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注意着沈寒衣的动静，边用余光瞥向四周。
风吹过，桃花簌簌，花瓣打着旋地飘零落下。
苏宴心不在焉地收回视线，心里想着，不知道女主的那份大机缘到底多久才会出现。
她当然不是毫无目的地想跟着沈寒衣。
众所周知，小说中的一大定律：女主总能遇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误入什么传承洞穴，就是能碰到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
玄地里每个人被传送去的地点都是随机的，但既然让苏宴遇到了沈寒衣，说不定也是一种缘分。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苏宴不仅没有半点灵力修为，还身怀令人觊觎的梅花骨。
她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希望，目前便只能寄托在沈寒衣身上。
但这并非是个万全之策。
母亲从小就教苏宴，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真正相信。
人心易变，便是有情爱为锁，说不准哪天也会变成过眼云烟。
比如镜伥，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苏宴除了将筹码押在沈寒衣身上，也一直在寻找可以让她护住自己的方法。
如今，玄地显然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记得剧情里面，沈寒衣在这里进入了剑冢，得到了上古剑宗的传承。
除了绝世宝剑，剑宗还有些遗留下来的其他宝藏，后来被沈寒衣随手收进了乾坤袋中。
现在只要她跟紧沈寒衣，说不定到时候能够沾沾沈寒衣的光，从那些宝藏中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一直向前走去，风将两人腰间的系带吹起，轻轻缠绕着，又迅速分开。
算起来，从相识到现在，这段路是苏宴和沈寒衣走过最为平静的一段路程。
她只需要一直跟着沈寒衣的脚步向前走，完全不用担心有任何危险。
这幅没有掩饰全然信赖的模样，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沈寒衣和独老的眼中。
独老啧啧怜惜道：“你刚刚都那么凶动杀意了，漂亮小姐姐还这么相信你，好可怜好单纯的小姐姐。”
“不过还算你这小丫头有点良心，知道带着漂亮小姐姐一起上路。不然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若是再遇上镜伥那种喜欢捉弄人的妖怪，指不定又得吃点苦头。”
沈寒衣步履未停，轻声传音：“她很奇怪，我带上她只是为了继续观察。”
沈寒衣习惯了沈瑶光的颐指气使，又或者是沈家其他人对她的漠视态度。
反而是苏宴的信赖或者示好，让她觉得很是不自在。
人活一世，做下的每一件事，都有图谋的意义。
那么苏宴呢？
她想要的，又是什么？
独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行行行，你就继续观察吧。这样也好，老头每天都能看见漂亮小姐姐，可比看你这小冰块和那个刁蛮大小姐有意思多了。”
沈寒衣手指抚上白玉短笛。
下一瞬，“咔擦——”
意识连接断开，独老又被关进了小黑屋。
独老愤愤地干脆躺下睡觉：“玩不起！”
-
不知过去了多久，前方的沈寒衣忽然停下了脚步。
苏宴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到沈寒衣后背上。
她拉着剑鞘的手连忙用力了些，将身形站稳，这才探头去看沈寒衣。
“怎么了？”苏宴问。
沈寒衣侧了侧身，让面前的情景展现在苏宴面前。
桃花源的尽头，是两条分叉的路口。
两条道差不多宽窄，路旁都种植着一样的植物，看不出来有任何分别。
苏宴目光一扫，发现在两条路口中间的位置，还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似乎经历了数年的雨打风吹，被侵蚀得不成样子。
她尽力辨认着上面腐朽的字迹。
“每人……只能……一条？”
苏宴若有所思：“是每个人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走的意思吗？”
沈寒衣道：“既然如此，你先来选。”
苏宴摇摇头，对沈寒衣笑笑：“我运气一向不好，你选吧。”
左右两条道在肉眼看来，没有丝毫差别。
沈寒衣闭上眼，试图用精神力探查。
但刚刚触到路口边缘，就像是碰到了什么厚重的墙，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她又试了试灵力，结果还是一样。
看来，这里的选择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沈寒衣不是个会纠结犹豫的人，所以她很快顺从内心的第一选择，朝着左边的路走去。
见她做出了选择，苏宴没有松开剑鞘，而是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
沈寒衣略停了停。
她侧过头，看向苏宴，似是不解。
苏宴坦然地道：“又没规定两个人不能选择同一条路。”
沈寒衣问：“若是我选错了路呢？”
苏宴抬眸和她对视，眉眼弯成新月。
她一字一顿地说：“沈寒衣不可能错。”
深邃的墨瞳深海间，恍若丢进了一块细小的石子。
波澜轻泛，又很快恢复平静。
沈寒衣转过脸，道：“走吧。”
和之前走的桃花林不同，踏进这条路的第一步开始，两人就感受到了一股沉重而阴冷的气息。
不知从什么地方而起，四面八方地笼罩过来，将最中央的两人包裹。
苏宴不禁将剑鞘抓得更紧。
沈寒衣身上的寒意，更多是生人勿扰的疏离。
但这条路上的却不同。
像是染着厚重的时光气息，一点点地侵蚀而来，仿佛濒死前感受到血液一点点从身体内流出的冰冷。
沈寒衣神色如常，苏宴却被冻得一个哆嗦。
她心想女主果然就是女主，随手选的路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副本。
越往前走，路上的光线便越发黯淡。
苏宴向后看了看，来时的路已经被吞没在了黑暗当中。
似乎带着某种宣告——她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言。
唯一能够做的，便是不停向前。
继续向前。
道旁那些郁郁苍苍的树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枯萎干裂，只剩下扭曲残破的树身。
风穿过，带起哭似的啸声。
光线暗昧，两人的视线受到阻碍。
苏宴听见沈寒衣念了句什么法诀，下一瞬，有一簇火焰凭空产生。
蓦地将两人周边几步距离的路照亮。
苏宴毫不客气地送上彩虹屁：“好厉害呀！”
沈寒衣侧眸。
女孩子的双眼映着火焰的亮光，焰心跳跃，仿佛也在她的眼中跳动。
这样诡谲的场景，她应该是害怕的，握着自己剑鞘的手指绷得极紧。
但她对上自己视线的时候，依旧露出了个不深不浅的笑容。
就好像……
在这异动当中，沈寒衣是她唯独能够信任的人。
沈寒衣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再看苏宴，而是观察起了周遭的环境。
她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远远地还能看见黑暗中漂浮着几点幽蓝的鬼火。
沈寒衣掏出一张符箓，扔到空中。
黄符自动点燃，转瞬间，耀目的火球像个小太阳似的停留在空中，四周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
苏宴的视野再次恢复了光明。
她才刚看清面前的场景，就被吓了一跳，往着沈寒衣身后躲了躲。
在两人面前，是漫山遍野的断剑与尸骨。
残破不堪的骨头堆积成了巍巍的小山，还有几块头盖骨滚落在苏宴的脚边。
空洞的眼眶就那么直直地仰望着两人的方向。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尸骨间，是数不清的断剑。
剑身生了厚重的锈渍，锋芒不再，余留的只剩强撑的形体。
光是这么一眼，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出来，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何其惨烈又悲壮的血案。
半晌后，苏宴平复了下心情，小心翼翼地从沈寒衣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这片尸山骨海。
不出意外，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剑冢了吧。
果然跟着沈寒衣走准没错。
除了那些成堆的断剑残骨，尽头还有一扇巨大的陈旧青铜门。
门上没有锁，它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像是立于时空深处，漫长地等待着被人推开的那一天。
除此之外，周围再没有其他的东西，看起来那扇门就是她们能选择的唯一出路。
“我们要过去吗？”苏宴问。
沈寒衣颔首：“去看看。”
她们沿着路走过去，一直到了青铜门面前。
古朴的大门不知在这个地方矗立了多久，上面的花纹都已经变得斑驳难辨。
仿佛感受到了她们的靠近，青铜门缝微微打开。
“吱呀——”沉闷的声响，在这空旷的区域中回荡。
半开的门，像是对两人发出的无声邀请。
“沈寒衣，”苏宴忽然喊道，“你来看。”
沈寒衣循声望去，发现苏宴站在离青铜门不远的地方，正对她挥了挥手。
她走过去，发现那里露出了石碑一角。
因为被残剑挡住，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视。
沈寒衣抬起手指，在虚空中随手画下一道符诀。
灵力溢开，化作清风将遮挡的物件都拂去，露出了石碑的本来面目。
上面刻着的字落进二人眼中。
“入此门者，即为接受剑宗传承考验。”
最后四个字入木三分，触目惊心地写着：
“生死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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