇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么被动, 从身体到心理的双重被动，下颌紧绷，凸起的喉结轻滚, 还要按住宋听欢不老实的手, 力道却又不敢太重, 怕弄疼她。
“看什么？”
轻而艰涩的一句话。
宋听欢的指尖还搭在皮带扣上，她仰起头, 眸光剔透, 软软的唇抿着，被酒水浸润出潋滟的颜色。
“我想, 看看你的伤口。”
宋听欢缓缓垂下眼, 隔着布料看向伤口大概的位置, 指尖想移过去摸摸，又被江遇捏住。
她又抬头, 乌湛湛的眸子里溢满心疼，“是不是，还是很疼？”
“不疼。”
“你骗人。如果不疼的话……”宋听欢眨眨眼, “你为什么站都站不稳。”
江遇失笑, 按着宋听欢的手轻捏，“到底是你站不稳, 还是我站不稳？”
宋听欢：“你。”
“……”眼底氤氲起笑，江遇点头, “行，是我站不稳，那麻烦你扶我到床上去, 好不好？”
“好。”宋听欢乖顺地点点头, 当真挽上江遇的手臂, 打算将他扶到卧室。江遇担心她摔了自己，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护着。
宽敞的房间，溢着淡淡的兰花香，栅格木窗支起，还能看到院子里的池塘和悬在檐角的灯笼。
一张两米宽的红木大床放置在正中间，铺就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被褥。
宋听欢小蜗牛一样地蹭过来，又“扶着”江遇坐下，“你休息一下，我……”
江遇捏着她的手，把人拉到身边，“你也坐，陪我休息。”
“那，好吧。”
宋听欢乖乖坐下来，视线却又落在江遇的下腹处，江遇被她看得有点尴尬，勾着笑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直勾勾的视线偏转。
“真不能这么看。”
宋听欢拱了拱脑袋，想把自己从江遇的手掌下解救出来。
“为什么不能啊？”
因为……是你啊，笨蛋。
“因为——”江遇轻咳了声，“它不经看。”
很快的四个字，宋听欢听得一脸茫然，眨了眨眼。
江遇显然没打算和她继续聊这个话题，“我们不管它。”
“可以不管吗？”
“……可以。”江遇微顿，“要不要洗漱休息？”
“可是晶晶学姐说，这关系到我以后的幸福，不能不管。”
“……”
江遇有点无语，又有些咬牙切齿，果然是韩晶晶，他应该猜到的。
“她还跟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她说……”宋听欢顿了顿，纤长的眼睫低垂，想了良久，“她说，你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当时医院被袭击，一枚子.弹伤到了……腹股沟，如果再偏一点点，就会要命。”
腹、股、沟。
难怪这小姑娘好几次都一直往这个地方瞧。
江遇抓住宋听欢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侧微微靠下的位置，“她骗你的，伤口在这里，不是……你想的那个地方，也没有差点要命。”
他当时只是被子弹的碎片所伤，没有仔细说给宋听欢听是怕她胡思乱想瞎担心，却想不到韩晶晶居然在背地里这样胡说八道。
宋听欢没有纠结伤在哪里，只委屈巴巴地看着江遇，“真的？”
“骗你是小狗，而且早就已经好了。”
“哦。”
“现在呢，还担心你以后的幸福吗？”
宋听欢有些茫然，想点头，又摇摇头。
“宋婷婷。”江遇倏地喊她的名字，有点认真又有点坏地问道：“你知道这个幸福是什么意思吗？”
幸福啊？
宋听欢认真想了想，“就是和你在一起啊。”
说完，她又有点害羞，凑到江遇耳边，小声道：“还有那件事，我和你，才能做的事。”
江遇：“……”
她懂。
女孩子温软的气息扫过脖颈，弯着眼睛冲他笑，嘴巴里说着暧昧的话，眸光却澄澈如一汪湖水。
江遇咽了咽嗓子。
想逗她的人是他，现在不好受的也是他自己。
宋听欢反应有些迟钝，但还是缓缓伸出手，圈住江遇的腰，整个人偎依在他身边，“你不用不担心的，就算你真的……我也不会嫌弃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江遇：“……”
一时间，江遇不知道自己是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但他知道，他遇到了什么，而今又拥有了什么。
“放心，你的假设完全不存在。”他低头，想去吻宋听欢的发顶，小姑娘却微微直起身，圈着他腰的手也慢慢上移，攀住他的肩部。
“江遇。”很轻的两个字。
“我想亲你。”
*
第二天，天刚刚亮，宋听欢就醒了。
这几年她已经养成了雷打不动的生物钟，每天早晨五点肯定会醒，更何况昨夜一夜好眠。
入目是陌生的房间，完全中式的红木家具，窗前的小几上一只青花瓷釉花瓶，插着两枝素净淡雅的兰花。
昨晚的事情她还有印象，韩晶晶给她调了很好喝的饮料，她贪杯，喝了整整两大杯，后来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
宋听欢撑着身子起来，被子滑落，她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而床对面的沙发上，江遇正整个人斜靠着，沙发的长度不够，他一条腿还支在地上。
似曾相识的画面，在江家的那个雷雨夜，她早晨起来的时候，也是相似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熟。
现在，他们在一起。
昨晚一些片段又陆陆续续跳进宋听欢的脑中。
江遇带着她来到后院的房间，他们聊天，聊起他受伤的事，她勾着他的脖颈，生涩却主动地试探和亲吻。
最后，是江遇喊停。
热意蒸腾，烧得她脸颊发烫，宋听欢闭了闭眼。
她再也不要喝酒了。
蹑手蹑脚地起床，又走到沙发边，宋听欢俯身，将垂落在地上的一半薄被捡起来，轻轻给江遇盖上。
手腕倏地被捏住，江遇睁开眼，许是被惊醒，湛黑的眸光中水色未退，还有些恍然。
“我吵醒你啦？”宋听欢小声问。
江遇松了施加在她手腕上的力道，抬手按按眉心，思绪一点点回笼，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手上微微一用力，又直接将人扯进怀里。
宋听欢猝不及防跌在江遇身上，又想到他的伤，连忙单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你的伤口。”她小声提醒。
江遇扣着她的手腕轻轻摩挲，一手横在她身后。
“不是都说了，已经好了。”
“那棠姨还给你请中医开药。”
“她就是瞎担心。”
宋听欢沉默一瞬，想到当时的情形，又只觉心惊肉跳。真实的情形一定不会像江遇说的那样轻松，否则他又怎么会三天不和她联系。
江遇不想多说，肯定是怕她担心，那她就不再去追问细节。
“在想什么？”江遇问。
“当时，是不是很疼？”
“要听实话吗？”
“你好烦人。”宋听欢抿唇，“假话。”
“不疼。”
“那实话呢。”
“快疼死了。”
“真的吗？”
宋听欢眼底浮起明显的急色和担忧，江遇将人圈紧，“是的，疼死了，最疼的那天是你在电话里告诉我，既然不想跟你说，就再也不要跟你说了。那天，真的快要疼死了。”
宋听欢别开头，脸颊微红，“胡说八道。”
半晌，她又撑着身子看向江遇，“真的都好了吗？要不要再找医生看看？”
“嗯？”
宋听欢咬唇，虽然知道他肯定已经看过最好的医生，做了最好的治疗，可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确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会不会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
江遇沉默。
宋听欢有点着急，“会有影响？”
倏地，她整个人被按住。
江遇微微抬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感觉到了吗？你觉得，会不会有影响？”
宋听欢：“……！”
江遇看着她笑。
宋听欢耳尖和脸颊红成了一个颜色，“我……我要去上课了！”
今早的确还有课，洗漱过后，宋听欢就和江遇一起回了学校。两人在校门口分开走，江遇回北区宿舍，宋听欢到操场晨读。
八点钟的第一节大课是公共课，宋听欢踩点进到教室的时候，孟湉和陆凝霜满眼惊讶。
孟湉连忙往里挪了个位置，觉得不妥，又起身出来，将中间的位置让出来。意思很明白——拷问时间即将开始，你休想逃脱。
教室里闹闹哄哄，也不适合聊天，孟湉拿出手机，果断点开寝室群，又示意宋听欢看手机。
湉湉：【夜不归宿，从实招来！】
宋听欢：“……”
【江遇说，他有给你们说】
湉湉：【就是因为他说了，我和陆陆一晚上都没睡好！】
宋听欢有点惭愧：【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
湉湉：【所以呢？你俩睡了吗？】
宋听欢：“……”
66：【[微笑]】
宋听欢：【我俩才在一起一天】
湉湉：【那就是没睡？】
湉湉：【没意思】
湉湉：【听讲吧】
宋听欢：“……”
说是要认真听讲的孟湉反手又发来三条信息。
【不过像江遇这种大帅比，睡一下也不亏】
【睡到就是赚到】
【姐妹加油.jpg】
66：【没错！举双手双脚赞成！】
宋听欢：“……”
*
临近十一，学校里学习的气氛变淡，尤其是大一新生，这是他们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小长假，人心浮躁，怎么玩去哪玩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孟湉是京市本地人，国庆节要回家，眼下躺尸在寝室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们不知道，我这个假期，要陪我爸妈参加六个婚礼。”
陆凝霜的爸妈要来京市玩，她的主要活动内容就是陪爸妈。
“宝贝，有没有假期人不多的地方啊，我一想到我要排队三小时玩耍三分钟，我就萎.掉了。”
孟湉：“没有，不存在的，京市的每一个假期都是人山人海，你做好当特种兵的心理准备吧。”
“……”陆凝霜丧起脸，“宋宋你呢？”
孟湉：“对呀，你是不是要和江遇出去玩？”
宋听欢正在回张学东的消息。
天文社团一直找不到可以绘制文化衫的人，宋听欢斟酌许久，主动私聊张学东，接下了这个事情。
她这个暑假其实有去学画画，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不是还有江遇嘛。
听孟湉和陆凝霜问她十一的安排，宋听欢随口答道：“在学校自习。”
孟湉＆陆凝霜：“？？？”
陆凝霜：“宝贝，你是想卷死我们一整个英语系么。”
孟湉：“你不约会，你去自习？江遇还同意了？”
“江遇有事，要去波士顿。”
孟湉：“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啊！”
江遇家里的事，宋听欢没和孟湉她们提过，也不太想去分享。
而且在宋听欢的恋爱观里，也不觉得两人非要时时刻刻都黏糊在一起。
“快要期中考试了，我想留在学校复习。”
孟湉＆陆凝霜：“……”
唰啦——
陆凝霜蒙上被子，“我不要和学霸做室友了，显得我很像个废物。”
孟湉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还好我是日语系的，还好还好。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陆凝霜又掀开被子问。
“江遇！”孟湉一秒探出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宋听欢，“宋宋，你男人在篮球场打球，巨帅！巨撩！”
学校论坛上已经实时上传了照片。
江遇在中区篮球场打球，黑色球衣里面套着白T恤，正撩起衣服擦汗。
【呜呜呜呜，为什么要穿T恤！但凡没有T恤，我此刻看到的画面该是多么美好！】
【这么热的天，穿什么T恤！就没有人告诉jy，脱了打嘛！】
【jy别用球服擦，用我擦】
【jy玩什么篮球，玩我！】
【？？？】
【我都被你们苦茶籽绊倒好几次了】
【不是，jy不是在追英语系的sth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一天没官宣，他一天就在我的鱼塘[狗头]】
……
孟湉刷楼完毕，感叹道：“宋宋，你说的没错，你男人真的太招人了。”
陆凝霜缓缓开口：“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集体出现一下？”
宋听欢不解，“去干什么？”
“去刷存在感！”孟湉和陆凝霜看着她，齐齐开口道。
宋听欢：“……”
*
宋听欢不是不爱看江遇打球，只是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但架不住孟湉和陆凝霜的闹腾，一定要拖着她去刷存在感，让某人意识到，他是有女朋友的，不要乱放电！
中区篮球场距离昭南楼不远，孟湉挽着宋听欢的手臂，边走边八卦，“江遇原来上高中的时候打球，也肯定是被围观的吧？”
“嗯。”
何止被围观，每次打球，李主任都要提心吊胆，生怕发生安全事件。
“他上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很多人追？”
“应该……是吧。”
“应该？”
“我俩那个时候只讨论学习，不聊这些。”
“啧。”
三人走近中区篮球场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围观的人群，女生居多，不少还拿着手机在拍。
宋听欢一眼就看到了球场上带球奔跑的修长身影，一身黑色球衣，里面套着白T恤，额间还有一根两指宽的黑色发带，整个人肆意又耀眼。
掌球、控球、起跳——
咣——
一个空心三分。
和两年前的那个张扬的少年一模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
“长得帅就算了，打球还这么好，真的要命。”
“江遇可以诶，球打得好，也不独。”
“废话，这是我们勤德大神，卫冕过江北篮球联赛的冠军。”
……
人生嘈嘈杂杂，宋听欢被孟湉拉着蹭到前排。
一旁有女生不停地在怂恿同伴。
“真的，追一下嘛，说不定就追上了。”
“可是都说在追一个英语系的嘛。”
“那又怎么了，追上还能分手呢，再说也没听说他和那个叫什么宋什么的在一起啊。这个你拿着。”
说着，女生就给同伴手里塞了瓶水，“等下打完，你就去给他送水。我跟你说，男的都是视觉动物，像江遇这种级别的帅哥，家里又有钱，怎么可能就被一个女生拴住，肯定玩的特别花。”
“宝贝儿，自信点，你想想啊，他要是真的成了你男朋友，带出去多有面子啊。”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低，宋听欢三人听得清清楚楚，孟湉正要开口怼过去，却被宋听欢拉住。
“这你都能忍？”孟湉压着声音问，她一个局外人听着都刺耳。
宋听欢莞尔，“不急。”
孟湉：“？”
不多时，一节球打完，江遇早就看到了站在场边的宋听欢，这会儿在一众人的瞩目里直直朝她走过来。
宋听欢身边的女生捏着手里的水，显然有点紧张，同伴推她，“看到没有，他过来了，肯定是来找你要水的，我就知道！”
可江遇走得越近，宋听欢脑袋就垂得越低。
终于，江遇停下脚步，在距离宋听欢几步远的地方。
算了，不给她压力。
他扯起球衣擦脸，场边又是一阵尖叫声。
室友冯岩走过来撞了下他，“行了啊，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出来打球了，男的女的都特么在看你。”
江遇看着不远处像小鹌鹑一样的女孩子，勾着唇角笑。
冯岩看他球衣里面的T恤，微微皱眉，“你不热啊？”
“还行。”
“那脱了打呗。”
“我女朋友不乐意。”
“？”冯岩微怔一下，“草，少他妈骚，你哪来的女朋友。”
江遇不接话。
场边，孟湉和陆凝霜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宋听欢。
孟湉：“他说的是真的？”
陆凝霜：“你不乐意？”
宋听欢：“……”
明明从前他还不是这样说的。
“不是我。”
孟湉：“啊？那是谁？”
宋听欢沉默，继而支支吾吾：“是他自己，不乐意。”
他自己说的，他的腹肌，只能给他以后的老婆看。
孟湉：“？”
陆凝霜瞬间了然，撞了下还懵懵的孟湉：“意思就是只能给我女朋友看，不能给其他人看。”
孟湉：“……擦！”
作为娘家人，陆凝霜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帅哥还挺洁身自好。”
孟湉：“不止洁身自好，这也太会了叭，谁听了不迷糊啊。”
宋听欢的头埋得更低。
旁边的女生似是终于按捺不住，“江遇！”
她喊出声，在江遇转头的一瞬小跑上前，“这个……”
可手里的水还没递出去，就听见了低淡的两个字，“抱歉。”
女生不甘心，“可是……”
“真不用。”江遇依然拒绝得干脆。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能不能……”
“不能。”第三次，江遇的耐心终于告罄，“顾及了你的感受，那我喜欢的女孩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69 ? 069
◎无边欲.念。◎
“哎哎哎, 麻烦让让，水来了水来了。”一个男生大喊道。
宋听欢微微偏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从她身边挤过去, 怀里抱着两大箱水, 还不忘转头冲她咧开笑, “不好意思啊。”
“没事。”
大高个弯腰放下水，刺啦撕开箱子, “狗日的们, 水来了，累死老子了。”
孟湉看一眼陆凝霜, 转头就朝大高个弯起甜甜的笑, “同学, 你是航工院的吗？”
大高个第一次被女生搭讪，又是个日系美少女, 瞬间傻眼。
“我是日语系的，我帮你发水吧。”
“哦哦，好, 行。”男生脸涨得通红, “谢……谢谢你啊。”
“不客气。”孟湉抽出两瓶水，顺手各塞了一瓶给宋听欢和陆凝霜, “来，一起帮忙。”
说着, 还特意冲宋听欢眨眨眼。
“遇哥，岩狗，过来拿水。”高个子男生喊道。
江遇和冯岩走过来, 视线直勾勾的, 就没从宋听欢身上离开过。
冯岩这会儿也注意到了, “这女生看着有点眼熟啊，别说，长得真好看，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说什么？”江遇抬手勾住冯岩的脖子。
“我说，这妹子是我喜欢——草！”冯岩吃痛。
江遇唇角勾着笑，“你敢。”
冯岩揉着脖子，“……？”
江遇已经在宋听欢面前站定，他刚要伸手，宋听欢直接把水递到了冯岩面前。
江遇：“……”
冯岩：“？”
有人往他们这处看过来，一些八卦的显然已经认出了宋听欢。
江遇眯起眼，看一直垂着头的小鹌鹑。冯岩还没有回过神，傻不愣登地顺手接过宋听欢递来的水，“谢……谢谢。”
宋听欢：“不……不客气。”
被这样注视，尤其是头顶那道的视线，直直压下来，根本无法忽视，宋听欢梗着脖子继续道：“我，我先走了。”
冯岩：“啊？”
宋听欢扯了下孟湉，“走了。”
冯岩看着走远的女孩子，不点不可置信地眨了下眼，“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她是不是……看上我了啊。”
江遇：“……”
围观的人小声八卦，“那个是宋听欢吧。”
冯岩将这个名字收入耳中，宋听欢——真好听的名字，人和名字一样漂亮，就是听着有点耳熟……宋——
冯岩想起来了！
这特么不是整个论坛都在八卦的他遇哥的女神么！！！
草啊。
冯岩一点点抬头，果不其然，触上了江遇冷淡的目光。
冯岩：“……”
“哥，你听说我！”冯岩连忙将手里的水塞进江遇手里，“遇哥！我可以解释！”
江遇勾起笑，“不是喜欢？”
“不是！”冯岩连忙摇头，娃娃脸甩得像拨浪鼓，“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是弟弟对嫂子的喜欢！”
江遇轻嗤一声，懒得搭理他，手里掂着那瓶水，视线落在远处。
行，长本事了。
*
回寝室的路上，孟湉和陆凝霜还在叽叽喳喳。
“我觉得江遇可以，完全通过了我们906 的第一轮考核。”
“对对对，那句‘我喜欢的女孩怎么办’，啊啊啊啊，苏死我了。”
“这年头，长这么帅还知道洁身自好的，那简直就是稀有生物。”
“宋宋，你……”
孟湉转头，才发现宋听欢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宋宋，你怎么了？”
陆凝霜：“是不是因为那个女生？”
宋听欢摇头，“我觉得我刚才，做得不好。”
虽然她和江遇说好了要保密的，可那么多人看着，她却把水递给了别的男生，接下来肯定又要有一堆风言风语。
“你怕江遇生气啊？”孟湉问。
宋听欢点点头，又摇头，“也担心别人觉得他不好，说一些难听的话。”
“我去，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孟湉直接反驳，“恋爱是你俩在谈，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
“不要可是，没有可是。不过，你要是担心江遇生气，我倒是可以教你一招。”孟湉笑得不怀好意。
“什么？”
孟湉凑过来，在宋听欢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宋听欢连忙摇头，“我不行，我……说不出来。”
“嗐，你看着我当然说不出来了，你得看着你那大帅比男朋友。相信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做，他要是火大，立马就能给他浇熄，要是没火，也一样分分钟给他勾起火来！”
宋听欢：“……”
可是，会不会……太羞耻了。
手机振动的声音响起，孟湉看一眼，“快去哄你男朋友吧。”
宋听欢鼓鼓脸颊，接起电话，听筒里响起江遇不着调的声音，“小鹌鹑。”
宋听欢：“……我才不是小鹌鹑。”
“哦。”
听筒里陷入安静，宋听欢咬唇，开口问道：“你生气了？”
“我吃醋了。”
“……”
“怎么了？”却是江遇先开了口。
“没，就是在想……”
孟湉那个听着不太靠谱的方法。
“嗯？”
“你真的不生气吗？”宋听欢又问。
“气什么？气我有这么可爱这么乖的女朋友？”江遇轻笑，“你男朋友要是因为这点事情就生气，早就气死了。”
“……”宋听欢抿唇，“你，好好说话。”
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指责她。
“不生气，真的。”江遇沉下嗓音，“吃醋是有点，但我已经把自己哄好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特别好？”
宋听欢低着眼笑出声，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没办法，自己女朋友太招人喜欢，我要是再作，说不定哪天她就不要我了。所以我得乖一点，让她离不开我，看不上别的男人。”
“又胡说。”宋听欢弯着眼，“我的男朋友最好了，我才看不上其他人。”
听筒里响起熟悉的另外两道男声。
“靠，岩狗，你他妈什么时候被外文院的女神看上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他妈不要瞎说啊！”
宋听欢：“……”
学校论坛上的确已经适时更新了刚才在中区篮球场上发生的一幕，两个热帖。
#震惊！sth喜欢的居然是这一挂#
#jy今天追到sth了吗[微笑]#
【没想到女神不喜欢帅哥，喜欢娃娃脸】
【我没有娃娃脸，我有婴儿肥可以吗[开心]】
【本颜狗表示大大的不理解】
【同情jy一分钟】
【没想到，居然被室友挖了墙脚】
【看来也有帅哥追不到的人啊】
【j也就那样吧，就是一张脸还行】
……
评论区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三分钟后，一个新注册的id在#jy今天追到sth了吗[微笑]#的楼下留评。
【追到了】
评论区一脸懵逼。
【这谁？】
【不知道】
【知情人士？】
【瞎说的吧】
……
三十分钟后，该id再次留评，直接炸翻评论区。
【抱歉，因为不知道新id要隔半小时才能发第二条评论，现在完整准确表达一下】
【我是宋听欢，男朋友江遇】
【！！！】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追上了？承认了？公开了？】
【我们外文院的小白菜这就被拱了？】
【隐隐记得前不久，也有个陌生id发过类似的评论】
【两口子的行事风格居然一模一样，这对cp我嗑定了！】
【有一说一，这对颜值还是很客观的】
【不得不说，学霸的回复方式就是严谨明了】
……
也有人在阴阳怪气。
【果然还得是富二代帅哥】
【毕竟有钱有脸嘛】
【矜持没有两天[微笑]】
【之前不是说很难追吗，呵呵哒】
【楼上的是不是有病，他俩认识好几年了，江北勤德的都知道！】
【貌似看到过类似八卦】
……
宋听欢不太在意论坛上的评论，她这会儿正在和江遇打电话。
江遇问她，要不要再解释一下，他不想别人那样说她。
宋听欢想到了孟湉之前的话。
“随便他们吧，解释了说不定还会生出更多解读，只要我们自己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好了。”
谈恋爱是她和江遇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向别人解释，要求得他们的认同。
宋听欢失笑，“你这样就很不江遇。”
“那要怎样才像？”
“不解释不在乎不搭理。”
听筒里，江遇轻笑，显然是被她逗笑了，再开口时声线却温沉：“宋婷婷，和你有关的事，我怎么可能不解释不在乎不搭理。”
宋听欢接不上话。
江遇认真讲这种话的时候总让她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见她不语，江遇主动切换话题，“你呢，不是想保密么，怎么又忽然公开了呢？”
宋听欢站在寝室阳台上，看着秋日里色彩分明的校园。
半晌，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回道：“那——他们在那里胡说八道，我喜欢的男孩怎么办？”
她不想别人那样说江遇，不想他们把她和其他的男生凑对。
宋听欢，只想要江遇。
半晌，听筒里才响起男生低沉的声音，“宋婷婷，你要我怎么办。”
你这么好，要我拿什么来回应你。
“不怎么办啊，你做江遇就好。”
你是江遇，陪在我身边的是江遇，就好。
*
转瞬便是十一长假，江遇去了波士顿，宋听欢的日常和平时几乎一样，每天早晨五点半就在操场晨读，除了三餐，基本都泡在图书馆里。
关于她和江遇的八卦也越来越多，尤其是她假期居然不出去约会，却泡在图书馆里自习这件事，简直成了好事者的火力焦点。
【不会是分了吧？】
【谁知道呢】
【听说江遇出国了】
【出国不带女朋友？】
【也可能是女朋友之一[微笑]】
【有脸有钱，就算是之一某些人也愿意吧】
【要是不愿意，两周就能追上？】
【之前还装清高，说难追，呵呵哒】
【就钓呗】
【江遇这是腻了吧】
【大少爷玩玩罢了】
……
宋听欢对论坛上的恶评不闻不问，只安静学习。在陵城读高中的那两年，她早就练就出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本事。
但恶意不会因此消失，沉默有时候只会让阴暗越发猖狂。
直到小长假的第六天，论坛上那些恶意揣度和谩骂的帖子一夜之间被删了个精光。从开学到现在，和宋听欢有关的帖子只剩了一条。
楼主id：江遇
#三件事#
【没分】
【初恋】
【过去、现在、以后，就只喜欢这一个】
彼时，宋听欢还在图书馆自习，906宿舍群却第一时间疯狂涌进消息。
湉湉：【啊啊啊啊啊啊】
湉湉：【江遇好A!】
66：【搞得我都有点想谈恋爱了】
湉湉：【是不是！是不是！】
湉湉：【呜呜】
湉湉：【咬被子.jpg】
宋听欢看得一脸茫然：【？】
湉湉：【？？？】
湉湉：【你还不知道吗？】
孟湉反手就甩来一个连接。
湉湉：【宝，听我的，嫁了吧】
66：【对对对，我同意】
宋听欢：“……”
点开连接，宋听欢看到江遇的实名楼，下面的评论已经几千条，她没点看，转而又点开微信的置顶聊天人。
沉默半晌，宋听欢给江遇发消息。
【我想你了】
【倒计时24小时】
*
翌日，天空阴沉沉，一早就下起了小雨，宋听欢只好把晨读的地点从操场换到了寝室。
陆凝霜昨晚没回来，和她爸妈一起住在酒店，方便今天送他们去高铁站。
吃过午饭，宋听欢还是打着伞出门，打算去图书馆自习。江遇的航班今晚九点降落，她想去机场接他，但江遇不许。
江遇说他自己可能是个恋爱脑，眼下，宋听欢觉得她可能也是。
不然，为什么这么想他。
想见他，想抱抱他，想……和他腻歪在一起。
节假日的最后一天，又是下雨天，图书馆的人更少，宋听欢将雨伞放在一楼的置物架上，踩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上走。
自习区在三楼，宋听欢今天却不太想去，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阴沉沉的，做什么事都好像提不起精神来。都索然无味。
她从一楼的古典文学区开始逛。
静谧的图书馆，冷门的西方古典文学，窗外是沉暗的天色，宋听欢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三在陵城读书的时光。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
她一路慢慢悠悠晃到三楼，正琢磨等下是先刷高数题，还是先翻译一篇英文诗。
远远地，就在自己平时固定的自习区域看到了一个人。
熟悉的白衣黑裤，伏在宽大的自习桌边。
宋听欢眨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真的是……真的是江遇！
她快步走上前，意识到他在睡觉，靠近的一瞬又放轻脚步。
江遇坐在靠过道的一侧，旁边的位置上被他放了个笔记本，是给谁占的不言而喻。
宋听欢轻轻去拉椅子，可木质椅腿摩擦地面带出的响声还是吵醒了江遇，他拧眉，睁开眼睛，眸色敛着水光，眼底布着清晰的血丝。
从波士顿直飞京北的航班每天只有一班，就是晚上九点降落的那班，其余的都需要专机，最快也有17个小时。
宋听欢坐下，看他略带恍惚的眼底，“不是晚上的航班吗？”
江遇直起身，抓了把头发。
“我去洗个脸，回来跟你说。”
“好。”
江遇去洗手间的功夫，宋听欢翻开他的笔记本，上面记得内容她看不太懂，大概是一些实验数据。
再翻一页，宋听欢愣住了。
一个Q版的小女孩，被添了兔子的耳朵和狐狸尾巴，小女孩扎着低低的双马尾，额前一层薄薄的刘海，乌润的一双大眼睛。
宋听欢：“……”
“像不像？”
江遇已经走回来，拉开椅子坐下，托着下巴看身边的女孩子。
他画的是十六岁的宋听欢。
宋听欢：“睚眦必报。”
而且，为什么又是兔子又是狐狸啊。
江遇抬手，旁若无人地在她发顶上揉了下，宋听欢下意识想躲，又想起他们现在不是秘密恋爱的关系了。
“这么久没见，好歹给男朋友一点福利啊。”江遇说得不着调。
宋听欢抿抿唇，“区区七天。”
“哦，那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在微信里、电话里反复说想……”
“你好烦人，我要学习了。”说着，宋听欢就从包包里摸出书本，又顿了顿，“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不提前回来，某只小鹌鹑不是要被人磋磨死了。”
江遇说得是论坛上的那些恶评，虽然宋听欢视频和电话里都表现得毫无异样，可他还是不放心。
宋听欢：“……我才没有。”
嘴巴上说没有，心里却在看到他的一刹那被层层蜜糖包裹起来，说不出来的开心，惊讶。
可看到他眼底明显的疲惫，又很心疼。
“你要不要回寝室睡觉？”
“不用，我就在这儿睡会儿，陪你。”
“我……”本想说我不用人陪的，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宋听欢弯起眼，“好呀。”
她又微微凑近，“我喜欢男朋友陪我。”
“老实一点。”
“……”
从波士顿飞芝加哥再辗转回国，将近20个小时的颠簸，加之时差颠倒，江遇原本疲累到极点，可眼下听宋听欢这样说，看她乌湛湛的眼睛，身体的疲惫在一点点退却。
这小姑娘从来就不是什么感情外放的人，可三番几次说出这样的话哄他。
真的是越来越会哄人了，让他即便颠簸劳碌，也甘之如饴。
“你不睡觉，看我干吗？”宋听欢已经解了一道大题。
“喜欢看。”
“……你不要影响我学习。”
“哦，那我想看看学霸是怎么学习的。”
“……”宋听欢瞥他一眼，“你内涵的一点水平都没有。”
她要是学霸，她身边这人就是学霸的祖宗，呸呸呸，她才不是他的徒子徒孙。
“我女朋友本来就是学霸，哪内涵了。”江遇现在一点不困了，开始嘴贫了，“他们谁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么漂亮还是学霸，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你睡吧，我做题了。”
宋听欢压平桌上的高数练习册，刚刚捏起笔，左手就被捉住了，她想抽出来，见江遇已经趴在桌上。
“你学习吧，我牵会儿。”
“……”
宋听欢当真没再挣扎了，把手垂在桌下，任由江遇牵着。江遇也不老实，嘴巴上说是要睡觉，一会儿捏捏指根，一会儿捏捏指尖。
可宋听欢仿佛老僧入定，全然不受影响，一页练习册做完，她才转头，不期然触上江遇的视线。
“你怎么还没睡。”
“我忽然发现，我好想在我女朋友这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宋听欢抿唇笑，昂起小下巴，“也不看看你女朋友是谁，毕竟大学霸。”
见她学习起来这么专注，江遇舍不得再打扰，安安静静阖上眼。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等江遇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女孩子软软的手还被他包裹在掌心，莹白的灯光投下来，映着宋听欢温柔恬静的侧颜。
“你醒啦？”
“这么晚了，怎么不叫醒我。”
宋听欢弯起眼，“好饿哦，想去吃饭。”
“好。”
“想去吃北区的鳗鱼拌饭。”
“行。”
“可是外面在下雨诶。”
“你有男朋友，怕什么。”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可还是把对面的同学吸引得一直抬头看。
宋听欢有点不好意思，去扯江遇的衣角，“走啦。”
走出图书馆，天空阴沉一片，风雨晦暝，雨势竟比方才又大了许多。
宋听欢想出去吃鳗鱼拌饭的念头彻底被浇熄。
“要不我们各回各家吧。”
江遇捏着她的手，“要不要先去咖啡厅吃点面包。”
咖啡厅就在图书馆背后的路上，走过去只要五分钟。
“那……也行。”
节假日的校园异常安静，又恰逢这样的大雨天，一根根罗马柱拔地而起，撑起这座已有近百年历史的恢弘建筑，气势磅礴。
江遇牵着宋听欢的手，走在廊檐下，四周阒寂，浅棕的花岗岩被雨水冲刷得干净透亮。
转过一个转角，是一条僻静小路，安全通道的门敞着，天际乌沉沉的云团不断下压，雨势更急。
江遇看一眼宋听欢，宋听欢也看向他。
四目相接，只一眼——
江遇手指收紧，扣着宋听欢的手腕，直接将人拽进安全通道，抵在楼梯的转角处。
后背没有触上冰凉的铁栏杆和硬邦邦的转角凸起，江遇把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楼梯间的光线昏暗，江遇低着眼，黑眸幽邃，“想我做什么？”
低而哑的一句话。
宋听欢乖顺被他禁锢在尺寸之地，小声回答：“你也想的。”
“可我想听你说。”
宋听欢想起孟湉那个羞耻的哄男朋友语录。
她踮起脚，轻声在江遇耳边道：“我想让……哥哥亲亲我。”
本就绵软的声线，还故意咬重哥哥两个字。
下一刻，红软的唇被封上，吻落下来，如一门之隔的疾风骤雨，携了想要肆意摧毁一切的无边欲.念。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70 ? 070
◎挽手说梦话。◎
当晚, 学校论坛上有人上传了一张照片。
拍摄的距离有点远，但还是能清晰辨认出照片里男女主角的背影——宋听欢和江遇。
两人在图书馆一起自习，准确地说是宋听欢在学习, 江遇在睡觉, 但挨着的两把椅子中间, 却是两人一直牵着的手。
#都散了吧，人俩好着呢#
家人们谁懂啊, 小长假被导师喊去做实验在图书馆整理报告已经疯球了, 居然还被迫吃了一下午的狗粮[哭]我只能说，jy简直不要太黏人, sth做了三小时的练习册, jy拉了人三小时的手[狗头]
【我嗑的cp果然就是最甜的！】
【made, 想好要一个同款男朋友】
【我也，要不咱集体众筹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但是，sth真的好拼】
【本英语系人士实名确认，超级学霸, 卷王之王】
【这么看, 怎么觉得jy有点黏人啊】
【让江遇醒醒，别睡了, 老婆都已经刷三小时题了，你还睡！你倒是起来一起卷啊！】
【江遇虽然是学霸, 但我感觉他是过去时了，他现在肯定干不过宋听欢[狗头]】
【不是，这楼不是聊爱情么, 为什么开始卷学习了？放过本医学生吧[抹泪]】
……
宋听欢并不知道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从“校花预备役”“绯闻女主角”变成了“超级学霸”“卷王之王”, 甚至有人在论坛上发起一项打卡活动——今天你和sth一起看京大五点半的日出了吗？
宋听欢只是觉得最近晨读的时候, 操场上的人好像越来越多，她不得不转移阵地，重新寻找安静的角落。
一场秋雨一场凉，十月中旬的京北，气温已经渐渐走低。
早晨五点四十，宋听欢照例蹑手蹑脚地下床，这两天天亮得完，她把晨读的时间推迟了半小时。
和她一起晨读了一周的陆凝霜缩在被子里，声音含糊，全是哭腔：“宋宋，我不想去晨读了，我想赖在被窝里，晨读太辛苦了，我要我的小被子。”
今天早上一二节英语系没课，不睡懒觉简直是对课程表的不尊重。
宋听欢点点头，“好。”
六点钟，她准时走出寝室楼，京北早晚的昼夜温差大，这会儿太阳还没彻底升起来，天空灰扑扑的。
远远的，宋听欢就看到了站在路边树下的江遇，他穿一身黑，卫衣的帽子兜在头上，有红色的耳机线从领口绕出。
宋听欢小跑过来，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每天都来。”说着，江遇伸手，将她冷冰冰的指尖包裹在掌心，“前几天看到你和室友在一起，就没打扰。”
宋听欢讶异，“你也起这么早？”
“没办法，谁叫我女朋友太优秀呢，我怕自己太松懈，回头女朋友跟人跑了。”
“……能不能不烦人。”
江遇将她的手揣进卫衣口袋，勾着唇偏头，“啧，这就开始嫌我烦人了？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宋听欢：“……”
两人现在敢大大方方地走在校园里了，但是碍于回头率太高，并不会在公众场合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
“过两天天亮得更晚了，而且入了冬，户外很冷，你还打算起来晨读？”
除此之外，江遇太担心宋听欢的安全，毕竟入了冬，六点的户外天都没亮。
宋听欢鼓鼓脸颊，“之前在陵城的时候没觉得，最近才发现，北方的秋天真的好冷啊。我再找找其他地方吧，为什么学校没有24小时自修室啊。”
江遇哭笑不得，“怎么，你还打算住在里面？”
“才不是。”
“要不要出去住。”
“？”
触上女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江遇轻咳，“单纯的出去住，我爸之前在京大旁边买了两套公寓，一直空着。”
宋听欢沉默。
那年江衍也考上了京大，这两套公寓，应该就是江叔叔为他们兄弟两个置办的吧。
“离学校不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房子当时就已经装好了，收拾一下就能住。”
宋听欢一直不说话，江遇也开始觉得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江遇：“……”
算了，越描越黑，先搁置。
“你之前发给我的文化衫草图，我又改了一版，要不要看看？”
“好呀。”宋听欢眸光亮晶晶，果然来了兴致。
她到底还是个画画小菜鸡，想法有但能力不足，天文社团的文化衫只能勉强出一个设计草图，后续还是找了江遇来细化和完善。
江遇点开手机里的相册，放大图片。
两张图，白色的T恤，背面是手绘版的星辰大海，正面在左胸口的位置设计了天文社的社徽，深蓝色，字母T和W的变体，镶一圈月相变幻。
“好看！”宋听欢满眼惊喜，比她之前描述得更漂亮更精致，也更有意义。
“也不看看是谁设计的。”
“宋婷婷——”宋听欢弯着眼，“的男朋友！”
江遇捏她软软的脸颊，纠正道：“是宋婷婷和她的男朋友。”
宋听欢乌软眼眸漾着笑，又看到江遇的相册里另外两个社徽的设计稿，“这是什么？”
“这是我收到的另外两版文化衫设计图。”
“另外两版？收到的？”宋听欢认真看了看，无论从画工还是理念，都不如江遇的那版好。
江遇捏她揣在他卫衣兜里的手指，“我和张学东也商量过，接下来他会办一个文化衫和社徽的创作设计活动，不需要很完整的设计图，哪怕是文字或者概念，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最后大家投票决定。”
宋听欢沉思片刻，“社长应该谢谢你。”
“为什么这么说？”
“社团毕竟是一个集体，每一个成员都有发言权，社徽和文化衫是社团的象征，那就应该集思广益，给想参与的人一个表达自己的机会。”宋听欢微顿，“其实很多人和我一样，可能没有精湛的画工，但是也有自己的想法的。尊重每一个个体，激发所有人的表达欲，这个社团才是大家的社团。”
宋听欢站定，看面前高出她一头的男生。
时间没有改变他什么，他还是这么细心，于无声中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和意愿。
宋听欢伸手，圈上江遇的腰，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做这样亲昵的举动。
江遇察觉她的柔软，却不知道因何而起，只用同样温柔的力道回抱她，“不怕被别人看到啊。”
“看到又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的。”
还挺霸道。
“江遇，还好我遇见的是你。”宋听欢蹭在他的胸口，为十六岁的宋婷婷感到庆幸。
半晌，她抬眼，看垂在黑色卫衣前的红色耳机线。
“你在听什么呀？”
宋听欢径直捏起耳机戴上，居然是俄语。
“你在学俄语？”
“嗯，专业需要，以后会有不少俄文资料，有备无患。”
“你居然背着我偷偷卷。”宋听欢一个单词都听不懂，扁扁嘴。
她一直知道江遇不只是聪明，他同样努力和用功，很认真地对待学习这件事。
“你这么拼，也太让人惭愧了，我还把晨读推后了半小时。”
“我的大学霸，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会么，你都已经是我们学校出名的卷王了。”江遇看着她笑，“以后我就不学英语了，看不懂的文献就丢给你翻译。”
宋听欢知道江遇在开玩笑，但还是笑眯眯地点头，“行，小宋翻译，使命必达~”
*
京北天气彻底转凉之前，天文社团的文化衫投票结果最终出炉，得票最高的是设计稿是一个叫做“兔狐”的画手。
白色T恤，正面是月相社徽，背面是手绘版星辰大海。
宋听欢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直接敲江遇：【兔狐是谁！】
她想起那个江遇笔记本上的那个Q版小女孩，兔子耳朵，狐狸尾巴。
江遇回得却一本正经：【兔狐，th，听欢】
宋听欢：“……”
除此之外，社团还参考大家的意见，将另外几版比较不错的设计图做成了帆布袋、笔记本、暖宝宝各种小周边。
这可酸坏了其他社团的成员，不止本校的各个社团纷纷效仿，这阵风还刮到了其他学校，奇思妙想层出不穷，整个校园都在冬日正式来临之前彻彻底底的热闹了一把。
张学东日常被其他社长私聊取经，不仅天文社团一时声名大噪，连张学东都被捧成了天文社史上最牛社长。
最牛社长很满意现在的局面，决定自掏腰包，请所有社团成员周末聚餐，吃火锅！
宋听欢没和江遇一起，约了林溪，林溪最近也谈了个男朋友，对面体院打篮球的，完美契合林溪对身高差的需求。
“宝贝，交流分享一下，你家校草哥哥技术怎么样？”
宋听欢有些茫然，“什么技术？”
林溪对手指，“当然是……那种技术。”
“……”宋听欢低着头往火锅店走，“不……知道。”
“不知道？”林溪一脸震惊，“你别告诉我，你俩还没……有过吧。”
一看宋听欢的表情，林溪就明白了，“不是吧，你俩这都谈了快两个月了吧，你纯就算了，江遇居然也这么纯？”
宋听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江遇似乎确实是个不太重欲的人，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最亲密的行为就是接吻，但即便是接吻，他也没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只是亲吻。
甚至……连她衣服边都没撩过。
“两个月还没有，不正常吗？”宋听欢第一次谈恋爱，对什么阶段要做什么事情，完全没有概念。
“也不是……不正常吧。”林溪上下打量一眼宋听欢，“就是不太理解，身边放着一个你这种脸蛋漂亮身材又好的女朋友，江遇是怎么忍住的？”
宋听欢：“……”
“嗳，学妹！”
宋听欢转头，看到了张学东，还有走在一群人中的江遇。他并不在最前面，也不在正中间，但宋听欢就是能够第一眼就在人群里捕捉到他。
张学东乐呵呵地走上前，“嗳，现在不能叫学妹了，弟妹。”
宋听欢：“……”
江遇身边的几个男生也纷纷开口。
“嫂子！”
“嫂子好！”
“嫂子好漂亮啊。”
宋听欢：“……”
好尴尬，要社恐了。
这几个人里面有面熟的，一个是那天被她送水的娃娃脸男生，叫冯岩，一个是那天搬水的大高个子，叫魏晋南，都是江遇的室友。
还有另外一个瘦瘦小小戴眼镜的，宋听欢没见过。
江遇走上前，给她介绍，“我室友范小湖，也是南省的。”
范小湖看着宋听欢的眼神就像一个小迷弟，“我知道你，宋听欢，我们南省今年的文科状元！”
宋听欢有点不好意思，“你好。”
魏晋南勾着冯岩的脖子，“看见没，以后找对象就按照遇哥的标准卷，美女状元。”
冯岩想起之前的乌龙，还有点尴尬，瞪魏晋南一眼，“那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然后又转头看江遇，无比狗腿地开口：“是吧，遇哥，像嫂子这种的，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江遇冷笑。
宋听欢也弯着眼，这种感觉很像从前在勤德的时候。
她想起关琳琳、韩晶晶、李一亮、韩书铭、周以泽、李阔……那个时候他们也像现在一样，一起玩，一起闹，插科打诨，无所顾忌。
一群人吵吵闹闹走进火锅店的包厢，两张大圆桌，能坐下三十几个人，已经有提前到的，这会儿看到江遇和宋听欢一起进来，立马开始起哄。
“来，遇哥，和嫂子坐这儿！”
“对对对，主位坐，让我们可以随时看到咱们京大的cp颜值天花板。”
“我听说遇哥最近开始偷偷卷了。”
“可不，嫂子太优秀，得有危机感。”
……
一群人吵吵闹闹，有女生和宋听欢搭话，“你就是宋听欢啊。”
宋听欢觉得她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
“我是江遇在勤德的同学，那个——”女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于是大胆开麦，“坐在教室门口第一排，帮你给江遇递过情书。”
宋听欢：“……”
正在八卦的人：“？？？”
宋听欢想起来了，但那不是情书啊，是成绩单！
一群人正要开始起哄，江遇的眼神压过去，“不是情书，是成绩单，她那次考得特别好，拿成绩单来给我看。”
准备起哄的人：“？？？”
这特么就是学霸的自我修养吧。
“嫂子，我就想知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居然送成绩单。
宋听欢有点窘，但还是坦然道：“其实，我也想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一群人笑作一团，又有人cue江遇，“遇哥，你收到过嫂子的情书吗？”
“没，都说过了，我追的她。”说完，江遇又侧眸看宋听欢，“现在有没有资格收一封？”
宋听欢：“……”
坐在的其他人：“……”
火锅还没吃，好像就饱了呢。
片刻的安静里，那个认出宋听欢的女生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得出结论：“原来是送成绩单才能追到江遇啊。”
所有人：“……”
行吧，成绩好的人，可能多少有点脑回路不正常。
众人落座，宋听欢在江遇旁边坐下，江遇偏头问她，“会不会不习惯？”
不习惯这么多人，这么闹。
“还好。”不知想到什么，宋听欢又弯起眼睛笑，“毕竟我也是被大家叫过奶奶的。”
江遇想起那个群里的闹剧，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日的错觉。
他在桌下捏着宋听欢的手，“什么时候回江北看看？”
“好。”
一顿火锅吃得格外热闹，散场已经快要九点，航工院的一帮大老爷们显然意犹未尽，又闹着要续摊。
宋听欢本来想和林溪一起回学校，但林溪和冯岩正在较劲，扬言一定要换个场子，让冯岩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海量。
宋听欢架不住林溪的软磨硬泡，只好跟着大部队一起来了。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ktv，上一次是高考结束之后，班级组织聚会，她全程都坐在角落里吃零食。
这一次却直接被安排在了加长沙发的正中间。
有人给宋听欢递酒，宋听欢摇头。
她还记得上次喝醉后的窘迫，并发誓坚决不会再碰酒。
“那你以后结婚的时候也不喝？交杯酒也不喝？”林溪八卦。
结婚两个字，把宋听欢弄得面红耳赤，尤其江遇就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
听得一清二楚的人偏头看她，眸光湛湛，好像也在等她的答案。
“我……”宋听欢刚开了个口，就有人起哄，“交杯酒！交杯酒！我要看交杯酒！”
宋听欢尴尬地看着江遇，江遇唇角勾着笑，抬手在她发顶上揉了把，又看向闹腾的人，“行了啊，回头婚礼的时候让你们看个够。”
他笑得不大正经，说出来的话也混，但一众人知道不能再闹了，江遇明显在护短了。
有人肥着胆子继续皮，“遇哥，你可别说大话，好像宋听欢非你不可似的！”
方才江遇私下和相熟的人打过招呼，不要总叫嫂子，叫宋听欢名字。
一来，小姑娘还是脸皮薄的，经不住一直闹。
二来，她本就是宋听欢，这是他们共同的圈子，她不是他的附属。
有人开了个头，就自然有附和。
“就是，据我所知，想追宋听欢的人可一个个都贼心未死，遇哥，你得努力啊。”
“对对对，得努力，就从每天晨读打卡开始。”
众人又笑作一团，宋听欢弯弯唇，看向江遇，江遇捏她的手指，“有人贼心不死？”
宋听欢：“……”
喝了点酒的男生们全然没有包袱，两首歌开嗓之后，偌大的包间就是群魔乱舞的现场。林溪已经开始和冯岩拼骰子了，摇得正上头，宋听欢坐在旁边看，安静地喝着果汁。
不知是谁开口问：“遇哥，我听说你以前玩过乐队？”
江遇轻嗯，没回避，但兴致似乎也不高。
“草，那你必须来一个。”那人旋即转头，“快，给遇哥点歌！老子受够了这帮狗日的破锣嗓子，一个个的都不在调上，老子要听专业的！”
“什么歌？”有人问。
宋听欢也转头看过去，触上江遇的视线。
四目相接，他们大抵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两年前，西洲岛的那个大雨天，他说好了要唱歌的，可因为一通电话急急离开。
那一天之后，命运像是和他们开了个玩笑，潦草分别，从此天各一方。
“想听什么？”江遇轻声问，视线落在宋听欢身上，一瞬不瞬。
有人回答——
“都行。”
“情歌吧。”
“对对对，低音炮！”
“我建议来段rap！”
“凤凰传奇！”
……
宋听欢飞快地垂下眼，她知道，江遇在问她。
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却又无法在这哄闹的人群中宣之于口。
江遇轻笑，带着胸腔的震颤，湛湛黑眸敛着薄光。
他自己点进选歌界面。
宋听欢低着头，周围都是起哄闹腾的声音，七嘴八舌。
“卧槽。”
“啧。”
“wow~”
“这他妈不是唱给我们听得吧。”
“赶快给遇哥切歌！”
是什么歌？宋听欢细白的指尖扣着沙发边。
包间里有一瞬的安静，旋即熟悉的前奏响起，她蓦地抬眼——
有人笑道：“没看出来啊，遇哥还是个怀旧男孩。”
更多的人则看向了宋听欢，笑得八卦。
宋听欢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在西洲岛的夜晚，后来在陵城的无数个白天黑夜，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单曲循环，至今，这首歌也还停留在她的歌单里。
每一个旋律，每一句歌词，早已经烂熟于心。
江遇开口的一瞬，这个包间都安静下来，只有薄薄的暖黄灯带映亮偌大的空间。
一首粤语歌，每一个音节都落在舒适的音域，沉磁声线缱绻深情，像在下蛊。
宋听欢想起江北文化艺术区的那间废旧地下室，那个乐队。
韩晶晶说：校草帅吧，弹吉他唱歌的时候更帅。
她当时只能想象，而今天却真的看到了。
真的，很帅。
江遇的视线偏向她，一个个字音温柔地触在她的耳膜上。
“愿你此刻可会知
是我衷心的说声——”
宋听欢听见自己的怦怦的心跳声，像西洲岛的那个夜晚，海潮叠涌，一浪高过一浪。
“喜欢你——
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
那一年那一日，她许愿——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年年今夜。
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一丢丢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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