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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跟已经抓奸了一样


    楼下, 王秀秀捧着果汁非常专心地喝,但是她哥王辰对这件事情却并不感兴趣,他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楼梯的方向, 一会儿又看看大门口, 见半天没人下来,就伸手拉了一下秀秀的小辫子。


    兄妹大抵都是相看两相厌的,被拉了辫子,秀秀愤怒的朝她的便宜大哥看了过去。


    王辰说:“跟秦叔叔住一起这姐姐是谁?”


    秀秀显然平时在家里跟她的便宜哥哥掐架,被纠了小辫子也没委屈的大哭,而是歪着脖子伸手就去抓王辰的脸。


    王辰自诩是个小酷哥,在学校里面还是人气王, 他不可能让人破坏了他这张脸,于是伸手去躲, 这一躲就不得不放开了小丫头。


    秀秀哼了一声,生气的说:“就不告诉你。”


    王辰:“……”


    王辰昨天大半个晚上都跟少君飘在海上骑摩托,沙滩上人太多了, 没跟秦宴两个人遇上, 这会儿见辣鸡妹妹这么跟他讲话,气得噎了一下。


    他就不明白了, 为什么人人见了王秀都说她乖巧可爱又懂事,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总想扯着那个人的耳朵, 大声告诉他王秀秀掐人到底有多疼。


    秀秀又喝了一口果汁, 然后去看她便宜哥哥, 暗暗给他记了一笔, 等让秦叔叔收拾他。


    王辰是全家最调皮捣蛋的人, 既不像聪明精明的妈妈, 也不想温文儒雅的爸爸,耍起来又疯又野,人还胆子大,谁都不服,妈妈说这叫中二病。


    见辣鸡妹妹朝他翻白眼,王辰一扬眉毛又要出手,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就听见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两个人已经下楼来了。


    秀秀立马乖乖巧巧叫婶婶好,那乖巧的模样与平时兄妹单独相处的时候判若两人。


    谢棠笑着坐在俩孩子旁边,然后看向王辰:“你叫辰辰是么?”


    王辰被她叫得耳根红,觉得她长得像漫画里面那个穿着一身红衣服的女主角,刚要开口,就听秀秀清清亮亮的小声音响起:“婶婶,哥哥说不让叫小名,他现在长大了!”


    王辰:“……”


    谢棠点点头,非常配合:“王辰。”


    王辰被噎了一下,哧溜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站在沙发边上的秦宴跑过去。


    他在秦宴面前站得笔直,抬起头来看他,秦宴也低下头来,一大一小无声对视。


    谢棠摸摸秀秀毛茸茸的小脑袋,刚要问她想去哪里玩,就看见那俩人杵在一块大眼瞪小眼,谢棠闭上了嘴,朝那俩人看过去。


    王辰板着一张酷哥脸,对秦宴提要求:“我要玩枪。”


    秦宴看了这小萝卜头一眼,根本不搭他的茬。


    王辰见他不搭理自己,忍不住瞪眼,秦宴这才说:“你妈让你玩吗?”


    再中二的少年都怕他妈。


    一听这,小酷哥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谢棠是真的没带过孩子,见那俩人杵着,她转过头来问秀秀:“秀秀想去哪玩呀?”


    秀秀乖乖巧巧的蹭在她漂亮小婶婶的怀里,甜甜的说:“我去哪儿都行。”


    换做常人,肯定要夸一句孩子懂事。


    可是谢棠却开始犯愁了。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带小孩子去什么地方玩。


    一个房间四个人,只有一个中二小少年对他们今天的行程提出了一个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僵冷,谢棠抱着秀秀的小脑袋,转头看秦宴:“要不,先出去再说?”


    四个人开了一辆阿斯顿马丁在环岛公路上飞驰,沿线都是美丽海景,敞篷大开着,谢棠坐在驾驶位上,踩着油门,火红的跑车朝笔直的公路疾射而出,秦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手里拿着地图给她指路,车子在尽头的露天餐吧停下,支着遮阳伞的桌子零星做了两三个人,其中一个谢棠昨天见过,是少君。


    少君看见车上下来四个人,还愣了一下,定睛一看,乐了,扬着声音说:“哟,钰姐今天找你俩当保姆啊。”


    谢棠闻到食物的香气,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她摸摸自己的肚子,一手牵着小姑娘,嘴上还跟少君取经:“是呀,有没有什么好建议呀,哪里好玩?”


    少君一脸欠样儿,笑吟吟的说:“有啊,好玩儿的可太多了。”


    他转了转眼珠,然后说:“要不咱们一会儿去沙滩?”


    谢棠想了想,看了看俩小孩,觉得沙滩肯定热闹,大家都凑在一起热闹,她就不用发愁怎么哄小孩子开心了,于是觉得也挺好。


    思及此,她点了头。


    少君看向始终未开口的秦宴,然后说:“嫂子发话了,宴哥,去不去呀。”


    谢棠脑子里全都是今天早晨她这便宜老公消极抵抗的模样,生怕他一会儿反悔,于是抢在他开口之前说:“他当然也去呀。”


    少君“哦”了一声,看秦宴。


    谢棠在桌子底下伸出爪子,捏了一下他的腿,秦宴不露声色的在桌下捉住了她作怪的爪子,没反对。


    少君旁边的女孩子吃完饭就摸出自己的小包包补妆,因为包里东西太多,所以一不小心碰掉了口红,她弯腰去捡,捡起口红,眼间余光一瞥,看见了对面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


    女生的手一抖,口红又掉在了地上。


    她重新伸出手去,把口红给捡起来,因为心不在焉,还磕到了头。


    她嘶了一声,少君立马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


    女生揉揉自己的头,说没事。


    对面夫妻吃饭很快,谢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秦宴给影响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吃饭的速度简直算是质的提升,吃完一抹嘴就可以离开了。


    少君慢了一步,跟女生吐槽:“你说宴哥都结婚了,怎么还这么话少,一点都不会讨女孩子喜欢。”


    女生白了他一眼,小声说:“你知道什么呀,宴哥比你强。”


    少君不服气:“怎么就比我强了?”


    女生想起刚才那画面,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点脸红。


    都结了婚的夫妻了,怎么还在桌子下面牵手啊。


    她也说不好为什么,那画面想起来竟让她觉得比光明正大的牵手还要叫人脸红心跳。


    女生不搭理他,偷偷笑着走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少君。


    他呆愣半晌,这才不满的追过去。


    秀秀站在长长的沙滩上,低头在湿润的沙土里面摸出了一个小螃蟹,小姑娘高兴的把小螃蟹举起来给谢棠看,谢棠心惊胆战的,赶在小螃蟹的钳子夹住小姑娘白白胖胖的手指之前,把小螃蟹给夺了过来。


    秀秀不解的眨巴着眼睛看谢棠,谢棠见她喜欢,干脆找了两个小桶,牵着她去赶海。


    王辰去不了心心念念的靶场,但是少君一向疼这个小侄子,于是给他找来了玩具□□和氢气球,今天海上没风,三个人凑一起在沙滩上打活靶,一只一只氢气球充气放飞出去,小酷哥举枪瞄准,“啪”的一声,没打中;瞄准,再次扣动扳机,“啪”的一声,又没打中。


    少君毫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王辰怒看不靠谱的小表叔。


    少君把气球全都绑在椅子上,然后指指轻轻摇晃的氢气球:“你别不服气,给你降低难度。”


    小酷哥嘴硬得很,抱着枪轻蔑的看他:“我要是打中了,怎么办?”


    少君“嘿”了一声,然后说:“打中了给你发零花钱,一枪一百。”


    闻言,王辰转头,走向躺在沙滩椅上看着沙滩另一处的秦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两秒后,秦宴对他对视。


    王辰说:“合作,分钱。”


    少君脸上嘚瑟的表情瞬间就没了。


    秦宴看了一眼少君,扳过他的身体,扶着他的肩膀,压低了他的手腕,帮他调整了一个姿势。


    少君大喊:“不许作弊!”


    “啪”的一声,枪响一声,摇摇晃晃的气球瞬间爆裂,炸成三条彩带,落在了沙滩上。


    一声一声枪声响起,少君脸都输绿了。


    隔着老远,谢棠就听见了一阵一阵的响声,她好奇的踮脚看,可是走得太远了,什么都没看到。


    秀秀牵着她的手踩水,玩儿的袖口都湿了,她摸了一下额头亮晶晶的汗水,然后说:“婶婶,累了。”


    谢棠闻言,拉着她往回走。


    其实她也有点累了。


    两个人越走越近,谢棠终于看见了闹出动静的那伙儿人。


    秦宴见谢棠走来,脸上的笑意尚未褪去,就招招手,很自然的道:“棠棠,过来。”


    谢棠的耳尖痒了一下,秦宴以前也这么叫过她,但那是在与别人说话的时候,对别人讲出的,这样直接对着她叫小名,让她难得觉得有点不自在。


    谢棠走过去,问:“怎么啦?”


    秦宴拉着她的手腕把她往前推:“二维码,收钱。”


    谢棠一脸问号的调出了二维码,少君绿着脸扫了一下。


    然后她溜了个弯,转头回来,莫名其妙进账五千八。


    少君最后是被气跑的,谢棠跟休息一起坐在遮阳伞下面的沙滩椅上,看秦宴继续教王辰打活靶。


    休息够了,她就从包里翻出好几个小皮筋儿,给小姑娘扎头发,谢棠弄造型很有两下子,秀秀被她捯饬得像个从杂志里面走出来的小模特儿一样,晚上约会回来的亲爸亲妈见了都惊奇。


    他们一双不让人省心的儿女一个赛一个的乖巧,观那表情,似乎还不太乐意离开。


    董钰拉着她说:“你们夫妻俩真有两下子,以后带孩子肯定没问题。”


    谢棠笑吟吟的把话题引向了别的地方,最终送走了那一家四口。


    接下来的两天,岛上来了更多的人,这些人有的从容,有的紧张,谢棠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来镶边的花瓶,所以她格外的从容,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待在秦宴身边,又是度假一般的玩过了两天,才终于随秦宴一起坐飞机回到了国内。


    彼时,成娟和秦骁的问题已经成功解决,谢棠从孙秘书的口中得知,为了还上巨额贷款,秦骁的某些行为已经构成犯罪,现在证据已经移交警方,他很可能要面临牢狱之灾。


    至于成娟,成娟因这件事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并且再也无力回天,连续发疯了好几次之后,成家人拿了秦家的好处,把她接回了老家,当谢棠的飞机落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谢棠回国的生活忙到飞起,白天大多数时间都是训练、训练,再训练,然后跟着侯乐忙前忙后,经她手的大多是微不足道又磨人的杂活儿,邓世秋原本以为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根本就受不了剧组的苦。


    现在家里有钱的少爷小姐要是想在娱乐圈赚钱,谁不是去当风风光光的大明星?偏就谢棠不走寻常路,自己讨苦吃。


    邓世秋一直在等着她自己叫苦离开,结果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愣是什么都没说过,哪怕只是拿她当个吃力不讨好的道具搬运工,她都埋头好好干活。


    除了剧组的工作,邓世秋还把厚厚一沓资料扔给了她,叫她去研究倪蔷这个角色,让她去看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甚至让她写角色小作文。


    邓世秋入行几十年,见过有天赋的,见过肯努力的,这两种品质如果全都在同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大抵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他慢慢的发现,谢棠就是这种人。


    她灵气十足,骨子里还有一股狠劲儿。


    于是那一天傍晚,他邀请对方晚上来剧组加班。


    在没有夜戏的晚上,导演组也不会闲着,邓世秋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工作狂,除了一些开拍之前就拟定好的事情,还有一些意外事故,比如战场戏中,被风扬起的沙,这原本也该是拟定好的事情,可等到真正拍起来,邓世秋却又发现了无法忍受的地方。


    道具组准备的沙子沙粒太大,无法造成战场上黄沙漫天的效果,可若采用细纱,效果又不好控制,一旦迷花了演员的眼睛,就卡顿频出。


    除此之外,破损的城墙还需再打磨,造成一种长年被风雨侵蚀的效果。


    诸如此类的小问题还有很多,甚至一些演员白天的状态,也会被拿出来讨论。


    谢棠其实已经困了,因为这阵子真的很累,除了在剧组和工作室两头跑,她偶尔也会去秦氏的公司,秦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些场合是需要她的。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乖乖坐在那里听着,一边听一边做笔记。


    做笔记这个事情还是秦宴建议她的,谢棠自己没什么学习心得,念书的时候,她的成绩不好不坏,也并算不上刻苦。


    她采纳了对方的建议,试了几天,觉得不错。


    除了倪蔷,还有一个在剧中戏份较重的角色即将出场,那是一个少年将军的角色,原定的演员突然爆出了一些桃色绯闻,造成了不太好的影响,邓导对此感到恼火,并决意换人,他的戏,大家都是抢着上的,所以这位置一旦空出来,就变成了个香饽饽。


    经过筛选与面试,人选将在两个人之中诞生——


    一个是当红流量谭子风;一个是因刚演了一部热剧而有上升之势的刘凯。


    听到谭子风这个名字的时候,谢棠眨了眨眼经,莫名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她从本子上抬起头来,正听邓世秋说这两个人,下面的人意见不一,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最终他们达成一致,再看一遍两个人面试时候的影像。


    当屏幕上出现那张熟悉的脸,谢棠这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谭子风,这不就是她谈过的那个男朋友。


    如今的谭子风比学生时代更精致了些,眼神中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稚嫩与青涩,两个人的试镜内容是一样的,因为国仇家恨,穆小将军从一个鲜衣怒马的风流少年郎变成了一个骁勇善战的猛士,最后,他在城墙上撒下最后一滴热血,永远葬在了千里之外的他乡。


    谢棠也偏头看过去,画面中的谭子风倒在地上,浑身浴血,素来潇洒风流的面容变得苍白悲怆,他躺在地上,却费力转过头去,望着城门的方向,面部扭曲着,嘴唇开开合合,似是有话要讲,但最终,那干裂的嘴唇也没讲出什么话来,只是到死都睁着眼睛,没法瞑目。


    刘凯的设计与谭子风大抵相同,只不过他张开嘴唇的时候,喉咙中发出了破碎的声音,那嘶哑的声音与不甘的眼神将整张染血的面孔都显得悲怆,同样的苍凉,同样的死不瞑目。


    导演组的意见产生了分歧,经换演员的事情,许多人觉得谭子风这样的流量明星是个隐患,且刘凯的走的是演技派路线,所以看上去也更让人放心一些。


    邓世秋始终稳坐最前面的位置,一言不发的听着大家讨论,忽然,安静当壁花的谢棠就被邓世秋给cue到了,他问:“说说你的看法。”


    谢棠左右看了看,然后指指自己:“我?”


    邓世秋一开口,房间重新安静了下来。


    谢棠仔细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谭子风更合适一些。”


    谢棠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说了自己的看法,一来身为当红流量明星,谭子风那张脸是相当能打的,与风流少年郎的形象格外的衬;二来就是最后那场设计的不同,谭子风是看向城墙,而刘凯则是望向天空。


    就二者的设计来看,谢棠觉得谭子风对角色的理解是更深刻一些的,少年小将军喜欢喝酒赏花,但是经过战争洗礼的小将军却是心系百姓的,这是他用生命守护的城门,他用生命保护的百姓,所以在临死之前,他的眼睛不再望向天空,而是更加明确的东西。


    谢棠简单表述,邓世秋点点头,手指点在两份文件上,说:“嗯,就定谭子风吧,你们去联系。”


    谢棠就知道了,邓世秋肯定早就心中有主意了。


    散会之后,一群人离开房间三五成群的回酒店,谢棠走在最后面,与邓世秋走在一起。


    邓世秋与她说好了时间,要验收她的训练成果,两个人聊着聊着,话题就慢慢跑远了。


    邓世秋说:“小丫头,我看你这阵子也挺认真的,你要是当演员,肯定红的特别快。”


    谢棠说:“您看得起我,但是我没什么演技天赋。”


    邓世秋就问:“想当导演?”


    谢棠沉默了一秒,然后说:“我要是承认了,你是不是要说我吹牛?”


    邓世秋哈哈笑了两声,道:“我不会这么说的,虽然你现在是个外行,但我看你挺有天赋的。”


    谢棠还来不及感谢,就又听邓世秋说:“再说了,你家里条件好,试错成本低,老高你知道吧,那家伙还是美术出身呢,现在不也得了奖么,他可没你这条件,当初为了拉投资到处给人当孙子,他要是有钱,可能早几年就出头了。”


    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因素,在这个地方,没有钱是处处走不通的。


    谢棠也并不否认,毕竟她从未刻意隐藏过自己的背景与身份,根本没必要隐藏,为什么要藏?为了证明自己的成功与自己的出生并不相干吗?


    可谢棠却偏偏觉得,是如今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她,什么也没必要剥离。


    她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她是把愿望与野心写在脸上的人,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想成功而已。


    这些人与她曾经的圈子一样,惯会捧高踩低,尤其她现在还是一个新人,且莫名其妙就得到了别人争破头也抢不来的角色,如果这个时候叫人觉得她好欺负,那么会有许多人找她的麻烦。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起码她能安生的工作。


    谢棠一走出大门,就看见了停在门口的车子,她与邓世秋道别,然后上车,秦宴也坐在车里,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邮件。


    谢棠想了一下,觉得本着职业操守,这事儿还是要提前交代一下。


    她转过头去,盯着秦宴看。


    秦宴又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点击关闭了邮件,这才转头看她。


    谢棠说:“有件事要说一下。”


    “什么事?”


    谢棠眨眨眼:“你知道的,我有过一个前男友。”


    秦宴在昏暗的车厢中微微眯起了眼睛。


    谢棠说:“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秦宴“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盖子,手指点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慢慢说:“所以你们这是要见面了?”


    谢棠:“……”


    秦宴在黑暗中捏了捏她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也要来你这个剧组拍戏?”


    谢棠不满:“你那是什么态度啊,我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才这么跟你说的,你那语气怎么跟已经抓奸了一样。”


    秦宴:“……”


    秦宴哼笑了一声,手下的力道松了:“怕我误会?”


    谢棠故作烦恼:“毕竟我人见人爱,这是避免不了的。”


    秦宴的语气变得莫名:“我误会不了。”


    谢棠还要继续自吹自夸,一下没能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下意识“啊”了一声,“什么?”


    不会误会。


    因为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第42章 唯那一人是例外


    谢棠的第一场戏于初冬第一场落雪的时候开拍了, 入组那天,她起了个大早,非要跟秦宴一块跑步。


    结果外面太冷, 她根本就受不了。


    只跑了半圈, 她就缩回了门里,站在窗子后面看他跑,冬日降临,天上的冷风刮在她脸上就像是小刀子一样,可是那人却依然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运动短袖,半点没有挨冻的模样。


    谢棠还是有点紧张,尽管她没跟任何人说, 可她还是紧张的,否则依照她的性子, 她肯定要睡到上班的时间才行。


    她的眼睛盯在外面人的身上,心思其实已经飘得老远,她在门后走来走去, 不知绕了几个圈, 突然撞到一堵温热的墙。


    抬起头来,是秦宴回来了, 她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


    秦宴手里握着一条雪白的毛巾, 擦着脸上的汗,见谢棠心不在焉的撞过来, 终于问她:“紧张?”


    谢棠想否认, 但是想了一下, 又点点头。


    秦宴“嗯”了一声, 越过她, 离开了。


    谢棠懵了, 嗯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身追上去,走在秦宴的面前不满的说:“我说我紧张,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宴的脚步顿了一下,状似疑惑的说:“你紧张,又不是我紧张,我有什么想说的?”


    谢棠:“……”


    谢棠生气,也不知怎么的,反正她就是生气了,秦宴转头就走,上楼去冲澡换衣服,下楼的时候,就见大小姐气鼓鼓的坐在餐桌面前,用餐刀把烤面包片给切成了碎渣。


    还是他餐盘里面的面包。


    秦宴:“……”


    他在对面落座,谢棠也不抬头看他,就低着头吃掉了自己那份早餐。


    秦宴也不跟她计较,低头安静吃饭,谢棠更生气了,那点紧张都忘了,第一次觉得对方这少话的闷葫芦性子可恶又可恨。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在秦宴的面前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秦宴吃完了餐盘里面的食物,端起了放在一旁的咖啡。


    他不喜欢牛奶,所以早晨一般都只喝咖啡。


    谢棠默不作声的将烟熏火腿整片都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眼看着这面目可憎的男人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沉默着看她。


    谢棠装作没看见,低头又吃一口煎蛋。


    秦宴最终还是抽了好几张纸巾,将嘴里那口那咖啡给吐了出来。


    谢棠低下了头去。


    然后,一只手摁在了她的头顶,一杯咖啡递到了她的跟前,谢棠放下刀子,转身就想跑。


    秦宴扣着她的腰,叫她哪儿也跑不了,站在她后面说:“满意了?”


    谢棠终于扬眉吐气,自己也好奇的端起那杯咖啡,似乎想尝一口,但那两勺盐毕竟是她自己放的,她似乎也能想象到其中的味道,所以她咧了一下嘴,放弃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的回过头去,扣住他的手,从他的手下挣脱了出来,哼了一声,却止不住的笑,恶作剧得逞的那种笑。


    秦宴见她笑个不停,眼看着就要站不住,把她捞起来重新放回了椅子上。


    “满意了?”


    谢棠的笑声戛然而止,后知后觉的看向对方的眼睛。


    这人的情绪惯常都藏得很深,可此时那双蜜棕色的眼睛映着窗外初阳,却带着浅淡笑意。


    谢棠心脏忽然漏跳一拍,才反应过来,这人刚才是故意的。


    可这么一顿折腾下来,她确实也不紧张了。


    谢棠泄气的趴在说子上说:“你这样显得我很无理取闹。”


    秦宴说:“那你改吗?”


    谢棠果断摇头。


    秦宴看她这重新安静乖巧下来的模样,又想起刚才那一口又咸又苦的咖啡,牙根直痒,忍不住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低头去看她。


    “不要紧张。”


    谢棠抬起脑袋,看他。


    秦宴说:“紧张也没用,你这个角色很好演,不会出意外的。”


    谢棠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满意的说:“你怎么知道很好演?”


    秦宴不止一次听到过谢棠抱着资料与他念叨倪蔷这个人,红颜祸水。


    他想了想,说:“很好演,你收敛一点就行了。”


    谢棠:“……”


    韩梦芝早在半个月前就杀青了,不过她现在还有两份工作,所以也并不空闲,只是在谢棠出发之前与她打了个电话。


    谢棠为了演好这个角色,找韩梦芝取了不少经,在韩梦芝家里练习的时候,都快把她家的镜子给瞪碎了。


    韩梦芝也说:“你可以的,倪蔷嘛,美就行了,她那性子,就想想你生气的时候是怎么嚣张的,稍微收敛点就行了。”


    谢棠:“……”


    谢棠大早上就被贴心的老公和好友鼓励,以至于下车走进影视城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如水。


    韩梦芝给自己找了两个助理,她把那个鲜嫩的大男孩给送到了谢棠这里,叫她先给谢棠当一阵子助理,这次拍摄他们回到了影视基地,这里可比拍外景的地方热闹多了,一路走进去,看见了许多娱乐圈的熟面孔。


    谢棠上妆换衣服,因为跟剧组的人都熟,所以大家都照顾她,李洁在给她上妆的时候还给她讲了几个笑话。


    谢棠觉得朋友们都很贴心,但她现在是真的不紧张了,只要紧张,她就会让自己想想早晨那一杯又咸又苦的咖啡。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的笑出来。


    李洁见状,笑着说:“看来你是真的不紧张了,想什么好事儿呢,笑成这样?”


    谢棠忍不住抬头去看镜子中的李洁,入眼却先看见了自己。


    今天是倪蔷入宫的日子,她穿着玫红色的宫装,头上戴着金色的首饰,黑发如瀑垂下,额间一点妖娆的红色花钿,粉面桃腮,娇媚鲜艳,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波流转,像是可以漾出一杯蜜酒来。


    李洁在圈子里待的时间不算短,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不能绝对的说,谢棠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美人儿,但单就浓颜系这一挂的,李洁却可以说,谢棠独一无二且美到了极致。


    她拍了拍自己有点泛红的脸,小声嘀咕着说:“这可要命了,你别再对我笑了,想老公呢?笑得那么甜。”


    谢棠一怔,这才又重新低下头去。


    李洁只当她害羞,又调侃了一句,这才放过她。


    正忙着,外面一阵骚动,谢棠正被化妆师摆弄着,没法儿回头,她从镜子里面努力看过去,只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影慢慢走近,李洁回头去,然后跟谢棠说:“是谭子风,他最近很红啊,我女儿都特别喜欢他呢。”


    李洁这话一出,谢棠反而不好奇了。


    因为头饰太沉,所以造型完成之后,她就不能随便跑了,谢棠端正的坐在那里,让临时助理小吴帮她倒杯水过来,她继续在那直着脖子端正的坐着。


    侯乐路过的时候特地进来看她,见她那僵硬的模样,笑着说:“这样可不行啊,你一会儿得拍戏呢,邓导要骂你的。”


    谢棠指指自己的头:“你知道这玩意儿多重吗?我脖子都快压弯了。”


    侯乐又是止不住的一顿笑,笑完想了想,又说:“也对,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他指了指谢棠的头:“这套首饰是剧组花高价找一个收藏家租来的真货,价值好几百万呢,丢了掉了都赔不起。”


    谢棠:“……”


    小吴非常贴心的在水里面插了一根吸管,这样谢棠喝起来也更容易,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对方,然后叫他帮忙拍一张照片。


    小吴也被惊艳了一下,举着手机给她拍了好几张。


    他重新把手机抵回给谢棠,然后说:“姐,你也要当演员了吗,你肯定能红的。”


    谢棠沉得不想摇头,也不想到处宣扬自己打算做什么,所以就只是跟他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外面还热闹着,李洁都跑出去看谭子风了,谢棠坐着无聊,开始跟小吴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聊到韩梦芝的时候,这小子的脸好像有点红。


    她有意试探,却不想这小子口风很严,她试了半天,吴越都没露出什么有八卦价值的话。


    谢棠又开始无聊,她举起手机,开始整理自己的照片,翻着翻着,心中一动,选出一张最满意的,发给了秦宴。


    写字楼中。


    秦宴从会客室归来,与孙秘书一起整理好了接下来需要处理的文件。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了一杯新鲜磨好的咖啡,咖啡安静放在桌上,助理无声离开,一股香味慢慢飘散开来,秦宴眼皮一跳,莫名开始抵触起来。


    孙秘书转身离开前,被老板叫住。


    他的老板指指那杯咖啡,跟他说:“你拿去喝吧。”


    孙秘书有点奇怪,因为这是老板的习惯,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孙秘书端走了咖啡,秦宴这才开始低头去读文件,待到读完最后一行抬起头来,他才发现手机上的新消息。


    是谢棠发来的。


    现在,工作的时间,他们偶尔也会聊上两句,秦宴一手点开聊天界面,另一只手握着笔,熟练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页面跳转,仿佛是穿越了时空古装美人跳了出来。


    秦宴有手一抖,最后一划被无限拉长,留下斑驳墨迹。


    他的眼睛盯在那张照片上,久久无法挪开,竟已经忘了自己手下已经被签坏的文件。


    他从来都知道谢棠是美丽的,那种张扬危险致命的美,她衬得住世界上所有美好,可是秦宴想不到,当那些繁琐华贵的东西统统加诸于她的身上的时候,竟是这样一种效果。


    当手机页面跳转掉了视频通话的界面,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正当他想要点击取消的时候,手机一震,视频电话被接通了。


    谢棠那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屏幕中央,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只沉睡于历史画卷中的美人活过来了一样。


    只不过,秦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因为谢棠坐得过于板正了,而且好像在cos一个木偶人一样,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秦宴咳了一声,问她:“开始拍了吗?”


    一提到这,美人垮下了脸来:“还没呢,你不知道这个有多沉,在这儿压着,我脖子都要断了。”


    秦宴轻笑了一声,道:“好好表现,早点拍完就好了。”


    谢棠还想再说点什么,结果就听见小吴在外面叫她,外面一阵骚动,似乎要开拍了。


    谢棠伸着脖子往外面开了一眼,然后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好像在叫我呢。”


    说完,视频一阵晃动,然后挂断。


    可是秦宴捏着手机,却皱起了眉头。


    因为刚才在挂断的一瞬间,他从嘈杂的一堆声音中,听见了有人在大声喊谭子风的名字。


    这个名字让他心中瞬间升起了警惕,半晌,他才慢慢放下手机,重新将视线转回到了桌子的文件上面。


    只不过,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都过去了,那签字笔迟迟没有落下,纸张也没有再翻过页来。


    两个小时后,孙秘书敲门进来取文件,刚一进门,就看见他向来冷峻稳重的大老板正皱着眉头盯着手中的手机,一副阴沉沉的模样。


    孙秘书的脚步下意识就顿了一下。


    身为一个经验老到的打工人,能够辨明上司喜怒是非常重要的必修课,而作为精英的直觉告诉他,他老板此时的心情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往日公司巨额亏损和秦家那些倚老卖老、胡搅蛮缠的高层,都没叫他露出过这样的表情,而现在,又是什么要命的情况,让他老板变得这么严肃呢?


    孙秘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觉得这肯定是什么涉及到公司危急存亡的大问题。


    可他们公司现在如日中天,许多人都巴结讨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要倒闭了呢?


    孙秘书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权衡了两秒,决定先撤。


    秦宴抬头看过来的时候,他随便寻了个理由,来了又走。


    关上老板办公室的大门,回到了秘书处,就看见了两个新来的小助理在摸鱼,不知道捧着手机叽叽喳喳的在讨论什么东西。


    孙秘书抬起手中文件,不轻不重,一人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道:“别偷懒,赶紧干活,小心一会被老板抓到,扣你们工资。”


    两个小助理一下子怂了,赶紧收起了手机。


    坐在孙秘书旁边的同事侧过头来,小声问:“怎么了,什么事那么严肃?”


    孙秘书转头小声说:“秦总今天心情不太好,没事别往他跟前凑。”


    那人也惊讶了一下,心里开始犯嘀咕,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停在了孙秘书的咖啡杯上,噎了一下,然后说:“这不是我给老板煮的咖啡么?”


    孙秘书的视线随着他的话挪过去,深吸一口气,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老板是真的很生气了,每天都要喝的咖啡都直接推给他了。


    秦宴不知道秘书室那帮人都脑补了什么东西,他打开手机之后,下意识搜索了“谭子风”这个关键词,因为人红,所以只稍微搜索一下,有关于他的消息就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


    最新一条是关于对方的访谈,秦宴点进去,基本上就是一问一答,由主持人收集了一些问题,粉丝们比较关注的问题。


    采访过程幽默诙谐,十分轻松。


    谭子风有一点很吸粉,就是这人虽然性子温和,但有时候却很耿直,他出道之前曾谈过恋爱,这是粉丝们全都知道的事情,可不管出道之前如何,这几年,作为一个偶像,他确实是很合格的。


    当主持人问他理想型的时候,他也没有含糊的应付过去,只稍作思索就道例举出了一堆例子,全都是一些经典影视剧中的张扬美人。


    秦宴面无表情的回想了一下那些角色,再一一将他们与谢棠做对比,他觉得这个人是在暗示什么,可他没有证据。


    “啪”的一声,秦宴将手机扣在了桌子上,低头又去翻动那几页文件。


    他素来冷静,擅长步步为营,从从前到现在,从回国到理由充分的将人拢在自己的身边,全都按照他的计划,从没有出错。


    过往种种让他如今可以从容应对一切,可自始至终,从过去到现在,从现在到未来,唯那一人是例外。


    秦宴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出了办公室去。


    *


    谢棠走出门去,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那张脸也已经是上好了妆的,身穿一身银色软甲,一副小将军的扮相。


    她看着谭子风的时候,谭子风正好也看向她。


    对方嘴中一句“抱歉”尚未出口,就被卡在了喉咙里面。


    谭子风那就像是刻在了脸上的笑,此时都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的眼中,某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然后消失不见。


    “姐,快点,邓导叫咱们去那边。”


    小吴从后面帮她抱着长长的裙摆,见她停下,出声催促。


    谢棠应了一声,朝谭子风点点头,然后错身离开。


    谭子风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她,尽管她已经隐没人群消失不见,他依然还站在那里,随着她的离去而转过眼睛,追随着那抹身影。


    她仿佛穿越时空而来,陌生又熟悉,陌生得仿佛没认识过一般,熟悉得仿佛时光从未消逝。


    “哥?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谭子风这才回过神来。


    他指着那一点耀眼的玫红,问:“那是刚出道的新人吗?”


    身为谭子风手下最得力的助理,小王自然提前了解了组中的一切信息。


    闻言便说:“好像是新人,是被邓导亲自指定来演倪蔷的,邓导这眼光就是毒,这人比周阮还好看。”


    因为在谭子风的身边做了很久,所以娱乐圈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小王也算是见识了个遍,他是见过周阮的,周阮的营销团队给她的标签和风格一向都是浓颜系美人,这在一众“仙女”、“可爱”的人设中确实特别,让她吸粉无数。


    周阮的长相也确实对得起这个称号。


    可小王见这“倪蔷”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肯定是会大红大紫,因为她比周阮还好看,而且她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


    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慵懒与张扬。


    折腾了这么一大半天,真的被摄像机包围之后,谢棠心中那点紧张反而消失不见了。


    她藏在宽袖中的手握了一下,暗自给自己打气。


    邓导说了,如果今天她可以拍摄完所有戏份,就让她参与后续的背景配乐选定以及后期制作的工作。


    不得不说,这可真是一个大饼,比给她买个铂金包还要叫人兴奋。


    她站在宴厅中,辉煌华丽的宴厅中燃着灯火,大殿两边坐满了宾客,彼时已经是皇帝的七皇子陆长风坐于最上位,陈润旁边的人就是徐采采,此时的她已经是太后。


    新帝登基,八方来朝,倪蔷就是巫满小国献给新帝的美人,她初次亮相于宫宴上,一舞倾人城,成功俘获了许多人的心。


    工作人员各处忙活着,指导着演员们依照等级地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谢棠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小中空带,因为她不需要落座,她一会儿要跳舞。


    邓导正举着大喇叭扯开嗓子要喊,就见侯乐由远及近匆匆跑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身为一个成功的商业导演,邓导向来是有眼色的,他对每一个投资人都很客气,但此时他正沉迷于工作,所以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能分心。


    只不过听见周成这个名字,邓世秋还是有点奇怪。


    那可是最顶头的大老板,《王朝》对于那人来说也不过是旗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罢了,犯得着那种日理万机的人亲自过来巡视吗?


    邓世秋摆着手说:“你去接待,我现在忙不过来。”


    侯乐龇牙咧嘴的,“说了,但是人家大老板说要看拍戏,根本不想喝茶。”


    邓世秋眼皮一跳,随着侯乐的视线,看向一个角落,那角落的位置选的不错,隐蔽视野又好。


    既然如此,邓世秋也没别的话可说,只能给谢棠使眼色,让她好好表现。


    谢棠好端端站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导演忽然眼皮子抽筋。


    她正疑惑着,忽然察觉到易到熟悉的目光。


    她回过头去,对上了谭子风的视线,谭子风也已经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但谢棠还是觉得不对,那道视线不是谭子风的。


    不过马上,也容不得她再多想。


    “各部门准备,3、2、1……action!”


    第43章 成了这对夫妻paly中的一部分


    邓世秋偏爱由他亲手创造出的每一个角色。


    在完善倪蔷这个角色的时候, 他们不可避免的对其进行了一些夸张的处理,为其蒙上了一层别样的浪漫传奇色彩。


    玫红色是巫满人最喜爱的颜色。


    在他们的山上,盛开着一种玫红色的毒花, 毒花形似蔷薇, 每到夏日漫山遍野,开到荼靡。


    巫满国崇尚野性与力量,小鼓与大鼓的鼓点紧凑的响起,竖琴的弦声在其中穿梭而过,奇异与古老在回荡,吹起一阵悠远的山风,荡起头顶层层红幔纱帐。


    长长的绸缎交织翻飞, 如同鲜花涌动成的花海,花海中央, 美人绕着长纱翩然而下,飞舞如花海中的蝶,轻盈如天空中的燕。


    她白皙的皮肤被艳丽的颜色衬得娇嫩白皙, 玉足一点, 脚下的绸缎便开出花来,翻飞之间, 如水的长袖挥舞交织, 仿佛空中绽放的花朵。


    花朵由远及近,层层绽开, 跳舞的美人终于从绽开的花朵中露出了令人屏息的容颜。


    琴声铮铮, 鼓声震震, 逐渐高昂。


    万花失去颜色, 丛丛零落, 唯留她一人独舞在中央, 占据所有风华,独享所有光辉。


    吊着威亚在空中拍戏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人在空中保持平衡已经是很难的一件事情了,偏仅仅维持平衡还是不够的,她还要在上面跳舞。


    在此之前,谢棠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甚至还不慎摔下来过,随是摔在了垫子上,没有受伤,但那坠落时心惊胆战的感觉还依然在她心中没有被遗忘。


    绸缎又软又滑,有时还会做阻挡她的视线,她已经出汗了,攥着红绸的手都在打滑,但是导演没喊卡,她不敢停下。


    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记得底下坐着谁,在扮演什么,甚至不记得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被清空的脑子中只留下了已经被刻意训练成机械记忆的动作。


    一场又一场的拍下来,妆补了一次又一次,熬到最后,她终于从空中落回地上,拖着长长的绸衣,走向最上座的陆长风,嫣然一笑,朝他行了一个拜礼。


    这个笑也是提前设计好的,切合着她的角色,轻轻一点,却迷人危险,直击人心。


    谢棠已经调动好了自己的情绪,红唇勾起。


    只不过她已经很累很累了,腿软脚软,又是刚从空中下来,那股在高处待了太久的轻飘飘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消下去。


    所以当她的身体微微倾斜,双腿开始弯曲的时候,她没控制好自己——


    直接坐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大殿中央。


    有那么一两秒,谢棠是茫然的,直到四周死寂一瞬,忽然爆发出阵阵笑声,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谢棠:“……”


    谢棠就坐在那里,转身看导演,坐在监视器后面的邓世秋手握一本卷成长筒的剧本,也拍着桌子大笑。


    谢棠:“……”


    谢棠木着脸,扫视这群人。


    坐在上面的陈润也没绷住,一边笑一边抬着手说:“快起来快起来,行这么大礼,是想让朕给你们免朝贡么?”


    谢棠:“……”


    谢棠木着脸看这些人,她板起脸来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平易近人,但因为她这一屁墩儿摔下去,她刚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蛇蝎美人的形象统统被碾成了齑粉,就算现在她板着一张俏脸,也没人觉得她危险。


    一阵哄闹之后,场面总算又被稳了下来,谢棠大脑空白的拍完了最后那场戏,拎着裙子往外走。


    因为心情大起又大落,她忘了自己还光着脚,根本没穿鞋。


    当脚掌踩在外面的地上的时候,马上就被小石子给刺了一下,她“嘶”了一声。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


    拍完了今天最重要的任务,邓世秋此时也已经放松了下来,准备跟大老板打个招呼,结果他从显示器后面离开,朝那角落看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空了。


    谢棠转头看去,看见了一个熟悉但又不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咦”了一声,不解的说:“你怎么来啦?”


    秦宴把她拉到旁边的石阶上,结果小吴拎过来的鞋,放在了她的脚边。


    谢棠刚弯下腰去,头上的头饰就狠狠的扯了一下她的头皮,她重新坐直了,扶着自己的头,不敢动了。


    秦宴看了她一眼,单膝蹲了下去,拿起了地上的小白鞋。


    谢棠扶着自己的头,后知后觉的,秦宴这是在帮她穿鞋。


    就这么大庭广众的、人来人往的、喧嚣吵闹的、众目睽睽的。


    他在帮她穿鞋。


    “轰”的一下,谢棠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她不能低下头去,看见不见自己的脚下,看不见秦宴。


    她仿佛是被迫蒙住了一双眼睛,所有眼睛之外的感官都被无限的放大,秦宴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脚踝上,仿佛将她那一小块皮肤给烫伤了一样。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帮她做这种事情。


    “还能起来吗?”


    秦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谢棠这才回神。


    她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就只在她转过头去的功夫,与不远处的谭子风对上了视线,但是两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就挪开了目光。


    她扶着自己的头,说:“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个摘下来,我的头都要掉了。”


    谢棠卸妆的时候,邓世秋也找了过来,休息室里没有别人,邓世秋客客气气的与秦宴说了几句话,此时他已经弄懂明白了面前这人的身份,也明白了这位大佬为何好端端的要跑到剧组里来。


    既然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也不好在这里讨嫌,所以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谢棠卸完妆,脖子还是不能动,她挎着一张脸坐在镜子边,化妆师已经去忙活别的事情了,此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秦宴看见她这副僵硬的模样,又想起了刚才在片场中的一幕,闷笑出声。


    谢棠莫名其妙的朝他看去,气得伸脚要踢他,可她还腿软着,也根本够不到秦宴。


    秦宴伸出一只手就轻而易举的制住了她,叫她安生点。


    谢棠僵硬着自己的脖子,想起了她便宜老公的按摩技能,于是凑过去眨眨眼睛,指着自己的脖子说:“秦师傅,你看这还有的救吗?”


    秦宴的视线落在那白皙的颈子上,乌发落在上面,隐约还可见一道被她摁出来的红印子。


    秦宴拉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于是谢棠喜滋滋的坐了下来,终于放开了自己的手。


    秦宴的手指落在那细嫩脆弱的脖颈上,只摁了一下,就出了浅红的痕。


    他一只手就可以掌控这攀若可折的细颈,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他已经将这个人都掌控在了手中。


    他指尖微微发力,摁在了手下的穴位上,谢棠“嘶”了一声,被摁住的地方狠狠一疼,然后就是无比的轻松和舒畅。


    舒服倒是舒服了,就是摁下去的时候太疼了。


    谢棠嘶嘶哎哎的叫着,抱怨着说:“轻一点……谋杀啊。”


    秦宴似笑非笑的说:“这也叫谋杀?”


    谢棠觉得松快多了,此时也开始贫,她道:“最好不是,那样你血亏的。”


    秦宴说:“只是没了一个爱花钱的败家太太,我有什么血亏的?”


    谢棠痛心疾首的说:“没眼光、真没眼光,太短视了,真想象不到身为一个身价不菲的投资人,会这么没有眼力见。”


    秦宴:“……”


    她指指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宴虚心请教:“你是谁?”


    谢棠骄傲的说:“未来最厉害的谢导,以后那些影帝影后全都归我调教,投资人都要求着我拍电影。”


    秦宴笑,嘴上不客气,但是她看不见的眼中,还是泄露了一点柔情:“吹牛不要钱。”


    谢棠生气的拍大腿:“等着吧,等姐发达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讨好我还来得及。”


    “那谢导,”他虚心请教,“今晚的饭谁请?”


    谢导:“……”


    谢导乖巧的说:“你请。”


    秦宴:“花我钱带我吃香喝辣?”


    谢导严肃的说:“投资,你懂什么叫投资吗,这都是投资。”


    投资人了然点头:“没有投资就没有回报。”


    谢棠满意的点头:“这位投资人,你很上道。”


    忙碌的白日匆匆走过,天色慢慢变得昏沉,谢棠一整天都没闲着,所以她要留下来加班的时候,被邓世秋给轰走了,要她拍摄期间好好养着那张脸,保证状态。


    谢棠也觉得最近很累,所以邓世秋给她放假她没犹豫,也给小吴放了假,让她回去找韩梦芝,然后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拎着包就要离开。


    她拎着自己的包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了依然在忙碌的人们。


    谭子风站在不远处,此时也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戏份,在卸妆。


    谢棠的视线不做停留的划过,回头看秦宴跟她一起出门。


    刚才一直兵荒马乱,这会儿,看着秦宴,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奇怪起来。


    秦宴见她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谢棠盯着秦宴,语气忽然变得古怪:“刚才一直忘了问。”


    “也不是下班的时间,你为什么会来这边?”


    秦宴一怔,难得说不出话来。


    谢棠见他这样,也新奇得很,盯着他一个劲儿的看。


    秦宴回过神来,用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把她往后推了推,然后说:“今天没什么事做,正好想起你第一天拍戏。”


    说着,他的唇角勾了勾:“如果我不来,就要错过一些精彩表演了。”


    谢棠:“……”


    谢棠想挠他。


    可是她现在浑身又累又酸,根本就没有力气跳起来跟秦宴打一架,她说要去吃顿好的,秦宴问她吃什么。


    她想了半天,说要吃垃圾食品。


    已经很久没吃垃圾食品了,真的很想很想。


    俩人最后坐在了炸鸡店,除了三种口味的酱料拼在一起的炸鸡,还有浇了一层厚厚芝士瀑布的大汉堡,已经川香辣酱版的炸薯条,配上大被的冰可乐,看着就减压。


    谢棠一只手套上手套吃东西,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说:“老板,如果你没事的话,一会儿吃完饭我请你看电影吧?”


    最近上映了一部新电影,悬疑题材的,口碑很不错,昨天还在听邓世秋和陈润几个人讨论来着,她也想看看。


    秦宴点头应了下来,然后顺手回了一个邮件消息,并且无视了秘书发来的日程表。


    许是因为这个电影太受欢迎了,所以尽管不是周末,走进电影院的人依然很多,谢棠今天已经放纵了一次,干脆就直接摆烂了,走进电影院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桶爆米花。


    直到走到观影厅,秦宴才看见电影的海报,海报上,这部《暗夜追击》的主演全都站在一起,谭子风也赫然在列,就在男二号的位置上。


    现在网上对这部电影的评价都极高,尤其是谭子风的演技,很是出人意料。


    这本书的原著就是畅销书,有无数书粉,当初选角公布出来的时候,书粉们差点在网上吵翻了天,男一和女一的人选,一个是刚得了奖的视后,一个是公认的演技派,这无可非议,所以谭子风就成了主要的攻击目标。


    除了粉丝,大家都认为谭子风只是个流量明星,难挑这样的大梁。


    哪怕是在开拍之前,这种争议都没有消失过,直到电影真正放出来之后,这种争议才消失。


    谭子风饰演的男二号是反派的弟弟,是一个与姐姐一样,在贫苦与暴力的家庭之中长大的孩子,只不过不同于成了高材生的姐姐,他最后成了一个小混混。


    谭子风的诠释不说多么出神入化,但是表现是可圈可点的。


    书粉对改编满意,主演的粉丝们也像是过了年一样,影片中的层层反转、令人拍案叫绝的推理与设计,以及一些小彩蛋全都被人挖了出来,叫网友们惊喜不断,嚷嚷着要去二刷三刷。


    从看见这张海报开始,秦宴唇角的笑就没有了,谢棠跟他的关注点并不一样,现在距离电影检票进场还有十分钟,她正凑在海报前面研究那些演员。


    秦宴见她看的认真,冷不丁的开口问道:“这个拍的不错?”


    “嗯嗯,”谢棠的眼睛落在导演的名字上,然后说,“这个导演拍的悬疑片一直都可以的,只不过他上一部电影太小众了,不太出名,可是最后还得奖了呢。”


    贺松这个导演也是圈中鼎鼎有名的存在,不过在《暗夜追击》出来之前,他的好口碑和好名气都仅限于圈子里,因为以一开始,他是个文艺片导演,拍的净是一些叫好但不叫座的电影。


    上一部悬疑电影相较于大众爱看的一些悬疑元素,更多将其聚焦于底层人民的生活,听邓导说,因为贺松接受了大娱乐公司的橄榄枝,所以才拍了这个电影,不过他是真的很有才华,名气和地位全都是他值得的。


    谢棠的眼睛在海报上面扫来扫去,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些彩蛋,网友们有说过,这张海报里面是有一个彩蛋的,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彩蛋,那么或许就可以提前知道电影的结局,谢棠没去看下面的评论,她想自己找。


    秦宴见谢棠盯着那张平平无奇的海报看了那么久,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语气不怎么好的拖着她往检票的通道走:“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进去了。”


    谢棠被他拖着倒退着走了两步,然后奇怪的看向旁边的人。


    秦宴目不斜视,谢棠却始终迟疑的看着他,眼中某些东西越来越深,探究之意也越来越明显。


    直到走进放映厅,在位置上落座,谢棠才慢慢吞吞的摸出自己的手机,借着爆米花桶的遮挡,开始给孙秘书发消息。


    孙秘书那边似乎有点忙,一直都没有回消息,谢棠也不着急,又给韩梦芝拍了张票根的照片发了过去,这才关了手机,开始专心看电影。


    他们的前面是坐着的是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开始的时候还在小声的讨论着,电影开始之后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电影在一片雨幕中降临,以滂沱大雨中的一团黑色头发为开端,故事讲述了徐凤华这个在贫瘠土壤上经受风吹雨打才艰难绽放的恶之花,长大之后步步筹谋,犯下连环谋杀案,为自己复仇的故事。


    此人智商极高,因为童年种种不幸的苦难与遭遇磨没了柔软的人性,变成了一个空有天使面孔的恶魔,此人可以极其冷静的在剖开人的皮囊时哼起歌曲,就好像手下的仇人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任她宰割的羔羊。


    即便是在被警察怀疑的时候,她也保持着非凡的冷静,脸一点细微的表情破绽都没有,在电影开场的时候,她以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身份出现,甚至为了救人自己受伤,从一开始,人们就当她是一个善良的正面人物。


    一直到被身为警察的男主角怀疑、揭发,她还是扬着惯常所见的那种温柔笑容,直到亲眼见到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为她而死,那早已僵冻冷硬的心肠才彻底碎裂,变成眼底的血红与歇斯底里。


    拥有高智商的轻微反社会人格的徐凤华从来都不是一个疯子,哪怕是亲眼见到弟弟的死,她也绝对不是一个疯子,尤其是最后那个温柔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笑。


    这其中的度极难掌控,女演员将这个角色诠释得很好。


    据说,为了演好这个角色,为了能真正感受原角色的强迫症以及一些堪称变态的洁癖习惯,女主演从开拍的几个月前就开始有意朝角色靠拢,以体验派的手段去感受角色,若不是家人与经纪人随时陪在身边,这种要命的行为是真的会引起一些问题的。


    但付出就有回报,电影一出,女主演圈粉无数,风头甚至盖过了英俊睿智的男警官。


    被圈粉的还有谢棠,谢棠仔细记住了这个女演员的名字,王媛媛,姐姐真的是人狠话不多那一挂的,她这次算是彻底火了。


    电影散场之后,谢棠意犹未尽的摸出手机登上微博,关注了王媛媛,然后才去看微信。


    电影时常两个小时,孙秘书是两分钟之前回的消息。


    大家全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等着彩蛋。


    谢棠想了想,打字道:问你件事情,不要给你们老板说。


    她说:你们老板现在在陪我看电影,他说他今天没工作,这是真的吗?


    谢棠强调:我只是很关心他,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你千万不要跟他讲我问过这种话。


    孙秘书那边很快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但是输入了很久,谢棠都没能等到回答。


    孙秘书能说什么呢?


    在那边忙得几乎脚打后脑勺的孙秘书看见这几条消息的时候那心情简直了……


    他老板整个上午,那一副严肃得公司都快要倒闭的表情,原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公司快要倒闭了,是吧?


    他下午离开公司,其实也并不是去做一些力挽狂澜的事情,来拯救岌岌可危的公司,是吧?


    打工人孙秘书坐在那里吸了好几口气,觉得自己好像是那焦急的为了一口肉狂奔在大马路上、却无缘无故被人踢了一脚的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苦逼兮兮的回道:秦总今天的日程表排得很满。


    最后,在老板娘的再三强调下,他还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跟老板说。


    放下手机后,孙秘书仰天瘫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成了这对儿夫妻奇奇怪怪play中的一部分。


    那感觉,真的,简直了……


    谢棠看过消息过后,迟疑的关上了手机。


    因为刚才过于专注,她连彩蛋都错过了。


    倒是秦宴,也被电影的剧情给吸引了,专心的看完了彩蛋。


    一直到彩蛋结束,他才转过头看谢棠,谢棠手中的爆米花桶已经空了。


    谢棠也转头看他。


    秦宴站起身,道:“走?”


    “嗯。”


    谢棠慢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在秦宴的后面。


    秦宴拿过她手里的爆米花桶,途径外面的垃圾桶时将其扔了进去。


    谢棠就两只手捧着手机,这才点开韩梦芝的聊天界面。


    韩梦芝最近工作忙,还没能腾出时间去看这部电影,见谢棠晒票根,就叫她一会儿给个反馈。


    可是谢棠点开聊天框,却不是来反馈的。


    【谢棠】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谢棠】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谢棠】秦宴他……


    【谢棠】他喜欢我。


    第44章 勾引


    秦宴走出好几步, 才察觉谢棠并没跟上来,他转过头去,就见对方很认真的盯着手机。


    于是秦宴也停下了脚步, 看着她。


    谢棠打完字, 再去看秦宴,不知怎么的,心中开始蔓延某种奇怪的东西,酸酸软软,挤着她的心房,让她自己都分辨不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


    她与秦宴并肩走着,吃饭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看完电影出来,坐上回家的车, 就已经是深夜。


    谢棠踢掉了自己脚上的鞋子,冲回房间,舒舒服服的躺进了大浴缸, 一直到这个时候, 韩梦芝才给她打来语音电话。


    谢棠将胳膊从浴缸里面拿出来,带起一阵哗啦的水声, 她点击放在一旁的手机, 手机被接通,对面响起了上楼的声音、钥匙哗啦啦的响声和开锁的声音, 韩梦芝骂骂咧咧的说:


    “这个点才回家已经够累的了, 电梯居然还坏了, 到底有没有搞错啊, 我一定会投诉他的……”


    谢棠安安静静的听韩梦芝骂完, 听到对面换鞋的声音、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一直等到对方倒在沙发里,这才说:“你最近在哪里忙,我看见你晒的机票了,你怎么要跑南省去了?”


    韩梦芝收声一秒,然后嘿嘿的笑:“当然是拍戏呀,这次是个女二号呢,牛吧。”


    谢棠惊讶:“真的?可以啊。”


    韩梦芝得意的哼哼,只说还需要面试,没签合同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因为事情没成,所以她不敢吹牛,就转而说起了谢棠的事情,她道:“你怎么又说这种话啊,怎么回事儿啊?”


    谢棠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然后收敛了一些,然后懒洋洋的趴在旁边,细嫩的手指一边用水在雪白的浴缸边沿画着圈圈,一边说:“真次是真的……”


    韩梦芝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棠不解:“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韩梦芝说:“秦总喜不喜欢你那么重要吗,喜欢你的人还少吗,可你当回事儿了吗,你这次为什么这么较真?”


    谢棠:“……”


    谢棠张了张嘴,半晌差点爆粗口。


    她张了好几次嘴,最后都没能说出话来,最后只能呵呵笑着说,“你是在夸我,是的吧?”


    韩梦芝笑:“是在夸你呢,但是你不要转移话题。”


    谢棠再次沉默。


    过了半分钟,她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想弄清楚。”


    韩梦芝说:“弄清楚了,然后呢,假戏真做?”


    她说完,想了想,点点头:“也不是不可以,我觉得秦总人挺靠谱的,起码比我见到过的大多数有钱人都靠谱。”


    谢棠:“……那我倒没有想过。”


    韩梦芝:“没想过,那你为什么非要弄清楚不可呢?”


    谢棠想了想,恼羞成怒,挂掉了电话。


    三秒钟之后,韩梦芝给她回复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表情包。


    【芝芝】真的想弄清楚其实也不难,你们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去勾引他一下,看看他什么反应。


    谢棠举着手机,脸都皱到了一起去,暗骂这是馊主意。


    ……


    十分钟之后,她吹干了自己的头发,披了一件裸粉色浴袍,走向秦宴的房门口。


    夜晚的宅邸,灯开得并不亮,温柔的打在人的身上,有种暧昧的味道。


    刚刚出浴的她皮肤透着浅浅的粉色,乌发披在肩后,裸粉的睡衣松垮挂在身上,将她整个人衬得像一颗鲜嫩的水蜜桃。


    谢棠走近了,这才看见书房的门开着,里面是亮着灯的,而且她还听见了些许动静。


    她心中一动,越过了卧室的门,直接走向书房。


    主宅里面就只有谢棠与他,这个点,谢棠早就已经睡着了,所以书房的门没关严,也是安静的,秦宴就任它开着。


    谢棠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打开墙上那嵌入式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


    那保险柜里面都是文件,牛皮纸装的,所以柜中那一抹红就显得格外的醒目,谢棠下意识走近了几步,那是一个红丝绒的盒子,依照她的经验来看,里面肯定是昂贵的首饰。


    电光火石之间,谢棠脑中几个猜测,却又都被她一一否决。


    藏在保险柜里面,应该是很名贵的珠宝,看那盒子的大小,不是手链就是戒指,亦或者是胸针,是拿来收藏的。


    可是这说不通,因为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算对对方有些了解,秦宴不会收藏珠宝。


    那么,是母亲留下的?


    这也不对。


    谢棠隐约还记得秦家的旧事,秦怀志和他的发妻当初闹得很难看,折腾了很久才以离婚收场,那时她的妈妈也还好好的,在极其模糊的记忆中,她听到过那些太太夫人们聊到那位秦夫人的事情,说她受不了丈夫屡次出轨,所以离开,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或者有的人干脆就说她已经死在了外面。


    不管如何,那位夫人也没再回来过,就算是现在,这么久了,她也没见秦宴与他的母亲联系过,谢棠都不太确定,那位秦夫人是否还在人间。


    以己度人,她猜着,秦宴失去母亲之后,在秦家吃苦那几年,该是不会感激她的,既然如此,为何要那么珍惜她留下来的东西呢?


    反正如果是谢明祥留下来的东西,她是肯定会拿去扎小人儿诅咒他的。


    她走进这几步有拖鞋摩擦着地毯的脚步声,秦宴已经听见了。


    他回过头来,手中拿着文件,另一只手关上了保险柜的门,然后奇异的问:“还没睡?”


    谢棠摇摇头。


    她今天确实很累了,但是精神却格外的亢奋,尤其现在心里装着事情,就更睡不着了。


    秦宴将手中的牛皮纸袋放在桌子上,这才将实现落在她的身上,只不过看清之后,他手间的动作有瞬间的僵硬。


    谢棠的脑子也在转着,没有发现对方那一刹那间的不自然。


    她走上前两步,站在秦宴的面前,然后看着他,很认真的说:“是想找你帮个忙。”


    秦宴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看着她,示意她坐,“什么忙?”


    谢棠自诩阅片无数,理论储备丰厚,跟韩梦芝私下里也骚话不断,但到底谈过的恋爱少得可怜,甚至都没与对方接个吻,所以说一千道一万,现在让她勾引别人,她其实也是找不到方向的。


    当初与谭子风谈恋爱的时候始终没有亲近过,也没有很特别的原因,她不喜与外人有过多肢体接触,不喜欢别人碰她。


    她不会勉强自己,所以那场恋爱谈得没滋没味。


    换了秦宴,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那种抗拒的感觉。


    但她这个人也不是没一点长处,她实践能力很强。


    她想了一下,慢慢吞吞的走过去,没坐在秦宴的旁边,而是一屁股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


    秦宴:“……”


    谢棠伸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搭在了对方的肩上,丝质睡袍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滑落,露出了雪白的皮肤。


    她看着秦宴的眼睛,收紧手臂,凑近了他的脸,慢慢说:“我想让你帮我练习,我明天要拍这个,我不想卡住丢脸。”


    随着她的靠近,那股沁人又叫人着迷的玫瑰淡香慢慢在空气中吐蕊绽放,层层爆炸开来,


    秦宴白日在心中堆积下来的情绪像是灼热滚烫的火山熔岩,熔岩在尘封已久的黑色山岩下沉默的沸腾,沉默的滚烫,然后终将在一个顶点爆炸出遮盖起天空的尘烟,将一切笼罩在他之下、占有在他之下,将被灼干的地面,全部都抹上亮红色的火焰。


    他的深眸中涌动这暗火,背着桌子上的灯光,开始悄悄吞没黑暗的夜色。


    谢棠慢慢凑近了他,她一会儿觉得是自己在发烫;一会儿又觉得是秦宴在发烫;一会儿又觉得是这房间中的暖气开得太高了……她的眼睛胡乱的飘着,最终迫使自己看向他的双眼。


    被吸入那深色漩涡的一瞬间,仿佛地面都开始不安的颤抖,带着她的身体在摇摆晃动,急促的跳跃。


    可不是,她还好端端的坐在他的大腿上,跳跃的只是不肯安分下来的心脏。


    秦宴的手慢慢扶上,她的腿根,那低沉的声音中藏着叫人辨不明晰的情绪。


    “你想练习什么?”


    谢棠的眼睛又开始不停的乱飘,她脑子里面的剧本一字一行的划过,她一点一点凑近他淡色的唇,似乎是真的想要送上自己的一个吻。


    就这短短一指的距离,却仿佛挪了一个世纪那样的长,近得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绞|缠在一起的呼吸像是撩|人的狡猾热风,喷洒在面庞上,却沿着每一根纤细的神经一直流窜到跃动的心房。


    秦宴闭了闭眼,却没有远离,他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将白皙的皮肤摁出了浅红色的印记。


    他沉沉的道:“我说,谢棠……”


    只是话还没说完,这叫出口的名字主人就像是被什么烫伤了一般,终于敏感的跳了起来,赶在那未说出口的话之前,兔子一样飞快的跑离了这要命的房间。


    鞋都没来得及穿。


    秦宴:“……”


    谢棠跑得飞快,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来,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娇嫩的皮肤上面还留着浅淡的指印和真实的温度,她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重新平复下来,谢棠烦躁的扑到床上,狠狠□□了几下枕头,然后关了灯准备睡觉。


    可是关了灯之后,她也不过是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罢了,一夜都没能合上眼睛。


    第二天,大小姐引以为傲的脸蛋上多了两个黑眼圈.


    她起了个大早,自己在镜子前面磨蹭了半天,才勉强把它遮住,这才恹恹的下楼去,下楼就见秦宴已经吃完了早餐。


    谢棠慢吞吞的蹭过去,见他将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就看着她。


    谢棠被看得发毛,不确定的问:“干什么?”


    秦宴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看她:“不打算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么?”


    谢棠:“……”


    谢棠小声比比:“不打算。”


    秦宴又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把她看得发毛,这才站起身来。


    “嗯。”


    他走了。


    谢棠一脸问号的咬着蔬菜沙拉,看着他慢慢走向大门。


    谢棠把筷子一放,不淡定了。


    嗯是什么意思!!


    她正要无能狂怒,就见云姨正好路过。


    云姨看了她一眼,然后走过来说:“太太,我今早在楼上擦窗户的时候看见先生是从书房走出来的,他好像一夜都没睡,你要劝劝他,让他注意身体啊。”


    云姨不是多话的人,可她在秦家做了不少年了,见过小时候的秦宴是多么不容易。


    钱是赚不完的,这人呢,还是得多注意身体才行。


    谢棠怔了一下,放下筷子跑到外面,没看见刚洗过的运动衣。


    每天雷打不动要起床锻炼的人,今天早晨是从书房出来的,而且根本没有晨练,这人或许是真的在书房待了一晚上。


    谢棠捂住自己的胸口,又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因为气色差,所以进组之后被邓世秋逮着一顿骂,好不容易叫化妆师给上了妆,前面两场戏又开始卡,临到中午的时候,谢棠终于调整好了状态,完成了今天一整天的拍摄任务,结束的时候,还被邓世秋拎着教育,邓世秋还跟她说:“一会我去隔壁剧组探班,你去买点水果,一会儿跟我一起过去。”


    谢棠一个激灵,应声就走了。


    他们现在的拍摄地点是在影视基地,所以周围有很多不同的剧组,她依稀记得隔壁的剧组在拍电影,导演是一个年轻且想象力天马行空的人,是今年风头正盛的新锐导演,也是邓世秋的学生,叫陆钧。


    陆钧最近正在拍一部偏向于幻想类题材的电影,背景是现代,走进这里,从原本的宫廷布景走进这里,谢棠感觉自己就像穿越了一样。


    陆钧是一个做起事来就六亲不认的主儿,邓世秋过来探班的时候他还在跟自己手下的演员拍一场室内戏。


    谢棠很上道儿,她知道邓世秋这是有意教她,因为她自己也很清楚,等到经验老道,可以让她学习的地方有很多,但若说风格偏向,陆钧肯定是更与她相像的,要是可以找到一个这样的前辈学习,对她只有好处。


    所以谢棠把吃的往那里一放,仗着有邓世秋带着,屁颠屁颠的跟着跑前跑后,甚至还帮忙打了两次下手。


    陆钧是个很倔强的人,因为之前的资方指手画脚,所以他一怒之下跟对方分道扬镳了,现在组里正是缺钱缺人手的时候,谢棠这段时间已经被邓世秋派下来的那堆杂活儿练成了条件反射,下手打得很利索,惹得陆钧都看了她一眼。


    结束了这场探视,谢棠重新回到剧组,正好与刚刚结束了今日最后一场戏的谭子风在休息遇见,对方晚上还要跑通告,此时正卸了妆准备离开,谢棠这是第一次私下与对方撞见,从昨天重逢一直到现在,他们从没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


    谢棠心里装着不少事情,即便遇见了,也只是匆匆看了对方一眼,用眼神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准备离开。


    只是,她这态度让一直在隐忍的谭子风有些受不了。


    他皱眉,转过身来,喊住了她:“谢棠。”


    谢棠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他。


    谭子风对谢棠的感情十分复杂,算不上是爱,毕竟已经分开这么久,大家都是成年人,全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


    可他得承认,每当夜深人静,周遭所有喧嚣退却,或者在他被酒精笼罩理智的时候,他的脑中都会不可避免的浮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身影的脸已经在记忆中慢慢模糊。


    偏偏有在这个时候,那张令人难忘的脸又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谢棠轻轻出声:“什么事?”


    谭子风问:“你想出道做明星?”


    谢棠摇头。


    但是谭子风是不信的,都拍戏了,还说不是想吃娱乐圈这口饭吗?


    谭子风又想起了昨天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的眼神有些阴沉了。


    “昨天那个人,是你男朋友?”


    谢棠笑:“不是。”


    “他是我老公。”


    谭子风平静的瞳骤然缩动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一个工作人员推开门走了进来。


    谢棠提前给秦宴发了消息,说她今晚不会回家,她有点怂,现在心中一团乱麻。


    因为要出远门,所以韩梦芝的住处很乱,全都是准备带出门的行李和准备清理出去的垃圾。


    谢棠拎着外卖上门来了,韩梦芝不客气的盘腿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坐下,然后往外卖袋子里面伸爪子。


    谢棠双手托腮坐在她旁边,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


    韩梦芝一边啃鸭脖子一边看她,见她始终不动不说话,终于看不下去了。


    她伸脚在好友的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下,然后说:“别摆出这幅死样儿来,有事儿就说!”


    谢棠难得没有反抗她,她划拉走了韩梦芝面前的鸭脖子,然后开了一罐啤酒,“砰”的一声,瓶盖破空,酒液下肚,这才开口:“从哪里开始说呢?”


    韩梦芝想了想,问:“你昨天真的去勾引他了?你怎么没回我消息?”


    谢棠又喝了一口啤酒,没直接回答韩梦芝的话,而是说:“芝芝,你说我是不是太久没把心思放在帅哥的身上了,所以一碰到秦宴才会那么激动?”


    她很认真的说:“你也知道,这个东西是有曲线波动的,如果长时间没有进行相关补充,那么乍然碰到就会比较激动。”


    韩梦芝:“哦,你摸到秦总会很激动。”


    谢棠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没跟你说这个!”


    韩梦芝也“咕咚”灌了一口酒,然后说:“这又不丢脸,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反正你们是夫妻,真的发生什么了也不奇怪嘛。”


    谢棠说:“你不懂,我不怕发生什么,但我怕我对他真的有感觉。”


    韩梦芝沉默。


    谢棠很认真的说:“我会变成一个疯女人。”


    韩梦芝:“棠棠啊,你不会的,秦总与你爸也不一样。”


    谢棠自顾自的说:“我会的,因为我是我妈的孩子。”


    她说:“尽管你这么安慰我,我可以听进去,但这一点用也没有,道理谁不明白呢?如果我喜欢的不是秦宴,是别人,那么或许,我还可以试试看,成不了就一拍两散嘛。


    成年人了,玩玩也很正常,但你看秦宴那个人,你见过他的,他那么严肃一个人,他会跟我玩玩吗?”


    韩梦芝震惊:“你已经开始想对他负责了吗?”


    谢棠:“……”


    韩梦芝说:“你别想太多,其实喜欢也不值几个钱的,谁还没喜欢过几个人啊,一时喜欢不代表一辈子喜欢,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没必要还没靠近,就直接把人推到千里之外去。”


    谢棠说:“你让我再想想。”


    韩梦芝转了转眼睛,忽然转头摸过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两张船票,然后说:


    “这样吧,我这次去南省呢,还顺便买了两张船票,最近他泰特别火的那个组合你知道吧,买票上船就能跟那个公司的男艺人们玩一整天,给你留一张,到时候跟我一起出海。”


    谢棠震惊:“这种好事儿你怎么早没告诉我?”


    韩梦芝撇嘴:“那你现在是有妇之夫了嘛,我怎么好意思,被秦总知道了说不定要扒我的皮的。”


    谢棠“刷”的一下抽出了那张船票,来劲了。


    “这个好,我现在正需要。”


    说不定出去看看其他帅哥,她那些奇怪想法就消失了呢。


    正说着,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谢棠一手捏着票,一手摸出手机,原本还笑着的标枪在看到来电显示那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凝滞了一下。


    她一个激灵,就把手机给扔了出去。


    韩梦芝差点被她的手机给砸到脸。


    她骂骂咧咧的捡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再去看谢棠的时候,一脸鄙夷。


    “干嘛呀,心虚成那样,你是在我家喝酒,不是在跟奸夫约会啊。”


    第45章 男模游轮,当场活捉


    谢棠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韩梦芝帮她把手机给捡回来,正好,呼叫结束, 手机又重新回到了屏锁界面。


    隔了几秒钟, 同样的来电人又弹了出来。


    谢棠一咬牙,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韩梦芝啃着鸭脖子,看她小姐妹如临大敌的讲电话。


    谢棠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回望昨天的时候,只觉格外的遥远,甚至遥远到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因为就在昨晚, 她隐约意识到了,她对自己现在的契约老公是有感觉的, 而且她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无所适从。


    这就导致,现在在她的眼中,昨天的世界不是昨天的世界, 昨天的秦宴也不是今天的秦宴, 那往日在她耳中听来只是稍微悦耳的低沉声音都开始变得愈发悦耳,一下一下撞在她的心尖上, 让她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热。


    秦宴问她:“还没忙完?”


    谢棠咬着牙根儿, 一副苦恼的模样,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还没有, 我还在练习, 我不会演戏, 所以只能来找芝芝教我了, 今天也睡这里, 暂时应该都会在外面, 你不用等我。”


    韩梦芝:“……”


    谢棠对着电话撒完谎,刚一挂断手机,韩梦芝就戳着她额头说:“凭什么拿我当挡箭牌啊,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秦总!”


    谢棠:“你面对他干嘛,你面对我就行了。”


    韩梦芝:“这可不好说,秦总比你有钱多了,在这里混的,谁不想跟几个大佬打好关系呢。”


    谢棠怒了:“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


    韩梦芝:“别扯这些没用的,你来在我这也没用,我后天就走了。”


    谢棠算了算时间,然后说:“那艘船一个月后才出发,那个时候,我这里的戏也该拍完了,到时候我去找你,咱们好好玩玩。”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有个豪门太太的工作,于是又迟疑着补充:“我找老板请个假再过去。”


    毕竟严格来说,她现在不是自由身。


    万一她离开的时候,秦宴需要她,她这个拿着高薪摸鱼的太太不就不合格了。


    韩梦芝很无语。


    她说:“那我一走,你不回家你还能去哪,我把钥匙给你,你住这里?”


    谢棠摇头:“我也没撒谎,我真的有事,明天我去住剧组的酒店,邓导那里活儿可多了。”


    而且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邓导现在在有意无意的教她一些东西,不管是她本人的努力被看见了,还是邓导从她的背后看到了秦家以及一些更大的利益,谢棠都不在意,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都会好好把握。


    她是喜欢现在的生活的,总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有盼头的,比原来浑浑噩噩的强多了。


    韩梦芝不好插手人家小夫妻之间的事情,她知道,谢棠的心里有一道疤,这东西谁也碰不到,谁也无法帮她愈合,得她自己想清楚才行。


    而在她看来,一切想不通的问题都可以先放一放,拼命搞事业,不管喜欢谁,人最重要的都是要做好自己。


    她的好友确认了人生新方向,这是一件好事,等她更加坚定的成为更好的自己,说不定一切就自然而然的愈合了,这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她啃着鸭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然后开始笑。


    谢棠坐在那理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见韩梦芝的笑有点不对,凑了上去,挑着眉问:“谁呀?不会外面有狗了吧?”


    韩梦芝下意识就要把手机扣在桌子上,结果谢棠眼尖,指着拿手机就嚷嚷:“这头像怎么这么眼熟,等会儿,我好像在哪看见过!!!”


    韩梦芝把手机给扣上了,结果谢棠却摸过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在自己的联系人列表里面扒拉,最终,她的目光定在了小吴的头像上。


    谢棠看看那个熟悉的头像,又看看韩梦芝。


    韩梦芝恼羞成怒:“看什么看,什么都没有,不要乱猜!”


    谢棠撇嘴:“不打自招。”


    韩梦芝:“……”


    韩梦芝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说:“怎么了,那个孩子又懂事又听话,做饭还那么好吃,长得也干净,反正我又不是已婚人士,回应一下人家的关心怎么啦?”


    谢棠左听右听,都觉得这里面存在一些不友好的嘲讽。


    但鉴于自己现在也一团乱麻,所以她也没心思去想好友的私事了。


    *


    挂掉电话之后,秦宴没了工作的心思,正巧,杜哲打来电话,说找到了他要的东西,秦宴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自己正好要出差,可以去他那里取,不必专程拿来。


    杜哲那边一如既往的吵闹,他对着手机大吼:“哥,你知道我为了搞到这东西费了多少劲吗,那个收藏家根本不缺钱,我是用自己辛苦寻来的藏品换的!!”


    秦宴说:“多少钱,我补给你。”


    杜哲很严肃的教育他:“这可是绝版货,是很难与钱挂钩的。”


    秦宴说:“那算了。”


    杜哲又喊:“凭什么,这是你拿来哄你老婆的,又不是我老婆,你给我照价打钱!!”


    秦宴心中还是有些烦闷,他也没跟杜哲贫嘴,杜哲自己在那说了一会儿单口相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那边窸窣几声,然后安静了下来,杜哲重新开口,这次语气正经了不少,他问:“怎么了,跟嫂子吵架了?”


    杜哲思来想去,单若工作上的事,他的好友向来稳妥,所以只能是感情出了问题。


    秦宴顿了一下,没想到这都能叫杜哲给听出来,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没什么大事。”


    “是呀,”杜哲说,“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嘛,你们好好谈谈就行了。”


    秦宴捏着手机,目光盯在外面的蓝天之上,半晌才说:“是需要谈谈,可不是现在。”


    杜哲疑惑:“为什么?”


    秦宴道:“她需要一点时间。”


    “啊?”杜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需要什么时间。


    他只是暗自吃惊,像秦宴这样掌控欲十足的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人的掌控欲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只看他的做事风格就明白了。


    一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分裂的,对人对事的态度都有其本质的相似,若说有什么反常之处,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那个要面对的人太特别罢了。


    第二天,谢棠回了趟家,她特意挑了秦宴上班不在家的时间,结果又听云姨说,秦先生出差了,这次大概要走很久,归期不定。


    谢棠那刚刚摁下去的复杂心情又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她一面觉得松了口气,一面又觉得心中有点堵。


    她不愿意自己钻牛角尖琢磨这些事情,飞快收拾了东西,然后奔去了剧组。


    谢棠那股突如其来的狠劲儿把邓世秋给吓了一跳。


    邓世秋一开始真就是冲着这个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的脸,才同意让她来剧组的。


    可后来,谢棠表现出的那股灵气却让他起了些惜才的心思,对方在很多专业知识与技巧方面就是个新手,但邓世秋想,家底厚的人有折腾的资本,指不定哪天,谢棠可以拍出比当初的《晚春》更叫人惊艳的作品。


    白天拍戏,晚上熬夜干活,谢棠在忙碌的日子中,仿佛真的忘掉了那天的失控。


    那种牢牢将前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种自己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掌控之态觉得无比的安稳,再去回想那晚的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慌了。


    秦宴出国的这段时间,孙秘书找上她,让她代替总裁出席了两次活动,她都处理得很好。


    紧锣密鼓拍摄在冬雪与冷风中带走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杀青那天,被邓世秋连人带包踢出了酒店。


    邓导非常鄙夷的说:“人瘦了一圈儿,快回家去吧,别叫你家那口子说我虐待你。”


    万一人大佬一个不高兴,给他来点打击报复,他不就得不偿失了?


    谢棠拎着自己的行李往外走,小吴去开车,她在门口等车的时候,隔着夜色,看见了一辆很眼熟的车。


    谢棠的目光在那车上停了一秒,然后心跳如擂鼓。


    小吴把车开过来,谢棠不确定的指指马路对面的车子,问:“那辆车是一直都在吗?”


    小吴这些天一直都跟着谢棠,听见谢棠的话,他转头看过去,然后了然的说:“那辆车啊,这些天一直停在那的,怎么,棠姐,你认识那车的主人?”


    谢棠心底“咚”的响了一下,她追问道:“这些天一直停在这?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小吴点头,男人似乎对车子这些事情更加敏感,因为那并不是有钱就能开得起的豪车,所以小吴对其印象非常深刻,“周一那天吧……大概一周了,好几次咱们夜晚下班回来的时候,他都停在对面,应该是哪个大老板吧,也住在这家酒店里。”


    谢棠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有什么要爆开一样,心中微妙的平衡再次被决了堤的凶猛洪水冲垮,崩得一塌糊涂。


    她的眼睛盯着那辆车子,捏着手机的手都有点软绵。


    她犹豫的点开手机,看向那因为久久没有再聊天儿慢慢沉落到后面的名字,滑动手指,点击了一下。


    可她也只是点了那一下,就在小吴觉得这气氛莫名奇怪的时候,谢棠又忽然放下手机,打开车门跑了下去。


    谢棠想,就这一次,她就冲这一次,如果秦宴真的在里面……


    那……


    那会怎么样,她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车来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那辆车的窗前。


    谢棠心跳如擂鼓,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突然,车门被打开,驾驶位下来一人,是她熟悉的司机先生。


    司机先生礼貌朝谢棠打了个招呼,然后说:“太太好。”


    谢棠一怔。


    霎时,也不知心中涌上的是什么情绪,是庆幸还是懊恼。


    许是从她的表情中看懂了意思,司机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今天没来,他最近有些忙,所以让我来确认太太是否平安。”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没有跟踪您的意思,就是确认您今天是否也平安回到了酒店,只是看一眼就走。”


    谢棠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她盯着司机的眼睛,问:“今天没来?”


    司机礼貌的继续道:“是,先生昨天在这附近发现了一个偷拍的私家侦探,今日处理他的事情耽搁了一点时间,所以将手里的工作推迟了一些,所以今天没来。”


    谢棠心中一动,皱起眉道:“什么侦探?难不成是来拍我的?”


    “嗯,”司机道,“也不能说是专业的侦探,也可以叫那种人狗仔,是周阮的工作室找来的人。”


    谢棠听这名字很耳熟,想了几秒,才想起来周阮是谁,那不就是那个女明星么。


    她好像听陈润说过,周阮当初在很积极的争取倪蔷这个角色。


    可是倪蔷这个角色,被空降的她给拿到了。


    谢棠一瞬间觉得荒谬,但马上又不惊奇了,好像在娱乐圈里,发生多离谱的事情都不值得惊奇一样。


    她与司机草草告别,刚才一鼓作气的劲头一下子消了下去,心中只剩下一些酸酸软软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


    谢棠慢慢走回自己的车子里,她跟小吴说:“去机场。”


    “啊?”小吴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只掉转了车头,驾驶着车子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谢棠垂头丧气的摸出手机,拨了秦宴的电话号码。


    振铃半分钟之后,电话那边被接通了。


    谢棠张了张嘴,说:“老板。”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讲。”


    秦宴咽回了口中的话,放下手中的签字笔,靠在椅子上,握着手机,又“嗯”了一声。


    谢棠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以往她只觉得秦宴话少是好事,可现在,她又觉得这人的话未免太少了,她心中那点不确定被一些不满的情绪给放大,话头一转,谢棠说:“我上次帮你出席活动,表现得好不好?”


    秦宴不知道谢棠为什么说这个,但他还是道:“很好。”


    谢棠马上就说:“那我是不是该有奖金?优秀员工奖。”


    不给秦宴拒绝的机会,她马上就又说:“我想请几天假,去南省找芝芝玩。”


    韩梦芝的面试通过了,在南省拍了一个月的戏,三天前才杀青的,正好她过去,两个人可以一起出海游玩。


    秦宴本以为谢棠今日结束所有的工作会回家来,结果却听见了对方又要往外跑的消息,他眼中略过无奈,但还是说:“去吧,好好放松一下。”


    谢棠此举属实多余,难不成就想出去玩几天,他还能拦着么。


    外面的门铃被摁响,杜哲叭叭的跑来了,他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其中还有秦宴要的礼物。


    原本说要顺路去取的礼物,因为临时行程有变,所以没有取成,最后还是杜哲给送了过来。


    杜哲是来玩的,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左顾右盼的问:“嫂子呢,不下来拆礼物么?”


    秦宴端详着被包好的礼物,说:“出去玩了。”


    杜哲自然不会想到,这两个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只以为这两个人是刚分开。


    闻言,他笑嘻嘻的说:“嫂子不在?那太可惜了,我还想叫她一块去南省出海呢,威廉和少君都在,去不去?”


    秦宴本不想去,结果他听了杜哲要去的地方,心中一动,点了头。


    杜哲本没抱希望的,他知道秦宴现在不爱玩,所以才迂回着说要找谢棠去玩儿,老婆都去了,那他能不去么?


    结果不想这也省了,秦宴居然点头了。


    挂掉电话,谢棠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瘫软在座椅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打完又觉得自己没说什么有用的话,也幸好她现在刚刚结束繁忙的工作,骤然松了一口气,大脑的休息机制被强行启动,短时间内无法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她就这么头脑空空的拎着自己手上的行李,买了张机票,下了飞机之后直奔韩梦芝所在酒店。


    韩梦芝最近事业搞得风生水起,所以兴奋得黑白颠倒购物逛街打游戏,此时正卷着被子在酒店呼呼睡大觉。


    谢棠把她敲起来的时候,因为没睡够,韩梦芝看着她的眼神像一缕幽怨的魂魄。


    谢棠却不管她那些,而是惊奇的摸着她的脸蛋说:“状态不错啊,哪里弄的?”


    韩梦芝原本还在幽幽怨怨的看着她,结果听她说这,马上就不困了,拿出手机给她分享了自己新get到的美容院,然后很嫌弃的摸着谢棠的脸说:“瞧你这黑眼圈重的,是工作累的还是想男人想的?”


    谢棠嫌她烦,拍开了她的爪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韩梦芝听得啧啧感叹,指着谢棠说:“你完蛋了,你对秦总已经不是见色起意那么简单了,你看看,我喊你来出海看帅哥,你买机票都不带眨眼睛的,可让你回家看看独守空房的正牌老公,瞧你那畏畏缩缩的模样,明明刚结婚的时候,你还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跟我讨论他有几块腹肌呢。”


    谢棠恼羞成怒,抄起旁边的枕头就砸她。


    韩梦芝怎么能任她砸,俩人在床上闹作一团,吵嚷折腾了半天,才气喘吁吁的休战。


    “得了,”韩梦芝捋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说:“带你上美容院去,既然出来玩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谢棠点头,表示无比赞同:“逃避可耻,但是有用。”


    韩梦芝又被她给逗乐了。


    谢棠容光焕发的从美容院出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颜值巅峰。


    此时已是夜晚,这座繁华的海滨城市点起了万千灯火,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


    谢棠与韩梦芝面对面坐在露天餐厅,一边吃着最新鲜的海鲜,一边欣赏沙滩夜景,远处的码头一片闪烁,一艘豪华游艇慢慢驶了进来,在码头停靠。


    谢棠的目光从高了一层楼的位置扫过,停在一棵灯柱边,皱起了眉。


    韩梦芝注意到她古怪的表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怎么了?”


    谢棠皱着眉头,说:“我刚才好像看见秦宴了。”


    还有杜哲。


    韩梦芝奇怪说:“怎么可能?”


    好端端的,秦总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谢棠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她扶着自己的头,走进了韩梦芝说:“你快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长了一颗恋爱脑?”


    她怎么看谁都像秦宴了?


    韩梦芝还真凑近了看看,然后拍了一下她的头说:“是,快要长出来了,赶紧摁回去,长出来可不得了。”


    谢棠:“……”


    韩梦芝说:“不怕,明天姐就带你看帅哥去,他们跟秦总长得都不一样,你不会认错的。”


    她顿了一下,又说:“你什么时候能想好?你一直这样可不行。”


    谢棠扒拉了两口海鲜饭,然后说:“我再想想,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不是谈恋爱。”


    如果在她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件让她乱了心智的事情,就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那么她能想到的唯一处理方式,就是降低这件事情在她生命和精力中所占的比重,让它变得无足轻重,甚至微不足道。


    这样,她才能真正去审视它,考虑它,这是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韩梦芝很好奇:“那你想做什么?”


    谢棠眼巴巴的说:“我想自己拍一部电视剧。”


    常言道,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完全的准备她是没有的,她也不敢说自己会顺利。


    但现在是人人都可以创作的时代,有时候,哪怕手上只有一部手机,都可以拍出很受欢迎的东西,所以有时候,完全的准备并不是必要的。


    必要的是那种创作的冲动,想到什么就去做,这是她的性格,这种性格有时候会很麻烦,但有时候又会给人带来惊喜。


    韩梦芝没说她异想天开,她只关心一个问题:“我能当女主角吗?”


    谢棠说:“你便宜吗?我可没什么钱。”


    韩梦芝说:“没人比我更便宜……咦,这话好奇怪……”


    话题重新变得轻松起来,谢棠被转移了注意力,白天是一路奔波,所以晚上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韩梦芝叫起来,两个人准备登船去了。


    白色船只停靠在岸,还没靠近,谢棠就看见了几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姐妹站在船下拍照。


    她抬起头来往甲板上看去,上面站着五个风格不一的男明星,后面还站了不少男模,个个高大干净帅气,露出来的微笑都是无懈可击的,见人就抬手打招呼,礼貌的问好。


    与此同时,不远的地方,杜哲用手挡着太阳,扯了扯要上船的秦宴,说:“我好像看见嫂子了。”


    秦宴停下,朝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视力极好的他一眼就锁定了谢棠的身影。


    然后,他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往上看去,入目就是数不清的、风格迥异的小白脸。


    他们有的人,甚至没穿上衣,就那样站成一排,对着下面的人骚包的笑。


    秦宴:“……”


    第46章 你是不是在吃醋


    秦宴的眼睛眯了起来, 不知是想要更加清楚的看到远处那些人,还是想要看看杜哲指的究竟是不是谢棠。


    这些年与秦宴相处的经验告诉杜哲,对方此时的心情不是非常美妙, 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地沉沉的气压。


    杜哲莫名其妙, 但是他本能觉得不安全,所以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可他又实在不忍心放弃这样一个八卦的大好机会,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在那里伸着脖子偷看。


    他暗戳戳的琢磨着,或许这小夫妻还在闹矛盾呢。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秦宴忽然动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方向,然后迈开长腿朝那里走了过去。


    杜哲更兴奋了,搓着手暗戳戳的就想过去, 结果被董钰和跟她身后的几个人给叫住了。


    董钰说:“看你俩在这杵着也不动,这是干嘛呢?”


    杜哲伸着脖子指指秦宴离开的方向, 笑出一口白牙,对董钰说:“嫂子也来了,不过这俩人没商量好的, 没想到遇到了。”


    董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也有点惊讶,但她很开心:“谢棠来了呀, 我还挺想她的呢。”


    董钰身后的几个人也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这些人全都不是他们小圈子里的,只不过他们都知道那个很厉害的秦总已经娶妻, 并且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很好。


    人精们全都挑着好话说, 都夸赞那对小夫妻恩爱还有默契。


    而远处, 站在谢棠旁边的韩梦芝正挥舞着自己手里的丝巾, 朝上面的帅哥们用英文打招呼, 甲板上面走上越来越多的人, 打眼望去,全都是长得干净英俊且身高腿长的男模。


    这些人有的穿着穿上的服务生制服,有的穿着白衬衫,有的干脆只穿了一条泳裤,身上还是湿的。


    韩梦芝兴奋的差点把手里丝巾给脱手放飞出去。


    “这票花的值。”她对此次船游提前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谢棠心里有事,没她那么激动,但她也抬着头,透过墨镜那一层薄薄的镜片看着甲板上那群人。


    一个穿着雪白衬衫的少年模样的男生正在对她阳光的笑。


    谢棠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少年笑着笑着就僵硬了,仿佛他看见的不是一个美丽的客人,而是一尊煞佛。


    谢棠有点纳闷。


    怎么,她不知刚做了美容吗,她没那么可怕吧?


    她又朝那少年望去,这次,那原本干净的少年居然面带惊恐,朝人群后面退了过去。


    而他周围那些人,仿佛也见了鬼一样,露出一丝迟疑,笑容都没刚才那么热情了。


    谢棠正纳闷着,韩梦芝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她下意识转过头去,然后哽住了。


    谢棠奇怪:“你干嘛?”


    韩梦芝往侧边走了一步,拉开了与谢棠的距离。


    谢棠觉得她奇怪,没好气的说:“干嘛呀,走啦,上船了。”


    韩梦芝呵呵的笑,看着后面,尴尬的打招呼:“秦总……”


    谢棠也哽了一下,不敢相信韩梦芝刚才叫了什么。


    韩梦芝是不是认识很多秦总啊?


    但是紧接着,脚步声渐渐的清晰了,那个秦总最终站在了她的旁边,就是刚才韩梦芝后退一步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


    谢棠开始慌了,她狠狠瞪向韩梦芝,那眼神复杂极了,里面大概有些许震惊伤心难过和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的质问。


    但是韩梦芝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因为她觉得现在的秦总很吓人,比她爸发起火来的模样更吓人,是一种比血脉压制还要恐怖的东西。


    面前那男人即便是面无表情也英俊得一塌糊涂,他站在这里,把船上那些男模男星全给秒了。


    韩梦芝感慨。


    不愧是正宫。


    想着,她还又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逐渐远离那已经慢慢渗出恐怖之息的死亡之地。


    谢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换来韩梦芝的回头。


    她只能不甘心的收回自己的视线,努力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看向面前的人。


    秦宴也在看着她。


    谢棠还没开口,素来冷沉寡言的男人却突然开了口,字字诛心,招招逼人。


    秦宴:“要奖励就是来干这个的?”


    谢棠:“……”


    谢棠费解:“只是上船出海,被你那么一说,怎么好像我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秦宴哼笑了一声,逼近了一步。


    两个人本就挨得极近,秦宴上来一步,更是急速压缩了两个人之间本就稀薄的空气。


    谢棠隐约开窍之后,就有点没法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睛,现在更是这样。


    她难得很没有底气的后退,避开了那双眼睛。


    结果,向来在她面前很好说话的秦宴,这次竟然开始咄咄逼人了,她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


    谢棠觉得被他那样看一眼就浑身都不自在,那双眼睛里面像是有一簇暗火一样,烧得她浑身都难受。


    韩梦芝在不远处悄咪咪的看,一边看一边着急,船要开了呀,谢棠这是不是不能走了,那岂不是就剩她一个人了?


    虽然着急,可是韩梦芝心中却已经明白了,谢棠恐怕是走不了了。


    她沧桑看向天际海鸥,忽然还是觉得单身好单身妙单身呱呱叫。


    天边海鸥慢慢飞过游轮,她拎着包转身,身穿一身雪白制服的船长绅士的脱帽。


    韩梦芝继续沧桑的想着,这帅哥看花眼的烦恼,今天恐怕就只有她一个人会有了。


    谢棠很快就被逼退至沙滩角落,四下似乎都寂静了下来,谢棠觉得很没面子,她很认真的争辩:“老板,是你说我的秦太太很称职,所以许了我假期,我觉得我出海游玩也很合理。”


    秦宴被她给气笑了,看她还装傻,干脆说:“那老板现在说这个奖励他要收回了。”


    谢棠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秦宴慢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似乎是从里面找到了什么东西,亮给她看。


    谢棠定睛看去,瞳孔剧震。


    那是十二年前发布的一款绝版brikin,有市无价,她馋了很久,但是根本找不到。


    那一瞬间,什么帅哥男模正牌老公全都从她脑子里面消失了,她盯着那张照片,秦宴晃了晃手机,她的头也跟着手机一起晃,眼睛像是被拴在了上面,像是生怕那东西从手机里面跑掉一样。


    这个时候,大小姐那因为男人而变得不太给力的脑子瞬间思路畅通。


    秦宴不会无缘无故给她看一个包的照片,如果他的手机里有这个包的照片,那么很有可能就是,他是有这个包的。


    而秦宴这个人,他对包可没兴趣,尤其是花这么多钱只为了买一个包。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这包是给她的。


    谢棠瞬间心花怒放,抱住了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他,脸都有点红。


    秦宴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机,谢棠的目光追着那手机落到下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要没收什么东西。


    远处,杜哲就远远看着那夫妻俩一个她逃他追,他们全都插翅难飞,一会儿相互对望一会儿抱在一起,不知道秦宴说了什么,他那小嫂子还红了脸,他简直对这一出出的大戏好奇得百爪挠心,恨不得自己长了一对顺风耳才好。


    董钰也很好奇,但是她没杜哲那么夸张,看着两口子一出一出儿的,谢棠的脸都害羞得红了,只感叹一句这俩人感情真好,也就没有别的了。


    她转头看向杜哲,问他:“你去不去船上,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在这瞎掺乎什么,小心一会儿挨打。”


    杜哲的眼睛看眨也不眨的看着,也不知道秦宴凑近了谢棠,对她说了些什么,谢棠放下了手,抬起眼睛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其中好像还有水雾,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


    杜哲莫名有一种被秀了一脸的熟悉感觉。


    以往的经验叫他就此打住,收回了目光,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转身跟董钰一起走了。


    董钰身后那几个人又围上来,不停的感慨。


    “天呢,秦总和他太太真恩爱呀……”


    “他太太是什么人啊,长得可真漂亮。”


    “秦总那样的人居然也会说情话啊,看秦太太的脸红成那样,也不知道秦总到底说了什么……”


    “就是说呢,我一开始还不信呢,没想到这俩人居然是真的……”


    “……”


    杜哲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百无聊赖的想,可不就是真的么,他自己就是二位的狗粮受害人,真的不能再真了,他就是人证。


    瞧那两个人的架势,这次似乎也和好了。


    看来是没事了。


    角落,秦老板对他的小员工说,她的奖励全都撤销了,还没到手的包也飞了。


    谢棠知道他生气,因为他们上一次正儿八经的相处,是她不怕死的穿着一身睡衣跑到他的书房把他给调戏了,还撩完就跑,一句话都没说。


    可听见他的口中说出此等噩耗,她还是脸都红了,比刚才还红,因为情绪激动,眼睛里面都晕出了点水光。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看见那包兴奋的。


    这次是气的。


    “老板,你不能这样。”


    谢棠咬着牙,眼看那岸边的船发出一声长鸣,然后甲板上那些男男女女们笑着举杯,距离她越来越远。


    韩梦芝也靠在横栏上,她的脸朝向她,隔得太远,又迎着阳光,谢棠看不清韩梦芝脸上的表情,但她觉得,那大抵是同情。


    谢棠觉得帅哥和包,她至少也要保下一样来,眼见着帅哥没戏,她又看向秦宴,拉着他的袖子,表达她的抗议。


    两个人无声对望,耳边只剩下了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沙滩与礁石的声音,悠悠扬扬的船鸣和游客们的笑闹穿插其中,可这些喧嚣之声却仿佛也被隔绝在他们自成的这方小世界之外。


    最终,还是秦宴率先败下阵来,他对面前这人,似乎总是没有办法的。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压下心中那股火气与懊恼,对她说:“我说,谢棠,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聊聊吗?”


    这是一句早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该说出口的话,可是那天,谢棠跑了。


    谢棠知道秦宴会这么问她,她也觉得他们需要聊聊,只不过她一直尽量不去想这事儿。


    她发现,只要面前这人一出现,她原先在脑中的种种设想与规划就全都崩塌了。


    于是她又低下头去,包都不想了,慢慢说:“聊聊就聊聊。”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还需要待在这人的身边,他们不可能一直都这样。


    秦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跟我来。”


    说罢,转身就要走,只不过一步还没走出去,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伸手要去拉她的腕子,生怕她再像上次一样,转身就跑没影。


    谢棠脑子已经化成浆糊了,见他伸出手来,下意识就往后撤了一步,结果叫秦宴看见她这个动作,脸登时黑了,不由分说的就拉住了她的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在一起,谢棠微凉的手背□□燥温暖的握住,那只手上的温暖就像是长了腿的兔子,沿着那只手,携带着热度跳上她的胳膊,再由胳膊跳进她的心窝。


    秦宴转头,拉着她就走,深沉如暗河的眼中也涌动着一些别样的情绪,若仔细看去,其实也装着不安。


    可惜没人看见。


    杜哲始终站在门口,猜不准这俩人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人牵手出现在了船下。


    杜哲笑着朝谢棠问好,谢棠被握着手,此时没心思搭理杜哲,只是朝他点点头。


    杜哲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觉得这两个人还是有点奇怪。


    秦宴牵着谢棠走向游艇的最上层,来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房间之中。


    门一关上,浪与风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房间中只余下脚步与心跳声。


    谢棠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再看向秦宴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慌了。


    *


    远处的大海,甲板上,韩梦芝自己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颜色鲜艳漂亮的鸡尾酒,后面两个女生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着。


    “刚才沙滩上那两个人你看清了吗,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她的同伴道:“看清了,就是秦宴,错不了。”


    率先开口那个姑娘很惊讶:“那就是了,我在财经杂志上看见过他,他可不得了呀……不过旁边那个人是谁啊,女朋友吗?”


    “不是,我老家就在海城,我认识那个女人,她叫谢棠,是谢家人。”


    “谢棠啊……不认识……”


    “呵呵……谢家在海城也挺厉害的,不过可惜,谢总的老婆是个疯子,那时候我还小,记不清了,但是当时他们谢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据说那个疯子是在家里,当着谢总和他女儿的面自杀的。”


    “嘶……真的呀,跟拍电视剧一样……不过谢总怎么会娶一个疯子呢?”


    “结婚那会儿,那个女人还挺正常的,是生完孩子之后才疯的,具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真的疯得厉害,当时他们的邻居经常能听见那女人在家里发脾气的动静,据说疯病是会传染的,那个谢棠从小就是个暴脾气,闹起来谁都害怕,以后啊,真的……”


    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女人忽然转过身来,将手中端着的一杯鸡尾酒全都泼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啊!”


    随着一声惊呼,那位娇小姐愤怒道:“你干什么?”


    韩梦芝并不是从小与谢棠一同长大的发小。


    她随父母搬来海城的时候,谢棠那位母亲已经离世了。


    但身为谢棠最好的朋友,她是知晓谢家的事情的。


    不过话也说回来,她的母亲当年死得可谓“轰轰烈烈”,应该很难不被人记住。


    韩梦芝记得,她是在谢棠生日的天从楼上跳下去,自杀的。


    她看着那位愤怒的娇小姐,笑得堪称和蔼可亲:“不干什么,就是觉得你聒噪。”


    “你——”那娇小姐气得脸都红了,马上就做出了一副要扑上来的姿态。


    这个时候,身边工作人员的反应全都极快,不由分说的拉开了两边的人,谁也不让沾到谁。


    韩梦芝摇摇自己手中的手机,对那人说道:“我全都录下来了,你要是觉得问心无愧,就尽管去把事情闹大,谢棠现在是秦宴的太太,你看她和秦家会不会找你算账就是了!”


    此话一出,那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娇小姐立马偃旗息鼓,呆若木鸡。


    许是韩梦芝刚才的气势太足,又见那刚才还满脸愤怒的娇小姐已经安静了下来,这些人又重新慢慢散去,英俊的服务生重新为韩梦芝端上一杯新的饮品,但这次,韩梦芝却没什么胃口了。


    她烦躁的回想着那个人的话,开始懊恼。


    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先解释一下。


    什么疯病,谢棠的母亲根本就没有疯病,全都是谢明祥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孕期出轨,才叫那个原本雍容优雅的女人患上了产后抑郁,一点一点变得歇斯底里。


    事发之后,也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在外面乱传,说谢棠的母亲家族往上数一代,也曾有人因为精神问题自杀,所以这是遗传的。


    可韩梦芝又泄气的想,她跟那种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她是幸运的,她自己有一个健康美满的家庭,可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幸的存在,原生家庭给一个人带来的伤害就像是某种疾病,会编写进人生的基因之中,令其携带一辈子,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


    那是刻进骨子里面的魔咒。


    *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矮桌,透明的矮桌上面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杯具,被光一照,熠熠生辉。


    最终,还是秦宴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伸手,略微弯下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秦宴问她:“要吃点什么吗?”


    说完,也不等谢棠回答,自顾自的学着她以前的语气,随意道:“叫个鸭?”


    谢棠:“……”


    谢棠捂着心口,一副深切哀痛的模样:“这人心呐,都脏了……”


    秦宴:“……”


    秦宴似笑非笑:“你能好好说话吗?”


    谢棠不答反问:“你能不阴阳怪气吗?”


    秦宴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谢棠确认,他这笑绝对不是那种和蔼可亲的笑,比之那种,更像是冷笑。


    这很秦宴。


    只不过这一来一回,两个人之间凝固的气氛倒是松散了不少。


    秦宴摁了一下服务铃,给她叫了一碟点心。


    杯子太小,她几口酒喝完了杯子里面的水,透明的水晶杯被放回桌子上,秦宴看了她一眼,又给她续了一杯。


    谢棠咬着点心,看着他的动作。


    他做事的时候是很认真的,很吸引人,有一种道不出的魅力。


    谢棠回想以往种种,最初的疑惑与谜团全都纠结在一起了,纠结之后,汇聚成了一个伸手就能抓住的答案。


    谢棠知道,在这件事儿上,她确实一反往常,有点怂了。


    但归根究底,她还是谢棠,谢棠不喜欢事情失控的感觉,所以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堵在胸口一瞬,终于被她问出了口。


    她歪了歪头,看着对面的人,一字一字,清晰的问:“秦宴。”


    “你刚才那样,是不是在吃醋?”


    秦宴放下水壶的动作微顿,他抬眼看她,无比清晰的回答。


    “嗯。”


    谢棠:“……”


    谢棠心中那一点忐忑和被忽略的激动此时像是撞到了一团棉花上。


    她震惊的看着这人,终于忍不住:“都这个时候了,你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眼看着谢棠就要暴走,秦宴终于恢复了原本的从容,他重新坐直了身体,他要开口说话,可是谢棠已经暴走了,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暴起,“砰”的一声,双手支在桌子上,凑近了他的脸。


    “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宴安静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忐忑、欣喜,和……恐惧。


    她似乎随时会逃跑。


    她无法承受过于深重的东西。


    她会难以回应,她会远离。


    她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安全感,而他,给予的安定也远远不够。


    远不够让她放下一身的尖刺。


    于是秦宴笑了笑。


    “不久之前。”


    第47章 请你守好男德


    得到答案那一瞬间, 谢棠的肩头一松,仿佛是卸掉了什么。


    那种要想逃跑的冲动也瞬间消散了个七七八八。


    她清楚的知道,她是一个很难与他人进入亲密关系的人, 尤其是与异性。


    韩梦芝说的没错, 喜欢她的人很多,而那些人里不乏优秀者,可每当关系就要再进一步的时候,她的身体与大脑似乎就会同时启动一种防御机制,带着她远离。


    她刚要坐回去,桌上的左手却被另一只手给摁住了。


    秦宴摁住她手的力道不算轻,他一反刚才的模样, 开始变得强硬。


    他知道,他才刚刚撬开了谢棠那如蚌壳一样紧紧封闭着的心门, 如果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做,那么原先的一切, 就都算是白费了。


    他沉默的蛰伏着, 安静的等待着,他有耐心, 但不代表他会放过这样的时机。


    谢棠没想到秦宴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她怔了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 既然我们互有好感, 要不要试试?”


    谢棠呆住。


    秦宴用那双棕色的眼瞳锁着她, 仿佛将她囚于这方静谧用波诡暗涌的空间之中, “不要有压力, 我没有别的意思, 哪怕我们继续保持距离,在别人眼中也依旧是夫妻——”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为什么不试试?”


    谢棠眨眨眼睛,确认他说的只是试试。


    她放心了。


    只是试试,可以随时跑路,就是那种可以占便宜还不用负责的试试。


    ——合理。


    各种想法在心中碰撞过后,谢棠再去看她老公那张优秀的脸,她试图将这张脸与刚才在甲板上遥遥一望的各色营业艺人来个横向对比,却悲哀的发现自己现在想不起来刚才那些人的脸了。


    她被一些美色蛊惑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总算是放弃挣扎的点了点头。


    秦宴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扬了扬。


    “等等,”谢棠忽然抬起头来,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反抓住了他的手。


    “嗯。”


    秦宴重新放松了下来,应着她。


    谢棠严肃的看着他,问:“既然这样,我包呢?”


    秦宴:“……”


    谢棠警惕:“你肯定买了,不准退。”


    秦宴:“……”


    十分钟之后,谢棠得到了心爱的绝版包。


    得了个小宝贝,又解决了让人头秃的感情问题,她现在心情很好。


    董钰等了半天,才见那对小夫妻牵着手从楼上下来,谢棠的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还抱着那只礼物袋子,一张俏脸处处都写着高兴。


    董钰打趣:“老秦哄老婆有一套。”


    谢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宴握着她手的力道紧了一下,她藏在头发下面的耳尖下意识就有点热。


    她不排斥这样的接触,说开之后,她的心情莫名就平静了下来。


    她预想中的种种失控情形都没有发生,这倒叫她意外了一下,她忍不住又去看秦宴,秦宴在跟一个威廉说话,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谢棠看看自己怀里的盒子,又看看秦宴,秦宴松开了手,腾出两只手的谢棠总算可以拆礼物了。


    她往旁边坐了坐,抽手解开了丝带,打开了盒子的盖子,里面躺着她的梦中情包。


    谢棠左看右看,摸过自己的手机拍照给好朋友看。


    韩梦芝秒回,她骂了句脏话。


    韩梦芝给她打了个电话,谢棠走远了几步才接起来。


    她说:“我本来还担心你跟秦总吵架,原来是我想太多。”


    谢棠小声说:“没吵架,就是谈了一下。”


    韩梦芝好奇:“怎么谈的?”


    “我们都觉得,反正现在在外面面前也是夫妻关系,不如就试试,反正不合适也没什么损失。”


    韩梦芝:“我不理解。”


    谢棠:“这有什么不理解的,我们现在被婚姻绑在一起,如果再去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情侣关系,那不是又傻又奇怪。”


    韩梦芝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她好像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


    她说:“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吧,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谢棠笑了,开始显摆:“看见我的包了吗?”


    韩梦芝:“谢棠,我警告你,你别太嘚瑟了,你刚才还把我给鸽了,害我浪费了一张船票,现在又来给我显摆你的新包,你真不怕我上岸后拎着刀去砍你吗?”


    谢棠:“……”


    谢棠只能抢救自己:“别,刀下留人,砍了我谁找你当女主角。”


    听她又提这件事情,韩梦芝迟疑了一下,问:“你是认真的?”


    谢棠说:“比珍珠还真。”


    “成吧,”韩梦芝说,“等我回去,把蔡姐介绍给你,咱们一起吃个饭。”


    谢棠好奇:“那是谁啊?”


    韩梦芝似乎是想解释,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说:“不行,海上信号不好,我不浪费时间跟你说这个了,我得先看帅哥去。”


    说完,似乎是真的嫌浪费时间,直接挂掉了电话。


    谢棠:“……”


    谢棠捏着手机,前面的墙边忽然笼罩下一层阴影,瞬间用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相处了这么久,她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来认识谁。


    “在跟谁打电话?”


    谢棠回过头去,朝他摇了摇手机,手机的界面上,通话已经自动退出,只留下了上面的通话记录。


    秦宴问她:“钓鱼吗?”


    谢棠跟他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之间的某种界限,好像真的被打破了。


    秦宴挑了一个人很少的地方,俩人一人一杆,谢棠的运气不错,饵放下去就有鱼咬钩。


    但是她觉得这样没意思,自己换了个大饵。


    换了大饵之后,果然就没再有动静了。


    空等无聊,两个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聊着聊着,话题拐到了周阮那件事情上面。


    周阮确实有意调查谢棠,毕竟她是打败了她成功拿到了角色的人。


    但这件事,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因为周阮在独立开设工作室之前,是张氏娱乐公司旗下的艺人,周成在娱乐圈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只要周氏的人出面,张氏的人就会感到压力,周阮自然不敢再往下查了。


    谢棠很平静的听完了,说她自己以后会小心。


    跟她当初预料过的一样,一个强有力的背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当初秦宴没有朝她伸出那只手,说不定直到现在陈悦铭都会苦苦纠缠不休,还有以往她得罪过得那些人,想踩她一脚的那些人。


    回想起往事的时候,谢棠总又无可避免的回想起自己夭折的作品。


    大学那几年,她曾在韩梦芝的电影学院办过一张旁听证,《晚春》就是当时与她关系很好的一位老师给她留的特殊作业。


    在那之后,她信心满满的筹备起另一部电影,真正的电影。


    结果中途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阻碍,是谢明祥其中一任女友干的。


    她致力于搅黄谢明祥的每一段姻缘,但是谢明祥认识的女人也有那不省油的灯。


    她只能放弃已经几乎完成拍摄的作品,将其埋葬于永远也见不到天日的硬盘里。


    谢棠走神了,她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连秦宴出声叫她,她都没听到。


    秦宴只能收了自己手里的鱼竿,去拉谢棠的鱼竿。


    谢棠在这才惊醒,她的鱼竿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她惊了一下,差点脱手。


    “握住。”秦宴与她一起握着鱼竿,将线往上拉。


    能咬住这么大饵的,肯定是个大家伙,秦宴眼尖,最先看到远处水下的动静,到了现在,底下的大家伙开始用力,谢棠开始着急了。


    “快拉!!”


    手下的感觉很重,她没钓到过这么大的鱼!


    两个人的动静很快就吸引了路过的水手的注意,水手叫来另一个人,饶有兴致的在旁围观,顺便还帮了一把手。


    谢棠拉线拉得筋疲力尽,还是没有看见大鱼的影子,这个时候的她才发现,因为一起用力拉线,她都快钻到秦宴的怀里去了。


    她松了手,叫旁边的水手来帮忙,另一人也拿来了大钩子,为大鱼做准备。


    谢棠两只手扒在栏杆上,眺望波动的水面,眼看着线一点一点被收完,一个大家伙在下面的水中挣扎。


    这条大鱼引来了无数人围观,连带着钓上大鱼的人也被围观了。


    谢棠得意洋洋的跟杜哲讲了她是怎么把这么大一条鱼给钓上来的,讲完一转头,发现秦宴不见了。


    谢棠在人群里找了半天,发现那人被几个女孩子给围了起来,秦宴的手里拿着大钩子,刚才那条鱼就挂在上面。


    她眼睛眯了起来,挤着人群朝那边走了过去。


    旁边的女生正红着脸说着话,忽见帅哥后面冒出一个女孩子,牵着帅哥的手,颇为不满的说:“你怎么乱跑?”


    女孩忽然闭上了嘴。


    谢棠把秦宴给拉走了。


    秦宴捏着她的手,纠正她说:“你看清楚,是你一看见熟人就跑过去吹牛了,乱跑的不是我。”


    “不管,”谢棠趴在他的后背上,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讲话,“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既然我都被你从游船捉回来了,那么公平起见,也请你守好男德。”


    秦宴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过谢棠捂着他的嘴,他根本说不出话,他伸手,想把人从身上拉下来,结果谢棠以为他是不服气,抱着他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两个人在闹闹哄哄的人群里面拉拉扯扯,谢棠最后还是被力气更大的秦宴给薅了下来,但是她还不服气着,抓着他的领带,抬着一只手,示意她要喘气。


    秦宴见她还不松手,挑眉,:“还来?”


    谢棠瞪着眼睛,对方的丝质领带在她白皙的手上绕了一圈,然后又被拉紧:“来。”


    秦宴继续把人往下薅。


    谢棠还来不及讲话,就听后面一阵一阵的哄笑声,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动作同时一顿,朝后面看去。


    原来杜哲那群人站在他们的后面一直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看见谢棠回头,他还在那起哄:“对,嫂子,就是这样,给他上上家规!!”


    杜哲这话一出  又是一阵哄笑。


    谢棠:“……”


    谢棠松开了手中的领带,终于从秦宴的身上下来了。


    威廉笑着从后面钻出来,手里还拎着谢棠钓上来的大鱼,说:“走,去下面,这条大鱼可以做很多道料理了。”


    于是两个人被这群人簇拥着往下走。


    往楼下走着,谢棠凑近了秦宴,不满的说:“你早就知道后面有人吧,你怎么不提醒我?”


    秦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疑惑:“你不知道现在是在外面?”


    谢棠:“……”


    谢棠扶额,觉得自己不对头。


    有了这么一遭,她终于老实了下来,穿上有手巧的厨师,厨师将这条大鱼处理了,做成了很多道料理。


    但是谢棠刚才吃了好几块点心,所以不太饿,只尝了一口就靠在一边开始犯困。


    秦宴见她一下一下停不住的打哈欠,就跟杜哲做了一个手势,跟他说:“她困了,我带她回房。”


    杜哲端着酒杯,刚才正在跟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调情,闻言不解的说:“你把嫂子送回去再来啊,又不是你困了。”


    旁边的女孩子笑着说:“小杜总,你可真不体贴,怪不得现在还单身。”


    杜哲:“……”


    秦宴把歪倒在沙发上的谢棠摇醒,谢棠很不耐烦的看着他。


    秦宴跟她说:“回房间睡。”


    谢棠努力睁开眼睛,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四周闹哄哄的,也确实不是睡觉的好地方。她努力站起来,跟秦宴回房间。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不是在家里,她久违的,又要跟秦宴睡一张床了。


    谢棠眨眨眼睛,在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瞬间清醒了。


    很怪。


    上次她与秦宴只是表面夫妻,私下泾渭分明;这次他们说要试试……


    到底是怎么个试试呢?


    秦宴见她还在那发呆,问:“不是困么?”


    谢棠看了她一眼,胡乱点头。


    船上可不像地上,想要多大的房间就有多大的房间。


    所以,理所当然的,哪怕这房间里面是个双人床,这双人床也无法满足他们一人一边的需求。


    谢棠“嗯”了一声,往床边挪去。


    秦宴帮她把床铺好,看她躺下。


    又帮她把被子盖好。


    谢棠双手抓着被角,从被子下面露出一双眼睛看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面,说话都瓮声瓮气的:“你呢?”


    秦宴站在床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 ,还得提供一下□□服务?”


    谢棠懒得跟他拌嘴,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上了眼睛。


    秦宴看着她几乎是闭上眼睛就陷入了睡梦之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他正要从旁边的小柜子里面挑本杂志来翻翻,就见董钰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那消息是一个连接分享,一个点击量几十万的视频,上面还有一个“热门”的标志,紧接着,董钰又发来一张截图,上面是一个热搜的列表。


    “《王朝》 倪蔷”的关键字赫然在列。


    【董钰】你老婆居然去拍电视剧了,是要出道做明星了吗?


    秦宴回了一个不是,然后又去看那个热搜。


    谢棠恐怕都还不知道官方会放出她的预告片,否则,依照谢棠的性格,肯定老早就要给他看了。


    秦宴又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睡得正舒服的人,无声笑了一下,这才点开那个视频。


    依照官博的文案所说,这是《王朝》放出的第三只预告片。


    预告片从一片漆黑开始,漆黑过后,一朵妖冶的红色花朵在其中绽放,花朵的背景慢慢转换,由黑色转换成了富丽堂皇的宴厅之上,花朵是层层堆叠飘扬的丝绸缎带,缎带是美人身上的舞裙,花朵绽放下,一张倾城容颜笑得张扬又危险。


    美人步步生莲,走向皇帝,走向混乱的朝局,她野心勃勃,工于心计,在这偌大皇宫之中搅动风云。


    预告片剪得很碎,其中有倪蔷靠在皇帝的怀中媚笑着献出毒计;有她乖顺的臣服在已经是皇太后的女主角面前表忠心的画面;还有她轻蔑的从少年年小将军的身边走过,扔掉他亲手摘下的梅花的画面。


    画面一一闪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个野心勃勃又两面三刀的恶劣美人就如同一幅浓重艳丽的画卷,深深映刻在了大家的脑海之中。


    这支预告片一放出,粉丝们全都炸了。


    《王朝》下面蹲点的粉丝很多,但这些粉丝一半多都是陈润和徐采采的粉丝,毕竟这是剧中人气名气最高的两位。


    结果预告片放出来,大家兴奋的点进去——


    咦?


    这是什么 ?


    啊啊啊啊啊,这个美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啊啊啊啊这个小妖精是谁!


    我靠她居然还有两幅面孔,在女主面前怎么这么乖。


    什么!她居然还敢玩弄小将军的感情!!!


    一支短短的预告片播放结束大家才反应过来,这预告片里面没有别人,这是倪蔷,一支只有倪蔷的预告片,可是那些专门为了等自家才来蹲点的粉丝们却一点都没表现出不满意,反而还被吸引,津津有味的将那支预告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倪蔷在每一个历史美女盘点中都可以数得上名号,但她并不是大众耳熟能详的那人,毕竟她不是个正面角色,她做过不少离间皇族的事情,且作恶多端,到了晚年更是豢养男宠,荒唐无度。


    可又有人觉得,后期的皇太后之所以变得心狠手辣,以至于成功夺位坐上女皇,倪蔷功不可没。


    如果没有女皇那几年的苦心经营,那么这昔日辉煌的王朝还会衰落得更快一些。


    当然,这些暂且不论,只说这支预告片播放之后,不但预告片本身上了热搜,倪蔷与预告片中出现的三个人也全都被粉丝和看过预告片的路好炖成了一大锅cp大乱炖,一个挨着一个上热门。


    皇帝和他野心勃勃的祸水妖妃、皇太后和她乖巧的小白兔、狼狗小将军和他那永远也得不到的野蔷薇……大家甚至都把cp名给取出来了的,话题区一时苦茶子与小段子齐飞,倪蔷的cp热度甚至超过了男女主。


    【救命,怎么会有这种配谁都不违和的美女!】


    【三分钟,她的所有资料要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


    【她简直美得不顾别人死活,讲道理,如果我是皇帝,我也会荒废朝政的,这谁顶得住!!】


    【救命!内娱真的太需要这种有攻击性的大美人了,她到底是谁,看我表演一个原地圈粉!!】


    【……】


    全网都想知道这个新人演员是谁,可只有秦宴知道,这个新人演员此时正卷着被子在床上睡得昏昏天黑地,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火成什么样了。


    谢棠睡觉的时候又乖又安静,除了抢被子,其他都还好,至少从秦宴坐下来拿着手机浏览消息到现在,谢棠一下都没有动过。


    秦宴想起这人前阵子的辛苦,决定还是不叫醒她。


    只不过,看着网上那些热火朝天的讨论,他心中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像是骄傲,骄傲的下面,似乎还有一点不爽,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珍宝被别人发现的不爽。


    秦宴有自己的微博账号,但是他的账号基本是吃灰的状态,是很多年前与好友旅行的时候在他的带动之下注册的。


    好友建议他可以发发自己拍的照片,说不定还会吸引更多同好和知己,但是秦宴懒得管,后来公司的账号有专人经营,就更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他久违的登上自己的账号,在那个视频的下面点了一个赞。


    然后点开了评论区,果然在下面的评论里面看见了一些令人舒适的彩虹屁。


    更叫人舒适的事,全网都不知道这个美人是谁,他们在找她,可只有他知道她在哪。


    秦总面无表情的滑动手机,下拉评论,给那些彩虹屁挨个点赞。


    可是点着点着,他就在下面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cp?


    什么般配?


    秦总皱眉看着下面那些小段子张口就来的网友,然后嫌弃的抬起手——


    在那些评论的后面。


    开始挨个点踩。


    作者有话说: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对小扑文的订阅和营养液支持,么么么么!!感谢在2023-08-07 10:41:17~2023-08-10 11:0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豆芽i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趴在腿上


    谢棠老早就被通知过预告片的事情, 不过邓导没说她需要配合什么,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下了。


    这趟旅行虽不是原本设想的那样,可倒也还算愉快, 谢棠回家的第二天就得恢复工作状态, 早餐有红彤彤的新鲜樱桃,她连吃带拿,准备拿去剧组给朋友们也尝尝。


    秦宴刚好下楼来,谢棠顺手就捏了一颗樱桃给他:“尝尝,很甜。”


    秦宴看了那颗红彤彤的樱桃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张口直接咬了过来。


    鲜红色的樱桃果肉在唇舌之间爆开, 清爽又甜滋滋的味道流入口腔,秦宴看了谢棠一眼, 说:“是挺甜的。”


    谢棠呆住。


    她以为秦宴会伸手接住的。


    她身侧的指尖仿佛还留着对方薄唇间的柔软和一些不一样的温度。


    她的唇齿中也一样残留着樱桃的清甜,这股清甜在清晨中无声氤氲蔓延,她转身, 默默捂了一下心口, 觉得秦宴这人不对劲儿,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肯定是故意的。


    云姨笑呵呵的路过, 说了一句小夫妻感情好,谢棠听得耳尖发烧。


    她刚要转身离开, 就被后面的人给拉住了手。


    谢棠不解的回头。


    秦宴慢条斯理的说:“不急, 捎我一程, 车子送去做保养了。”


    谢棠:“……”


    谢棠只能一屁股坐了回来, 看秦宴吃饭。


    秦宴被她这样盯着也没表现出什么不自在来, 只是从容的进餐。


    不过看着看着, 谢棠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她记得这人吃饭的速度巨快啊!


    她的眼神慢慢变得狐疑,可这个时候,秦宴正好放下餐叉。


    他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跟谢棠说可以走了。


    车子到站,谢棠从车子上下来,迎面就看见了徐采采,徐采采的保姆车与她的车一前一后的停在那里,徐采采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车里面传说中的大佬,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她还是看清了。


    组里的人都知道谢棠的背景不简单,所以那些惯常喜欢捧高踩低欺负新人的事情从没在谢棠的身上出现过。


    徐采采也蛮喜欢谢棠的,她觉得谢棠这个人很好相处,说话不绕弯子,也没有娇小姐的脾气,俩人一下车就走到了一起,谢棠给她塞了一盒大樱桃,徐采采塞给她一杯咖啡。


    她笑着跟她打趣:“今天老公来送上班?”


    谢棠摇头说:“是他搭我的车。”


    徐采采被她逗乐了,她说:“你们结婚多久了,怎么现在一提他,你还笑成这样?感情真好。”


    谢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发现她好像还真是在笑着的。


    她吐了吐舌头,当着徐采采面打开咖啡的小塞子喝了一口,然后说:“我跟大家的感情都很好。”


    徐采采听她这话,被转移了话题,说:“你别说,我昨天看了粉丝剪的视频,发现咱俩也挺般配的。”


    谢棠:“……”


    徐采采:“秦先生不会吃醋吧?”


    谢棠:“……”


    谢棠认真回想了一下,她根本就不知道秦宴有没有看见那个预告片,已经好几天了,也没听他提起过,她前两天玩儿得高兴,也没去管。


    于是只能笑呵呵的说了句不会。


    想也不会呀,她本人看了都没什么感觉,网上那都是假的,这都吃醋是不是也太离谱了。


    到了剧组之后,谢棠才真的有了一种她火了一把的感觉,剧组跟外面不一样,这里面的人都是圈里人,圈子里面的人日常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关注圈子里的动向,所以谢棠很明显就感觉到,看她的人多,找她搭话的人都多了。


    不过谢棠没多少空去想这件事情,因为今天邓世秋给她派了一个大活儿。


    邓世秋团队里面的人有一半都被派出去为一个电视剧项目考察,现在组里缺人,又因为演员行程有变更,所以他们今天需要拍一个难度很高的长镜头。


    镜头拍的是主角提剑走过战场的画面,刚刚结束一场血腥争端的战场,身为皇帝的他一路走过去,见到了不同于奢靡皇宫与安乐长街的场面。


    血腥之气浓雾一样的扑来战场上随处可见断肢残臂、已经渐渐冷透的尸体、死不瞑目的士兵、折断的长枪、忙碌的大夫、哀嚎的军人、沉默着捡起武器的将领……


    谢棠觉得这场戏最绝妙的地方并不是化妆师将那些流脓的伤口以及生了冻疮的手指化得多么逼真。


    而是在于,陈润沿着那条染血的冻土一路走去,在一只断臂的手中捡到了一条沾着黑红色泥土的手帕。


    那手帕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上面的花纹也远不如他在宫中见到的精美昂贵,可这手帕上面的比翼鸟和角落留的小字却昭示着,这是一个姑娘的东西,那个已经死去的士兵临死还攥着这个东西,这大概是与他心意相通的姑娘,又或许是已经过门的妻子,她在等他回家,等他团聚。


    可是她已经等不到了。


    每当这个时候,谢棠就会为镜头的艺术着迷。


    邓世秋派她补上一个执行导演的空缺,说是执行导演,其实谢棠更愿意管他叫传话筒或者跑腿儿的。


    今天这场戏的场地很大,战场布置的很广,外景戏,又是深冬,冷风嗖嗖的,像是刀子一样在人的身上刮,谢棠穿着一件过膝羽绒服,还是觉得冷,更遑论那些躺在地上装死的群演们了。


    长镜头是出了名的难拍,它不但考验导演的调动能力,还考验各部门与演员们的配合,因为是一镜到底,所以哪怕是一个小细节出了错,都要统统推翻重来。


    这个长镜头一直拍到下午两点都没结束,因为种种不顺,邓世秋在片场大发雷霆,谢棠跑得出了一身的热汗,拍摄叫停,集体修整,谢棠被侯乐塞了一杯热姜茶,她一眼看过去,人人都有。


    但问题就在这里,谢棠这个人,虽然剧组这些人都觉得她没什么娇小姐的架子,她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挑剔的人,她不爱吃葱姜蒜,不喜欢生姜的味道。


    这种人人顶着冷风快忙死的时候,有口热的就是很不错的待遇了,如果还是可以驱寒的姜茶,那就再好不过了,在冷风里面冻了大半天,谁都不会挑剔,仰头就把姜茶给灌进了肚子里。


    但是谢棠只是捧着那杯姜茶暖了暖手,然后就受不了那个味道的把杯子给放下了,转而就拿起了一杯冰凉凉的矿泉水。


    喝完水,她清了清嗓子,总算觉得已经喊哑的嗓子也好些了。


    他们这群人忙的来不及吃午饭,午饭此时现在已经只是温热了,因为太累,谢棠也没什么胃口,就拎着一瓶水在临时搭建起来的拍摄棚坐着。


    邓世秋看她一眼,哂笑了一声,用筷子指着她说:“看看,还是个大小姐吧,一口都不吃一会儿还举的起来喇叭吗?”


    谢棠:“……”


    谢棠被他嘲讽也不生气,哼了一声凑到他旁边,从零食框里面拿了一个夹心吐司,然后去看今天上午拍下的画面。


    邓世秋也不拦着,还一边吃饭一边跟她讨论了几句。


    邓导听她声音不对,还嘱咐她回去别忘了喝点梨汤什么的。


    这大冷天的,只要着些凉或者嗓子开始疼,就准要感冒。


    也就只休息了这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就重新开工了。


    天黑之前,这条长镜头终于拍完了,全组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邓导手一挥,下班了。


    谢棠一出门,就看见了熟悉的车子,她爬上车子,靠在了秦宴的肩膀。


    多次实践证明,车子后座没有这人的胳膊靠着舒服。


    秦宴见她这样,知道她这又是忙了一天。


    他伸手,给她调整了一个姿势,碰到了她的肩膀。


    谢棠“嘶”了一声,下意识要躲。


    秦宴见她这样,眉头皱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


    疼痛慢慢野蛮入侵身体,谢棠瘫下来,彻底没了力气,她哎哎的叫着,任由秦宴扒下她身上的外套,然后又摁在了后肩的淤青上。


    谢棠气若游丝的说:“秦宴,你是不是想杀了我,然后继承我的包?”


    秦宴看见那雪白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黄紫,已经没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思。


    他不轻不重的碰了一下那处瘀伤,声音都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弄的?”


    谢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整个人趴在了秦宴的腿上,可因为被秦宴碰了一下,所以她的后肩很疼,她根本没空去害羞,她仔细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今天都快忙傻了,我也不知道碰到什么了。”


    秦宴很想收拾一下这人,叫她以后也小心一些,涨涨记性。


    但见谢棠可怜巴巴的趴在他的腿上,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晃了几下,他的心就像是被轻轻扫了几下一样,变软了,开始没辙。


    他把人带回家去,取了药水,给她上药。


    躺在柔软的沙发上,感受着室内的温度,谢棠才觉得自己真正活过来了。


    她趴在沙发上,露着半边肩膀让秦宴帮她上药,吐着苦水道:“我真的很久都没被冻成这样了,上次还是十年前。”


    她兀自陷入回忆,没感觉到,身后人的身体微微一顿。


    秦宴的眼睛落在她的背后,状似不经意的问:“十年前怎么了?”


    谢棠回忆着说:“我刚参加完朋友的生日宴,坐车子回家,在路上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人,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当时太黑了,外面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是十年难遇一次的大暴雪,特别冷,他一个人走在雪地里面,身上只穿了一件半袖衫,看着就冷。”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叫司机停了车,把我身上那件羽绒服给他了。”


    谢棠“嘶”了一声,大概是因为药油接触到伤口,有点疼。


    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他问:“是你认识的人?”


    闻言,谢棠摇头:“太黑了,我一下车就被雪糊了一脸,我能看清路边有个人就不错了,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我认不认识。”


    她说:“应该是不认识的人吧。”


    当时她也不过是个娇小姐,圈子就那么大,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她不会认识那么狼狈的少年吧。


    “不过啊,”谢棠的语气变得有些可惜,“我当时给忘了,那衣服的口袋里装了东西。”


    秦宴似是随口问道:“装了什么?”


    谢棠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是一个钥匙扣,我自己做的,本来想把它送给班长的。”


    谢棠已经陷入了回忆,完全没有留意到秦宴逐渐微妙的语气。


    “送给班长?”


    谢棠的脑中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了那个白衣少年的模样,当初她也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对班里那种永远穿着白衬衫、斯文干净学习又好的少年没有抵抗力,谢棠觉得,那应该是她的初恋。


    她说:“是呢,班长生日,是去参加他的生日宴的,不得准备个礼物嘛,结果到了他家里发现,我把礼物弄丢了。”


    “不过手作可真麻烦呀,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自己动过手了,有的钱,还得是让别人赚才好,精品店的钥匙扣它不香吗。”


    谢棠回忆着回忆着,就开始犯困,趴在那里昏昏欲睡。


    秦宴让云姨煮了梨汤,他觉得谢棠的声音不太对,有点干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等他回来的时候,谢棠已经趴在沙发上面睡着了。


    秦宴叫了两声,没把人叫醒,谢棠翻了个身,一旦闭上眼睛,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样,怎么都睁不开了。


    她抓着秦宴的衣服,痛苦的小声比比:“不想睡沙发。”


    秦宴:“……”


    秦宴把她给抱回了楼上的卧室里,谢棠沾上自己的枕头,闻到熟悉的香味,睡得更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忙忙碌碌的度过的,谢棠偶尔恍惚看一眼时间,甚至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


    可忙碌充实的感觉又相当好。


    邓导近来对她很好,听说是手下一个项目拉到了周氏的大笔投资,谢棠心里清楚,她能在邓世秋的团队里面混得这样如鱼得水,与她现在的背景脱不开关系,但她不在乎,她与邓导也算是各取所需,这样对他们两个人都好。


    更何况,人都是有感情的,相处到现在,邓世秋对她是有一点对小辈的关照与欣赏在的,这就够了。


    圣诞将至,近些年来,国内对这个西方节日的接受度愈发的高了,打着节日的幌子搞促销、打着节日的幌子搞社交。


    邓世秋在圣诞前夜搞了一个私宴,邀请几位圈中好友和几个同事小辈在家中小聚,谢棠也被邀请在列。


    谢棠穿着一件小白裙,戴了一套粉宝石玫瑰金的首饰,气质样貌处处不输这里的大明星。


    她还在这里看见了陆钧,这人穿了件格子衬衫,跟上次在影城相比,头发整洁了一点,其余根本没变。


    谢棠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跑到了角落。


    陆钧这人话少,尤其是这种社交场合,他的话少得可以跟秦宴一较高下,原本谢棠对这个人是很感兴趣的,想多跟他聊两句,但她今天有点提不起精神,她觉得是累的。


    她自己躲到角落去,原本不惹人注意,却不想,坐下开始,就不停有人上前与她攀谈,陆钧也来了,陆钧不喝酒,坐在她旁边,少见的清醒,谢棠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聊着,陆钧心细,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


    他犹豫着,看着谢棠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的脸色,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谢棠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摇头。


    不想,陆钧见她这迟缓的动作,更笃定了。


    他抬起手来,在谢棠的额头碰了一下,被她皮肤惊人的温度烫了一下。


    陆钧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声音都重了几分:“你发烧了。”


    谢棠迟钝的“啊”了一声,就好像陆钧这句“发烧”给她的身体摁下了某种按钮,真的让她开始晕眩了起来。


    陆钧见她迷糊成这样,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头疼,他也不太懂怎么照顾人,但谢棠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了,陆钧把她搀扶起来,去找邓世秋的夫人。


    吴雯也吓坏了,毕竟刚才看见谢棠的时候,她还挺精神的,没想到才这么大会儿功夫,她就成这样了。


    吴雯喊来自己的丈夫,邓世秋说:“司机应该还在外面,给秦先生打个电话,先把人送医院吧。”


    谢棠迷迷糊糊的听见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又邓世秋的,还有陆钧的,有个女声她听着很耳熟,响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邓导的夫人吴姐。


    她有点茫然,就茫然的被熟悉的司机给搀扶上车,茫然的叫吴雯和陆钧两个人陪着去了医院,家中客人太多,所以邓导得留下来。


    秦宴原本也在应酬,这样的时候,应酬总是特别多。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与一位来自异国的客户流利的用西语交谈。


    马里奥愿意称这位秦先生为东方凯撒,他与对方认识了整整六年,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淡定从容,叫人无法从他的生意主场之中全身而退。


    那张令他夫人都念念不忘的东方面孔永远戴着一层叫人看不透的面具,这种面对一切皆不动容的模样常常让他忘记他的年龄。


    交谈的过程中,一阵铃声响起,他这位老友对他做了一个抱歉的口型,然后接起了电话。


    马里奥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杯中醇美的酒液下肚,他也不知是不是这奇特的酒精在作祟,总之,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这位老友的脸上看见了陌生的表情。


    那微笑着的面容瞬间瓦解,却是不同于淡漠的另一种冷面,他那双眼瞳中一瞬间袭过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这样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那股子冷都在瓦解。


    他对电话那边的人交代了几句话,然后放下电话,对他抱歉的说:“太太病倒了,我需要离开,见谅。”


    马里奥惊奇的放下酒杯,与他一起站了起来:“早听闻你结婚的消息,我还以为那是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秦宴已经开始往外走,并且速度逐渐加快,“改日一定邀请你与夫人一起来家中吃饭。”


    看他那罕见的焦急模样,马里奥识趣的没再问更多,只是站在那里,眼看着对方消失在外面的闪烁的红绿灯火与夜色之中。


    秦宴乘车赶往医院,节假日,路上的车辆总是格外的多,等他到了医院的时候,谢棠已经在司机还有另外两人的陪同下做完了检查。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打着吊瓶,自从手上挨了一针,谢棠就觉得自己更晕了。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生病已经是在麻烦别人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耍脾气。


    她忍受着身体中那种难受与烦躁,闭着眼睛默默听着外界的动静。


    房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打开,很奇怪的,仅凭借那脚步声,她就听出来了,是秦宴来了。


    秦宴在与吴雯交谈的声音、秦宴在与医生讲话的声音,秦宴叫司机暂且离开的声音全都时远时近。


    谢棠恹恹的睁开眼睛,去看那些人,只看见了慢慢被关闭的大门。


    一个身着黑色手工西装的男人握着金属门把手,慢慢将病房的大门重新关闭,关闭了所有喧闹的声音,只余下他们两个人。


    秦宴走向床边,见谢棠眯着眼睛,问她:“醒了?”


    谢棠终于彻底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皮还是有点沉,但侵入鼻中的消毒药水的味道又让她一点一点变得清醒。


    秦宴坐在病床旁边,见她面色苍白虚弱,心中压着一股暗火,声音都变得冷了:“高烧三十九度还敢跑出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谢棠本来就烦,原本是有外人在,所以她一直忍着,她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人,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结果秦宴来了,但是上来就凶她,她心中那股子烦躁一下被这话给点燃了,所有难受的情绪喷薄而出。


    人在生病的时候本来就脆弱,更遑论谢棠现在已经烧迷糊了。


    她一下子就撇了嘴,非要从床上爬起来跟秦宴打一架。


    “我不要命了,那你还来干什么,给我收尸吗?”


    秦宴揉揉太阳穴,摁着她躺回病床上,放缓了声音说:“我是在担心你,不要乱讲这种话。”


    他说话一直就是这副模样,从也没哄过谁,见谢棠苍白着一张小脸乱折腾,心中那些担忧与薄怒全都化作无奈,瘫软成了一滩水。


    谢棠见他一下子软下来,力气就卸了,她烦躁的伸手拉他的衣服,“我不想在这待着。”


    秦宴摁着她打着吊针的手,让她不要乱动,可是谢棠不听。


    她不喜欢这种苍白的地方,不喜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也不喜欢打针。


    她甚少生病,所以就更讨厌这种地方,讨厌,也熟悉不了。


    谢棠不肯安分的折腾着,到最后,秦宴只能把她整个上半身都抱在怀里,才能叫她安分下来,打完瓶中最后一点透明药液。


    谢棠这次的病来势汹汹,打了吊针之后还是低烧着,人很迷糊,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的灯火尽数熄灭,连医院的走廊中都变得静悄悄的。


    她眯着眼睛,任由护士给她拔针,拔了针后,那只手留了个淡青的针眼,手又僵又麻。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僵冷的左手,谢棠抬头看去,男人已经将一件男士的黑色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将她抱了起来。


    她努力的看着,只能看见天花板上糊成一团白色的光晕与他低头时温柔的眼睛。


    谢棠愣愣的问:“是可以回家了吗?”


    秦宴的声音也跟着一起软了下来:“嗯,可以回家了。”


    第49章 初恋之影


    谢棠身上原本穿着的那件白色小礼裙是紧身的款式, 是吴雯和小护士拿了她车子里面的备用衣服,帮她换下了那身小礼裙。


    谢棠像个蚕宝宝一样被秦宴的黑色大衣裹在里面,被抱进车子里, 路上吹到了外面的冷风, 还是忍不住的往他的怀里面缩。


    司机得了秦宴的消息,五分钟前就热了车子,车子里面是温暖的,坐进来就让人放松了不少。


    谢棠吃了药,按理说药劲会让她犯困,但她就是难受得睡不着。


    一直到了家里,她都还保持着那种大脑混混沌沌, 但是眼睛却闭不上的状态。


    秦宴把她放在床上,谢棠还可怜巴巴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


    秦宴摸着她的额头说:“我不走, 你乖乖睡一觉。”


    “不是,”谢棠虚弱的说,“我还没卸妆呢。”


    秦宴:“……”


    谢棠委屈:“这样对皮肤不好。”


    秦宴:“……”


    她说:“会毛孔粗大, 还会长痘痘。”


    秦宴:“……”


    半分钟之后, 谢棠把整个身体都裹在小毯子里面,人坐在小板凳上, 仰着头, 等着她的怨种老公给她卸妆。


    在此之前,秦宴从没进过谢棠的洗手间, 他依照谢棠的指示打开镜子后面的柜子, 先是被里面排列的整齐又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给狠狠的震了一下, 然后头就开始疼。


    谢棠说:“白色的小罐子是卸妆膏。”


    秦宴分辨了半天, 终于从一大堆白色的小罐子里面找到了卸妆膏。


    他弯下腰去, 把膏体抹在那张俏丽又惨白的脸蛋上, 谢棠就闭着眼哼唧,让他快一点。


    秦宴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他找不到证据。


    卸了妆,还要涂爽肤水、眼霜、精华、面霜……


    秦宴总算领教了她老婆洗个脸有多麻烦,偏偏这些玩意儿就像是刻进了谢棠的DNA一样,发烧烧迷糊了都一样不落。


    在洗手间折腾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秦总面无表情的想,这玩意儿简直比谈一笔生意还复杂。


    谢棠总算是安心的趴在了自己的床上,她说:“你不懂,我们美女都这样。”


    秦宴帮她把被子盖好,说:“你们美女到底还睡不睡觉?”


    谢棠睁开眼睛看他。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个时候,眼中的凌厉都没有了,看上去有点软。


    秦宴看着,笑了一下,用指尖碰了碰她湿漉漉的睫毛。


    谢棠抓住他作乱的手,然后一脚踢开了被子,她说热。


    她平时睡觉的时候都喜欢卷着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现在反倒不喜欢盖被子了。


    但她还病着,秦宴不会让她这么做。


    他一抬手,又把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谢棠又把被子给踹开,秦宴就摁着她,再把被子给她盖上。


    谢棠烦了,她抓着秦宴的手,警告道:“你不要再动了。”


    秦宴真的很纳闷:“你怎么这么能折腾?”


    他自己也是病过的,人在发烧的时候浑身虚软无力,话都懒得说一句,而谢棠,她还在还没完全退烧,脸白成这样,刚才洗脸的时候手都不想抬一下,怎么这会儿像喝了假酒一样?


    谢棠觉得他在小瞧人,她指指旁边的温枪,说:“我现在没事了,不信你试试。”


    秦宴举起温枪对她“滴”了一下,三十六度六,果然是不烧了。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谢棠跟秦宴对着干,折腾了一会儿就累了,睡死了过去。


    秦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又守了一个小时,床上的人又开始难受的呓语。


    谢棠又开始发烧了,这次烧到了三十八度,秦宴从电话簿里面找到了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给医生打了个电话。


    谢棠这次是真的吃到苦头了,她从没这样病过,再次烧起来,她比原来还难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床头没人,莫名其妙就开始委屈,她茫然的趴在床边,试图寻找一个会陪在她旁边的人。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一个人睡的,很小的时候,她很害怕,那个时候,妈妈会在床边陪着她。


    有时候她睡得不安稳,半夜会醒过来,醒过来的时候就会看见妈妈守在她的旁边,或者干脆就也睡在她的床上,那个时候,她是最安心的。


    可是后来,亲眼目睹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床边的守候就变成了一场噩梦,夜半时分,她从梦中惊醒,会看见母亲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床上。


    那时候起,一直到慢慢克服这种恐惧,她都不愿再看见自己的房间有人,床头有人等候。


    谢棠茫然的趴在那里,脑中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她在寻找什么。


    秦宴不过是打个电话的功夫,就见她一副要掉下去的模样,几步上前去,把她给抱了起来,谢棠本能的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把她整个人都贴到了对方的身上。


    她身体里好像有火一样,可被她握住的手且是冰冰凉凉的,能起到很好的降温作用。


    秦宴总觉得谢棠好像比刚才更迷糊了,看见他就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贴。


    “秦宴,我难受。”谢棠很委屈。


    秦宴看她这副模样也跟着揪心,他把人抱在怀里,不熟练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的哄她:“医生一会儿就到了。”


    谢棠嗫嚅:“我不要医生,我不想打针。”


    秦宴顺着她说:“嗯,不打针。”


    谢棠这才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秦宴开始跟她讲话,两个人一问一答,倒也和谐。


    秦宴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谢棠迷迷糊糊的,把脸别到一边去,说她不过生日。


    秦宴就问她是不是不想过生日。


    谢棠很仔细的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她的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这会儿说什么都是真的,她轻轻说:“没什么必要了。”


    秦宴很难耐心的问:“为什么没必要呢?”


    谢棠说:“大家都过圣诞节,谁还过生日呀。”


    她说:“谁都听说过我家里的事情,他们都觉得我害怕过生日,其实我只是不想庆祝。”


    因为那一天已经没有什么庆祝的意义了。


    秦宴又说:“那礼物呢,你不是最喜欢收礼物了么?”


    谢棠呵呵的笑:“没人敢在圣诞节送我礼物,因为原先送给我的礼物全都被我扔进垃圾桶啦。”


    那些年,生日确实成了她的禁忌,那之后的生日,不管是谁送的礼物,都会被她扔进垃圾桶里。


    谢棠说:“我这人脾气真的很大,很任性,很不懂事,大家都被我吓跑了,所以没人敢送我礼物了。”


    说着说着,谢棠闭上了嘴,她努力睁开眼睛,抬起头去,看着秦宴,狐疑地说:“你要送我生日礼物吗?”


    秦宴问:“你会扔进垃圾桶吗?”


    谢棠迟疑了一下,漂亮的眼中再次隐现逼人又凌厉的光,她审视着秦宴,仿佛要判断这话的真假。


    可她的大脑根本就思考不了这个复杂的事情,看进她眼中的就只有秦宴那张在黑夜的壁灯下依然俊逸的脸。


    谢棠伸出爪子,色胆包天的摸着那张脸,没头没脑的感慨:“我当年怎么会喜欢班长呢,其实这样的脸才是我更喜欢的类型呀。”


    斯文的白衬衫学霸固然很能博得小女生的好感,但她从小真正着迷的,还是那种很具力量感与攻击性的男生,仿佛对上这样的男人,她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征服与掌控才会得到满足。


    秦宴又听她提起这件事,眼神深了深,扣在她腰上的手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


    他重复着她的话:“你怎么会喜欢班长呢?”


    他对他们班那个班长有印象,确实是一副斯文学霸的模样,是人见人夸的类型。


    可他与那个男生只接触过一次,那是一个下了晚自习的晚上,这位学霸不知怎么得罪了一群小混混,被那些人给堵在了没有灯的巷子里。


    路过的他与那些小混混是熟人,也结过梁子。


    那个时候的他连学校都不常去了,他与很多人都结过梁子,眼看着那位干干净净的学霸要挨打,他就出手帮了个忙,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打完就从巷口另一边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第二天还被那位有礼貌的学霸拦在学校门口,给感谢了,他说了他的名字,秦宴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谁。


    谢棠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个问题,脑中只有一个利落的身影背对着她闪过。


    她说:“班长很厉害的,他是真人不露相。”


    她说:“那天,我放晚自习,叫司机先离开了,跟几个朋友一起去吃夜宵,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打得六个小流氓哎哎乱叫。”


    秦宴:“……”


    谢棠说:“那几个人就躺在里面,我看不清脸,就看见他的背影,出拳特别帅,像练过的一样,然后他抹着脸,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包,没事儿人一样从巷子里面走出来了。”


    秦宴:“……”


    谢棠说:“真的,一根头发丝都没乱。”


    秦宴捏着她的脸,问:“就这?”


    谢棠被他捏得不舒服,拍开他的手,不满意的说:“这很厉害了好不好。”


    秦宴冷笑。


    面容中久违的带上了一种自成年之后便没再出现过的桀骜难驯。


    他就躲在一边,一根手指都没动过,可不就跟没事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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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心跳失控


    谢棠第二日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分辨不清外面的时间了。


    她只看见了外面刺眼的阳光, 然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疲惫,又在噼里啪啦的炸开。


    她觉得很难受,明明脑子已经清醒了, 没有昨天那种疲惫的感觉了, 可是却喘不上来气,觉得自己快被压死了……


    哦,原来是真的快被压死了。


    秦宴的半个肩膀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喘不过气并不是错觉。


    谢棠动了一下,就马上把抱着她的人给吵醒了。


    秦宴半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红色的眼睛和那疲惫的神色将谢棠都给吓了一跳。


    “谢棠,”秦宴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他皱了皱眉,躺在那里一动没动, 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别动。”


    他好像快累死了。


    事实上也真的是这样。


    生病把自己烧迷糊的谢棠实在是太能折腾人了,为了让她好好把被子盖在身上不再着凉, 秦宴只能那样抱着她睡, 她才老实下来,医生凌晨来了又走, 秦宴早上八点才睡下, 而现在不过中午十二点。


    秦宴只说了一句这话,还来不及让谢棠发表一下自己意见, 就闭眼重新又睡了过去。


    谢棠只能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英俊又疲惫的脸, 这张脸上已经生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 可因为颜值能打, 所以这青色的胡茬并没叫他显得邋遢狼狈, 反而还让他多了些不一样的问道。


    他们贴得太近太近了, 近到对方沉睡后的呼吸都一下一下的喷洒在她的脸上,谢棠觉得有点痒,但是看见这方这副疲惫的模样和想到刚才那双通红的眼睛,谢棠说什么都不敢乱动了,她偶尔也是会有良心的。


    谢棠扶着自己的额头,默默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可生病这事儿跟喝酒还不一样,她喝酒不断片,现在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有个好听的声音在不停的哄着她,还抱着她,让她乖一点,马上就不难受了。


    一想到那些模糊的画面,身体的疲惫就仿佛随着昨晚的记忆被激发出来了一样,谢棠的眼皮又开始打架,慢慢就重新睡了过去,这次睡着的时候,还不忘在秦宴的怀里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谢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这次,在梦里,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她梦到了那个有些特别的晚上,那天晚上放学,她叫司机自己回了家,然后她与几个班里的同学背着书包兴高采烈的要去吃夜宵。


    那时的她正上高中,不是班上的尖子生,对学习的热情很一般,有股叛逆劲儿,经常惹家里生气,但细想来,也并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她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那样一个平静的晚上,不平静的小小心动了一下。


    要去的那家烤肉店是新开张的,很火爆,学校里面的很多同学都去过了,说不错。


    学生就是这样,喜欢凑热闹,好不容易抢到了位置,他们全都兴奋的往那里赶。


    不过那家烤肉店没有开在繁华的地段,他们一起下了出租车,还要往一个偏僻的地方走。


    谢棠接了一个电话,落后了几步,那段路的路灯坏了,漆黑漆黑的,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走,目光始终留意着前面的人,也没有叫大家等她,因为她快走两步就能赶上了。


    只不过,正当她要走过这段漆黑的小路,赶上前面大部队的时候,忽然听见右后方的箱子里面传出了几句闷哼声,和另外一些奇怪的声音。


    谢棠从小就跟教练学习防身术,接触过不少格斗技巧,一下就听出那声音是打击的声音,是拳头打击在肉身上的声音。


    谢棠的耳朵动了一下,她清楚的知道,那里十分危险,她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转过头去,加快脚步,直到离开这里。


    可那该死的好奇心还是让她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没动,悄悄探了一点头去。


    巷子中的撞击声与怒骂声一直都没有停止,谢棠凭借声音和那些话稍微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巷子里少说也有七个人,而且全都是有力气的小混混。


    她的心脏都跟着揪了起来,正当她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又是一声闷哼,然后是类似钢管之类的武器在地上拖行的哗啦声,冰冷的金属制品刮擦过灰色的砖石地面,声音像是刮擦在人的头皮上,谢棠的心也跟着紧了,她的手机已经拨了“110”这三个数字,只等摁下去。


    因为下意识走近了两步,她距离那巷口更近了,月光洒在巷口,一个矫健的身影躲开那根在月色下泛着金属冷芒的武器,然后翻身一个利落的肘击,腰紧跟着抬起,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凌空一脚将身后试图偷袭的人踹飞在墙上,劈手躲过钢管,拎着另一人的领子,把人拉起来,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拳。


    这几下只发生了那么一到两秒之间,很快,那矫健的身影便重新隐于阴影之中,但几下之后,黑暗里面只余凄惨的哀嚎。


    谢棠的手指从呼叫键上慢慢挪开,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一阵窸窣声之后,那个人慢慢从巷口里面走了出来。


    这一次,冰凉的月完全拢在了他的身上,照得他的皮肤愈发的苍白,男孩狼崽子一样凶狠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再次挪开,他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然后转过身去,朝着与她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


    低低哀叫的声音没有了,脚步离开的声音也没有了,风略过耳畔,她只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谢棠从梦中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伸出双手一推,她一下一下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秦宴又被她给推醒了,他皱着那双墨黑又凌厉的眉看看谢棠,又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清醒了。


    可谢棠却还失神着。


    梦中场景再熟悉不过,就是那一天,她看见了从巷口走出来的班长,才暗搓搓的开始觉得那个同学很帅,很让人心动,那几乎可以说是她初恋的模样了,可现在是怎么回事,班长怎么变成秦宴了?


    谢棠觉得自己是中邪了,但是秦宴却清醒得很快,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他放下手表,就要起身。


    结果他一动,谢棠就哎哎的叫了一声,头跟着一起凑了过来。


    秦宴抱着她撞过来的上半身,以为她还是难受,就问她:“怎么了?”


    谢棠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什么初恋什么班长全都忘了,她扬起拳头,给了面前的人狠狠一拳,然后说:“头发,我的头发……”


    秦宴重新低下头去,仔细一看,这才看见,谢棠的一缕头发被绞在他的衬衫扣子上了。


    秦宴也有点无奈,他说:“别动。”


    然后就试着开始解缠在口子上的头发,谢棠被刚才那一下扯得头皮发麻,根本不用秦宴这样说,她也知道现在不能乱动。


    为了保证自己不再被扯到,谢棠干脆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贴在了秦宴的身上。


    这次中间没有隔着一层被子,被这副温软的身躯贴到,秦宴的指尖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看着谢棠的眼神无比复杂。


    但谢棠低着头,什么也看不见,只一个劲儿的催他:“好了没有啊?”


    但是头发丝这东西实在是太考验人了,秦宴解了半天,都没能将那几根头发丝从扣子上面解救下来。


    谢棠歪着脖子,已经开始累了。


    她破罐子破摔的说:“有剪子吗,找个剪子剪开。”


    反正就几根头发,就算剪掉一截也不明显。


    秦宴就问:“你这里有吗。”


    谢棠:“……没有。”


    于是两个人费劲的从床上站起来,抱在一起找剪子。


    谢棠觉得他们俩这模样太傻了,走两步就开始笑,还不敢弯着腰笑,生怕扯到自己的头发。


    秦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掐着她的腰让她老实一点。


    结果谢棠就像是被人给点了笑穴一样,笑得更大声了。


    两个人一路下楼去,秦宴总算在一楼的工具箱里面找到了剪子。


    谢棠笑够了,笑得脸都发酸,被秦宴摁着,终于安静了,秦宴握着一把蓝色的剪刀,让她不要乱动,谢棠就乖乖不动了,催着秦宴快一些。


    秦宴捏着那缕头发,终于将谢棠给拯救了出来。


    谢棠抬起头的一瞬间,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秦宴收起剪刀,以为她还是不舒服。


    谢棠像是看白痴一样看她怨种老公。


    “我脖子都酸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干脆把衬衫脱下来?”


    直接把带扣子的衬衫脱下来不是更简单一些吗?


    “……”


    谢棠瞪着个眼睛,就等秦宴说他也没想到,然后她就可以指责他是笨蛋。


    结果秦宴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揉乱了她的头发,谢棠被他这样偷袭,啊啊啊的乱叫着就要反抗,结果秦宴却先一步收了手,没叫她碰到。


    男人笑看着她说:“这么有精神,看来是好了。”


    他一说这话,谢棠脑海中隐约就想起了一个温柔耐心的声音,听不清那声音说了什么,但却让她哑火儿了。


    谢棠不再搭理他,噔噔噔踩着楼梯上楼去了。


    昨晚发烧吃了药,出了一身的汗,睡回笼觉之前她就觉得不舒服了,她得赶紧洗个澡去。


    除了洗澡,还要回一下消息,秦宴帮她的手机充了电,打开手机,全都是大家关心的消息,谢棠一一回了消息,又洗了热水澡,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感觉出饿。


    她的肚子咕噜噜的抗议了一身,谢棠重新跑下楼去,想着秦宴应该会叫云姨准备晚餐,结果等她跑去厨房,不见云姨的声音,反倒是看见秦宴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围裙,站在灶台边,一只手里握着筷子,正低头看着锅里的东西。


    谢棠知道她这样不对,但她第一反应真的不是好奇秦宴到底在煮什么东西,她眼里只剩下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却系着白色围裙的霸总。


    大概是因为不方便,所以他的袖子被整齐的卷了起来,露出了结实的小臂,他站在那里,那副很具攻击性的模样全都被一个纯白色的花边围裙给冲散了,谢棠也不知道自己杵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秦宴转过身来发现她,才把她给叫醒,“拿碗来。”


    谢棠抖了一下,收起发呆的双眼,去拿碗。


    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番茄鸡蛋面,红色的汤底、绿色的青菜和一颗躺在最上面的荷包蛋,这碗再简单不过的面条安静的躺在餐桌上,散发着食物的香气,叫谢棠觉得自己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猪拌一头牛。


    秦宴就坐在她对面,云姨今晚似乎就不会出现了,宅邸中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人,他们两个人谁也没在讲话,就静静相对而坐,安静的吃完了各自那碗面条,谢棠并不觉得这样的沉默尴尬,恰恰相反,她的心中还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放下筷子和汤勺,正要说话,忽然,眼角就瞥见了一个红色绒的方盒,谢棠几乎条件反射的,就觉得这必然是什么首饰。


    她眨眨眼睛,伸长了手臂,将盒子给捞了过来,见秦宴没什么反应,就问:“这是什么?”


    秦宴说:“生日礼物。”


    谢棠惊讶,她将盒子拿起来,左右看了看,然后感慨的说:“我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生日礼物了。”


    秦宴:“为什么。”


    谢棠说:“因为有段很长的时间,别人的送给我的礼物我都会扔进垃圾桶,每次过生日都要发脾气。”


    她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后来我看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现在基本好了,但因为那些年的事情,现在没人再提我的生日,也不会有人再送我礼物了。”


    她很幸运,当时遇到了一个很温柔的医生,对方是个很和顺的大姐姐,她与对方的医患关系保持了好几年,直到现在,逢年过节她们还会彼此问候。


    是何医生第一个对她说,如果她的母亲还活着,也会希望她的女儿往前看。


    那样痛苦的死去并不是她的本意,同样的,给心爱的女儿带来伤害也并不是她的本意。


    所以她要努力治愈自己,好好生活。


    她尝试着好好生活,但是她见不得没有了妻子的谢明祥,将一个个漂亮的女人带回家,与她们交往,与她们订婚。


    她觉得凭什么呢,凭什么将她们害成这样的他,可以获得一个拥有美满家庭的新机会?


    谢棠的思绪戛然而止,她收起了身上无端生出的戾气,因为她的手腕冰冰凉凉的,被扣上了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秦宴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腕扣上了一个红宝石手镯,那手镯做工精巧,贵气又貌美,纯金与鲜红的搭配不但不俗气,反而还有一种灵气逼人的感觉。


    谢棠想,秦宴真的很会挑礼物,知道她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知道她喜欢鲜亮张扬的颜色,知道她喜欢值钱的东西……甚至,有这个人在的时候,她似乎总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上次在杜哲的家中也是这样,只要那只手搭在她的手上,或者是肩膀上,她的急躁和戾气仿佛就都消失不见了。


    谢棠低头端详那只手镯的时候,秦宴已经把碗筷全都收走了。


    谢棠再去看那空掉的碗,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这碗面,应该也不止是填饱肚子的晚餐那么简单了。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这次没有感觉到几乎失控的心跳,而是一股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热流,热流注入她的心田,让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就追随着秦宴而去。


    秦宴只是将碗碟刚在了洗碗池里,等着明天云姨上班的时候再处理就行了。


    回头,见谢棠在看他,便问:“怎么?”


    谢棠张了张嘴,轻轻说:“这是给我过生日吗?”


    秦宴笑笑:“你觉得呢?”


    谢棠的大脑有点短路了,很陌生的感觉,生日这个字眼仿佛离她很远很远,像是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那样,乍然听见有人给她过生日,她甚至有点恍惚的感觉。


    正当她恍惚的时候,秦宴已经从厨房走了出来,他走到她面前,毫无预兆的抱了抱她,很轻很轻的怀抱,像是一个温柔的安抚。


    谢棠再一次被那熟悉的薄荷淡香包裹,回不过神来。


    沉沉的男声在她耳边说:“都过去了,你很厉害,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这是她的生日,一个生来便注定万丈光芒的谢棠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一个注定会耀眼夺目的谢棠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是他的小玫瑰顶破厚重的土壤,为这个世界带来一抹夺目色彩的日子,它不该被遗忘,不该被忽略,它值得很认真的庆祝。


    秦宴并不是个会开导人的性子,这个时候,他觉得谢棠也并不需要开导,因为她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来了。


    虽然还带着戾气,虽然她的人生和她的性格都在此后不可避免的被刻上了伤疤,但秦宴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那都是人勇敢过的证据。


    他的心脏此时变得很软,他只是想给她一个安抚的怀抱。


    但是当他想要抽离的时候,一双胳膊却紧紧箍住了他的腰。


    谢棠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将他抱得很紧很紧,她的声音很闷,喉咙好像都被堵住了什么一样。


    她说:“你不要动。”


    于是秦宴便不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到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滴答的走动。


    良久,谢棠才重新抬起头来,松开了手,她的眼神平静透亮,并无任何特别。


    她看向秦宴:“有蛋糕吗?”


    秦宴说:“没有。”


    谢棠不满意:“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


    她后退了一步,说:“我去换衣服,出门买蛋糕吃。”


    说完,也不等秦宴点头或者摇头,就转身往楼上跑。


    秦宴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黑色的衬衫上有一滴很小很小的圆形水渍,如果不是他眼尖,再有几秒,这滴水渍恐怕就会蒸发在这夜晚的空气里了。


    *


    谢棠很快就跑下来了,她换了一件裙子,外面穿着红色的羽绒服,与秦宴一起出门了。


    司机不在家,秦宴开着车往最近的商业街走。


    车子停在一家蛋糕店的门口,谢棠在橱柜里面挑了一块简单的草莓小蛋糕,两个人坐在一家咖啡厅里,给小蛋糕插上了两支数字蜡烛。


    蜡烛上的数字是“26”,今天开始,她就二十六岁了。


    谢棠坐在藤条编织的椅子上,双手合十,对着燃烧的蜡烛许愿。


    外面的天气很冷,大街上的人很少,只有路灯照亮着长街,咖啡厅绕着玻璃墙拉了好几条黄色小灯,一串串的小灯闪闪烁烁,照亮了靠着玻璃墙的两个人,照得他们的眸子同样的温暖。


    谢棠睁着眼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希望明年生日可以收到更大的宝石。”


    秦宴:“……”


    秦宴被她气笑了,他双手抱胸,靠在座椅上问她:“你这是许愿?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不一样,你不懂。”


    谢棠许了自己的愿望,然后吹灭了蜡烛,撕开塑料包装纸,拿出小刀,开始切蛋糕。


    小蛋糕很小,一人一块正好。


    谢棠一边将其中一块小蛋糕装进碟子里面,将它推到秦宴的面前,一边说:“这世界上没有管愿望的人呀,连小孩子都知道,圣诞老人送来的袜子和礼物是妈妈放的。”


    “所以,”她笑眯眯的一口吃掉了小蛋糕上面那颗红彤彤的大草莓,笑得很狡黠。


    “愿望要说给可以帮你实现的人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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