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从众所周知的暴躁大臣到人人咒骂的女帝 > 22. 跃龙门 终于不用睡觉也睁着一只眼了……
    孙宅。


    大堂。


    “……难道你是陛下?”胡轻侯脸上满是惊喜,其实心中发狠。既然出乎预料中了特等奖,那就干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那英俊男子脸上本来带着微笑,此刻陡然大变,拿起案几上的酒杯用力砸在地上:“说!你怎么知道是朕的?”


    几十个仆役拿着刀剑就冲进了大堂,有的护住了那英俊男子和两个老者,有的将胡轻侯姐妹团团围住,刀剑对着两人的要害,有的警惕地盯着大门和屋顶。每一个仆役都高度紧张,神情狰狞。


    胡轻侯心中唯有苦涩,赌博害人诚不我欺,刚想赌一把,结果第一步就跳坑了,竟然遇到个脑子不怎么清醒又容易激动的皇帝!


    这个时候老老实实交代发现孙宅的仆役不像是普通仆役,因此决定赌一下,搞错了大不了打个哈哈认错了人等等真话肯定是没用的,激动又脑子不清醒的皇帝只会疑神疑鬼。


    胡轻侯眼神中的崇拜和惊喜不曾少了半分,心里开始发飙,反正赌都赌了,我胡轻侯今日干脆一把全部梭(哈),赢了就豪车会所帅哥陪酒,输了就转世投胎。


    胡轻侯恭恭敬敬地对那皇帝道:“民女略懂相术,可见至尊紫气。陛下乃当今天子,身上的紫气之盛,照耀厅堂,哪里是换一件寻常衣衫就可以遮掩得住的?民女一望便知。”


    那英俊男子正是当今天子刘洪。他冷冷地盯着胡轻侯,心中将孙璋和张让的言行反复琢磨了十几遍,终于相信没有任何阴谋。今日出宫到孙宅是他临时起意,孙璋和张让不是不可能泄露他的消息,但泄露给一个平民女子又有什么好处?


    刘洪确信无疑,这才笑道:“哦,你懂相术?”


    胡轻侯微笑点头:“民女只懂观望紫气,辨识贵人,算不上懂得相术。”她神情恭敬,牵着小轻渝的手也不曾颤抖,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其实都紧绷着,若是这个皇帝依然不信,那就有袖子里的匕首拉皇帝垫棺材底。


    刘洪淡淡地微笑,心中只觉理所当然,身为当今天子自然是身上紫气如云了。他仔细打量胡轻侯,又看了一眼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小轻渝,微微有些失望,转头对孙璋道:“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东街胡轻侯是一个绝色美人,原来只是个村妇。”


    胡轻侯依然崇拜地看着刘洪,心里将刘洪杀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孙璋微笑道:“天下美女皆以为陛下侍寝为荣,每逢选秀,应者云集,民间哪里还有美女?”


    刘洪大笑,很是得意,身为皇帝,女人自然个个都想要推倒他。他笑道:“如此一说,天下美女果然尽数都在宫中了。”


    张让笑道:“自古以来苍天独爱美人,品德、才华、美貌、家世尽数赐予美人,胡轻侯一介布衣,也不认识几个字,更没有品德,这苍天岂能赐予她容貌。”


    刘洪微微点头,对张让的言语很是认同,凡是美女就必然又聪明又有才华又有品德,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真理。胡轻侯无才无德,怎么可能是美女?


    一个仆役模样的侍卫递上了新的酒杯。刘洪轻轻饮了一口,看都不看胡轻侯,淡淡地问道:“你找孙常侍所为何事?”


    胡轻侯恭敬地道:“民女想要求孙常侍在陛下面前替民女求官。”


    孙璋和张让看了一眼胡轻侯,不动声色,这个女子还算知趣。


    刘洪笑了,他知道“东街胡轻侯”,怎么会不知道胡轻侯想要求官?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若是这个女子敢撒谎,他就立刻下令处死了她。


    刘洪想着这个民女还算老实,拿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继续问道:“你不是去求何井了吗,何井拒绝了吗?为什么又来求孙常侍。”


    胡轻侯严肃地道:“何大将军与陛下虽近,但是外臣,孙常侍与陛下虽远,却是内臣。内臣者,陛下之家臣也,非他人可比,民女自然更信得过陛下的家臣。”


    刘洪微笑,只觉这几句话说到了他的心里,何井虽然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是何井哪里是与从小陪着他的十常侍可以相比的?他转头看孙璋和张让,道:“这个丫头虽然容貌丑陋,举止失仪,但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


    孙璋恭恭敬敬地道:“天下皆知我等是陛下的家臣,老仆虽然只有绵薄之力,但不敢藏私,自当向陛下尽忠。”没想到啊没想到,胡轻侯一个姑娘家竟然是同行。


    张让道:“老仆心中没有妻儿老小,没有荣华富贵,唯有陛下。”看走眼了,天下奸臣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么小的女孩子竟然也加入了奸臣的行业,铜马朝实在是太卷了。


    刘洪轻轻点头,心中寻思果然没有妻儿老小的十常侍才是自己人,何井终究是有些小动作的,不够忠心。


    他看了一眼胡轻侯,心中有些得意。他知道张让和孙璋以为他忽然到了孙宅见胡轻侯是贪图传说中的“东街胡轻侯”的美色,可他哪有这么单纯?莫说胡轻侯姿色平庸,就算胡轻侯当真是天下绝色,他此刻也绝不会把胡轻侯收入内宫。


    刘洪嘴角露出迷人的微笑,盯着胡轻侯,道:“你想要当什么官?朕可以卖给你。”


    胡轻侯脸色大变,浑身颤抖。


    刘洪笑得更迷人了,布衣女子就是这么有趣,竟然激动若斯。


    张让与孙璋互相看了一眼,瞬间就懂了刘洪的意图。


    张让呵斥着浑身发抖的胡轻侯,道:“你可知道铜马朝不曾有女子为官,今日陛下为你破例,乃是天大的恩德,你还不谢恩?”


    胡轻侯继续浑身激烈颤抖,今日让你们看清楚,胡某是演技派还是流量明星,她眼神茫然地道:“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有一点疑惑终于解开了,怪不得区区孙常侍胆敢公然卖官鬻爵,原来孙常侍也不过是皇帝的白手套啊。这狗屎的铜马朝的皇帝竟然亲自卖官,这皇朝不灭真是没天理了。不过,为什么这一幕有些熟悉?但此刻没有时间细细深思。


    刘洪看着胡轻侯惊喜过度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她不曾跪下磕头,与一个民女计较礼仪有失身份。而且,他需要的就是一个不懂礼仪的女子。


    孙璋看了一眼刘洪,对胡轻侯呵斥道:“还不快说你要什么官位。”


    胡轻侯浑身巨震,仿佛终于回过了神,道:“民女不敢求大官,只要陛下赐予,不论是什么官职,民女都欢喜无比。”以后请叫我胡影后。


    刘洪哈哈大笑,卖官许久,不曾见到一个为了当官而如此饥不择食的人。


    张让笑道:“天下人皆以为陛下效力而贵,陛下果然洪福齐天。”


    刘洪笑着点头,十常侍果然是忠臣,处处为他考虑,朝廷中的大臣个个都是奸臣,迟早有一日尽数杀了。


    孙璋看了一眼胡轻侯,低声道:“陛下,这胡轻侯有钱得很,且一心当官,陛下莫要轻许了官位。”


    刘洪得意地道:“不错。”他鄙夷地看着胡轻侯,道:“朕出售官位素来明码标价,年俸两千石,朕就标价两千万钱,年俸四百石,朕就标价四百万钱。莫要嫌贵,朕知道你们怎么捞钱的。朕收的价格是公道价。”


    胡轻侯用力点头:“一石米粮丰年不过一两百钱,陛下所开价码不过是年俸的五十倍,何其廉价也。我家楼下店铺收租最高的时候按照房价的三倍收租,一年租金可以买三套房子呢。”


    亏她还以为抢了县衙的钱就足够买官了,哪里料到买官竟然这么贵,果然是隔行如隔山啊。要不是利用孔二十大赚了一笔,这次岂不是白跑一趟?


    胡轻侯幸福的看着刘洪,这狗屎的皇帝早点去死。


    刘洪微笑,生意嘛,要公平,大家都要有赚头,不能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他微笑着道:“……京官便宜,地方官贵些。”


    胡轻侯一脸崇拜地看着刘洪,道:“陛下学究天人,身处深宫之内却知道天下事……”


    刘洪忍住笑,这个女子虽然丑了些,但是比朝中那些大臣们脑子清楚多了,那些大臣个个以为他什么都不懂。


    “……陛下知道那些官员个个贪财,千里求官只为财,知道京官刮不到什么钱,地方官来钱容易……”你丫知道贪官盘剥地方竟然纵容对方搜刮民脂民膏,你脑子有病吗?


    刘洪心中得意,以为他不知道那些官员个个贪财吗?他当然知道,不然怎么能够制定合理价格卖官?


    胡轻侯以袖掩面,声音哽咽:“……铜马朝有知道民间疾苦的陛下在,何其幸也?”生在红旗下真是幸福无比,被她知道是谁把她穿越了,她就砍死谁。


    刘洪微笑,他也是这么想,铜马朝能够有他为帝,定然会更加辉煌。


    胡轻侯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员搜刮地方钱财就是夺取陛下的钱财,陛下没有追究那些窃贼,这是大仁大义啊。”继续飚演技,眼冒星光。


    刘洪一掌拍在案几上,眼中精光四射,不错,他就是大仁大义,不然早就砍了那些偷窃他钱财的官员的脑袋了。


    张让和孙璋看刘洪的眼神中带着崇拜和泪水:“陛下大仁大义,不追究满朝窃贼,忍受窃贼们的指责,此胸怀虽尧舜禹汤不能过也。”


    刘洪傲然看着张让孙璋,淡淡地道:“朕是千古一帝,自然要有些度量的。”


    胡轻侯哭泣的声音更大了:“民女定将陛下的德行传遍天下,让天下百姓尽知陛下之善。”


    刘洪听着哭声,心里越发得意,这个女子人机灵,说话好听,是个人才,可惜就是长得实在是太普通了,不然就冲这机敏,他也要收入宫中的。不过不能入宫也好,正好为他办大事。


    张让对胡轻侯道:“你来自民间,未必知道朝廷官员年俸,我且说与你听,你量力而行。”


    胡轻侯是真不知道,用力点头:“有劳了。”心中想着这个老头是谁,为什么要提醒她“量力而行”。


    张让道:“本朝能称作‘官’的,最低就是地方属官的县丞县尉,年俸一百石;次低者,县令年俸三百石……”他随口说着,朝廷官职哪有这么简单?但一个民女显然是搞不懂“太常属官”、“少府属官”的,以地方衙署的官员介绍更加简单明了。


    胡轻侯认真问道:“所以,县令的售价就是三百万钱?”她飞快地计算,三百万钱就是三千两银子!


    胡轻侯倒抽一口凉气,还以为自己已经赚了大钱,足够买个省长级别的官位了,没想到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她的钱财哪里够买官了?


    胡轻侯忽然有些理解孙三毛看到她掏出银钱时候的狂笑表情了,只有这点银子就想买官根本是过家家嘛。


    张让微笑着看着胡轻侯,道:“如何?钱不凑手?”量胡轻侯也拿不出三百万钱。


    胡轻侯脸色发青,小心地问道:“能不能分期付款?我十年内付清本金和利息?”


    刘洪秒懂“分期付款”的含义,大笑:“这个女子真是有趣。”


    胡轻侯小心翼翼地瞅刘洪,还好,没有下半句“我记住你了”。


    刘洪向前微微倾身,眼中精光四射,问道:“你有多少钱?”


    胡轻侯立刻“量力而行”,打了个对折:“民女有五十万钱。”


    刘洪笑了,穷鬼!


    他看着一脸紧张,患得患失的胡轻侯,悠悠地道:“朕不能便宜了卖你,坏了行情。不过,朕可以接受……”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分期付款”四个字太过粗俗不雅,道:“……赊欠。”


    胡轻侯顿时欣喜若狂。


    刘洪盯着胡轻侯,眼神转厉,沉声道:“但是,你要好好为朕办事。”


    胡轻侯用力点头:“是,民女……不,微臣誓死效忠陛下,陛下的愿望就是微臣的使命,微臣就是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定然完成陛下的旨意,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洪仰天大笑,意甚得意,道:“朕擢你为羽林左监丞,年俸三百石。”


    下一秒,没听到胡轻侯的谢恩声,唯有狂笑。


    “哈哈哈!陛下授我为官了?我是官了!我是官了!哈哈哈哈!”


    小轻渝感到姐姐轻轻捏她的手,机灵地跟着大笑:“我姐姐是官了!我姐姐是官了!”


    刘洪看着毫无仪态的大笑的胡轻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全身。他卖了这么多官位,可没见那些官员如此激动的,大多数时候只看到一张虚伪的礼节化的笑容,他都搞不清楚那些买官的人到底有没有觉得高兴。而今日从胡轻侯失态的狂喜中,刘洪深深感受到了自己是天子,拥有让一个平民平步青云的权力。


    “我是当今天子。”刘洪大笑着大步离开。


    一群穿着仆役装的侍卫护着他鱼贯而出,张让回头看了一眼胡轻侯,微笑离开。


    孙璋留在大堂,恭送刘洪。


    刘洪边走边叹息道:“孙璋家中真是简陋狭小啊,那些说孙常侍的家比皇宫还要华丽的言语果然都是诬陷。”他至少收到了几百封奏本,都是弹劾十常侍建造的豪宅比皇宫还要精致,有违礼制,又有贪污受贿之嫌。他一直不怎么信,十常侍一日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宫中陪伴他,在宫外建造房子养老鼠吗?今日见了孙璋的房舍,何来富丽堂皇?孙璋家中就是仆役都没几个。


    张让苦笑道:“我等是陛下内臣,不容于外臣,流言蜚语自然是多了些。”


    刘洪点头,张让等十常侍是他的亲信,那些乱臣贼子自然容不得。他安慰道:“阿父莫要惧怕,朕理会的,绝不会让那些外臣构陷了你们。”他亲自验证了奏本真假,对朝廷臣子的观感更加差了,一群造谣之徒,居心叵测。


    张让听着久违的“阿父”,确定危险终于过去了,而且刘洪对他的信任更上层楼。


    待出了孙宅,刘洪上马车前又看了一眼大堂方向,问道:“那胡轻侯能够知道朕要她做什么吗?”


    张让微笑道:“老奴看那胡轻侯还算机灵,定然是能够领会陛下的深意的,哪怕她不能理会,孙璋也会让她理会的。”


    刘洪微笑,有一群忠臣在身边果然办事方便多了,进了马车。


    “回宫。”张让低声下令道,马车缓缓前进。


    孙宅大堂中,孙璋见刘洪出了孙宅,宅院中再无内宫人物,这才直起了腰,厉声喝道:“胡轻侯,你好大的胆子!”


    孙三毛刚进了大堂,正听到孙璋呵斥胡轻侯,大喜过望,道:“三叔,这胡轻侯在客栈踢了我!还下令仆役将刀子架在我脖子上,简直不把你放在眼中,不如就……”


    孙璋一脚踢在孙三毛身上,他老了,力量不足,没能伤了孙三毛,甚至没能将孙三毛踢倒。孙三毛身体一晃,心中一怔,然后利索地倒地惨叫。


    孙璋呵斥道:“滚!”孙三毛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离开,心里茫然,胡轻侯就如此重要,重要到孙璋要当着胡轻侯的面打他这个亲侄子?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大家都是影帝,这种垃圾套路也拿得出手?待孙三毛走远,大堂中再无他人,这才深深鞠躬:“胡某鲁莽,方才差点害死了孙常侍,胡某知错了。”


    孙璋温和地笑着:“胡左监丞可知道你错在何处?”


    他笑容温和,心中其实大怒,今日差点被胡轻侯害死了!这草莽之人真是不知深浅,只怕此刻尚且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孙璋语言中带着询问和期盼,心中鄙夷。胡轻侯多半以为她不该鲁莽大叫着“我胡轻侯来了”等等走进大堂,或者以为不懂礼节连累了他。一个女子也就只懂得“礼”了。


    胡轻侯叹了口气,道:“胡某不该胡说能够看到紫气什么的。”


    孙璋一怔,认真打量胡轻侯,慢慢地道:“你竟然知道你错在了何处?”


    胡轻侯苦笑:“巫蛊之术历来是宫廷忌讳,岂是可以随便提的?胡某为了解释为何知道陛下在此,口不择言,出口就后悔了。”


    她说“看到紫气”纯粹是想拍马屁,“紫气龙气”是小说中拍皇帝皇子马屁最常用的伎俩,她随便就采用了,可话一出口,她就注意到站在那皇帝两侧的两个老者脸色一齐微变,瞬间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误,然后一有机会就急忙撇清,也不知道是皇帝不在意,还是皇帝看出了她胡说八道,没有追究。


    孙璋微笑着看着一直牵着胡轻侯的手,乖乖的不闹腾的小轻渝,没搞明白为什么胡轻侯在拜见自己的时候也要带着小妹妹。他慢慢地道:“你今日运气好,不然你全家,以及老夫全家都要掉脑袋。”


    胡轻侯重重点头,真是运气好。


    孙璋冷笑一声,叹息道:“巫蛊啊,前皇后宋皇后就是被大臣诬告实行巫蛊之术而废后,最终死在冷宫之中的。”


    孙璋微微出神,宋皇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但看着一个皇后或者一个年轻女子在顷刻之间从人间最高贵的位置上坠入地狱,不由得他不感慨,不小心。


    胡轻侯真心后悔,猜到皇帝就在孙宅要亲自见她的时候,她所有心神都放在猜疑皇帝的动机,以及塑造自己的鲁莽、无知、野蛮,却忠心耿耿的人设上,言语出口前未能思索仔细了,差点坑死了自己,以后一定要引以为鉴,好运气可一不可再。


    她对着孙璋拱手道:“孙常侍,胡某托孙常侍的福分成了官员,以后就是孙常侍的属下,还请孙常侍多多提点。我尚且有二十万钱,就在府外,立刻派人送来。”


    孙璋面色更加和缓了,微笑道:“你年纪轻,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怪不得你,以后小心些就好。”


    他笑道:“胡左监丞可知道陛下要你做什么事?”


    胡轻侯重重点头:“胡某因何而入陛下龙目,陛下就是要胡某做何事。”


    孙璋点头,道:“胡左监丞一定要认真办事,切莫多言。”最后四个字重音,聪明人之间沟通应该不用说得太多吧,有些事情不但不能写在纸上,同样不能说出口。


    胡轻侯脸上毫无笑容,严肃无比:“胡某晓得,胡某今日从未来过。多谢孙常侍提醒,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孙璋点头,果然是聪明人,微笑道:“都是为陛下办事,本该如此。”什么“大恩大德”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戏子,嘴里说的话没有一个字能够信任。


    胡轻侯又与孙璋闲聊几句,重重地表了忠心,又指挥山贼交割了买官首付五十万钱,孙璋的好处费二十万钱,这才告辞。


    孙璋客气地送她出大堂,随口道:“胡左监丞若是没有见到陛下,而是只见到了老夫,又有何求?”


    胡轻侯站定了脚步,眼神陡然悲伤无比:“不敢欺瞒孙常侍。”


    孙璋微笑,小奸臣年纪虽轻,但是道行很高,没有一秒钟放松警惕,看来是套不出真话了。


    胡轻侯道:“胡某今日得见孙常侍,并未想着能够当官。”


    孙璋慈祥地笑:“哦?”听你鬼扯。


    胡轻侯真诚地道:“胡某是个女子,又是平民,哪敢奢求官职?胡某从冀州来到京城,要的只是庇护。”


    她轻轻地摇晃胡轻渝的手,道:“胡某父母早逝,家中虽有薄财,但是家族中有人想要谋财害命,胡某不敢留在家中。胡某有些手下,但这些手下看胡某只是一个女子,并不畏惧胡某,时刻想着背主做贼。”


    “胡某不在乎那些钱财,胡某只想与妹妹活下去,可是想要活下去,胡某唯一的出路就是找个靠山。”


    孙璋微笑道:“不曾想到胡左监丞生世如此可怜。”继续编!


    胡轻侯深情地看着孙璋,道:“胡某想要的靠山就是孙常侍。”


    “孙常侍乃陛下身前红人,权势遮天,富贵无比,天下人皆要仰孙常侍鼻息,孙常侍若是能够看在胡某可怜份上庇护胡某姐妹,胡某姐妹自然是一飞冲天,若是孙常侍严守本分,不能对胡某姐妹施以援手,胡某只要能够与孙常侍说上几句话,那也是莫大的荣耀,回到冀州与官员说了,胡某曾经与孙常侍说过话,吃过酒,狐假虎威,那些官员也绝不敢怠慢了胡某,日常必然要照顾胡某姐妹几分,胡某的小命就保住了。”


    孙璋温和地笑着:“原来胡左监丞只是为了活命啊。”咦,好像很合理啊。


    胡轻侯用力点头,当然合理,因为这些话字字是真,绝无虚假。


    在胡轻侯的计算中,孙常侍能够保举她为官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堂堂何大将军得了她的好处都不敢保举她当官,只是给了银钱就当做了结了情分,她怎么会认为孙常侍有能力保举她做官?


    胡轻侯想要的只是与孙常侍的一次友好谈话。


    只要有了一次货真价实的友好谈话,胡轻侯出了孙宅的大门就会四处扬言与孙常侍把酒言欢,已经拜在孙常侍门下,为孙常侍门下之走狗。


    待那些山贼将这个谣言从京城一直传到了冀州,胡轻侯就立刻离开京城回冀州,然后大摇大摆去见冀州的官员,购买田地,做个乡绅。


    那些冀州官员见到京城著名“东街胡轻侯”,打探后确认全京城都在传胡轻侯与孙常侍关系不错,联想到那“孔一十事件”,分分钟就会觉得其中有隐情若干。只要胡轻侯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那些冀州官员凭什么要拿自己的乌纱帽去赌胡轻侯与孙常侍的关系?


    胡轻侯认为自己有了“孙常侍门下走狗”的大伞,一定可以在冀州过得舒舒服服,安全无比。以前的一切罪证都会被一笔勾销,从此洗白成为大善人大地主。


    这套伎俩毫不高级,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世纪几十年代屡见不鲜,一张与某某领导的合影照片足够让某个商人拿到巨额投资,或者摆平某个案件。时代在进步,这套粗浅的垃圾伎俩却一直存在,在人情社会似乎永远都会存在被骗的人。


    胡轻侯简单山寨,已经想好了更多的后续手段,比如逢年过节就敲锣打鼓送礼物去京城孙常侍府上,冀州官员见了谁敢怀疑她是孙常侍的门下?


    她也可以写几个字假装孙常侍送给自己的,比如“难得糊涂”,“国之栋梁”,“天下为公”等等。那些冀州官员敢不在年节时候上她家送礼吗?这小日子自然就舒服了。


    可惜的是如此简单又容易执行的计划却被现实打击得粉碎,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


    孙璋送胡轻侯到了大堂外,拱手道:“胡左监丞今日在府中莫要离开,任命的圣旨很快就到。”


    胡轻侯激动地捂住脸嚎哭:“多谢孙常侍,胡某一定永远记得孙常侍的恩德。”


    孙璋摆手,懒得配合演戏,目送胡轻侯牵着蹦蹦跳跳的小轻渝出了孙宅。


    “孩儿们,以后本座就是官老爷了,哈哈哈哈!”胡轻侯放声狂笑。


    一群山贼大喜,纷纷恭喜道:“大当家大喜啊!”“大当家福如东海!”“大当家是官老爷了,呜呜呜呜”“嘤嘤嘤”


    孙璋听着宅子外胡轻侯的“豪迈”笑声,以及一群山贼的胡乱恭喜,心中再次对胡轻侯有了深刻的认识:“胡轻侯也不容易啊。”难道她说得被下人胁迫竟然是真的?这就奇怪了。


    孙三毛跑过来,低声道:“三叔,那胡轻侯以后是朝廷官员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女子也能为官?三叔竟然有本事给女子为官?他又委屈了,那为什么不让他为官?


    孙璋冷冷地看着孙三毛,厉声呵斥道:“你以为你也配当官吗?你若是有那个胡轻侯一成的机灵,我早就让你当官了!”


    他看着莫名其妙又不甘心的孙三毛,拂袖回自己的府邸。孙三毛的宅院寒碜无比,他怎么可能住在这里?


    孙璋一路前行,心中缓缓思索,胡轻侯能够知道巫蛊之乱,能够哄刘洪开心,若是有了美貌,只怕是个比何皇后更加厉害的人物。他微微叹息,又冷笑了,何皇后其实还算有良心,但是何屠夫就是一条没良心的蠢狗,真以为别人就看不出他的心思?也就只有郭胜这个傻瓜才会死挺何屠夫。


    马车慢慢停下,孙璋到了自己的豪宅,数百奴仆恭敬地行礼。孙璋踩着一个仆役的背下了马车,早有仆役送来热毛巾和热酒。


    他随手擦了擦,饮了酒,身体舒服了些,缓缓走向大堂。一群仆役一声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后。


    孙璋嘴角露出了微笑,今日虽然意外不少,但是收获极大。一直一来担心被刘洪发现的豪宅已经顺利度过了危机,再有几百个大臣攻击十常侍的豪宅比皇宫还要高大,刘洪也绝不会信的。刘洪多疑,却又盲目自信,只要他认定了那些官员居心叵测诽谤构陷十常侍,那么十常侍就不会有任何的忧患。


    只是……


    孙璋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刘洪为什么如此好色?就这身体能够坚持多久?他有些失望,胡轻侯是个机灵的人,为什么就没有美貌呢?一个家人只有一个妹妹,且羞辱了孔一十的宫中佳丽显然比何屠夫一家老实可靠得多。


    ……


    胡轻侯回到了客栈,立刻大呼小叫:“来人,清洗街道,洒水除尘!”


    “来人,准备香案!”


    “去买最好的香!”


    “列队!”


    一群山贼欢喜地忙碌着,立刻引起了客栈其他人和路人们的围观。


    “胡轻侯在搞什么?”路人们对卖天下至宝的胡轻侯熟悉无比,能够将竹片买到天价的人全洛阳都没几个。


    胡轻侯看着路人们,神采飞扬:“胡某要当官了!哈哈哈哈!”一群山贼兴奋大叫:“大当家是官老爷了!”


    路人们见胡轻侯一伙人多势众,不敢辩驳,急忙拱手道喜:“原来胡姑娘要当官了,大喜啊!”“恭喜,恭喜。”“如此大喜,当讨一杯喜酒喝。”


    一转身,鄙夷之情四溢。


    有路人不屑地道:“一个女人也想当官?有没有脑子啊?”


    有路人耻笑着笼着手,远远地望着忙忙碌碌兴奋无比的胡轻侯等人:“无德无才,既不是孝廉,也没有府邸征辟,也想当官?”铜马朝想要当官基本只有四条路,第一是察举制度下被推荐为“孝廉”等,这是地方官员的权力,每年只有一两个名额。第一是征辟,权力在于各个“衙署”。第三是“公车上书”,只要能够提出有用的建议,朝廷愿意直接录用为官员。第四是“五经博士”的弟子,可以继承“五经博士”的官位。如此四条路,胡轻侯哪怕是个男子,又能够走哪一条路?胡轻侯纯粹是想要当官想疯了。


    有路人摇头叹息:“可惜,可惜,才这么年轻。”时常可以看到一些想要当官想疯了的平民子弟,一般都是有些年纪的,没想到胡轻侯这么小就疯了。


    客栈外闹哄哄的,渐渐又变得安静,没人有空闲时间看一个女疯子。


    胡轻侯伸长脖子看着街道,焦躁不安:“怎么还没有来?”那狗皇帝不会反悔了吧?


    一群山贼乐呵呵地,大当家的贵亲既然收了钱,肯定会办事的。


    小轻渝看看姐姐,伸手扯住她的衣角,然后开始数数:“……三十一,三十一,三十三……”得意地仰头看姐姐,我会数数哦!


    胡轻侯抱起小轻渝:“轻渝最聪明了!”


    偶尔有人路过,看到一群人傻乎乎的整整齐齐的等着朝廷征辟,忍不住大笑:“这些外地人真是蠢。”


    一群山贼等待久了,也有些不耐烦,贵亲办事到底可不可靠啊,会不会是明日才来。


    有人想要活动身体,立刻被胡轻侯厉声呵斥:“都站好了!谁敢坏了胡某大事,胡某就砍下谁的脑袋!”


    一群山贼看着大当家杀气腾腾的眼神,立刻老实了,然后又委屈无比,凭什么小轻渝就能四下乱跑?


    不知道等了多久,街上终于来了几个宦官。


    胡轻侯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睛一眨不眨,直到那几个宦官到了近前站定,这才颤抖着问道:“这是……找我吗?”


    那几个宦官笑眯眯地看着胡轻侯,这个女子背景一定不简单,不可得罪了,道:“胡轻侯,还不接旨。”


    胡轻侯颤抖着道:“民女接旨。”


    宦官微笑,开始颁布旨意。


    片刻后,胡轻侯拿着圣旨狂笑:“我是羽林左监丞了!我胡轻侯是官了!”


    无数路人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胡轻侯狂笑着:“来人,给几位宦官喜钱!”


    “拿酒水来,且让几位宦官解渴。”


    “拿羊肉来!羊腿!必须上羊腿!”


    胡轻侯手舞足蹈,举止失措,虽然皇帝当面承诺了官位,但是没有到手哪里知道会不会有变故,此刻才能够真正的放心。


    “胡某以后终于可以考虑未来了!”胡轻侯抬头看着苍天,举手嘶吼,状若疯癫。


    不论是山贼还是路人们都理解,平民忽然跨越阶层当了官老爷,仅仅嘶吼乱叫那还算是有相当克制力的,好些人直接就晕了过去。


    他们其实完全不明白胡轻侯心中的感受。


    胡轻侯自从穿越以来就没有一天安安稳稳地睡着过,她是真的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落在山贼窝中的女子是什么下场,女山贼头头就是什么下场。


    胡轻侯大大咧咧,杀人如麻,疯狂疯癫的背后是无穷无尽的惧怕。哪一天她睡着了,哪一天她吃了山贼端来的野菜糊糊,哪一天她走在山贼前头,她会不会就眼前陡然一黑,醒来的时候生不如死?


    哪一天她在数银子的时候,哪一天她在陪小轻渝玩耍的时候,哪一天她坐在马车中的时候,会不会身首异处?


    山贼大当家的地位不可靠,暴力得来的东西毫无信任可言;京城有钱人的地位不可靠,金钱只会让山贼们更加想要杀了她。


    唯一可靠的就是官职。


    只要当了官,那就再也不是“人”,而是普通人看了就要发抖的“官老爷”,一群山贼敢杀大当家,敢杀有钱人,却绝对不敢在没有到绝路的时候杀官老爷。


    胡轻侯带着憎恨,带着厌恶,带着疯狂,恶狠狠地看着山贼们,厉声呵斥:“以后不要叫我大当家,叫我官老爷!”


    一群山贼畏惧又理所当然地低下头:“是,官老爷。”


    看着从未见过的温顺山贼们,胡轻侯再次狂笑。


    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莫名其妙地死了。


    从此之后,终于可以开始考虑未来了。


    所以,皇帝的阴谋,注定被抛弃的棋子的艰难未来,又算得了什么?


    胡轻侯笑得猖狂又安心:“我是胡轻侯!”


图片    请收藏魔.蝎.小.说.网 WWW.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