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顾兰君身后，当真是如鱼得水，自在穿行。
没一会他们买好干货零嘴，黑乎乎的熏肉腌鱼。顾兰君再买今天最后两样，活鸡活鸭。
只见他打量下，眼疾手快选中一只羽翼丰满的母鸡，沉甸甸的分量。
“就这只了。”
顾兰君接过重物，两手便提满东西，没法牵岚英，只能说：“岚英，你拉着我腰侧衣衫，我来开路，千万别松开。”
他格外担心，往前走时，察觉腰间没有力道在拉扯，就要转头再次叮嘱。
无奈，宋岚英只好将他腰间的衣服收紧，硬生生揪住一截不料攥在手里，这下他没闹了。
放好重物，他们再次钻进人潮中。顾兰君打算买块羊肉，中午回去褒羊肉。
哪知路过一酒铺，听那小二吆喝道：“逐邪酒咯，喝了病魔统统消散，逐邪酒咯，喝了来年顺顺利利。”
名字起的倒是吉利，两人听了个新鲜，正准备走时，排在身后一位妇人拦住她们。
“两位看相貌不像郾城本地人，想来不知郾城到了春节，家家户户必备一坛逐邪酒。”妇人生着一张有福之相，说这话时，一脸自豪，还带着“且听我与你细说”的攀扯之意。
“夫人，这逐邪酒有什么来头呢？”宋岚英看妇人眉飞色舞，心里好奇起来。
“郾城人会在除夕夜到新年初一之间，听着炮竹声响，喝下逐邪酒，寓意驱逐邪魔，迎来欢喜平顺。”妇人见两位少年已蠢蠢欲动，为了宣传家乡特产，又添一把火，“寒冬腊月喝一口逐邪酒，全身上下都热乎乎得。”
最后一句话戳到顾兰君的心坎里，当即掏腰包，豪气得对掌柜说：“掌柜的，来两坛逐邪酒。”
掌柜和妇人一听，纷纷笑开怀，道：“少年人果然狂气，给，你的两坛逐邪酒，少年人可莫贪杯。”
顾兰君与宋岚英被笑得一头雾水，不过各抱一坛酒回去了。隔着封坛，能嗅闻隐约酒香。
顾兰君又买了一条羊肉，两人带着年货满载而归。
日子不紧不慢临近除夕，二人有调序得准备。
除夕这天，顾兰君撩起衣袖，露出线条纤长的手臂，手起刀落，一碗鸡血便放满了。
两三下，去毛剖出内脏，按在砧板上，哐哐几下剁成块。
宋岚英在旁择菜，边看顾他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动作。
如果不看手肘以下的情景，顾兰君面若冷霜，双目如刀般凌厉，活脱脱的地府杀神。
可地府杀神抬头看向她时，眼神却是温和恭顺，方才景象不过是幻象。
“岚英，一半鸡做鸡汤，剩下一半做小鸡炖蘑菇如何？”
“都好，我再洗点香菇备着。”宋岚英起身，把配菜放在案桌上。
两人在庖房内忙活到天幽黑，一桌十二道菜全部上齐。
等顾兰君端上最后一道菜，两人才动筷。
宋岚英连吃好几口，才发现顾兰君一口未动，一双狐狸眼圆圆地看着自己。
嘴里满满的肉和饭，两颊鼓鼓囊囊，像他在林间偶遇的松鼠。
看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顾兰君心中满是充盈感，傻傻一笑吃一大口白米饭，细嚼之下竟比糖还甜。
吃过饭，宋岚英率先抢占洗碗的先机。
顾兰君忙活一桌的年夜饭，她只是坐在矮椅上择菜，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收拾碗筷的活是揽下来了，但是顾兰君还是跟在她身边递碗筷。
宋岚英时常会不理解他的行动，比如此刻，明明碗筷放在木盆里，她有手顺便就能拿过清洗，而顾兰君偏偏要坐在她身边，一个个亲自递过来。
她不明白为何要多一道工序，有些许郁闷，问他得到的答案更让她歇了赶人的心思。
“除夕这天，我不想一个人，凄凉得很，岚英你不觉得吗？”
眼见要被赶走，他握着碗的双手垂落下来，看着地面忧伤道。
宋岚英看他一副落水小狗的凄惨模样，终是违心道：“那你留下来吧，有人搭把手更快点。”
下一刻，顾兰君忧伤的表情消失个一干二净，霎时换上开朗自得神情，巴巴递过去一只碗。
磨磨蹭蹭清洗完，夜也深了。
两人手搭手温好逐邪酒，又给屋里烧足乌木碳，一应准备好后，两人终于脱履坐在火炕上。
一天下来，两人似连体婴儿般，没分开过一刻。现下又在一张火炕上，各占一头守岁。
她们各拿了一本书，本打算看书守岁，哪知眼皮越来越重，聊天的声音逐渐含糊，书哗啦一声合上倒在一旁。
两人劳累一天，又躺坐在温度宜人的火炕上，腿上各自盖一张毯子，如此舒服，哪有不昏昏欲睡的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霍然炸开震耳欲聋的炮仗声，两人登时打开眼，蹭得做起来，具是一脸茫然望着窗外。
还是顾兰君反应过来，到了零点，要放炮仗驱赶年兽。
嘴上慌里慌张招呼宋岚英：“岚英，快！我们得去燃炮竹驱赶年兽。”他拿掉两人身上的毯子，径直去牵懵懂的宋岚英，随意穿上鞋，看不下去又给慢吞吞的岚英穿好鞋。
半拉半牵拖着宋岚英来到院外，让她站在院子边缘等着，自己打开院门点燃早早就挂在门上的炮竹。
几乎是站定的一瞬间，顾兰君笑得灿烂往回快跑而来，他的身后火光不停乍现，快速向上攀爬。
眨眼的功夫，顾兰君跑到她跟前，嘴里说着话，似乎很大声，可宋岚英早已被屋外的爆竹声震得耳内发鸣。
原来这就是山下的过年，热闹到令人耳鸣，浓烟四起，五尺外无法视物。
顾兰君见她张着大眼好奇得打量着一切，忘乎所以。只能自己捂住她的双耳，自己的一侧紧紧靠在手背。
另一侧捂不住就罢了，顾兰君心中无所谓，哪知一会后，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空落落的右耳，隔绝了霸道的炮竹声，只余沉闷的嗡鸣。
和没了炮竹声掩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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