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温度仿佛跌到了冰点。


    奏乐声、歌舞声全部停止,一众小妖都被在场妖王散发出来的气息骇得头都抬不起来。


    长右眼神淬冰,紧紧地盯着其余三人的动作,谨防他们动手。


    苏琉手中的白玉酒盏坠落到桌面上,发出的碰撞声在此时显得尤为突兀。


    “毒不是长右下的。”淡淡的一句话顿时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尤其是位于她左手边的雷鹰。


    雷鹰掌心隐约有雷光浮动,眼神充满杀机,仿佛只要苏琉再多说一个字,手中的雷光便会毫不犹豫地落下。


    坐在苏琉身旁的扶危一个淡淡的眼神瞥过来,雷鹰只觉自己全身都仿佛被这一眼锁定,但凡他敢动一下,扶危就能将他撕得粉碎。


    雷鹰只能咬着牙把手收回去,脚下不动声色地慢慢向后移动着。


    骨蓉:“流苏大人莫不是早就知道有毒,这才特意与我交换?”


    骨蓉心思最为活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苏琉缓缓抬头,“正是如此,还请骨蓉莫要见怪,之所以特意与你交换,乃是笃定你毒术高绝,能够察觉酒盏上的异样。”


    长右紧跟着又问:“流苏大人既早就知道有毒,为何不知干脆直接说明,反而要给骨蓉呢?”


    苏琉因为方才那一杯酒,脸上再次泛起了热意,眼睛也变得温润蕴满水光,但她意识非常清醒。


    她语带笑意道:“这话要是由我直接说出,诸位难道不会认定是我刻意栽赃?”


    几人神色俱是一动。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会了。


    若下毒是真,真的毒死了,结果大不了便是找个人背锅,若没毒死反被揭发,就咬死栽赃,不了了之。


    这几乎已经是他们几个几百年来明争暗斗形成的默契了。


    “方才那位斟酒的舞女当真是长右的手下吗?”苏琉转头对着长右问到。


    长右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对身边手下喝道:“速去将那舞女抓回来!”


    苏琉好心提醒:“直接往东侧去追,大概在靠近湖边的地方,会有一只小船。”


    长右等人吃惊地看着苏琉,最终一咬牙还是选择相信苏琉的话。


    “去!按照流苏大人所说的去找!”


    苏琉:“不用太着急,去处理她的人得先把没用完的毒藏好才会去那里。”


    这都是苏琉方才在回宴会的路上再次使用能力听到的,由于妖力没有完全恢复,只能零星听到只言片语,但也足够了。


    这下众人已经不是吃惊了,而是面露惊骇地看着她,同时也深深地怀疑,这该不会是信口胡说的吧?又或者只是她单方面的猜测?


    “雷鹰大人也别再往后退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如此心虚的表现,就不怕众人怀疑吗。”


    苏琉酒劲上来,想喝口茶缓一缓,却发现茶杯是空的。


    刚想拿起茶壶,一旁的扶危便已经为其添上了新茶。


    长右、骨蓉、狼夺三人同时将目光转向雷鹰,发现他此时已经远离坐席,几乎已经退到了宴会边缘。


    长右脸颊的毛发根根竖起,神情活像是要吃人。


    “雷鹰!上个月不是已经谈拢了,珠玑山脉你我各一半,现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雷鹰有一瞬间的慌神,随后又立马稳住,他冷笑了一声,“就凭流苏树妖空口无凭的几句话,你们就认定了这件事是我做的?就不能是流苏树妖故意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一直未说话的狼夺此时开口道:“究竟是你嫁祸长右还是流苏大人挑拨,等抓到那名舞女以及去处理舞女的人,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苏琉做了一个侧耳聆听的动作。


    只听她慢悠悠地晃着茶杯说道:“奉劝一句,今后对自己的手下好一些,只靠雷霆手腕笼络不住人心,他对你言听计从不过是出于对你的惧怕,真到了危急时刻,就像现在,保命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你的命令?”


    四位妖王中属雷鹰对手下最为严酷,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此刻雷鹰终于意识到苏琉的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你……你能听到其他地方的声音?”


    苏琉不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我好歹活了这么些年月。”


    在妖域,厉害的妖不一定活的年岁长,但活得长的妖一定不容小觑。


    在场所有妖看着苏琉的眼神都变了,他们都被近日探子得到的消息跟谣言迷惑了,眼前这名看似温柔和气的女子,在八百年前可是让整个妖域为之臣服的妖主,所有暗地里的小动作没有一件能逃脱她的法眼,本来他们以为她靠的是遍布妖域的手下跟探子,没想到竟是她自己本身具有探听万事万物的能力。


    若流苏树妖可以随意探听他们每个人的谈话与背地里的动作,那他们策划的那些事情岂不全成了笑话!


    四位妖王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其中最难看的当然就是雷鹰。


    苏琉手中的茶盏又空了,扶危赶忙接过来给她再次续上。


    这番动作让众人看了又是一阵咬牙。


    可恨他们方才还感慨扶危好手段,竟能让流苏树妖那般痴迷,现在看来狗腿的分明就是扶危!


    眼看事情已经完全败露,雷鹰干脆一整衣襟大方承认了:“不错!毒的确是我下的,未能得手是我大意,亦未曾料到流苏大人竟有如此通天本领,受教了!”


    “若流苏大人气不过,也欢迎对我内域西部开战,告辞!”


    雷鹰一甩衣袖便急着离开。


    再多待一会儿,就算苏琉不亲自对他下手,差点被他栽赃的长右也要忍不住了。


    “别急着走啊。”苏琉出声喊住。


    “今日的事了了,可还有蝶妖的事没探讨完呢。”


    此时的苏琉处在一种半醉的状态,抬眼间醉意朦胧,可言辞又是那般清晰。


    “下毒、暗杀,俱是妖域的正常手段,便是八百年前我也不曾太过在意,只是有一点,我非常不喜欢有人弄脏我的地方,就比如你派来暗杀我的蝶妖,那一堆羽翅鳞粉,可着实是让小妖们收拾了好一会儿。”


    没走出几步的雷鹰豁然间回头,“什么蝶妖?!流苏大人可不要信口雌黄!”


    苏琉故作惊讶道:“不是你吗?你不知情?可我听你跟手下讨论的时候,似乎不是不知情的样子啊。”


    雷鹰愤然反驳:“只不过是让手下去打探了一下而已,难道就凭这也能将罪名扣在我头上不成!”


    苏琉刚要说话,便见骨蓉几人终于坐不住了。


    骨蓉怒喝道:“雷鹰!没想到你不仅在宴会上下毒,先前的刺杀竟也是你做的!如此针对流苏大人,你是想将下一步将我们都杀光,你好坐上妖主的位子吗!!”


    骨蓉声色俱厉,一句话就直接给雷鹰定了罪。


    苏琉状若不经意地往骨蓉那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这么着急啊。


    有了骨蓉起头,长右跟狼夺也很快反应过来,这岂不是他们讨伐内域西部、诛杀雷鹰的最好借口!


    狼夺:“雷鹰你做得实在是太过了!”


    长右:“嫁祸我的帐暂且不算,没想到你竟然早就对流苏大人起了杀心,流苏大人曾庇护内域千年,令众妖免受北荒威胁,你怎可如此糊涂!”


    雷鹰眼睛越瞪越大,此时哪还猜不出这几个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气极反笑:“好好好,终于让你们抓到机会了,你们真是聪明得很,就是仔细别当了别人手里的枪!”


    骨蓉三人对视一眼,对着雷鹰同时出手:“上!先把他拿下!”


    此时落乌山上几人都没有带太多手下,正是他们三个联手诛杀雷鹰的最好时机!


    好在雷鹰早有遁走打算,几乎在几人出手的同时,他便将藏在身后的一枚珠子捏碎,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一道闪电飞走了。


    骨蓉三人联手一击落空,倒是没有太失望,毕竟彼此斗了这么多年,对雷鹰的本事还是很了解的,方才出手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


    长右冷哼了一声:“跑得真快。”


    狼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骨蓉倒是一反常态地什么都没说,只是迈着婀娜的步子往苏琉这边走,停在距离苏琉一步之遥的地方,十分恭敬地垂首行礼:“今日宴会本意是为了迎接流苏大人回归,却不曾想竟生出了这般事端,还请流苏大人放心,除了雷鹰妖域内域的诸位对您皆是打心底里恭敬,雷鹰自不会劳您亲自出手,我们几个一定会将他拿下,带来给您赔罪。”


    苏琉眼皮缓慢地眨了眨,那一杯烈酒已经让她反应都变得迟钝,过了片刻她才看着骨蓉回道:“好。”


    三人带着各自的人马去处理雷鹰带到落乌山的手下,恰好抓住了之前端酒的那名舞女,仔细盘问之下,得到的答案跟苏琉所言分毫不差,三人这才真正相信,流苏树妖竟真的可以监听万物。


    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大妖,今后他们行事得更加小心了,谁都不想落到雷鹰现在的境地。


    闲杂人等撤离场地后,热闹的宴会上徒留一片狼藉。


    绚烂的烟火消失了,五彩的琉璃灯也变得黯淡了许多,苏琉托着下巴仰头看着满天星子,突然说了一句:“烟火没了。”


    那语气带着浓浓酒意,含糊不清中仿佛还透着一点委屈。


    看了一整场大戏的扶危歪头凑近,近到能够清楚地看到苏琉眼底朦胧的水光,近到苏琉能够清晰地闻到鼻息间萦绕的独属于扶危的草木清香。


    这么近的距离,在半醉半醒间她竟忘了避开,心里甚至还嘀咕,宴会上被那么多莺莺燕燕围绕,又喝了这么多酒,扶危身上竟然一点其它味道都没沾染上,真是奇怪。


    扶危伸出修长指尖点了点苏琉眉心,含笑问道:“醉了?”


    苏琉愣了愣,眼神直直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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