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侧头看了眼高进宝,他便点头走上前。
“诶，大娘，给个道。”
“大爷,你这挂着水咋还搁这挤啊？快往旁边站站，别碰到手。”
“大姐,挪一挪,我们过一下。”
“......”
高进宝就这样操着一口宁海本地话,慢慢从人群中辟开一条窄道,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一点点挤到了人群的前排。
几人错落站定后，才看清争闹中心的场景，只见一张床横亘在413病房门口，床头在门外,床尾在门内。
一位穿着白色雪纺衬衫的女人俯身趴在床头哭着，她微卷的长发凌乱披在脸颊，看不到表情,但哭声很是悲恸。
床的另一侧站着位穿淡蓝色polo衫、灰色西裤的男人，他背对着肖卓几人的方向,只能看到他双手抓着床,试图将床推出病房。
但奈何无论他怎么说,女人都没有起身,只抱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人,沉浸在痛哭中，护士劝了几句，也没有效果,最后放弃叹口气站到了一旁。
王有志和女医生此时赶了过来，他们奇怪地看着人群中的二队几人，问道：“在这站着干嘛？怎么不过去？”
肖卓拦住他，目光又转向413室的方向：“先看会情况。”
“看情况？”王有志看过去，‘咦’了一声：“那两个人穿的是殡仪馆的工作服？原来楼下殡仪馆的车是来拉他们的啊！”
女医生在一旁慢慢调整呼吸，反正警察已经到了这里，剩下的她也做不了什么。
苏璃往旁边挪了半步，给王有志和医生腾出空间，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走廊对面确实站着两位穿着深色工作服的人，他们一人双手环胸靠墙站着，另一人双手插着口袋，脸色神色都不太好，明显能看出都已经很不耐烦了。
“原来是殡仪馆的啊！这就来拉了？”
“刚咽气没多久吧？家里人有点急啊！”
“哎呦！该不会是得了啥不好的病？要不然这么急着送去火化？”
苏璃听着身旁两位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在耳边低声交流。
“不能吧，我倒觉得十有八九是这家儿子看不惯老子，这不，一没气就给......”大娘话没有说完，两人相视笑了。
苏璃听的云里雾里，想了想，主动插进大娘的聊天群，她微微侧身，轻声问：“这家儿子为什么看不惯老子？”
“哎妈呀！”贴着苏璃站的大娘，因为她突然出声而被吓到。
大娘抚着心口顺了一会儿气，这才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冷不丁的吓我一跳。”
苏璃不好意思，立马道了歉。
“算了，他们家...”大娘说着撇了撇嘴：“这后妈瞅着比儿子还小，那儿子看到女的到时，脸唰的一下拉的老老长。”
苏璃望向还在哭的女人：“后妈？”
另一位大娘立马道：“没想到吧？她刚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这儿子的媳妇，谁晓得她啪的就给那男人一巴掌，转头就抱着躺那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刚才两人还吵了几句，听意思这女的是他老子后娶的媳妇。”被苏璃吓到的大娘放下手：“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找谁不好非找个老男人，要是我闺女肯定要打断她的腿，还能让她为个老男人哭成这样？”
“你懂啥？这家人一看就有钱，搞不好是图人家钱来的。”
“那她这图的好，都没带孩子来，看样子是没生出个娃，老男人眼一闭，她还指望谁？”
“所以不是哭的可伤心了。”
两位大娘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高，不止苏璃，二队的其他几人也都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回...回血了，大爷你手回血了。”人群中一人骤然喊道：“大爷你水都挂完了，还在这看啥热闹，快去找护士取针啊！”
大爷抓着吊瓶急忙忙要离开这里，人群顿时拥挤了一瞬，刘明为了给大爷让路，后退时右脚不小心踩到旁人。
“对不起。”他立马回身道歉，对上一张带着怒容却双眼通红的脸。
刘明一怔，眼前的女人并没有理他，仿佛没有发觉刚刚被踩到脚，她双眼一直望着前面，然后咬了咬牙，转身向楼梯间走去，离开了人群。
肖卓见殡仪馆的人耐心耗尽，走向站在床边的男人，淡声道：“我们也过去吧！”
男人侧过身子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沟通，也就是这时苏璃终于看到了男人的脸，她往前走的脚步微顿，眉梢扬起，眼底闪过讶异之色，怎么会是顾家人？
苏璃又看向趴在床头的女人和铺着白布的床，想着刚才大娘说过的话，所以都是那天她见过的人？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语气不好说道：“你们到底要不要拉走？不拉我们就先回去了，馆里还有一堆事呢！”
“要的，辛苦你们再等一下。”男人绕过床头走到女人旁边，扯着她的胳膊要将人拽起。
女人哭得有些虚脱，被他一拽没有站起，反而跌坐在地上，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当日苏璃就感觉她长得很好看，如今她一双狐狸眼哭的轻微红肿，鼻尖泛红，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样子，仍旧让人觉得很漂亮。
男人刚将她扯开，就示意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床推走，高进宝见状，快走几步拦下了两人。
“你是谁？”男人蹙眉看着高进宝，之后又望向他身后的二队其他人，在视线转到苏璃时呆楞住：“你...你怎么......”
肖卓回头看向苏璃：“认识？”
苏璃和他对视一眼，然后立马转开，摇头回道：“不认识，见过一面，他家在我外婆家的隔壁。”
肖卓点头，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道：“等一下吧，你们要是还有事需要忙，可以先回去。”
殡仪馆的两位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望向另一边的男人，等着听他要怎么说。
男人皱起眉头：“你们是干什么的？”
高进宝拿出证件给他看之后，肖卓才说道：“我们是警察。”
男人神情呆滞一瞬，然后看向苏璃：“你也是警察？”
苏璃微微点头。
肖卓便走上前继续和男人沟通，男人叫顾哲，脑溢血抢救失败去世的人是他父亲顾成健。
顾哲摸不清状况：“警察同志，我们没有报警吧？”
肖卓点头，简单和他说着情况。
苏璃走到床边，先将跌坐在地面的女人扶起，又准备将白布下尸体垂下的手臂托回病床上，这是刚刚女人被顾哲硬拽开时，挣扎下带偏垂下的手臂。
她的手刚触到尸体的胳膊，眼底就升起一抹疑惑，死者的体温怎么还是温热的，甚至......苏璃侧目看了眼身旁抹眼泪的女人，甚至摸起来比她的体温还要高。
苏璃微抿唇角，继续将尸体的手臂托回床上，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她眼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根据医生所说，死者被送来抢救时就已经没了呼吸，之后抢救大概花费了半个多小时，假设医生发现异常后立马报了警，他们到这里的路程也有一个多小时。
前前后后满打满算，在距离人死亡到他们赶到，少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尸体不仅温热，肢体竟然也没有硬化，这...为什么会这样？
苏璃凝起眉心，将这股怪异感暂且压下，伸手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她从包里取出一副手套戴好，这才眯起眼细细打量起顾成健的情况，确实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
苏璃右手微微抬起顾成健的下巴，左右转动了几下，在脖颈两侧，靠近耳后的位置确实发现了淡淡的瘀痕，瞅着是有些像被指腹用力摁住留下的掐痕。
她将顾成健两个手臂的衣服都捋了起来，女人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苏璃的动作，直到看见苏璃要解开顾成健上衣衣扣时，终于按捺不住，上前推开了苏璃的手。
“你干什么？”她挡在顾成健身前，质问着苏璃，声音里都是防备。
女人的声音也唤来了顾哲的注意力，顾哲看到这边的情景面色微变，他不再和肖卓说话，错开人几步也走了过来。
他脸色难看的对苏璃说道：“我看你是苏衡的妹妹，不好说你什么，但你怎么能不经人允许，随便...随便动我爸的遗体！”
说完后又对肖卓问道：“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们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肖卓没有回他，反而先看向苏璃。
苏璃对他轻轻颔首，用手点了点自己的侧边脖子和手肘位置。
肖卓这才对顾哲说道：“先把床推回去吧，我们回病房聊一下。”
他又示意王有志和方顺良将外侧的人群疏散开，在刘明和高进宝将病床推回病房后，也带着其他人走了进去。
顾哲一脸不明所以，等反应过来时，顾成健已经被重新推了回去，他眉心深深拧起，面色铁青地跟着回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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