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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倪庚带着戚缓缓, 做了以前戚缓缓带着他在崔吉镇上做过的所有事。


    他们去酒楼吃饭,就像之前戚缓缓在她家常年包下的酒楼厢房里一样,不过这次换是?倪庚点好酒菜,等?她品尝。


    他们还?去集市上闲逛, 这也是?以前戚缓缓最喜欢与他做的事了。现在, 戚缓缓还?是?喜欢闲逛, 只?是?不再?事事顾着他,每看到一件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也不会再问他好不好看、好不好玩了。


    她只?是?在逛,专心地逛,没有了分享欲。


    到了更晚一些的时候,街上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而去,那里灯火璀璨。倪庚拉着戚缓缓:“跟我来。”


    他们没有随着众人, 而是?走向旁边的路,一路弯弯拐拐来到了一处清静无人的城墙下。倪庚带着戚缓缓爬上去, 视线一下子就开阔了。


    戚缓缓承认,景是?好看的, 如果?忽略身?边的人, 那就完美了。


    早在往城墙上爬的时候, 戚缓缓就已摘下了帷帽,如今她沉浸在美景中,眼中是?远处映过来的灯火。


    忽然倪庚在她脸侧亲了一下,戚缓缓从景致中醒过来, 侧身?面对倪庚,而后?又退了两步。


    不知是?哪个举止惹到了他,倪庚朝她逼近, 她还?要退,他的双臂把她箍住, 直接吻住了她。


    他力气好大,他稳得又狠又急。戚缓缓有被他慢慢提起来的趋势,她脚尖踮了起来,感觉身?体要稳不住了,她只?得伸出双臂环住倪庚的脖颈。


    他给了她一次换气的机会,离开她的唇说?道:“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完不等?她反应,就又稳了上去。她明明一直都在,从未离去何谈回来,他们都明白,他说?的是?以前的她。过去的时光怎么可?能追得回,但,倪庚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她,想在崔吉镇,他是?沈弈时的她。


    他稳了很?久才放开她,戚缓缓喘得厉害,随着新鲜空气的注入,戚缓缓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上次也是?在这样的高处,他望着远方京都的方向,心里还?在盘算着细作的事情,就被她忽然吻了面颊。


    他当时慢慢地把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墙角,想做他现在对她所做的,但他忍下了,只?是?在心里决定认下她。


    而现在,他变成?了那个主动偷袭的,可?她却惊慌地只?想躲避。这让今天一直在忍耐的倪庚失了耐心,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意,显现了强硬的一面。


    他改为一手环着她,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唇,沉淀在眼中的只?剩阴暗,他道:“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不是?京都郊外木材场的沈弈,我是?时王府里的倪庚。”


    戚缓缓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他权势滔天,他可?以翻手云覆手雨,她得在他划的道儿里走。她一天不离时王府,就得顺从他一天。


    “缓缓,试一下,不要只?去试着找新的人,试一下与我回到过去或是?重新开始。没有郡主了,我与她解除了婚约,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倪庚这句话,内容像是?在乞求,语气也是?温和的,但他环着他的那只?手在收紧,他按在她唇上的手在用力。戚缓缓只?感觉到了威胁。


    又有什么用,没有了郡主还?有别人,就算没有了别人,她已知,他不是?良人。一个发过疯的人,谁又知哪日他会因为什么再?次发疯。


    这样的所谓的爱不是?真的爱,只?是?占有与掌控。


    下城墙的时候,戚缓缓是?被倪庚抱下去的,马车也不知什么时候等?在了下面。


    回到王府已经很?晚,往常这个时候早就睡下了。但戚缓缓所住的厢房一直亮灯到后?半夜,倪庚身?体力行?地在告诫她、在表达不满。


    转天,于戚缓缓来说?,又是?一个没能按时起来的清晨,连早膳都没有吃,她直接起来沐浴后?吃的午膳。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吃过午饭,戚缓缓还?是?叫上扬青与呈黛一同出府。只?是?倪庚虽准了她出去,也准了她带上自己的婢女,但却不能只?带扬青与呈黛,展红也必须带上。


    之前倪庚就与她说?过,他府上的奴婢都只?是?伺候人的,没有做眼线的,而展红是?他唯一放在明面上的用来监视她的。这就是?在警告她,她做什么他都是?知道的,防范于未来,不要做会让他不高兴的事。


    扬青与呈黛看到展红,脸色都不好看,本?来是?难得陪姑娘走出走走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现在多了个讨厌的、还?是?来找茬挑刺的,任谁也会别扭。


    戚缓缓告诉她俩:“无妨,别理,做我们自己的事要紧。”


    戚缓缓出门前,摸了摸袖中的银钱,这些东西给了她希望与勇气。虽今日只?是?考察,但她也不想错过机会,万一相中好的店铺或生意机会,她可?以当场定下交订钱。


    戚缓缓要在京都做生意,她有做瓷器生意的经验,也懂建窑场的技术,这些都是?戚老爷这些年里带着她一点一点学会的。


    早先,戚老爷还?想过把生意做到京都来,但后?来还?是?心不大,挣钱有够,也就没有再?往大里折腾。这次,戚缓缓想找个商户结亲,她得先入得生意场,才能结识这方面的人。


    打定这个主意,她才求得了倪庚允她出府的机会。


    戚缓缓先是?来到当地卖瓷器的店铺,想先看一看当地人喜欢、惯用的样式是?什么,是?否与她家乡及周围地区有差别。


    她先去了最大的一家,看了后?心里有了些谱,然后?又去了一家门脸不大,但展示架里的东西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店家。


    一进?去,戚缓缓就被格子架上的一只?碗吸引了,她伸手去拿,却与对面伸过来的一双手碰到了一起。


    戚缓缓大惊,忙缩了回来,对面人也似被惊到,同样缩回了手,那只?被同时看上的碗一动不动地还?呆在格子里。


    对面人从格子架后?走出来,他先道:“对不住,没看到姑娘,失礼了。”


    戚缓缓也道:“无妨,是?我心急了。”


    二人说?完才抬头?打量到对方,在看清人后?,皆是?一楞。


    男子道:“冒昧问一下,昨日园宴上,是?否见?过姑娘?”


    戚缓缓:“是?,昨日我们见?过。”


    这样相貌的男子,当然会让人过目不忘,眼前这位正是?戚缓缓在昨日宴席上,看人家看到被人察觉,还?被对方回了她个微笑的俊美男子。


    “在下,柳望湖。”


    “戚缓缓。”


    二人互相介绍了自己。


    自我介绍后?没有过多说?别的,戚缓缓不知昨日关于她的消息,他听到了多少,反正他听到她的名字后?,就把话题转开了。


    他拿起那个碗递给她:“你喜欢它?”


    戚缓缓接过来,她确实喜欢,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这只?碗就是?出奇的漂亮。但漂亮的东西有时远远看着就好,不一定要拥有,这是?她在倪庚身?上得来的教训。


    戚缓缓仔细欣赏过后?,还?给了对方:“喜欢是?喜欢,但不实用。”


    柳望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道:“我以为姑娘家都喜欢漂亮东西,并不在乎实不实用。”


    戚缓缓:“怎么会呢,都是?人呢。”


    柳望湖目露意外,微敛后?他道:“是?我的偏见?。确实都是?人,性格迥异不分男女。”


    说?着柳望湖把那只?碗放回了格子间。戚缓缓道:“公子不用顾虑我,我只?是?看看,并不是?要购买,公子自便。”


    柳望湖道:“与姑娘相同,我也只?是?从没未见?过这样品貌的碗具,好奇地想看一看,并不是?想购买。”


    之后?,二人各自在店里挑拣,拿到柜台让伙计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只?拿了一只?茶杯,竟是?同一款式,只?是?颜色不同。戚缓缓拿的是?白色的,柳望湖拿的是?青色的。


    小伙计都笑了:“可?巧,二位若是?中意同一颜色的,本?店还?没有了。二位眼光好,这套原品出自落愚大师之手,大师只?放了这二色的品权。”


    对于大师之作戚缓缓家中的窑厂出品的器具也有涉足,一般店里不会特意标出这是?大师放品权的样式,但戚缓缓会看,这只?茶杯就是?被她看出,特意挑出买下的。


    至于,柳望湖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柳望湖倒是?满面喜色,那是?找到同好知音的欢喜。


    一同出了店门,柳望湖道:“姑娘如今是?住在时王府吧。”


    他还?是?知道的,戚缓缓点头?:“正是?。”


    好像问了别人的住所,不说?自己的显得有些失礼,他又道:“在下住城东五巷,柳家院。”


    戚缓缓昨夜才对京都城的东南西北有些概念,今日没有日光,但她道:“是?那边。”


    柳望湖:“正是?。”


    “公子慢走。”他与她不同路。


    柳望湖:“再?会。”


    柳望湖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戚缓缓已没了踪影,他上车后?,把手中包装完好的茶杯往角落里一扔,拿起车上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慢地品茗。


    茶还?是?热的,热汽遮着他眉眼间的阴沉。


    同一时刻,今日的园宴太后?与圣上来了。这倒是?难得,往年开福节,每一日圣上祭完坛后?要斋戒,所以不会出席园宴,而太后?出席园席就很?随机。


    但近些年来,确实不见?圣上与太后?在同一日出现在园宴上,所以今年显得格外难得。


    倪庚由于戚缓缓不去,本?不想参加今日园宴的,但太后?与皇上都去了,那他自然不能缺席。


    来到席间,这次他不可?以想坐哪就坐哪,他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席间听有人问,谢挺那么爱凑热闹怎么没来?另有人笑着道:“来不了了,昨日才开宴一天,他就喝多了,吐了旁边赵护侍一身?,丢了好大的人,被谢书令责骂禁足了。估计等?到开福节过去,你才能看到他。”


    这还?算是?个有趣的话题,大家听后?一乐,又有人提起:“谢挺出这事倒不新鲜,柳望湖怎么也没来?昨儿可?没看他多喝。”


    “是?啊,柳呈令怎么没来,昨儿我还?说?,今儿给他带我新拟的曲让他看看的,他也没说?不来啊。”


    这些话倪庚都听到了,他看了郡主一眼,见?郡主无精打采,定是?与那柳望湖有关。


    又想起,昨日柳望湖看向戚缓缓的样子,他心中一动,竟有些坐不住。


    散席的时候,他送走母后?正要离开,皇上叫住了他。


    “有事?这么急着走?”皇上问。


    倪庚:“没有,皇兄找我何事?”


    皇上:“朕看了审讯记录,你觉得如何?”


    皇上所说?的那份审讯记录,倪庚也看了,表面上没什么,但实则问题不小。本?想着上朝着与皇上说?的,但既然皇上问起,想来皇上也发现了问题。


    倪庚道:“很?严密,严丝合缝,一滴不漏,偏偏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好像他们提前知道了今日结果?。”


    “朕也是?这么想。”


    倪庚:“热库的兵造厂被袭,这可?不见?得是?巧合。如今只?知这一伙暗团名‘鹏’,具体有多少人已潜入京都,如何联系,领头?人是?谁尚未可?知。”


    皇上沉默,然后?道:“查,继续查。”


    倪庚:“是?,皇兄不用担心,臣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除非他们不再?有所动作,只?要出手,就一定会留有痕迹,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皇上点头?,背起手来对倪庚道:“好,政事说?完,该说?一下你的事情了。你与郡主解除婚约之事,全京都都知道了。太后?现下正忙着帮郡主再?挑门好亲,你呢,都二十了,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想法??”


    倪庚还?是?上一次的说?辞:“臣不急,眼下事务太多,京都渗入的细作以及边境的不稳都需好好参详,待过一阵再?说?吧。”


    皇上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不急,还?是?不想?朕上次就说?过了,有些事你该知道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就算母后?替你说?话也没用,况,朕相信,母后?不会在大事上糊涂的,尤其是?有关你的大事上。”


    倪庚:“臣明白,臣让皇上操心了。”


    “哼,说?你几句,就改口?皇上了。”皇上看着倪庚低头?敛眉的样子,叹了口?气,“罢了,朕还?是?那句话,你明白就好。”


    最后?几个字,语气格外地重。


    倪庚:“是?。”


    倪庚一出园子,就听金魏来报,显然是?展红传了消息来。


    倪庚听后?骑马拦住了没走多远的郡主的马车。


    与郡主找了一处说?话的地方,倪庚问:“柳望湖对你态度有变?”


    郡主脸色一变,但还?是?点了头?。


    倪庚又问:“你还?想要他吗?”


    郡主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我若放弃了,你待如何对他?”


    倪庚直言不讳:“这人,你若还?要,我有办法?,你若不要了,你就不要管了。”


    郡主:“你知道了什么?你可?不要乱来,他可?是?忠烈之后?。”


    “郡主就说?想不想要吧。”


    “要。”郡主是?知道倪庚的,他可?是?个杀伐决断不眨眼的,无论柳望湖如今对她如何,看在以前的情份上,郡主都要先保他无事。


    倪庚看了看她:“那好,你若想与柳望湖结亲只?有一个办法?,或许皇上会同意。”


    郡主:“什么办法??”


    倪庚:“去找皇上,主动交出忠烈印,宫中给你家建的忠义府,正好你一天没住过,自请皇令封府,再?加下太后?对你有愧,此事可?成?。”


    顿了顿倪庚又道:“当然,柳望湖这样去做也可?以,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他不会愿意的。”郡主十分肯定地说?。


    倪庚冷哼:“那就只?能你来做了。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弃了他。”


    郡主摇完头?又点头?:“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忠烈印他们也是?在册刻碑的大杭英烈,忠烈印不过是?予我一人的好处。至于忠义府,那更是?太后?赏无可?赏,解心疼赐予我的,如今看来,都成?了我婚事的绊脚石。”


    “我甚至不知,不嫁给你,再?找的夫君,会不会只?是?看上了我身?上附带的忠烈印与忠义府。以前只?是?下不定决心,如今借此机会解了枷锁,也是?件好事。”


    倪庚听后?:“那好,郡主想清楚了就好。”


    倪庚说?完扭头?就走。一路疾驰回到王府,过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脚步才慢了下来。


    晚膳他是?在戚缓缓的屋中用的,吃饭时他问了一句:“今日出府了?”


    戚缓缓正好被噎了一下,咳嗽起来,倪庚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她。戚缓缓缓过来后?,道:“是?,今日吃过午膳就出去了。”


    倪庚看着她呛咳到涨红的脸,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后?半程晚膳时间,他们全程没有说?话,都在静悄悄地吃饭。


    吃完饭,倪庚没有走,戚缓缓自顾自地绣东西,她其实不爱女红,若是?倪庚不在,她一般会与扬青呈黛一起玩数签,这是?一种生意场上算钱款能用上的小游戏,因她爱玩,扬青与呈黛从,不知这是?什么到如今越算越上瘾,颇有些成?就感。


    当然也不能天天玩,戚缓缓是?把此游戏当成?日常,但婢子们还?是?嫌太费脑,偶尔玩一玩还?是?可?以的。


    不玩数签的时候,戚缓缓就会把京都地图打开来研究,看一看哪个区域更繁华,哪些更富足,还?有整个城区穷富住户是?怎么划分的,这些于生意都有影响的因素,她需要提前做好研判。


    但现在倪庚怵在屋中,这些平常她爱做常做的事一样都干不了。只?能假意拿起绣布,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倪庚忽然出声:“这就是?你新买的茶杯?”


    戚缓缓刚要应声,就见?倪庚手一松,那杯子落到地上,碎了。


    第32章


    戚缓缓把绣布把旁边一扔, 快步朝落了碎瓷的地方走去,倪庚迎向她,一手握拳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伸出去揽上戚缓缓的腰, 就这样横腰一拦, 道:“来人, 收拾了去。”


    然后他把戚缓缓往身上一带,低语对她道:“小心踩到,小心割伤。”


    就这样,戚缓缓慧眼识珠买的好货,还没看上几眼就这么没了,连瓷渣都被打扫得一点儿不剩。


    倪庚手劲之大, 只?用一只?手借着?揽腰的劲,把戚缓缓抱离了地面, 一路把人抱到了宽条榻上。


    “我?那有一套好的,是宫中赏的, 还未用过, 你喜欢这个, 回头让人给你拿了来。”倪庚看着?身下的人,食指划过戚缓缓鬓边的碎发,一路划下去,她丝滑的青丝根本在指上绕不?住, 再绕,又?滑了下去。


    倪庚像是玩上瘾了,不?住的去缠她的头发, 不?住地看它滑开。


    戚缓缓一直没说话,倪庚也不?在意, 他像是不?经意地问:“今日都去哪了?好玩吗?”


    戚缓缓一想,有些事?还是要提前与他说的,省得后面惹麻烦。


    她道:“我?想开间店铺。”


    倪庚手下一顿,那发丝彻底地滑了下去。


    “开店铺,做什么的,你家那个瓷器生意?”


    戚缓缓:“嗯,我?还能做什么,就这个做得熟,也只?懂此行。我?今日去看了城中的瓷器铺,也看了些空置的店铺,都不?是太理想,明天?我?还要再去看。”


    “怎么想起做这个?”


    戚缓缓:“可以说真话吗?”


    倪庚笑了:“你以为?说假话就能骗过我?。”


    戚缓缓点头:“也是。我?不?想找王公贵族,官家富豪,我?想找个京都商户或是个读书人。”


    倪庚敛了笑:“读书人?宋丘那样的。”


    戚缓缓脸色巨变,眼眸轻颤。倪庚说完就后悔了,为?什么要提醒她这世上还有这个人。再看到戚缓缓的失控表现,倪庚瞬间升起杀人之心。


    谢挺,王琪、甚至柳望湖,都不?为?惧。唯宋丘,倪庚知道,那是入了戚缓缓心的人,她的表现再一次认证了这一点。他无法不?在乎,那是拨不?出的刺。


    戚缓缓被他的样子骇到,马上道:“殿下,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倪庚俯下身,直视她,忽然裂嘴一笑:“当?然,你不?是那个意思。继续讲,你的真话。”


    戚缓缓被他压得有些闷,她调整了下吸呼,接着?说:“那些与殿下一个圈子的,最后都会与那位王大人一样,知难而退。为?了公平,我?不?用殿下帮我?澄清、说话,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可以吗?”


    她只?有在求他什么的时?候,才会像以前那样娇滴滴地,带着?哄意的与他说话。可就算倪庚看得分明,他还是愿意沉溺其中。


    他的眸子渐渐眯起,裙带落地,他说:“可以。”


    宽条榻第一次承担此事?,倪庚发现格外好用,他的双腿可以蹬在地上,更容易发力。


    探索,永远都是最有意思的事?。


    又?是一日日上三竿,扬青唤戚缓缓:“姑娘,早饭不?吃也就算了,午膳可不?能不?用,快起来了啊。”


    戚缓缓这次是真的起不?来了,她本想拨开扬青的手,但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


    戚缓缓带着?哀气地想,以后会不?会她这身骨头就会散了,本以为?能慢慢适应的,但现在看来,她这副娇弱身板只?有被磋磨的份,适应是适应不?了的。


    她闷闷地道:“不?要吵我?,少吃一顿饿不?死,让我?再躺会儿。”


    扬青:“姑娘,你不?去找铺子了?”


    戚缓缓:“让我?歇一天?,就歇一天?。”


    呈黛把榻缦放下,对扬青道:“让姑娘睡吧,这都累成什么样了,回头再病了。”


    扬青:“就是怕她病啊,不?吃东西也爱生病。”


    说着?还是与呈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戚缓缓到了傍晚才起,这在以前是绝没有过的。就连小时?候莫名听到怪声?睡不?好那阵,白天?补觉也都没这么晚过。


    独自吃过晚膳,倪庚又?来了,带着?他说的那套茶具。


    戚缓缓看着?他走进来,他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相由心生,她是真的惧了、怵了。


    倪庚招呼她:“来看看,喜不?喜欢。”


    宫中的东西自然是好的,戚缓缓一眼就看了出来,她诚心道:“好看,是好货。”


    “好货?”倪庚对她这商人的说词儿感到新奇。


    瓷器这种东西,戚缓缓从?小看着?它们从?泥胚到成品,早就失了神秘感,无外乎废品,低货、好货这些标准于她心间。


    “无妨,能得你句好看就好。”倪庚招呼着?下人把现在用的茶具收了起来,摆上了这套新的。


    戚缓缓看他今日心情还好,她瞅准机会道:“殿下,其实我?最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


    倪庚:“你想要什么?”


    戚缓缓:“您答应给我?的药,您可还记得。”


    倪庚暗呵一声?:“记得,那药讲究药材的时?效,要现采现做才能成品,如今宫中尚缺。不?过我?已同?太医院说了,过些日子新的药品就会制出,到时?第一时?间会给你拿来。”


    戚缓缓:“那要多久?”


    倪庚:“你需知,孤又?不?是混太医院的。”


    这自称这语气,这是不?耐烦了。


    之后一晚上戚缓缓都心下难安,可能是有了新茶具,倪庚来了喝茶的兴致,与她品了好一会儿茗。


    终于最后一轮茶喝完,倪庚道:“歇息吧。”


    戚缓缓连心带身地往下沉,他这是又?不?走了。


    她是不?用沐浴了,傍晚醒的时?候刚沐完,在榻上拥着?棉单子听着?倪庚在浴房里弄出的哗啦啦的水声?,戚缓缓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里面的声?音停了,倪庚乌发披肩,只?着?一袭长薄纱,走了出来。


    戚缓缓做好了与他或讲道理或反抗的准备,但当?倪庚带着?清冷迫人气息走过来时?,戚缓缓脱口而出:“我?不?行了。”


    倪庚脚下一滞,他把棉单里的一小团,从?棉单里弄了出来。


    然后拉着?她躺下,道:“睡吧。”


    就这样,戚缓缓被倪庚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虽有点热,有时?还会被他勒到,但好在一夜相安无事?。


    戚缓缓已耽误了一天?,起来后吃了早饭就出去了。


    这次是一早就出门了,看了一上午的店铺,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又?看了一下午,戚缓缓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


    有的位置是好,铺面占地也合适,后院可以盖窑场,但价格太贵。贵到合算下来,生意就算很火也剩不?下什么利润,得不?偿失。


    戚缓缓的初心虽是想借做买卖,而帮自己结识同?道之人,但生意人,赔钱的事?是绝不?会做的,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信条。


    还有一些便?宜的,占地同?样合适的铺子,位置却太偏了,对家中瓷器、瓷具有要求的买家是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买东西的,同?样也会不?挣钱。


    一路走下来,期间戚缓缓把扬青与呈黛叫上了马车,否则就算走习惯路的婢子也会吃不?消。当?然,展红是没有份的。


    戚缓缓是有些心急了,一下看那么多店铺其实也不?好,容易失去判断的精准度。就在她想着?再看最后一家就回去时?,在这家店铺的门前,她又?见到了柳望湖。


    柳望湖看到她也是一脸惊讶,还带着?一丝喜悦。他上前道:“戚姑娘,又?见面了。”


    戚缓缓微笑:“柳公子。”


    柳望湖见她把马车停在铺子门口,他问:“姑娘是来看这个铺子的?”


    戚缓缓道:“是,怎么,柳公子也是?”


    柳望湖:“不?是,这个铺子是我?家的,一直租了出去,今日从?此路过,发现外面贴了租铺告示,可我?根本没有要再租此铺,故下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戚缓缓也感疑惑,看了一眼铺子道:“这是被人再次租出去了。”


    这种事?情,戚缓缓在生意场上见过,不?想自己会遇到。


    柳望湖:“该是如姑娘所说。”


    如此,这最后一个铺子也不?用看了,戚缓缓觉得人家有事?情要解决,她冲柳望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柳公子了。”


    柳望湖:“姑娘是在找店铺吗?做什么用的?是这样,我?家中还有一些店铺,有几个是空着?的。”


    戚缓缓在生意场上得来的经验是,很多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事?其实经常发生。


    她道:“我?在找一处适合做瓷器行的店铺,位置不?能太偏,后院有建窑场的地方,当?然价格要公道。”


    柳望湖一指眼前的铺子:“那这个铺子是不?合适的,后院很小,基本没什么用处。不?过,我?在南城有一个铺子,很符合姑娘你的要求。”


    戚缓缓正要说话,柳望湖道:“正好我?此时?有空,这铺子看着?人不?在,不?如我?带姑娘过去。”


    戚缓缓想了下,道:“也好,那麻烦柳公子了。”


    柳望湖与戚缓缓各自上了马车,朝着?南城而去。


    戚缓缓在马上车撩起帘子 ,看了一眼走在外面的展红,她很沉默,低着?个头,上次出来时?是,这次也是,当?然也并?未耽误她给倪庚报信。


    以前在秀好居,戚缓缓印象里,这个小丫环虽话不?多,但走路办事?都挺利落,不?像现在这样,连头儿都很少抬。


    所以说,跟了权贵来到京都,真的就那么好吗。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吗?戚缓缓是真的不?懂展红是怎么想的。


    放下帘子前,戚缓缓又?向前方柳望湖的马车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没一会儿南城就到了,柳望湖指着?一处铺子道:“就是这里了。”


    戚缓缓眼中一亮,铺子很新地点很好,往里面去看,院子建窑场绰绰有余。


    戚缓缓确实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这个店铺有点过于完美了,只?是不?知道价格。


    她问:“柳公子,这间铺你租多少?”


    柳望湖:“十两。”


    “一季?”


    “一年。”


    那可真是太合适了,不?,该说是太便?宜了。戚缓缓听后倒没有什么反应,扬青与呈黛先高兴了起来,展红只?是看了柳望湖一眼。


    柳望湖问:“怎么样,戚姑娘觉得可以吗?”


    戚缓缓道:“倒是可以考虑,我?回去再想想,若是,”


    柳望湖:“怎么,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北城还有一处,要不?要再去那边看看。”


    戚缓缓:“今日出来时?辰有些久了,开店铺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我?回去会好好考虑的,会尽早告诉公子的。”


    “公子上次说,住在柳家院,具体是?”戚缓缓忘了上次柳望湖所说的具体位置了。


    柳望湖:“城东五巷,柳家院。”


    戚缓缓点头:“好,这回我?记住了,会尽快让人通知公子的。今日麻烦柳公子跑了这一趟,我?不?打扰您了,先回去了。”


    柳望湖看着?戚缓缓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他身后的小厮问:“大人,是属下准备的不?好吗?”


    柳望湖道:“是我?小瞧了她。”


    戚缓缓刚一进马车,扬青与呈黛立时?跟了进来,都不?解:“姑娘,多好的铺子,多好的地点,那里面一看就是刚收拾过,那么新、那么干净,院子能打好几个窑了,最重要的是价格还很便?宜。”


    戚缓缓淡淡道:“你也知道它好啊,你也知道它便?宜啊,我?问你,这两样什么时?候是可以兼得的。”


    二?人一楞,接着?兴奋劲就没了。


    戚缓缓又?道:“这个柳公子,有点怪。”


    扬青不?解:“哪怪?”


    呈黛倒是有话说:“到哪都能碰到他。”


    戚缓缓一指呈黛,意思是说,你看,直肠子都看出来了。


    扬青笑:“这有什么,不?就是看上姑娘了呗。”


    她接着?说:“姑娘你忘了,以前你陪老爷去推货,那买家死咬着?价钱不?放,最后你一出面他就认了,还说什么对着?咱们老爷的脸这钱就付不?下,看着?姑娘你,就认头了,就不?想杀价了。”


    “姑娘你要知道,人的相貌是可以干成大事?的。”


    戚缓缓当?然知道,若倪庚不?是长了个好脸,她焉能去惹他,至现在被他捏在手心里。


    “所以,这柳公子又?是倾力带您过来,又?是给那么便?宜的价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给您留下好印象,为?以后能常来常往。姑娘,这人观察了解看看,若可以,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扬青早就觉得柳公子不?错。


    “不?好,他参加了园宴,坐在了时?王那一排,他的身份绝不?是简单的公子。我?是不?能让自己落入官宦之家的,得多大的官才能上面不?被王爷压着?,否则迟早是隐患,再说那样的高门我?也不?想进。”


    找普通人家是戚缓缓深思熟虑的结果,或倪庚最后不?放手,她找哪家他一样都不?会放手,不?如按她在崔吉镇时?想的那样,向下找,为?需求而找,能让她掌握更多主动?权的才是她想要的亲事?。


    戚缓缓她们说话从?来不?背着?展红,真有不?让她听的,她们自然不?会说。


    倪庚听着?展红的学话,呵了一声?,还算她机灵,看得出那柳望湖的花花肠子。


    倪庚问:“你刚说,她这一天?看了八个铺子?”


    展红:“是,算上柳公子南城那个,都有九个了。”


    倪庚:“你下去吧。”


    展红正要退下,听倪庚又?道:“尽心尽力服侍你主子,你想要的都会有。”


    展红马上跪下表忠:“是,奴婢最是明白,什么对于姑娘来说是最好的,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


    展红离开,倪庚叫金魏进来:“城中,府里都有哪些产业?”


    王爷从?来不?关心这些,今日突然问起,金魏道:“很多,一时?不?知从?哪说起。”


    倪庚:“你去找管事?,弄清楚了来回我?。”


    金魏:“是。”


    晚些时?候,金魏拿着?详细记录王爷城中产业的册子来了,倪庚看了,竟没有合适的店铺。他对金魏道:“你去问展红,她主子要什么样的,去置。”


    金魏去了。


    戚缓缓隔了一天?,让扬青亲自去一趟城东五巷柳家院,让她跟柳公子说,那铺子不?合适,谢谢他了。


    扬青去了,回来后兴奋地与戚缓缓道:“姑娘,你知道柳家是什么人家吗?”


    戚缓缓不?接下茬,只?看着?扬青,知道她憋不?住。


    扬青的确憋不?住,不?等姑娘开口问,她自己说道:“他家是忠烈之家,我?在路上问路的时?候,听人说了,柳公子,不?对,不?是什么柳公子,是柳大人。姑娘,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官居呈令。柳大人挺惨的,小时?候亲眼看着?父母惨死,后被一直关在敌营,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中原的,可谓九死一生。”


    戚缓缓感叹:“好像话本子里的人物,又?美又?惨。”


    “谁又?美又?惨。”倪庚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扬青现在一看他来,自觉地就下去了。


    戚缓缓行礼,倪庚把东西放下,拉过她,自然地把人抱在腿上,他现在好爱这样做。


    他道:“打开看看。”


    戚缓缓听他的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沓房契。


    倪庚:“自己挑,想要哪间自己选。”


    戚缓缓这一细看,这些都是商铺的房契,她一下子明白了倪庚的意思。


    她笑了笑,道:“殿下,能不?要吗?”


    倪庚算是发现了,她也不?跟你杠,不?跟你硬着?来,但也决不?会事?事?都如他的意。对他说的任何话,办的任何人,总要先否定、先拒绝。


    “那你是打算,店不?开了?那也行,本来我?也不?想你去干那个。”


    戚缓缓又?对他笑,笑得倪庚恍惚,她以前是爱对着?他笑的,以前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他一直都知道的,他看得出来。


    如今,她又?主动?对他笑了。


    第33章


    戚缓缓就这样笑着对倪庚说:“我不是有意与殿下生?分, 而是生?意?是生?意?,一门生?意?如果在一开始不?是自?己一手扶起来?的,投入的热情与后续掌握经营方向都会出问题,做不?长久的。”


    竟还想?着做长久, 倪庚心里不?屑, 但看?到戚缓缓眸光清亮, 认真的样子,他竟觉心被阳光照了一下。看着她又说:“殿下,就让我再自?己找一找吧,这事情本就不该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这也是你没有接受柳望湖那店铺的原因??”


    “算是吧,他那人……”戚缓缓在想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


    倪庚皱眉:“他那人怎么了??”


    竟还值得她这样冥思苦想?。


    “说不?上?来?, 他好像很急,很像我一上?午没找到合心意?店铺时的状态。可能是我自?己急, 所以看?谁都急吧。”


    倪庚道:“离他远点,他是郡主看?上?的人。他可不?似我, 你若是招惹了?他, 郡主会跟你发?疯的。”


    戚缓缓极小声自?言自?语:“京都的水土真是好啊, 专养出一些动不?动就爱发?疯的。”


    倪庚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戚缓缓马上?:“没事,我说我知道了?。”


    倪庚得了?消息,今日郡主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了?皇上?, 皇上?没有当场应下她,而是说要再考虑一下。


    郡主又去找了?太后。她毕竟是太后看?着出生?,又养在身?边好几年的娘家孩子。太后倒是真有为她考虑, 提出,若是柳望湖也与郡主有意?, 能替郡主交出一份忠烈印,这事她就会拍板定夺,成全郡主。


    郡主还想?争取,本能地不?想?把?柳望湖这么早地牵扯进来?,捅破窗户纸。


    但太后劝她一句:“你总要探一探他的心意?吧。他若肯为你做出牺牲,我以后闭了?眼,也有脸去见我的兄嫂。”


    这句话说服了?郡主,她同意?了?。


    倪庚也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一开始他也给了?郡主这个选择,但郡主没选。不?过倪庚觉得,只要大杭姓倪,郡主想?要一个柳望湖又有何难,何必去在意?柳望湖怎么想?。


    此刻他看?得出戚缓缓对柳望湖别说有心了?,她还在躲着对方,这一点倪庚很满意?。


    他最终给了?戚缓缓一个期限,告诉她,他不?想?她为了?这点儿破事天天的不?着府。


    第二日,戚缓缓又是午后出门的,她能怎么办,早上?就算打死她,她也起不?来?。戚缓缓从不?知,她这副身?子骨还能娇弱成这样。


    不?过,今天运气很好,看?的第二个铺子就很合心意?,只是价格还是偏贵了?一点点。


    那铺主看?出她对铺子满意?,只剩价钱的问题,就道:“这样,姑娘是外阜来?的吧,你可能不?知,咱们京都做任何买卖都要交‘见钱’,这个门道可就大了?,可多可少,不?过我这铺子数目是固定的。至少多少,姑娘也不?用知道,总之以后还是我来?交,你只管安心做你的生?意?就好,咱们立契画押。”


    见钱,戚缓缓是知道的,她早把?这部分余量打出来?了?,现在听铺主这样说,再看?铺主的气度神态,戚缓缓信他说的是真的,见钱这块儿他早已拿下,是不?需操心的。


    加上?,他主动提出在契约上?写下来?,这事就无后顾之忧了?。


    如果是铺主担下见钱,那这笔买卖做得。戚缓缓重新更细致地把?铺子检查了?一遍,最后决定租下它。


    签契、交定,拿钥匙,一气呵成。找了?好几天的铺子就这样定了?下来?。


    铺主是个中年人,衣着华丽讲究,拿好自?己那份约契,对戚缓缓道:“祝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戚缓缓:“谢谢您吉言。”


    铺主拱拱手:“行了?,这铺子就归您用了?,我先告辞了?。”


    他上?了?轿子,拐两个弯,轿停。他下轿上?了?酒楼的二楼,对着桌后独酌的一位恭敬道:“都办好了?,这是约契,您过目。”


    金魏拿起看?了?,然后又递还给他:“你收着,以后该怎么办都知道吧。”


    这位铺主,实则金魏的手下,马上?道:“知道,您不?用担心,一点纰漏都不?会出。”


    金魏草草吃完这顿饭,立刻起身?去给王爷复命去了?。


    什么最后期限,倪庚早就失了?耐心,他一天都不?想?多等,直接把?戚缓缓想?要的递她手里。


    戚缓缓开始忙了?起来?,倪庚对此自?是不?悦,但见她笑的时候越来?越多,也就忍下了?。真气到了?,就晚上?收拾她,还能让她第二日歇一歇,而不?是一早就跑了?出去。


    终于,戚缓缓的铺子开张了?,这期间柳望湖婉拒了?郡主的心意?,态度是委婉的,但并没有用自?己配不?上?郡主这个说辞,而是直言,心如止水,与郡主并无结亲之意?。


    郡主把?自?己关在恩容宫,很长时间不?参加宴会或游园活动了?。


    这期间,倪庚终与把?宫制避子药拿来?给了?戚缓缓,然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药的缘故,他比以前更加地狂浪,有几次,戚缓缓需要喝补药来?增强体?力。


    还是这期间,在戚缓缓喝那补药,太苦落泪时,提了?一嘴她想?家人了?,倪庚终于准许,她与崔吉镇的家人通信了?。


    是的,就因?为她私下把?退婚书改为和离书,倪庚惩罚她离开家时,不?许与亲人告别,不?许亲人送行,到了?京都也不?许她与家人有任何联系。如今,终于他松口了?,戚缓缓可以与家人联系了?。


    信上?先报平安,然后提她在京都开了?买卖了?。至于她与倪庚,戚缓缓相?信,她寄出去的信,一定会先过了?他的目,所以,自?然是不?会提到他一句的。


    开业这天,柳望湖来?了?,多日不?出门的郡主也来?了?。戚缓缓看?得出郡主在柳望湖面前的卑微,看?来?郡主还没死心。


    每当柳望湖与她说话时,郡主就会看?向她,虽那目光里没有什么敌意?与恶意?,但还是会让戚缓缓感到难安。她可是与柳望湖什么事都没有,她已在尽力避着他了?。


    但郡主对戚缓缓的关注还是与她是未来?时王妃时不?一样,那时的郡主对戚缓缓表现出的敌意?是毫无顾忌的。


    可见柳望湖是她真爱,她不?光卑微,她还顾忌着很多,不?敢在柳望湖面前,表露出一丝对戚缓缓的不?悦。


    甚至郡主最后还从戚缓缓店中买走不?少东西,是当天花钱最冲的大户。当然柳望湖也买了?,买了?两样,是戚缓缓最中意?的货样。


    不?得不?说,柳望湖的眼光好像总是能与她对上?,在所好所喜上?,他们倒是投脾气。


    戚缓缓的店开的第三天,这日,店里进来?一年轻人。


    他着一身?靛蓝,并不?华贵,但好在干净整洁,整个人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个正在积极生?活,并对未来?抱有极大憧憬与希望的人。


    他身?后的小厮抱着一个布袋,一进店,正好迎上?要出门的戚缓缓。


    戚缓缓本不?想?离开的,店里事忙,又是前期,她想?着怎么也得再过些时日,她才能不?这么亲历亲为。


    但倪庚派人来?告诉她,他中意?的酒楼今日来?了?南方的时令,他要带她去尝个新鲜,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戚缓缓这才紧赶慢赶地忙完手头的事儿,闷着头往外走,一出来?就见这靛蓝服的年轻男子。


    男子道:“请问,您是这里掌柜的吗?”


    戚缓缓点头:“我是,您有什么事吗?”


    男子:“在下姓耿,是城北箸店的东家。我们小店也是刚开不?久,不?知掌柜的可否看?一下我们的货品。”


    男子长得周正,说话声音很好听,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让人感到舒服。加上?他眼眸很亮,里面冒出的希冀的光,让人不?忍扑灭。


    戚缓缓点了?头:“拿出来?我看?看?吧。”


    男子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这人长得并没有多出众,但胜在一处处的细节都带着鲜明的优点。


    他的小厮马上?把?手中的包裹放到柜台上?,笑着道:“掌柜的,您稍等。”


    就连这小厮也长得十分面善,笑容具有感染力,看?着就喜性,那人联想?到菩萨坐下的童子。


    包裹里条盒整齐地码放着,打开来?看?,全是竹木箸,可又各有不?同。


    男子介绍道:“这些是竹木所制,”然后指着另一排条盒道,“这些是银制。”


    打开来?看?,银制的样式也是每个都不?同。


    戚缓缓家里是做瓷的,对箸是有些了?解的,可以看?出,男子拿出的这些箸的款式都是经?过设计,用了?心的。


    戚缓缓来?了?一点儿兴趣,她拿起一副仔细瞧。男子见她感兴趣,开始在旁边介绍。


    他并没有心急,还是那样的语调,娓娓道来?,不?让看?品的戚缓缓感到一丝急迫。不?知不?觉间,戚缓缓把?所有都看?了?。


    放下最后一副后,戚缓缓道:“你是要?”


    男子:“我看?掌柜的店里碗、碟、盘,杯这些饭桌上?要用到的东西都有,我想?着可否把?我这些东西放在您店中展示,卖出的利润都归您,我只要本钱。”


    看?来?这男子的箸店,地点规模都不?大,需得找上?好地段,店面大的铺面来?给他的货品展示的机会。


    这倒没什么,生?意?场上?互惠互利,多交朋友比冷漠地单打独斗强,况且他的东西不?错,不?会掩了?她店中货品。


    当然这事可帮可不?帮,但戚缓缓看?着这个朴素,让人感到舒服的男子,她当然得帮了?,她开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要在同等圈子里找适龄儿郎吗,眼前这位不?就是吗。


    真是没想?到,才开张三天,这人自?己就撞上?来?了?。当然还要考察,但至少现在,男子所展现出的一切都很符合戚缓缓的要求。


    于是,戚缓缓的眼中也出现了?蓝衣男子眼中的憧憬与希冀。


    戚缓缓瓷器店的对面,有一排小二楼,大部分都是做生?意?的以及个别住家。而瓷器店正对面的那家二楼上?,此刻坐着人。


    倪庚把?这里买了?下来?,因?为是个最佳观察瓷器店的好位置。他就知道让人去叫戚缓缓,她必不?会马上?就听话离店,她一定会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才会去。


    所以,倪庚也没去酒楼,而是直接来?了?这里。


    他眼看?着那蓝衣男子带着小厮进了?店,眼看?着戚缓缓从里面出来?与之碰上?,然后他们说了?好久的话,看?了?好久的东西,最后戚缓缓像是忘记他在等她,邀那男子坐下,并让伙计上?了?茶。


    倪庚手边的茶渐渐地凉了?,店铺内的茶水却一直被加着热水,也不?知他们哪有那么多的话聊。


    倪庚呵笑一声后,满面肃然,真没想?到,她这个小店还真钓来?了?鱼。他道:“去查。”


    金魏知道要查的是那个与戚姑娘相?谈甚欢的男子,他领命下去吩咐了?。


    店铺内,茶已喝了?两轮,戚缓缓把?东西留下,然后问清了?对方店铺的具体?位置与名字。男子不?止告诉了?她这些,还自?报家门:“我叫耿韩,家住城北乙街,最里面那家就是。我这小厮名欢儿,以后掌柜的有什么事,尽可使?唤他。”


    戚缓缓:“倒是人如其名,当真满面欢喜。”


    耿韩也知不?该在坐着了?,东西人家收了?,茶也喝了?,连家门都报完了?,他该是走人了?。但,看?着掌柜的对他笑,耿韩就站不?起来?了?。


    戚缓缓面对耿韩,这个入了?她眼的合适人选,她特意?做了?一件事,以及特意?没做一件事。


    她特意?让他一直唤她掌柜的,不?给他机会唤她戚姑娘,她特意?没说自?己住哪,她不?找权贵富贵人家,就没必要把?那套时王救命恩人之后的说辞拿出来?了?。


    她是想?要压未来?夫家一头,不?是为了?欺负人家,是为了?自?己的以后。但这个压,不?能靠时王的威仪,要靠她在生?意?场上?、在钱财上?胜过对方。


    终于,耿韩站了?起来?,他向戚缓缓告辞。


    他说的依然是掌柜的,而戚缓缓已开始喊他耿公子。两轮茶水间,戚缓缓已弄明白,耿公子家中只有老母及两个妹妹,他尚未娶妻,一家人全靠他那个箸店养着。


    耿韩走了?,戚缓缓在门口看?着他走的,她哪知,在她看?别人时,倪庚在她头上?看?着她。


    忽然,她想?起来?了?,倪庚还在等着她。她马上?坐上?马车,朝市集酒楼而去。


    倪庚这才起身?,对金魏又下了?命令:“想?办法让那人知道,她与时王府的关系。”


    金魏:“是。”


    倪庚比戚缓缓动身?的晚,但还是比她先到了?酒楼。


    戚缓缓赶落的小脸都些红,气也喘得有些促,倪庚给她倒了?杯冰镇的饮子。戚缓缓先是喝了?一口,有点甜,有点酸,最重要的是冰,她现在急需的。确定了?不?是烈酒后,她一饮而尽。


    倪庚又给她倒了?一杯,一点都没有因?为她晚到而不?悦。戚缓缓晚到的理由让她心虚,所以没多注意?,一杯杯地拿起倪庚倒给她的冰饮。


    到最后,待她察觉到头晕时,再推杯一切都晚了?。


    倪庚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抱起戚缓缓:“好东西刚才你也吃了?,待你感受一下这里的另一处好地方。”


    倪庚所指,就是这个酒楼的后院厢房。看?这厢房内的装饰,用途不?言自?明。藕粉的床缦,床品,妆台上?摆放的东西,有别于女?子所佩戴的。


    它们乍看?还是耳环项链手链,簪子香粉腮红,但其实不?是的。


    戚缓缓像是陷在一个恶梦里,她为这个梦里的内容感到羞耻,她怎么会这样想?,那东西明明是该带在耳朵上?的,她怎么会梦到有人把?它挂到了?其它地方。


    还有该在头上?的簪子,也被叉到了?别处。


    香粉不?该是淡香的吗,为什么这个这么香,闻完会躁热冒汗,会让人把?唇咬死还是会发?出声音。


    哦,那腮红,原来?除了?染脸颊,还能给别处上?色。


    明明吃的是午饭,只吃了?半个时辰不?到,待出酒楼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就这样,倪庚把?人抱到马车里,这一路上?也没饶过她。


    戚缓缓不?再叫饶命,她发?不?出声音来?了?,她也没有泪再划向脸旁,都流尽了?。


    可倪庚的火气并没有下去多少,这股火气来?自?于他的心里,来?自?于她拿出了?一半当初追他时的精力,对着陌生?男子散发?着她那不?自?知的魅力。


    金魏查得很快,耿韩的详细信息已到了?倪庚手上?。


    看?着这个从天而降,完美符合戚缓缓要求的男子的信息,倪庚的火气焉能下得去。


    于是,回到王府厢房,磋磨还在继续。


    新开的瓷器行的漂亮掌柜的,几天都没有出现了?,有人朝伙计打听,伙计也不?知,只道掌柜的还有别的事情忙。


    门口来?送货品的欢儿,这是第二次来?了?,上?次店内伙计就说没听掌柜地说起此事,让他过两天,等掌柜的来?了?再说。


    今日第二次过来?,耿韩也跟着来?了?,听了?一嘴伙计与别人的谈话,才知,掌柜的已好几天没来?了?。他没让欢儿再去送货品,而是亲自?朝伙计问起,掌柜的是不?是生?病了?。


    伙计确实不?知,只能不?答。只道:“我们掌柜的不?住这里,她住时王府。”


    耿韩一惊:“时王府,宫道街上?的时王府?”


    小伙计:“啊,就是那个。”说着脸上?还露出得意?之色。


    耿韩是真没想?到,一个店铺的掌柜的怎么会与时王府扯上?关系,他正想?着要怎么合适地问一下,小伙计自?己就说了?:“我们掌柜的是时王救命恩人的独女?,时王殿下为了?报恩,把?她从外面接来?京都的,要不?你想?,一个外阜来?的小姑娘,怎么有能力开这么大的店。”


    原来?如此,有道理。


    耿韩招呼都没有与他的小厮打,就心神不?定地朝一个方向走去。他身?后的小伙计,此刻哪还有刚才那虚浮不?稳重的样子,收了?笑,胸一挺,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王府内,倪庚手上?拿着的是崔吉镇的来?信,该是戚家人给戚缓缓的回信。


    如他看?过戚缓缓寄过去的那封,这封回信也得他先来?看?。


    这一看?,他的眉头就皱了?上?来?,前面还好,都是问她好不?好,然后说了?家中的境况,让她不?要担心,但最后一段却提到了?一个人。


    一个倪庚不?想?再见,连看?到他的名字都不?舒服的人,宋丘。


    这最后一段说的是一件事,宋丘的母亲过世了?,病死的,然后是服侍了?宋家近三十年的老管家也一病不?起,追随着宋夫人去了?。


    如今他宋家,除了?宋丘再没别人了?。


    第34章


    倪庚让人照着笔迹重新?抄了一封, 自然是去掉了最后一段。他拿着这封笔墨现干的信,来到戚缓缓所在?的厢房。


    “回信到了。”倪庚完全没有掩盖他拆信的行为,直接把没有信封的信纸交到戚缓缓手上。


    戚缓缓躺在?矮榻上,接过信后眸子暗了一下, 拿信的手紧了紧颤了颤。


    但她没有办法, 她甚至觉得能看到信已然知足, 想想自己以?前?在?崔吉镇,没认识倪庚之前?过的日子,何曾料到自己以后的日子会这样憋屈,没有自由,做不?得主?。


    那时,她甚至为了一生不?受挟制, 随心?所欲的生活,都?想好?要找在?她面前?没有话语权的弱男入赘了。真?是美色误人, 想来都?是命。


    美好?的东西?她见得多了,也不?至于见了倪庚就什么都?不?顾了, 主?要是倪庚从头到脚, 哪怕是一个头发丝都?完全契合了她的审美。


    一物降一物, 她就是喜欢,喜欢到想长久拥有。


    可再美好?的东西?,它若行伤害之事?就不?行了,会立马下头, 会本能自保,会对?它产生翻天覆地的观感?。


    倪庚于戚缓缓就是这样的,让她一下子从迷恋中醒了过来。


    “怎么, 不?看吗,不?是很想家人吗。”倪庚坐在?榻边, 戚缓缓的旁边,一边问一边顺手拿起药膏往她手臂上抹。


    她身上这样的痕迹很多,虽越来越轻了,但还?是有一点疼,她躲了一下,翻了个身,拿起信来看。


    倪庚也不?强求,就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读信。


    戚缓缓恨不?得把每个字刻在?心?上,她看了很久,然后忽然翻身回来就要起身。


    倪庚:“要什么,我帮你去拿。”


    戚缓缓:“不?用。”


    她现在?与他说话,态度比以?前?冷了很多。语气是恭敬的,不?是赌气的那种,听了让人不?舒服却挑不?出毛病。


    她真?的下了榻,扶着围龛站了起来,走路有一点儿摇晃,像是随时能被吹上天一样。


    倪庚保持着坐在?榻上的姿势,看着她去柜子那里拿了个盒子出来,她把信放了进去,盖好?。


    戚缓缓并没有把盒子收在?原处,而是抱着这个盒子转身回来。可能是多了盒子的重量,她走路的样子终于不?像要被吹到天上去了,而是让人随时担心?她会倒下来。


    倪庚终是看不?过去,站起来快步到她身前?,一把把人抱了起来。


    戚缓缓被动地偎在?他怀里,心?道,还?不?如她慢慢走回去呢,他的力气永远那么大、那么急,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倪庚把人放回原处,戚缓缓手中的盒子一直没有松手,她把盒子放在?枕头旁边,一只手还?搭在?上面。这封家书来得真?是时候,她现在?尤其需要一点精神上的支撑。


    倪庚在?酒楼里对?她做的事?,对?戚缓缓的伤害不?光是身体上的,她的精神也有被摧残到。


    她不?起来,她走路不?稳,不?全是身体上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来自心?理。她这几日,不?怎么爱吃东西?,如果不?是扬青与呈黛玩了命的、不?厌其烦地劝她哄她喂她,她可以?一天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喝。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下得来榻。


    戚缓缓的情况倪庚知道,他担心?,但并不?认为自己那日不?该发火。他几天没有出现,只派人送了补药与药膏来,当天晚一些?,她院里人求见,他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原来是她派丫环来要避子药。


    倪庚的火气重新?燃起,她都?那样了,展红说补药不?好?好?吃,药膏也上的费劲,竟还?是不?忘避子药。


    这药一开始虽是倪庚主?动拿给戚缓缓的,但每次他都?只给一次的量,他并没有一股脑地都?给了她。这次她一直迷迷糊糊地,没找他要他也没给,竟是派人追到他这里来要。


    倪庚一生气,自然没好?气,扬青被赶了回去,戚缓缓至此再没派人过来。今日是倪庚这几日来第一次见她,以?送信的名义。


    能感?觉到她的冷漠,哪怕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也没这样过,这封家书的到来,也没有让他们破冰多少。


    倪庚看着戚缓缓留给他的背影,以?及放在?装信盒子上的那只瘦骨之手,他叹口气,一边顺着她的长发,一边道:“行,你看上就好?。耿韩是吧,还?是那句话,只要他最后能过得了我这一关,真?的值得你的选择,配得上你,我就遵守赌约。”


    戚缓缓呼吸一滞,她慢慢回身,看着倪庚:“我怎么还?可能再信你。”


    倪庚:“我没控制住,你以?前?就是那样试探、追求我的,我见不?得。”


    戚缓缓:“你要看不?了就别看,我又不?是当着你的面做的。”


    倪庚:“是,我该回避。我不?会再关注此事?,你随你的心?意去做就好?。”


    身后他不?再胡噜她的头发,戚缓缓听到倪庚走出去的声音。


    她回头确认,他真?的走了。她把家书从盒子里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然后重新?把它放好?,装信的盒子就在?她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戚缓缓重新?出现在?瓷器店的那天,耿韩就出现了。


    戚缓缓与他道歉,说自己病了,他的竹箸与银箸可以?重新?拿过来,放到她的店里。


    耿韩听后,转天除了带了货品来,还?带了他母亲做的一罐化火之物。说是密方,人生病后心?里都?会存火,小?时候他与妹妹们病后吃了这个,身体恢复得很快,特带来了一罐给她。


    戚缓缓道谢收下。此后,生意上两人多有来往,又都?互相有意,一时走得很勤、很近。


    戚缓缓一早就把自己和离过的事?情知会给了耿韩,耿韩很惊讶,他有一些?恍惚,但第二天他还?是出现了,昨日的恍惚不?再,像是没有这件事?一样,他与戚缓缓像往常那样说话相处。


    倪庚如他所说,再也没有出现在?瓷器店,至少戚缓缓没看到,甚至展红都?不?再跟着她出门。


    在?王府,他也不?来她的厢房,她给家里又写了封信,直接交给了展红。展红回来说,王爷说,会帮姑娘尽快寄出去的。


    这次隔空联系,算是他们二人近期唯一的关联。


    戚缓缓没有在?信中说她与耿韩一事?,她不?想家人担心?。她与耿韩一事?若是能成,她再跟家人联系就不?用经过时王府了,那样的话,什么话都?可以?说了。


    戚夫人这是不?在?,也不?知,光派一个没教了多久的扬青过来,对?戚缓缓的指导作用也不?大。若是她知道戚缓缓现在?在?做什么,一定会阻止她的,因为她做的都?是无用功,倪庚根本不?会放她走的。


    以?戚夫人当初交待扬青的话来说,她能想到的,对?女儿伤害最小?,未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认命。


    趁着时王对?她的这份在?意,在?意到愿意为了把她弄到京都?去如此大动干戈,好?好?规划一下以?后在?王府里的生活才对?,毕竟妾侍上面还?有别的品阶。


    就算是妾侍,王府的妾侍虽与别的妾侍在?大抗律上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实中区别还?是有的,显贵到一定程度,就像那宫中的妃嫔,谁也不?敢真?当她们是奴,就算为奴也只是皇上,皇后、太后少数人的奴。


    王府比不?得宫里,但王爷是皇室之人,她娇娇的主?子,不?过是多了一个王爷罢了。


    这就是戚夫人在?戚缓缓被带走时的想法,她逼着自己转变了思想,从最实际的角度想了这个问题与出路。但时王没有让她们母女告别,戚夫人的这些?想法也无从劝与戚缓缓听。


    但在?第二封回信上,戚夫人还?是隐隐透露出了这种意思。


    倪庚看了这封信后,沉思了一会儿,才让展红把信送去与戚缓缓。


    他可是有很长时间没再踏入过戚缓缓厢房的门,他也的确没有再去瓷器店,但戚缓缓与耿韩之间的点点滴滴他都?知道。


    他们进展很快,倪庚忍着听到耿韩那些?表白的肉麻话,虽没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但他每次都?要写静心?咒,才能把心?中的怒火压下去。


    倪庚厌了,烦了,他发现他一开始就做错了,就不?该与戚缓缓迂回,连戚夫人都?想明白的道理,该是让戚缓缓一早就明白的。


    他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人弄到手里来,怎么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但现在?,他的承诺给了出去,她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他了,倪庚不?想与戚缓缓闹得不?好?看。反正,没有多长时间了,她早晚会知道外面男人有多不?可靠,她注定会输。


    终于,耿韩向戚缓缓提出求亲的想法,他表现的很尊重她的意见,问了她的情况,想要给她郑重的对?待。


    戚缓缓到这时也没有说时王、时王府,只说自己并没有亲人在?京都?,他若想下聘,就直接下到瓷器店,直接下给她。


    但耿韩早就知道她并不?住在?瓷器店的后院,她这时还?不?说,是不?是怕他贪图她些?什么,对?她不?是真?心?的。


    若问耿韩的本心?,说他完全没有贪图她时王府的背景,那是假。但他对?戚缓缓的心?是真?的,试问谁不?爱比自己富有又能干的美人呢。


    于耿韩来说,戚缓缓就像是仙女,是他高攀了。他在?心?里早就想好?了,娶她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当然想着这些?的同时,他还?会在?睡前?做另一个美梦,就是时王殿下会怎样对?自己的恩人,会不?会赏赐一大笔嫁妆,会不?会赐宅院、新?的店铺,会不?会来主?持他们的婚仪。


    总之耿韩每天都?会笑着睡去、笑着醒来。直到有一天,欢儿跑回来说:“公子,我今天与戚姑娘店里的李兄喝酒吃饭,他不?知是不?是醉了,说戚姑娘根本不?是什么时王的恩人,而是时王看上的人。”


    “你说什么?!”耿韩大惊。


    欢儿:“我当时一听也知道此事?不?得了,于是又灌了他一杯,让他详细说说。”


    “他怎么说?”耿韩急问。


    欢儿:“他还?是这样说,说那恩人之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还?说时王之所以?与郡主?解除婚约也是因为戚姑娘。说戚姑娘心?大,想要攀那不?可能攀的天,如今看上公子您,是因为发现那天攀不?上去,这才想着在?京都?找个老实人嫁了。”


    耿韩头上开始冒汗,不?知在?想什么,欢儿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公子,这可要如何是好??”


    “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时王府,戚缓缓听到一众脚步声,她朝窗外看去,看到倪庚的同时,门帘已被他掀起。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倪庚当然是刻意为之,但他也是真?的忙,新?一届科举进入尾声,昨日,阅卷司呈上十份,他都?看了,没有什么纰漏,可以?呈给皇上。


    今日他也是抽空过来,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当然一个耿韩什么都?算不?上,结果也不?会出差错,但还?是牵扯着他的精力。


    此刻,看着戚缓缓好?好?地坐着,不?是上次那样生无可恋有气无力地躺着。不?止,她脸色也没了苍白,粉扑扑地。


    不?见他就这么舒心?吗,冒出的这个想法让倪庚不?悦,但他是来与她说正事?的,他压下情绪,对?戚缓缓道:“耿韩这人不?行。”


    戚缓缓站起来:“殿下,何出此言?”


    “他目的不?纯,他是冲着你背后的我来的。”


    戚缓缓摇头:“他并不?知道我与时王府有关。”


    “真?的吗,你认为我会允许你作弊,而什么都?不?做。”


    戚缓缓一下子了然:“你什么时候让他知道的?”


    倪庚:“一早,你能想到有多早就有多早。所以?,他送你那一罐子破玩意儿的时候,就已然知道了。他也沉得住气,在?你告诉他让他往瓷器店下聘的时候,他还?能忍着不?说配合你,也不?知你们俩谁演得更?好?。”


    戚缓缓默了默,攥了拳又松了开,她道:“就算如此,殿下还?没说,他哪不?行?”


    “我不?是说了,他图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财、你的势。这样的人他怎么配得上你,他过不?了我这一关。”


    戚缓缓:“世上所有结亲之两家,都?要有所图,有所衡量,不?是都?像宋,”戚缓缓及时止住,马上接着说下去,“不?在?乎这些?的少之甚少,我对?耿韩之心?也并不?纯真?,没资格怪他。”


    宋丘是吧,她想说的那个无所图无衡量,一心?只想娶她的人是宋丘。看得出她也激动了,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倪庚忽略心?里的不?舒服,道:“我提前?就与你说过,你看中的任何人都?要经过我这一关,如何过关是我说了算的。我已派人去与他说,你不?是什么时王恩人,这里有误会。不?如静下心?来等?一等?,看他还?会不?会去瓷器店找你,会不?会按说好?的来下聘。”


    戚缓缓:“好?,若是他不?来了,自然此事?不?成。若是他来了,他不?受那些?话的影响,殿下是否愿赌服输,放我出府?“


    倪庚:“一言为定,绝不?食言。”


    第35章


    从这?天开始, 耿韩果然没有再出现在?瓷器店,戚缓缓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她看着店内对方放在这里的货品,正想着要不要给人家送回?去,就?听去买糕点的扬青, 进门道:“姑娘, 你说这?人有多善变, 那耿家的欢儿平常看到咱们,笑得?跟花一样,今日在点心店遇到我,扭头就?跑,当我看?不见呢。”


    戚缓缓听到扬青抱怨,心里并没有多难过, 她只是?有一点不甘,不甘倪庚料的这?么准。


    又过了一日, 欢儿?出现?了,他是?来拿那两箱货品的。欢儿这会儿?再笑不出以前那样, 虽他依然面?带微笑, 但是那个味儿不对了。


    他道:“戚姑娘莫怪, 这?些货样都?是?我家公子亲手所制,耗时费料,我家小店薄本经营,这?些, 不能不要。”


    戚缓缓没说什么,只道:“都?在?那里了,你自己收了拿走吧。”


    直到这?时, 戚缓缓才略感失望,同为商人, 她当然知道货品的重要。耿韩不舍这?些东西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他连亲自来一趟都?不肯。


    欢儿?拿着东西走了,她与?耿公子就?算是?两清了,从此各不相干,更不会有什么下聘之礼。


    看?来,时王的威势是?真大,吓得?耿韩连面?儿?都?不敢露,上次还说着承诺的男人,一下子就?断了个干净,耿公子始终都?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利落人。


    她当然不会怪耿韩,连她都?不敢与?倪庚硬碰硬,她只会沉浸在?他给的和平假象里,不敢与?他撕破脸,她又有什么脸来要求别人勇敢。


    连母亲都?在?信里变了口风,开始劝她。这?样的情况下,戚缓缓开始疯狂地想一个人。


    只有那个人对她伸出了援手,当时就?觉可贵,如今更知难得?。不能再想,戚缓缓压下自己的情绪。


    戚缓缓离店准备回?王府时,看?到倪庚在?马车前等着她。看?得?出他很闲适,甚至带了得?意。


    戚缓缓看?了他很久,没有动步,她想了很多,她还是?怕他的,还是?忌讳若与?他撕破脸皮,他会不会一辈子把她囚在?王府不见天日。戚缓缓知道他做得?到的,他有这?个能力。


    可,她还是?没有走向倪庚,而是?决绝地扭头就?走,她连帷帽都?没有戴,扬青与?呈黛跟在?她身后。


    扬青不敢去看?时王的表情,也不敢劝戚缓缓。她们姑娘她还是?知道的,脾气犯上来,也够人喝上一壶的,劝是?没有用的。好在?她看?姑娘走的方向,还是?朝着王府的方向去的。


    只是?不想与?时王同乘,并没想着不归,时王该不会太生气吧。


    倪庚没气,知道戚缓缓现?在?心里不舒服,他让马车在?她身后跟着,若她走累了,可以上车歇一歇。


    但戚缓缓没上车,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是?真不累。


    一路走回?王府,回?到厢房,她放扬青与?呈黛去歇着,自己“哐”地一下把门关上,不想沟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倪庚可以纵容她不上车的小脾气,但不理人是?不可以的。


    他把门推开,亲自倒了杯水,递到戚缓缓手边:“一路都?没有喝水,来,把它喝了。”


    戚缓缓不接,倪庚坚持,她不耐烦用手一推,手洒了倪庚一袖子,戚缓缓的身上也被波及。


    戚缓缓拿帕子擦着湿的衣角,一边道:“你干什么呀,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儿?。”


    倪庚把杯放下道:“你这?火发得?毫无道理,又不是?我让姓耿的不来的,他连与?你好好道别都?没胆量做,可见当真如我一开始所料,他配不上你。”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戚缓缓火冒三丈:“还不是?你在?背后使了手脚,若是?你不私下泄露,凭着我那家店,我与?耿公子各取所需,我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倪庚脸色一暗:“就?这?么想离开王府,这?么想嫁人的话,嫁给我啊。”


    “呵,我可配不上王爷您,在?殿下心中,我只配得?上纳妾书。”


    倪庚:“早与?你说过,侧妃的位置是?你的,况,现?在?哪还有什么王妃,你是?这?府上唯一女主子。”


    戚缓缓根本懒得?与?他说,侧妃也是?妾,她若这?样说了,显得?她好像在?争王妃之位,事实上,就?现?在?的倪庚来说,她不想与?他过一辈子。


    倪庚见她不说话,想她是?否态度有所松动,毕竟侧妃的位置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他若勾勾手指,有意放话,京都?圈里,抢着来给他做侧妃的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儿?不要太多,倪庚不知戚缓缓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他语气低缓了一些,道:“侧妃与?妾妃还有侍妾不同,是?可以上名册的,侧妃的上面?只有王妃一个品级,我可以向你保证,封你侧妃后,不会有王妃,至少在?你生下孩子前,我不会让王妃进府。我上次也说了,会找一个性子软家世弱的女子来做王妃。一个无势无靠山,连个孩子都?没有的王妃名存实亡,是?不会凌驾在?你之上的。”


    戚缓缓看?他,看?得?久了也不说话,直到倪庚不耐道:“你知道的,这?些我是?可以做到的,很容易并不难的。”


    他说着拉起戚缓缓的手:“我会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你那些害怕与?顾虑都?不会发生。我会做得?比你母亲想像的局面?还要好,还要于你有利。相信我,好吗?


    倪庚眼?神真诚热烈,戚缓缓还是?只看?着他不说话,他得?不到她的回?答,紧张地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终于她道:“我难道就?不能不嫁你吗,哪怕是?正妃,我不可以不要吗。”


    倪庚眼?里的光灭了,他松开她的手,站直道:“不可以,是?你先开始的,你忘了吗。”


    “可那是?你骗我在?先,我若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时王,我是?不会多看?你一眼?的,我会离你远远的,怎么可能去招惹你。我不怕告诉你,你来崔吉镇之前,是?打算一辈子不嫁的,最次也就?是?招个吃我的穿我的听我的上门女婿,我爹娘都?答应我了,我本可轻松快乐过一生的,现?在?却要背井离乡与?你在?这?里缠斗,我怎么这?么倒霉。”戚缓缓真是?越想越委屈,她到底是?个什么命,本该与?京都?的时王爷一点关系都?不会有的,命运真是?捉弄人。


    “你认为遇到我是?倒霉之事?身份就?那么重要吗,我还是?我啊,你的意思,若我是?郊外木材场的沈弈,你就?愿意随我嫁到京都?来,可我与?沈弈有什么区别,你见到的沈弈从一开始就?是?我。”倪庚冷冷地说道。


    相比之下,戚缓缓没有他冷静,她是?激动的:“对,从一开始你就?是?个骗子。”


    倪庚声?音越发的冷:“骗了你也就?骗了,你得?认。还有,从今天起,不再有什么赌约。我总想着带你回?来时用的方法太极端,怕吓到你,所以到了京都?,对你用了些和缓的方式,如今看?来根本没用,你心太狠,你根本没考虑过回?头。”


    倪庚还想说,戚缓缓不止狠心,她连心都?没有,她看?不到他所做的努力,为了她去皇上那里苦求,为了她负了郡主。


    她不值得?他再走心思,再去付出,他要让一切回?归正轨,他是?时王,是?她的主子。他的身份本就?与?众不同,就?算是?府上的王妃也都?是?他的婢。这?王府里只有一个主子,就?算皇宫里终究只有皇上一个主子一般。


    “明确告诉你,就?算你再去找多少个来,他们知道你住在?我这?里,都?不敢要你的,这?个赌约从最开始你就?根本赢不了,你注定是?输家。”


    戚缓缓听着倪庚所言,看?着他的样子,她一点都?不惊讶,她一直都?知道的,她若一直不肯妥协,他们一定会走到这?一步的。之前那些,不过是?倪庚给的假象,一种延迟她绝望与?痛苦的自欺欺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一个仇视你的我。”戚缓缓知道她若不做点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崩盘,而崩掉的结果,是?她不能承担的。


    倪庚:“我不想,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向往的是?什么。”


    戚缓缓站了起来,她难得?主动走向倪庚,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能看?清他眼?眸中她的影子,她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会试着让我们回?到过去。”


    倪庚眼?中有光一闪而过,他问:“什么事?”


    戚缓缓:“我要做王妃,我要做你的正妻。做得?到吗,做到了我就?认。”


    戚缓缓知道他做不到,皇上又如何,也不是?想选谁做皇后谁就?能做的,更何况他一个王爷。他能与?郡主退婚已费很大的力,戚缓缓其实知道的。


    倪庚静默,深深地看?着戚缓缓,过了不知多久,听他道:“好。”


    他说着一把搂住她,腰被他箍得?很紧。戚缓缓立即又道:“还有!你不能纳妾,我要像我父母那样,一世一双人。”


    倪庚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腰上的手松了,覆上了她的颈侧耳侧,他道:“我答应你,我的妻只有你,这?是?我的承诺,同样的,你也一样,要懂得?认命、认主。”


    他的拇指按到她脖颈的跳动,感受着血液的流动以及跳动的频率。


    他咬着字道:“跟我说,你是?谁的?”


    戚缓缓全身起着颤栗,她觉得?自己被一只恶狼盯上,她若敢说错一句,它就?会让她尝尝獠牙的厉害。


    戚缓缓咽了咽,喉咙滚动,她道:“我是?你的。”


    倪庚:“我是?谁?”


    戚缓缓:“你是?,时王。”


    “不对。”


    “你是?倪庚。”


    倪庚轻摇头,磨着她的额头:“不对。”


    戚缓缓:“你是?,我的主。”


    倪庚的手离开了她的颈侧,这?次他紧紧地搂住她,她的脸贴到他的胸膛。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胸膛嗡嗡的。


    “我从小习惯了,并不觉得?权势是?个好东西,可此刻,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真心觉得?拥有至上的权势可真好。你的爱人,你说不爱就?可以不再爱,你的夫君只是?因为你需要个挂名夫君而已,无论哪种,都?拿不住你不是?吗。只有做你的主子,才能永永远远把你留住,不论你是?否心甘情愿。”


    “缓缓,只要我把正妻的名分给你拿来,只要我只有你一人,你就?认,对吗?”倪庚问。


    戚缓缓颤着音儿?:“对。”


    倪庚:“记住你说的话,不要骗我。我直言告诉你,你骗我与?我骗你是?不一样的,骗我的结果你承受不了,别逼我伤害你,好吗?”


    戚缓缓:“好。”


    这?一夜,倪庚很温柔,他叫着缓缓、娇娇,宝儿?,最后搂着她的时候,他叫了声?“夫人”。


    戚缓缓经常听父亲这?样唤母亲,她曾也向往过,被沈弈这?样叫,后来是?向往被宋丘这?样叫。但,这?句“夫人”从倪庚口中出来时,戚缓缓不想听。


    时王口中的“夫人”不过是?随口一说,而他心中真正的想法,早在?刚才暴露了出来。他要用权势一辈子压着她,她哪怕是?王妃,也只是?他的婢,是?他的所有物。


    “王妃”“夫人”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


    摊牌以后,戚缓缓不会再去瓷器店,只因倪庚不喜欢,他只用了一句话就?彻底断了戚缓缓争取的心,他说:“那店铺可以继续做这?一行?,我不会让金魏收回?,也不会再收租钱,就?现?在?店里的伙计已然够用,你不用再去了。”


    原来连这?个她千辛万苦找来的铺子都?是?他的,戚缓缓心中的那股劲又泄了一些。好累,她躺了回?去,倪庚却不放过她,一定要她起来,给他穿衣。


    昨日,他已然明确地告诉她,他的身份是?王爷,是?皇室成员,他是?很多人的主,也是?她的。他说的话按大杭律,她确实该无条件地听从。


    戚缓缓披衣起身,拿起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地给倪庚穿上。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衣服的穿搭上,而倪庚也没扰她,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最后他抱了她一下,道:“我最近公务忙,顾不上你,若是?闷了就?去找郡主,让她带着你好好在?京都?转转,认识些朋友。她好玩,手上好玩的东西也多,如今她搬出了恩容宫,住到忠义府去了,下人们知道,让他们带你去。”


    他说完,在?她耳边又道一句:“送我出去。”听他这?样说,戚缓缓一楞,倪庚现?在?是?完全把她当成他的人来用了。


    无论他是?她的夫君还是?夫主,她都?有义务恭敬了送他出门。


    低眉顺眼?,福礼躬身地看?着倪庚驾马而去,戚缓缓再次确定了自己当初不想嫁人的初衷。抬头看?天,她羡慕那白云,多自在?啊。


    宫中,皇上对呈上来的十份卷呈十分满意,他每一篇都?看?了,钦点了状元,剩下的他要见了人后再行?定夺。


    今日正是?皇上当着大臣们的面?,亲拆封名的日子。


    倪庚站在?下面?,心里想着,只要拆了封名,十名试子入宫,经过皇上殿试后,最近这?一段繁忙就?要告一段落。


    届时,他可以拿出两天,带着戚缓缓去周边游玩一下。去哪里好呢,她好像有一阵挺喜欢去寺庙的。


    倪庚在?心里把周边所有寺庙都?过了一遍。京都?的寺庙与?小小的崔吉是?不一样的,大而广,该带她开开眼?的。


    他这?里正想着,就?听总管刘四开始唱名。皇上自然是?先拆了状元的封名,刘四朝殿中大声?道:“乾凌,赵喜旗。”


    本届的状元原来出自乾凌,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随着皇上拆的封名越来越多,刘四一个个地把他们的籍贯与?名姓报了出来。


    忽然,倪庚听到刘四说:“崔吉,宋丘。”


    第36章


    倪庚睫毛一颤抬起了眼, 他觉得皇上也向他这里看了一眼。


    终于,十名试子的籍贯名讳都已披露,圣上道:“吉日选好了吗?”


    命天阁钦官道:“已选好,请皇上过目。”


    皇上指了日子, 七日后进殿面圣。散朝时, 皇上叫住了倪庚。


    皇上直言不?讳:“宋丘的文章写得很?好, 时论也做得出?色,最重要的是?,”皇上忽然停下转头问倪庚,“你来说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倪庚道:“最重要的是?,作为大儒之子, 他的出?山预示着?君主英明,国泰民安。”


    皇上:“嗯, 正是?如此,他的入仕, 会让朝堂以及民间的凝聚力更强, 是?兴国之兆。这次选试你做得很?好, 与阅呈、卷呈们都该赏。”


    倪庚:“为圣上、朝廷办事自当尽心,为臣之该做的。”


    皇上走过来,拍了拍倪庚的肩膀,看了看他, 没再说别的,只道:“行了,回去吧。”


    倪庚行完礼后, 大步出?了养怡殿。


    所有?试子在?放榜前都在?京都未离,更不?用说这十名要参与殿试的试子了。倪庚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宋丘的确很?早就来了京都,如今人住在?西城的客栈。


    金魏连他考试时在?哪个考场哪个位置都查了出?来,但现在?查出?这些又有?什么用。


    倪庚冷笑,他真是?小看了这个人,这是?家?里?人都死绝了,一身?轻装上阵吗。那又有?什么用,戚缓缓的软肋可?是?遍布全身?,他能捏在?手?里?的东西可?太多了。


    倪庚没有?去西城,也没有?再让人盯着?宋丘,早晚要见面的不?是?吗。宋大儒的后代,还考了前十,入朝为官是?一定的,以后少不?得在?朝堂上天天见。


    但倪庚心里?是?愤恨的,从来没有?人敢觊觎他的东西,初次体会到这种?感受的倪庚并?不?愉快,更何况,能让宋丘追过来的那个诱因,让倪庚无法忽视,不?能不?在?乎。


    若不?是?曾经有?情,若不?是?记挂着?曾经的美好,就算宋丘家?里?已了无牵挂,他也只会在?家?乡做他一直想尽的事业,何苦违背父辈,以及他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抱负。


    倪庚阴郁地回到王府,直奔戚缓缓那里?而去,但她却没在?院中,被留下的书宁与展红回话:“姑娘听了殿下的话,去忠义府找郡主去了。”


    这时候她倒听上他的话了。倪庚皱眉问展红:“你为什么没跟着?去?”


    展红略慌,让自己?镇定下来道:“殿下上次说过,以后不?用跟着?姑娘去铺子里?了。”


    倪庚冷冷道:“你也说了,是?去铺子,这次是?去铺子吗。”


    展红立马认错:“是?奴婢的错,奴婢现在?就追去忠义府。”


    倪庚:“行了,自去领罚,下不?为例。”


    这还是?展红第?一次被罚,连书宁也有?些诧异,她在?王府呆的年头不?少了,王爷轻易不?惩罚奴婢,以前听说过有?外院奴婢被罚的,但内院这还是?第?一次。


    书宁把头低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团,不?被注意到才好。但王爷还是?对她道:“这院中主子不?在?,也不?能懈怠,孤都到了这里?,也没见你们有?人发现,若是?当不?好差,就都滚回后院去。”


    书宁一边磕头一边可?以确定,王爷今日的心情可?是?真差,让她们给赶上了。


    忠义府,郡主见戚缓缓来,有?些意外。不?过,她这府上很?少有?客,难得来人,郡主起了逛自己?府邸的想法。


    是?的,自打郡主住进忠义府以来,她还没有?好好逛过呢。一是?园子太大,二是?她提不?起兴致,几次邀请柳望湖,他都只是?客气地婉拒了。


    今日来了客人,也算是?让郡主找到理由摸一遍整个忠义府了。毕竟她打算在?这里?长住了,对自己?的家?还是?熟悉一些的好。


    这园子逛到一半,下人来报,柳呈令登门了。


    郡主这个心啊,高兴中带着?点儿堵,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柳望湖故意为之,怎么就选了个戚缓缓上门的日子。


    但郡主不?敢把人拒之门外,好不?容易盼来了人,若不?让进门,她怕下次人家?更不?来了,如此失礼,说不?定以后柳望湖都不?会理她了。


    郡主的卑微戚缓缓看在?眼里?,同为女子,她知道郡主的所思所想,她没忍住对郡主小声道了一句:“殿下,也许稍稍移开一点儿眼,就能豁然开朗,见到不?一样的风景。”


    郡主闻言瞳孔一缩,她明白戚缓缓的意思,她也不?是?不?懂好赖,但若一句劝就能把人劝醒,那世上就没有?执迷不?悟一说了。


    郡主也是?个别扭性?子,非得给戚缓缓来一句:“你还说我,当初是?谁迷阿弈迷成那样,我在?崔吉镇时可?是?听了不?少你追人的手?段。”


    戚缓缓叹口气:“所以,我刚才所说就是?经验之谈,郡主可?以试试,被迷成那样的我都能看开放下。”


    郡主沉默,去往堂厅待客的路上,她一路都在?沉思。


    一下子,郡主家?里?来了两个客人,倒是?比往常热闹了不?少。戚缓缓有?一阵没见到柳望湖了,对方对她的态度与以前无异,就是?那股急迫感没了。


    整个忠义府的园子逛下来,还是?需要点脚力的,郡主在?后山亭里?摆了吃食、茶水、饮子,戚缓缓想着?吃喝完这些,她差不?多该回去了,总不?能在?郡主这里?再吃顿午饭,但她的事还没有?办呢,都怪柳望湖,他一来她那些话都不?好说了。


    忽然,戚缓缓端饮子的手?一顿,为什么不?能当着?柳望湖的面儿说呢,她的目的不?就是?让这话传出?去吗,最好的结果就是?传到宫里?去,让皇上与太后都知道,这样她计划的第?一步就做成了。


    吃着?茶点正好说话,戚缓缓喝了一口饮子后道:“以后我恐怕要常来打扰郡主了。”


    郡主不?好当着?柳望湖的面说什么,否则她想说,咱们也没有?那么熟,你若想结交朋友,我带你过去,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事实上她只道:“谈不?上打扰,我这宅子你也看到了,大得很?旷得很?,能有?人上门来,热闹热闹也好。”


    说着?郡主想起了什么:“对了,柳呈令不?是?每年都主持诗会吗,今年可?以把办会的地方定在?我这里?,”说着?一指,“那边,那个园子就正好合适。”


    柳望湖没拒绝,也没全然接受,只道:“郡主也对诗会感兴趣吗,那到时一定要来参加,戚姑娘呢?”


    戚缓缓摇头:“玩闹一下倒是?可?以,但对诗我可?不?行。”


    戚缓缓把话头拽回来:“不?过,诗会可?以多结交一些朋友吗?二位也知道,我初来京都,在?此地并?没有?朋友,时王殿下又说了,让我多结交些夫人小姐,要有?个王妃的样子,可?我小地方出?来的,哪知道王妃要怎么做。”


    郡主与柳望湖皆一楞,郡主嘴快:“时王说了让你做王妃了?”因问得太急,她被点心渣子呛到,咳了起来。


    戚缓缓脸上一羞:“正是?呢,殿下亲口答应我的,说是?给我的承诺。”


    在?戚缓缓说话时,柳望湖一直看着?她,听到这里?,他拿起杯子,把杯里?的清茶一饮而尽,果然是?好茶,与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郡主则是?从震惊中回不?过神来,阿弈是?疯了吗,不?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郡主心里?想着?事,机械地倒着?茶汤,忽又听戚缓缓道:“殿下还说了,与我一世一双人,王府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郡主手?一歪,茶汤倒在?了手?上,她被烫了一下。


    “郡主没事吧,”柳望湖关心道。


    郡主:“没事,我去处理一下。”还是?有?些疼的,她要去冰敷一下,再擦些药膏,否则留下痕迹就不?好看了。


    郡主一离开,戚缓缓就听柳望湖道:“看来,戚姑娘没能把自己?成功嫁出?去,改换了新的方法。”


    戚缓缓猛地看向他,柳望湖冲她一笑,这笑容十分狡黠,不?是?他惯于在?常人面前表现出?的温润无害。


    他又说:“我祝你成功,但我觉得你不?会成功,戚姑娘请记得,若是?行到不?能进时,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的。”


    戚缓缓:“你为什么会帮我?”


    柳望湖:“当然不?白帮,也许到时姑娘手?中就有?我想要的东西呢。利益交换,是?最稳妥的联盟。”


    郡主的下人来添茶换碗,想来是?郡主不?喜他二人相处,特派人过来盯着?的。正好柳望湖只想把话点到此,现在?的情况多说无益,只要埋下种?子就好。


    戚缓缓确实想再问得详细一些,但对方一副高深的样子,想来是?不?想多谈。


    在?等郡主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戚缓缓想了想柳望湖刚才所言,他欲与她结盟,时王府或是?倪庚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他会拿帮她离开作为交换。


    不?靠谱,戚缓缓不?想被牵连到政治斗争中,当然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至于柳望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并?不?知道。


    可?,若是?她的办法不?管用,她靠自己?的力量一辈子都不?能逃离倪庚,那就没有?什么是?她所不?能利用的。


    戚缓缓想通后,对柳望湖一笑:“柳大人若真想帮我,该是?明白我刚才所言之意,还请柳大人成全。”


    柳望湖:“我不?擅长传话,但我的人传什么八卦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戚缓缓:“多谢。”


    “戚姑娘不?用客气,你若想郡主帮你把话带到该听之人的耳中,还是?要再动动脑子。”


    言尽至此,郡主回来了。


    茶喝完了点心也吃完了,柳望湖先告辞离开,戚缓缓稍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忠义府。


    “姑娘,要回去吗?”扬青问。


    戚缓缓:“先不?回去,我们去街上走走。”


    戚缓缓路过了倾注了她心血的瓷器店,但她没有?进去,看到里?面生意很?好,她心里?难免会想,若她只是?来京都扩展生意的,该有?多好。


    戚缓缓情绪有?些低落,她不?知自己?的办法是?否可?行,加上柳望湖的并?不?看好,这种?低落一直持续着?。


    扬青看得出?来,提出?午饭在?外面吃,去找间做家?乡菜的馆子。


    戚缓缓现在?确实需要一些熟悉且温暖的东西来抚慰,她点头同意了。城西有?家?馆子是?做外阜菜的,虽没有?太正宗,但聊胜于无。


    戚缓缓直接来到二楼,她往楼下随意地看着?,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酒家?的一楼走了出?去。


    戚缓缓“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她再细看,此时正是?午膳时间,进出?酒家?的人很?多,加之十足的正午阳光,久看眼晴就开始酸痛,她一下子失了目标。


    戚缓缓不?死心,一口气跑到一楼,跑到街上。


    她朝着?她判断的方向追去,可?什么都没有?看到,满目望去没有?熟悉的身?影,好像刚才的一切皆是?被阳光照得眼花了。


    可?戚缓缓尤不?死心,她依然朝着?一个方向脚步匆匆。她撞到人了,她说抱歉,却被对方拉住,拦住了去路。


    戚缓缓这才惊觉,她撞到的人是?倪庚。她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脚下步子一动不?动,收敛了全部?的急急匆匆。


    倪庚问:“你在?找什么?”


    戚缓缓摇头:“没有?,我与扬青呈黛走散了,在?找她们。”


    这时后面,扬青与呈黛也赶到了,倪庚瞪向她们:“连个人都看不?住,若不?是?我正好在?此,你们是?不?是?连主子都找不?到了。”


    扬青与呈黛也吓坏了,哪想到姑娘一句话不?说,撒腿就跑,加上酒楼人多,上下楼的人都卡在?一起,她们被耽误了时间,待跑出?来只能看到姑娘一个背影了。


    可?姑娘无论她们在?后面怎么喊,她都听不?到,只一个劲地朝前奔。


    婢子当然觉出?了不?对,但现在?时王在?场,扬青与呈黛是?一句话都不?能问,只道:“是?奴婢的错,看东西看得入迷,没注意到主子已往前面去了。”


    倪庚还在?揽着?戚缓缓,他低头:“吃饭了吗?”


    戚缓缓摇头,这时也不?敢说刚才已在?酒楼坐下,只道:“还没。”


    于是?倪庚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幽静之地,不?同于酒楼的热闹,这里?环境幽雅,乍看上去没有?什么人。


    戚缓缓这顿饭吃得心神不?定,她一直忘不?了刚才从楼上向下的一瞥,那是?宋丘,该是?没错的。


    他们从小在?一个镇子长大,不?说他们最后那段时间的交往,就光凭同乡之谊,戚缓缓也能认出?宋丘来。除非这个世上,有?身?板气质一样之人凑巧出?现在?她面前,但那样也太巧合了。


    戚缓缓抬眼看倪庚,就连倪庚出?现得也很?奇怪,京都很?大,他怎么那么寸,也出?现在?了西城,这里?可?离时王府所处的东城甚远,她是?来这里?换口味吃家?乡菜的,他又是?来干什么的?


    “殿下,是?来寻我的吗?”戚缓缓试着?问他。


    倪庚:“我去了忠义府,听郡主说你走了,问了门房,确定了你离开的方向,那可?不?是?回王府的路。想着?你会不?会贪玩,一路沿街走过来,没想到就看到你慌慌张张地一个人在?街上。”


    “啊,我对京都还不?熟,看不?到扬青她们,心里?是?些慌。”


    倪庚没再提此事,问道:“去郡主那里?做什么了?好玩吗?”


    戚缓缓:“郡主带着?逛了园子,还弄了好吃的。柳大人后来也来了,一起陪着?郡主说了些话,后来他先走了,我不?久也告辞了。想着?时间还早,就一路逛到了西城。”


    倪庚现在?听到柳望湖的名字,不?甚在?意,他知姓柳的在?戚缓缓这里?没有?位置。


    倪庚不?知戚缓缓为什么来西城,按说她不?该比他更早得到宋丘的消息,他不?过早朝时才刚知道。但,她那慌慌张张东张西望的样子,明明是?在?找什么。


    说过饭,一起回了王府,倪庚没有?在?戚缓缓这里?待,他回了他的照月轩。他吩咐金魏,除去展红,从现在?开始,戚缓缓身?边要放人了。


    金魏领令去办。


    是?夜,不?过才温柔了一晚的倪庚原形毕露,他逼迫她说了很?多的话。


    今天白日,在?郡主那里?,戚缓缓装得含羞带怯地说着?倪庚要她做王妃,与她一世一双人的时候,她就是?硬着?头皮说的。


    此刻,倪庚让她说的这些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但倪庚很?有?耐心,一直折腾到她投降,他想让她说的,她一字不?落地都说了。


    他这才满意,哑着?嗓子在?她耳边结束时道了一句:“记住了,你哪哪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戚缓缓失眠了,白日里?也不?睡,心事重重的。自从那日她不?知是?否看错人后,就开始这样了。


    但她怕倪庚疑她,稳了几天后,她才又开始出?门,自然是?又去往了西城。


    还是?那个酒楼,她想着?,宋丘会不?会也是?图这一口家?乡味才来这里?吃饭的。如果真是?如此,那天她上楼前,他就身?处一楼,可?她根本没有?注意一楼的情况,如今十分后悔。


    戚缓缓没有?看到宋丘,连与之背影相像之人也没见到。


    她在?酒楼吃了饭,问扬青:“你觉得这味道与家?里?的一样吗?”


    扬青:“还行,当然没有?咱们那里?的好吃。”


    扬青本不?是?崔吉镇人,她是?后来的,所以她吃着?还行,但对于戚缓缓来说,这味道差远了。可?她知道自己?还会来的,万一呢,万一那天她看到的就是?宋丘呢。


    他当然不?会天天来此吃饭,但她多来几趟,总有?一次是?能堵到他的。


    不?知是?否老天可?怜戚缓缓,还真让她心想事成了。


    又一次来到这家?酒楼,戚缓缓吃完东西,特意多坐了一会才往外走,就在?她迈门槛之时,就听旁边一道熟悉的声音问伙计:“结账,多少钱?”


    第37章


    戚缓缓脚步一顿, 慢慢转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这会?儿,她感觉一切都慢了下来,连她自己也?不复那日瞅见背影时的急迫,连心?都慢了下来。


    说话的正是宋丘, 他付了钱, 与小二道谢。一回身?, 就看到梦寐以求的人站在他面前。


    他笑了,走向她,戚缓缓眼眶发酸,但她在宋丘走近她时,一把拉住他,朝酒楼后面走去:“跟我来。”


    酒楼门口有展红, 戚缓缓不能让她看到。


    宋丘任她拉着衣角,来到一处尚算清静的角落, 她问:“你怎么来了?”


    宋丘:“来考试。”


    来京都考试,除了科举还能是什么, 且现在正是科举刚结束时。戚缓缓略惊讶, 她听宋丘说过自己的理想, 他一生?追求修典做学问,科举入朝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是为了她吗?戚缓缓心?里酸酸涩涩,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她时间不多,戚缓缓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上?去疏离冷淡,她道:“若科举是你的目标, 那我祝你成功,若你另有目的, 我劝你回去,不要再淌混水。这里是他的天下,不要幻想没有可能。”


    不管她说什么,她什么表情,宋丘一直眼睛亮亮地微笑地看着她。忽然,他慢慢收了笑,微低了头小声道:“我娘亲,走了。”


    戚缓缓一下子定住,又听他道:“老?管家也?走了。”


    宋丘抬起头来,看着她:“缓缓,如今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了。”


    戚缓缓心?里一痛,他看上?去好伤心?低落,她好想握着他的手安慰他。可她必须保持清醒,她已连累了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


    “你,还有你自己,还有那些与宋夫人的回忆,回去,回到熟悉的地方去,去吃正宗的家乡菜。人生?最好莫过于不离故土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让我来做那个羡慕你的人,请替我把我那份也?活了。”


    宋丘温和且坚定地道:“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科举进呈,入朝为官。我不会?替你活,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你自己来过。”


    谈何容易,戚缓缓暗叹。


    “我身?边都是王府的人,你与我在一起被人看到了,”


    宋丘截住她的话道:“放心?,京都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天子脚下,他总要顾忌一二。”


    戚缓缓摇头,并不认同,她不能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戚缓缓朝外面走去,宋丘没拦、没挽留,只是看着她离开?,看着她回头,那回眸中的担心?与忧虑他都明白?,但他并不是一时意气。


    他来京都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时王一直没有下纳妾书,哪怕他困着戚缓缓,她也?不算王府之人。


    他以真本事,以及大儒之后的身?份入朝,他是可以求圣上?恩典的,而婚事就是恩典之一。


    来得及的,还来得及的。明日就是殿试,他已做好准备。


    戚缓缓一口气走到酒楼门口才停下来,她深呼吸,看了扬青与呈黛一眼,扬青与呈黛明白?她的意思,冲她点点头,意思是没问题,看着与平常无异。


    戚缓缓这才迈步出去,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马车,以及展红。


    她像往常一样?乘上?马车,忍着没有掀开?帘子再看一眼身?后的酒楼。一路思绪纷乱地回到王府,把自己关?在屋中,什么都做不下去。最后竟发现,只有她不爱的刺绣能让她稍稍静下心?。


    倪庚刚出皇宫,金魏就近身?禀报了什么。倪庚越听脸越沉,道:“回府再说。”


    一路快马加鞭,在王府门口下了马,朝着府中走着时,倪庚道:“说。”


    金魏一路跟在后面,把知道的情况禀报给王爷。


    倪庚忽然回头道:“都是重复的,具体的呢,他们?说了什么?”


    金魏掏出详细的载记,倪庚一把拿下,虽一目十行,但他还是看完了。这时他已走到照月轩门口,倪庚没有进去,而是拐个弯直接去了戚缓缓那里。


    他把载记拿在手里,另一只手去推开?门,就见戚缓缓坐在窗前,一手捧着绣布,一手拿着针线,看都不看手中物件,只是惯性地一下又一下地朝布上?戳去。


    真是走得好大的神,连他进来都不知。


    扬青与呈黛这会?儿都不在屋中,一个去取东西,一个去吩咐小丫环清点东西,这会?儿陆续回来,就见金魏亲自守在门外,且不让她们?进去。


    想到之前,姑娘与宋公子在酒楼相?见的事,二人心?下惴惴,难安起来。


    屋中,倪庚忽然发声:“在想什么?”


    戚缓缓被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到倪庚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手里好像拿着一封信。


    戚缓缓向他行了一礼,道:“殿下。”


    倪庚哼笑一声:“难得今日这样?懂规矩,没有无视我,是在心?虚吗。”


    戚缓缓重新坐下,把绣布拿起来,倪庚道:“不想绣就别绣,来,做点别的,帮我个忙。”


    戚缓缓问:“什么?”


    倪庚朝她伸出手:“把这个给我念一下,我歇歇眼。”


    戚缓缓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纸,心?里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她楞住了。


    这,这,这是她刚才与宋丘所言之语。手一松,纸张掉到了地上?。


    倪庚弯腰捡起来,重新递给她:“拿稳了,念!”


    戚缓缓看着倪庚的脸色,知道他脾气犯了上?来,她重新把纸张接过来,开?始念上?面的字。


    “够了!”倪庚忽然叫停,他道:“你心?疼他?”


    戚缓缓:“你跟踪我,你竟让人跟踪我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以后我说的任何一个字你都要知道。”


    “那又如何,不应该吗。若不是这样?,我怎知你和他在我背后勾搭至如此,枉他为读书人。”


    戚缓缓一脸倔强地别过头去,倪庚看到她这不服的样?子更气了,他命令道:“从此往后,不许你再踏出王府一步,也?省得你控诉我派人跟着你。”


    “你不能这样?,你要囚禁我吗,那你为何不一开?始就囚着我,就这你还说要娶我,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


    “尊重你?你值吗,你背着我与人幽会?,值得什么尊重。”


    戚缓缓与他针锋相?对?:“我不是你的任何人,我还不是你的妻。我只是被你用权势困在这里罢了,你有问过我怎么想吗,我乐不乐意。”


    倪庚也?发了狠:“我管你乐不乐意,你这辈子都要给我呆在这里。”


    说着他拉过戚缓缓,把她困在书案前,粗暴地拿起笔,让她握着,逼她在桌上?的宣纸上?写字。


    “写!把你们?今日所说之话都给我写下来,不是爱说吗,那就亲笔写下来,十遍八遍,百遍千遍地给我写,我帮你们?刻骨铭心?。”


    戚缓缓哪肯如他意,她不写,但也?挣不开?倪庚的大掌,白?净的宣纸上?一时被弄得墨迹斑斑。


    倪庚在她耳边道:“不写?那我去让宋丘写如何。”


    戚缓缓一顿,她闭了闭眼道:“我写。”


    她果然不再挣扎,拿了张新纸,主动握住了笔。倪庚并没有因为她的顺从而消气,相?反,新的怒意“腾”地一下被点起,他的怒意更胜了。


    戚缓缓坐下,根本不用抄写,与宋丘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不曾有停顿。


    倪庚看着戚缓缓明明按他说的在做,但心?里的这口气还是出不来,无论如何都出不来。


    被这股怒意裹挟着,他像一个罚抄的不讲情面的严苛夫子,根本不让戚缓缓停下来。可戚缓缓不见疲态,她一直坐得笔直,几乎不停笔,一直在书写着。


    倪庚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连连,不服、赌气,不肯低头是吧,好,他成全她。


    他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随意拿起本书来看,但会?时不时地抬眼看她一下,也?不叫停。


    天色暗了下来,门外扬青与呈黛几次求金魏大人进去看一看,里面是什么情况,能否有缓。但金魏不为所动,一丝不苟地守着门。


    终于里面唤人了,唤的是书宁。


    书宁进到屋中,暗松口气,看着挺平和的,戚姑娘在书案后写字,王爷在软榻上?看书。


    王爷道:“去把灯掌了。”


    书宁马上?去办,一盏一盏地把屋中的火烛都点燃了。戚姑娘所在的书案与王爷这里,都多放了两?根。


    在多放戚姑娘那两?根时,书宁发现,戚姑娘的脸色不好看,在红色火烛的映衬下,都显苍白?。书宁本就是个细心?的人,在此原因下,她多看了戚缓缓两?眼。


    只见戚姑娘的手在抖,她崩起的青筋显示着她在用尽全力撑着,她的唇色也?不好看,这哪还有写字该有的闲情逸致,分明一副摇摇欲坠的病中之兆。


    “弄好了出去。”王爷的话让书宁心?里一抖,她不敢再看,后退着出了屋。


    扬青与呈黛这时不缠着金魏了,也?不站在门口了,拉着书宁往一边去,询问屋中情况。


    书宁是王府的奴婢,她虽在戚缓缓这里侍候,但主子还是只认时王。


    但书宁看戚姑娘那个样?子,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她斟酌再三道:“到是没吵没骂,但姑娘好像被罚抄书了。我不知道,只是我自己这样?觉得,也?许是姑娘着急写什么东西,一时忘了时间吧。”


    当然不会?是姑娘急着写什么东西了,最早她们?就听到屋内传来王爷阴戾的声音在说什么写与不写的。


    扬青与呈黛回到正屋门口,又是一顿对?金魏的劝说,说是晚饭时间都快过了,姑娘不饿王爷也?该饿了,不如他进去问一问,要不要传膳。


    这话一出,金魏是有点松动的,确实天色晚了,王爷还没用膳呢。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进去一问,兴许王爷还可借此机会?掀过此事。


    金魏刚一回头看向屋内,就听屋里传来王爷的厉声:“谁在那吵,门口怎么守门的,差事都不会?当了吗,轰了出去,再不走直接绑了。”


    金魏马上?歇了念头,持刀做势,扬青与呈黛不敢再言语,可这回,金魏连让她们?在门口站着也?不让了,直接把二人逼出了主院。


    屋内,戚缓缓被倪庚的高声震得手一抖,笔尖的墨弄花了纸。


    这一下,她感觉到了手酸,她换了新的纸,揉了揉手腕。再提笔发现还是酸疼得要命,戚缓缓直接换了个手,用左手抄写。


    她小时候惯用左手,后来被戚老?爷扳了过来,但其实她右手能做的,左手都能做。


    倪庚看着她不求饶,连晚饭时间过了也?没句软话,他的心?也?硬了下来。


    再后来,戚缓缓开?始揉眼,她终于速度慢到连写一个字都废劲。倪庚也?感觉不到饿,气都被气饱了,但他想着以戚缓缓娇弱的身?子,饿一会?儿还行,若是时间长了,耽误了饭,恐她身?体会?不妥。


    他终于起身?,走到戚缓缓身?边。


    低头一看,字迹工整,这时他才知原来她左手使得好。再看写完的纸上?,总有晕开?的墨。他拿起几张来看,都是如此。


    心?下正纳闷,就见戚缓缓现在写的这张“啪嗒”也?晕开?了一个小点。倪庚这才发现,是戚缓缓额上?的汗。


    这个季节是不凉快了,但也?没热到如此地步,况她晚饭未吃,肚里没食,哪来的落汗的躁气。


    这一近看,倪庚发现,戚缓缓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毫无血色,他这才想起,屋中一直没有要茶水,他真是被她气糊涂了,不渴也?不饿。


    倪庚握上?戚缓缓的手,手指冰凉,这是要生?病啊,手凉成这样?,头上?冒的肯定是虚汗了。


    “别写了。”他一握一甩,戚缓缓手中的笔飞了。


    第38章


    好像这枝飞了的笔是支撑戚缓缓力量的?全?部来源, 被?倪庚甩飞了后,她的?支撑没了。


    戚缓缓向书案倒去,倪庚顺势把她抱起。


    他唤道:“来人。”


    但扬青与呈黛还是未允进屋,倪庚叫了书宁, 书宁带着之前王爷分派到此院的奴婢过来侍候。


    戚缓缓这一躺下, 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她手凉且酸痛,头与脚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凉就是疼。


    请了大夫来,把了脉观了相,说是有郁在心?,神思不通, 细筋滞住了。大夫开了方,倪庚让人去取药煎药, 这会?儿倒特意嘱咐了让扬青与呈黛来做此?事。


    见不到姑娘,不知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扬青与呈黛把送药过来的?药童问了个遍。听来听去也听不出是个什?么病, 只觉姑娘好可怜, 年纪轻轻,又是郁结又是滞症的?,全?都是心?病。


    戚缓缓一副药下去,非但没有见好, 反而病得更重了。


    倪庚责问大夫,大夫只能尽量用?外行能听懂的?话来解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位姑娘本不是什?么强健之体,偏弱气一些。今朝发?病不愈, 不过是以前埋下的?症结。这种积邪体质就是麻烦,不如那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躺下的?, 那个好治,病症单一又是早发?阶段,不像这位姑娘,长久隐忍不发?,都积在心?里身体里了,一旦发?病,绵长难愈在所难免。”


    大夫一说,倪庚就明白了,恐怕这病根在他把人带回京都时?就埋下了,那时?间可不短了,到底要绵长到何时?。


    倪庚问:“总要有个治疗办法吧,绵长到多久,难愈到什?么程度,马杏林是否有个判断。”


    被?请到倪庚府上?的?这位马大夫,在京都非常出名?,是杏林高手。达官贵人、富豪强绅们都愿请他出手,一般他出手的?,无论?什?么杂症难症,基本都能医好。


    从他与时?王谈话就能看?出,这位大夫不管面对的?是谁,是敢说实话的?。因此?倪庚对马大夫还算信任,愿意听从他的?医嘱。


    马大夫见惯了病症,当然没有倪庚急,急也没有用?,戚缓缓这种情况,病来时?就如埋丝,去时?更是得一点点地?抽。


    马大夫道:“照着现在的?药接着吃,我观其,症状不会?再加重了,殿下不要着急,得有耐心?。”


    马大夫有一点说对了,戚缓缓的?症状没有再加重,但一碗碗的?药灌下去,也没有见好。倪庚心?里像坠了巨石,每时?每刻都不安稳,连上?朝时?看?到宋丘,心?里都是淡的?。


    宋丘在十人里很?是出众,他身量最?高,身形最?挺拔,气质与言谈,甚至更胜皇上?亲点的?状元一头。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被?他的?气度与谈吐吸引,暗道不愧是大儒的?后代,这样?的?人入朝效命,确实如颂扬的?那般乃国运、社稷之福。


    没有任何悬念,当大家看?到宋丘的?气质样?貌时?,就知探花非他莫属了。


    殿式结束后,宋丘不仅摘了探花的?名?头,还与今科状元同为从六品,入翰林,可见皇上?对他的?重视与厚爱。


    今日早朝,倪庚全?程安静淡泊,与别的?大臣对试子的?好奇,尤其是宋丘的?好奇相比,他是连眼皮都不怎么抬的?。


    除宋丘进殿时?他看?了对方一眼后,就再没有把目光放到宋丘身上?。


    但他却全?程认真听了宋丘所言,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人真的?是变了。但变了也不见得有什?么用?,没有长出利爪尖牙的?时?候,如此?锋芒未必是好事。


    宋家还是差了点,虽出了一位大儒,但身居地?方的?大儒还是不能与官宦世家相比。只能说,京都不同于小小的?崔吉,官场不同于书院,没有世家支撑,初入官场之人,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险。


    倪庚全?程微低着头,听着皇上?封了宋丘探花,听着皇上?对他行赏。


    他上?前领赏,圣上?看?了看?他的?皇弟,毕竟是从小带大的?孩子,圣上?能感觉到他这幼弟,好像又稳重了一些,城府的?厚度又重了。


    以为他会?在面对宋丘时?,多少会?挂出点儿相来,不想,他比那日忽听到宋丘的?名?字时?还要淡漠。皇上?放下点儿心?的?同时?,又怕他在憋什?么大招。


    想着下朝时?把人留下,聊上?几句再行判断的?。不想他自己就留了下来,说有事要禀请。


    待养怡殿中只剩这兄弟俩时?,倪庚语气略急道:“臣弟请皇上?恩典,准张太医赴王府看?诊。”


    倪庚虽信马大夫,但他还是急了,他等不下去了。戚缓缓一直不见好的?疾症,如阴影一般笼罩着他,她若不好,他连对付宋丘的?心?都淡了。


    皇上?看?了他两眼,看?着不像生病了,但若是缓疾隐疾呢。皇上?马上?问:“你府上?谁病了?”


    倪庚没必要瞒着,他道:“是那戚氏。”


    圣上?一听,眉头暗皱,道:“什?么病,整个京都的?大夫都治不了?”


    倪庚:“马大夫给开了药,但人不见好。”


    “马杏林?我看?要是他都看?不好的?人,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皇上?语气森然。


    倪庚心?头一坠,想把这话从心?头削下去,他跪下道:“还请皇上?恩准臣之请求。”


    皇上?道:“起来。”


    看?到倪庚并不起身,皇上?没好气地?道:“行了,去叫吧。”


    倪庚这才磕了个头然后立马起身告退。


    皇上?看?着他匆匆而去,什?么都不想问了,也不用?问了。阿弈自己生了病,也从来没叫过宫中御医,这会?儿为了一个戚氏,明知他一直对此?人有所计较,还不惜来求他,可见他对戚氏的?态度。


    如此?看?来,宋丘入朝是好事,倒是能再试探下阿弈对那女子的?态度与底线,若他真让人家拿住,非此?女不可,还是要早做打算。


    由于外邦细作?近期猖獗,皇上?培养的?暗哨们遍布京都城中,这两日得了个风声,说是时?王殿下欲娶他带回来的?那个恩人之女,那女子虽是庶人,但他给了承诺。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开始皇上?还是不信的?,他嘱咐暗示了倪庚很?多次了,对方也表示知道明白的?,怎么能对戚氏给出这样?荒谬的?承诺。


    别说是大杭唯一的?王爷,就是一般官宦人家也不可能娶个商户之女,庶人当正妻。正妻之位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以色、以意择之。


    皇上?望着倪庚离开的?方向,脸色沉沉,目光沉沉。


    倪庚疾步到了太医院,说了皇上?的?口谕后,马上?就让张太医提了药箱随他去。


    张太医以为府上?有人得了什?么急病,自然是不敢耽搁,一路随时?王来到他的?马车前。倪庚上?马后,猛地?朝一个方向望去。


    宋丘正站在那里,他与一些想与他交好,或是与其父有过交情的?官员在寒暄,但这些都没影响到他第一时?间看?到时?王。


    倪庚也同样?,他虽心?急如火,一心?带着太医快速归家,却仍能感觉到针对他的?目光。


    “驾!”倪庚驾马离去,现在没工夫理他。


    宋丘的?眉头拢到了一起,那该是宫中医官的?装扮,且上?车那人手中还提着药箱。是谁病了?若细想起来,刚才朝堂上?,他预想的?都没有发?生,时?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两日,他都有去那间重逢的?酒楼,但没有见到戚缓缓。他知她是为了他才避而不见,但若是她病了呢?她的?病是否与他的?出现有关?是否时?王对她做了什?么,才导致她生病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心?间。皇上?准了前三甲回乡假,但宋丘早已决定不回去的?,家乡于他什?么都没有了,母亲的?灵牌他带在身边。


    他已浪费太多的?时?间,他不会?再离开京都。他要在外放之前,取得光明正大带走戚缓缓的?恩典。


    张太医给戚缓缓看?了诊,也看?了马大夫的?诊断书,以及药方。他冲倪庚道:“马杏林对症下药,此?诊此?方并没有问题,若是臣来断,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倪庚:“那总是昏睡,一天里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还要长,这样?下去,人会?不会?有事?”


    张太医:“细脉受损,神思不通是比较麻烦,按理睡了总比不睡的?好,但若总是这样?,其它筋脉怕也要出问题。”


    这正是倪庚所急之处:“那您看?要怎么办?”


    张太医想了想道:“还是需要些外力,让病人自己克服昏睡,打通郁结的?思脉,可能一下子病就去了。若是只靠汤药吊着,时?间恐会?长一些。”


    倪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的?戚缓缓,他对张太医道:“麻烦您跑这一趟,我这就让人送您回去。”


    倪庚在榻边坐下,压了压心?里的?急躁,他最?近是有点急了,此?刻静下心?来思考,心?中有了主意。


    他看?向戚缓缓,他知道这会?儿她是醒着的?。倪庚的?手指从她额头划向她的?脸颊,他动作?很?轻很?慢,声音也轻:“这几日都不见扬青与呈黛,你不好奇她们去了哪里吗?”


    戚缓缓的?睫毛颤动,她慢慢地?睁开了眼,放眼望去,倪庚就在她面前。


    他笑了,继续划拉着她的?脸:“别睡了,快点好起来就能见到她们了。”


    戚缓缓:“她,她们,在哪?”


    她很?久没开过口,声音低哑得都快听不出是她的?声音。


    倪庚的?手划向她的?脖颈,一下下地?帮她顺着,像是在揪痧,但比那个手法轻了很?多。


    “不能光喝汤药,让她们帮你弄点润喉去躁的?东西来。”倪庚道。


    戚缓缓眉眼紧了起来,她又问了一遍:“扬青她们去了哪里,她们怎么了?”


    倪庚改揉她的?眉心?,皱得他不爱看?,他揉了两下后道:“能去哪,当然是在王府里,不过因她们看?顾主子不周,见了不该见的?人,所以罚她们不许进院罢了,在外面侍候呢,你喝的?汤药就是她们煎熬的?,怎么,喝不出来吗?”


    戚缓缓:“我但凡生病,都是娘亲亲自煎药的?,不曾让她们上?过手。”


    倪庚倒是知道她在家受宠,不过戚夫人亲自给女儿煎药他倒没想到。忽然他心?下一动,道:“你若肯好起来,我就让人去接了你母亲来。”


    戚缓缓睁大双眼,显然这触动了她。


    倪庚这两日,看?得戚缓缓最?多的?样?子就是她不死不活,昏昏欲睡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睛一下子灵动起来,倪庚马上?又道:“快快好起来,只要你能下了地?,能好好吃饭,我即刻派人去往崔吉镇。还有,你的?丫环也可免于责罚,你只要好了,她们就能回到你身边。”


    戚缓缓转开目光,不再看?倪庚,她望向床顶,再转回来时?,她道:“给我先?弄碗润喉的?来,不要多,一小碗。”


    倪庚:“那是自然,恢复期不能多吃多饮,要一点点来。”


    说着就叫人去准备了,润喉汤饮里会?放很?多东西,银耳莲子大枣梨子,这些东西吃上?一小碗,也算是解了空腹之苦。


    戚缓缓自从喝了润喉汤饮后,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少,慢慢地?开始吃一些正常饭菜。


    倪庚的?心?也渐渐地?安了下来,心?上?的?压迫感也轻了很?多。


    终于,戚缓缓能下地?了,白日里也不再昏睡,倪庚亲笔写了令,让她看?了才发?出去。同时?,扬青与呈黛也被?准许回到院中。


    两个婢子想抱着她哭,但想到姑娘身体刚好,就硬生生地?忍住了。


    戚缓缓笑笑对她俩道:“吓到了吗,有没有挨罚?”


    两个婢子摇头:“没有挨罚,只是不让我们进院子,姑娘又病着,不知什?么情况,我们是有一点害怕的?,怕姑娘你病得太重。”


    “以后不会?了,过几日,我母亲要过来了,到时?你们跟着她回去。”


    扬青与呈黛猛摇头:“不,我们不走。姑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轰我们回去?”


    呈黛道:“姑娘,你这样?才真的?吓到了我们。”


    戚缓缓说话还是底气不足,多说两句就有点喘,她还是慢慢地?道:“别急,先?听我说。”


    “这次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会?成为彼此?的?累赘。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触怒王爷,他会?拿你们出气。还有,我若是有什?么不从,他还会?拿你们来威胁我。我不想这样?被?动,时?时?被?人拿捏的?感觉太不好了,你们就当是为了我,都去了吧。”


    扬青与呈黛还在摇头,但已不像刚才那样?有话说,戚缓缓接着道:“书宁,这些日子接触起来,她是个细心?的?,可靠的?,有她在我身边,我不会?缺人侍候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主仆之间的?缘分这是尽了,你们莫强求,我心?意已决。”


    扬青与呈黛心?里都明白,她们姑娘认好的?理儿,挑好的?道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七日后,戚缓缓正在院中阴凉处坐着,就听外面人来报,戚夫人到了。


    手中的?团扇掉到了地?上?,戚缓缓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宫中朝堂上?,倪庚一改往日淡泊的?样?子,忽然对翰林院院撰所写之论?,提出了质疑。


    第39章


    戚夫人本想着不?哭的, 但见?到了戚缓缓还是没忍住。一会儿抱着女儿,一会儿摸着她的脸,嘴上叫着我的娇娇,像她梦中那样。


    戚缓缓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心结, 投入到母亲的怀抱, 一时她竟有了以前在家?的感觉。


    相见?的激动?过后, 戚夫人开始环顾戚缓缓所住的房间。每一处她都看得仔细,又?问话了扬青与呈黛,做到对戚缓缓在王府的吃穿用住都了然于心的程度。


    待屋中只余她母女二人时,戚夫人道:“你这场病到底是怎么得的?王爷他?,与你动?手?了?“


    虽算不?上亲自?动?手?,但确实是因他?所罚, 可能也不?全算吧,是她一直以来?心里的那份累, 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人才倒下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 戚缓缓都不?可能让母亲担心, 加上自?尊心作怪, 她摇头否认了。


    戚夫人又?道:“纳妾书一直都没有下,是吧?”


    戚缓缓顿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如?今,你是个什么打算?”戚夫人拉着戚缓缓的手?, 轻轻拍着问道。


    戚缓缓:“娘亲,如?果我说,我还没有放弃, 你会赞同我、支持我吗?”


    戚缓缓已从?家?里来?的第二封回信里,感觉出了娘亲的妥协与劝告, 故才有此一问。


    戚夫人一只手?还在攥着她的手?,一只手?抬起,帮着女儿揽好额间的碎发:“从?小到大?,你做什么娘亲都是支持的。娘亲只有一个想法,一个目标,就?是你心里快活,你过得好。若我认为的好不?是你想要的,那当然是听你的。虽我会心疼,会担心,会明知你可能会被撞得头破血流,”


    戚夫人说不?下去了,她开始落泪,哽咽着道:“就?这么难以接受吗?去接我的人十分客气,那份尊重?与恭敬,一看就?是受了主子特意的交待与吩咐。还有,我看了你这院子屋子,用的都是极好的东西,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用了心。再有,从?扬青与呈黛的口中,我也听得出来?,你平常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二人总是你的人,说的话我当可信。”


    “娘亲,可我怕他?。他?是时王,我是蝼蚁,别说让他?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一下,他?一辈子不?会有这个意识,他?只能想到他?自?己。他?的感受永远排在第一位,是最重?要的。我在他?眼里连个人都不?是,我与这府上的奴婢没什么不?同。他?说了,就?算我是时王妃,也是他?的奴。”


    “母亲,咱们?家?的奴仆,虽府上都握有他?们?的身契,但哪个奴婢若想离开,都是可以自?请出府的。大?杭律在身契这一点上可松可紧,全看各家?的操作。我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从?小看到大?,对扬青与呈黛,哪怕是不?天天接触的展红,我都没当自?己是她们?的主,若有一天她们?想离开了,尽可离去,我怎么会拘着她们?的自?由。”


    戚缓缓说着揽住戚夫人的腰,把脸蹭过去,喃喃道:“如?今,我却是活得比她们?还要惨,成了权贵手?上的奴,一旦成为王府里的女人,连大?杭律都救不?了我。”


    戚夫人:“可现在,大?杭律也救不?了你。”


    戚缓缓眼中冒出点儿亮光:“但制定大?杭律的人也许可以。”


    戚夫人把怀中的人扳正:“你是说,”戚夫人指了指上面,谨慎地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戚缓缓说:“我知道不?容易,也许你会觉得我异想天开,但不?试一试,我心不?甘。”


    戚夫人最终点了点头:“我刚才只是,只是,唉,比起让你去冒险,为娘的更希望你平安,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但你不?愿意,我一定是不?强求的。我其?实来?之前,就?与你父亲商量好了,这次回去,哪怕你已认头一辈子跟着他?,过这样的日子,我们?都会把瓷器行卖掉,遣散家?仆,带着二丫与小三子回我老家?去。”


    戚缓缓大?惊,她没想到父亲母亲会做到这一步,终是她连累了家?人。


    戚夫人继续道:“你不?要难过,这些年你父亲身体精力大?不?如?前,本想着你能接下这份家?业,如?今也是不?可能了。小三子浑浑噩噩的,等着他?开窍,我们?也不?知还能不?能等到。二丫的婚事,我说实话,你在这边不?稳定,她在崔吉镇也难找,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怕京都的贵人。你看现在滕家?大?姑娘,就?是与他?们?这些人有了那么点儿交集,如?今的婚事也是不?顺畅。”


    “咱们?家?这些年也挣够了,八辈子都花不?完,一家?人换个地方生活,重?新开始没什么不?好。我的家?乡你知道的,与崔吉、与京都都不?相同,除了热一些没什么不?好,咱们?家?在那边早些年是置了地买了宅的,一直有人看护着,如?今过去就?能生活,挺好的。我从?十六岁离家?,这还是第二次回去,还有些期待呢。”


    戚缓缓想起来?了,那时她还小,母亲回去那次是带着她去的。


    那时,父亲已没有生意在那边了,应该就?是为了在母亲的故乡买地置房才去的那一趟。想来?,从?那时父亲母亲就?开始未雨绸缪,什么危机都没有时候,就?为未来?做了万全的准备。


    哪想到,如?今为了她这个惹祸的女儿,还真用上了。


    如?此也好,若没有了家?人的掣肘,她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戚缓缓正好道:“娘亲这次回去,把扬青与呈黛都带回去吧,就?说她们?年岁到了,回老家?崔吉让她们?父母说亲去。”


    戚夫人一听就?知这是找的借口,呈黛还另说,扬青都不?是崔吉镇的人,她也没有爹娘。


    但戚夫人明白戚缓缓的意思,她答应下来?:“好。只是王爷那边会同意吗,这次你生病,他?不?是还要罚她们?二人吗。”


    戚缓缓:“有办法的,他?会同意的。”


    戚夫人听她这样说,心里难免又?会想,这王爷不?是挺听她的话,有商有量的吗,真的不?可以不?这样犟下去吗。


    但后来?,当戚夫人知道了戚缓缓是用的什么办法,才让时王同意让她带走扬青与呈黛后,她终于明白,戚缓缓为什么不?认命了。


    倪庚回府,戚夫人见?礼,倪庚道:“夫人起来?吧。”


    戚夫人在自?家?府上见?过时王两次,每一次他?都是高高在上,如?今在他?的府上,他?给人的压迫感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戚夫人暗道,天天等这样的人回家?,确实心里压力有些大?。


    她听倪庚道:“夫人的住处孤让人收拾了出来?,缓缓住的院子不?大?,她一人住尚好。”


    这是不?许她与女儿住在一起的意思。想那孩子,还盼着与她睡一个被窝,像小时候那样在她怀里撒娇呢,如?今看来?,是不?能了。


    京都的王爷,果然霸道,锦衣玉食不?过是表面,这内里的日子真是谁过谁知道。


    戚夫人一辈子被夫君宠,生意场上的事她不?懂,但家?中事她说一不?二,加上戚老爷没有妾侍与通房,谁不?道一句她命好。


    但她从?来?不?这样觉得,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觉得自?己女儿也会如?她一样,她真是好日子过惯了,自?己蒙蔽了自?己,忘了探头向外?面看一看了。


    这样的戚夫人,自?然不?习惯王府里,倪庚制造出的氛围,连她都觉得压抑难安,更何况是被她肆意娇养长大?的戚缓缓了。


    戚夫人还得谢他?:“是,谢王爷。”


    “还有,她的病刚好,夫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翻翻症录,看看她这场病是因何而得,为了以后不?再出现这种情况,还请夫人多多劝告为好。”


    戚夫人道:“是,民妇正有此意。”


    “那好,今日晚宴特意为夫人接风洗尘,你与缓缓多时不?见?,孤就?不?在场打扰你们?母女欢聚了。”


    还算知趣,让她们?母女吃顿安生饭。


    戚缓缓看到与倪庚去见?完礼的戚夫人,紧张地问她,王爷都与她说了什么。


    知道戚夫人被安排到了别院去住,虽有些失望不?能与母亲同床,但后一想又?觉这样甚好。就?在昨日,母亲来?的前一天,倪庚已暗示过她,她的身体已好,他?等不?及她侍候了。


    戚缓缓可不?认为,倪庚会因为她母亲的到来?而再忍上一阵,若是母亲住在这个院子里,每夜倪庚过来?时,她要如?何自?处,第二天如?何顶着难遮的痕迹不?让母亲看到。


    晚膳如?倪庚所说,十分丰盛。但再丰盛,戚缓缓一想到与母亲吃完这顿,她就?要去别院住了,她就?有些没胃口。


    倪庚真是一晚上也不?给她留,哪怕只是一晚呢,让她可以抱着娘亲入睡。曾经在家?里,时常能做到的事,如?今却是遥不?可及。


    吃饭期间,戚缓缓把自?己的情绪藏了起来?,只高兴地给母亲夹着菜,与母亲一起讨论?京都饭菜与崔吉的不?同。


    直到这顿饭吃完,茶才刚上来?,书宁就?进到屋中,对戚缓缓道:“姑娘,老夫人的院子都收拾好了,香熏得刚刚好,这会儿过去浴房的水正是温的。”


    戚夫人明白这丫环的意思,站起身来?对戚缓缓道:“那阿娘就?先?过去了,明日一早再过来?。”


    戚缓缓:“我随阿娘过去看看,认个门,明日过去找阿娘时也好知道是在哪里。”


    书宁脸一变,正欲上前,戚夫人看了出来?,拦住戚缓缓道:“晚间路不?好走,你才刚好,今日见?了我一点儿都没得闲,还是歇着吧。若是想看,明日再说。”


    戚缓缓送了戚夫人出去,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屋中。才进屋,就?见?倪庚从?照月轩那边过了来?。


    刚给娘亲晾好的茶,被倪庚进屋拿起喝了。


    他?问:“见?到你母亲高兴吗?”


    戚缓缓:“高兴。”


    倪庚走过来?,搂住她:“你若一直都好好的,这样高兴的事以后还会有。”


    他?说着开始搂紧她,戚缓缓能感觉到他?比往常急。


    她病着的一段时间,已习惯了自?己睡。如?今重?新与他?亲近,她真想推开他?。


    但她不?能,她不?仅不?能推开他?,她还得比往常更柔顺乖觉,因为她有事求他?。无论?如?何,她要把扬青与呈黛送走。尤其?是听到母亲说,她们?家?举家?要迁往母亲的故乡时,戚缓缓更加坚定送走身边两个婢子的想法。


    第40章


    倪庚觉得, 把戚夫人叫来这个决定真的做对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戚缓缓了,虽达不到她在崔吉镇追他时?的程度,但?她肯对他笑,肯对他展现?出?娇媚柔顺, 肯主动与他有一些身体上的接触。


    本来他今日心情并不算好, 朝堂上, 他找宋丘的麻烦,皇上却帮宋丘袒护了过去。不过没关系,他的态度摆在明处,加之宋丘入翰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皇上陈述了公文下放的沉疴,想来有不少官员会明白他对这位新科探花的态度, 以及探花郎手脚伸得过长的征兆。


    可既是沉疴,就代表着复杂, 里面关系盘根错节,宋丘一来就想动这?处, 无异于给他自己找麻烦。他又不是酷吏, 无论继续在翰林做事还是外放, 都与酷吏这?条路沾不上边,这?样?走下去,死路一条。


    酷吏?倪庚回来的路上到是想了,难不成宋丘真想往那条路上走?他不确定, 但?如今看来,宋丘不是做酷吏的料。


    从他来京都的目的他就不可能。宋丘为?何?来京都,为?何?改变初心, 明摆着是冲着戚缓缓来的,而历来酷吏舍情弃爱, 都是没?有家的。


    倪庚从来没?有在他皇兄那里受过挫,如今皇上为?了个翰林院小小修撰,在朝堂上驳了他,倪庚心里多少有些?不忿。


    带着这?种情绪回到王府,他今日的脸色与气场都让人生畏。可戚缓缓的温存小意,一下子散了他的郁气。


    他先是有些?失控,一轮下来,起了怜惜之心。戚缓缓无论他失控也?好,温存也?罢,都依着他。


    相拥而眠时?,她提了家中父亲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二丫与小三?子也?需要戚夫人的看顾,她最是知道了,她戚家是离不开母亲的,所以不打算让戚夫人长住,待呆上三?五日,就让母亲归家去。


    戚缓缓说完转过身来,面对着倪庚,她搂上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娇里娇气地道:“反正要不了多久就会过节,我若是想母亲了,就求了殿下,让她至少带了二丫来看我。可不可以啊?”


    她的小脑袋瓜在他胸前有意无意地轻轻蹭着,还?能感?觉到她说话时?一动一闭的嘴唇。


    倪庚大?掌揽住她后脑,在她头顶落下一稳,一稳不够,接连稳了好几下。


    满足喟叹的同时?,倪庚想,他并不在乎戚夫人会在王府呆多久,虽谁也?不可能在王府影响到他的生活,但?从他本心来说,他并不能容下戚夫人在此长居,短居他也?不愿意。


    戚缓缓是他一个人的,他不想任何?人分走她的关注。他想与她放纵地生活在王府里,随时?随地亲昵缠绵,若情致上来,还?要想着是否有外人在场,岂不扫兴。


    所以他道:“随你,我会派下马车与仆人,送你母亲回崔吉的路上尽力让她行的舒适,被服侍的周到妥贴。”


    王府比戚家更财大?气粗,想来那马车该是连近身伺候的人都可居上。戚缓缓暗想,那金妆马车,全京都没?几辆,如今拿来招摇撞市地送她的母亲,不知传到宫中,太后与皇上会是个什么反应。


    戚缓缓知道倪庚受她母后皇兄的宠爱,否则也?不会纵他带兵抢人,但?若是宫中的贵人知道,他们如眼珠子看护的人,竟要娶个商户庶女为?正妻,还?让她的母亲坐上金妆马车,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再任倪庚任性下去。


    戚缓缓从倪庚胸膛前抬起头来,她看着他,想象着很久以前,她爱慕沉迷他时?的情绪,她逼自己去做一个伶人,来扮好这?出?戏。


    她可能成功了,因为?倪庚看她的眼神变了,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眼睛。


    他道:“你想家人,可以让他们都过来,京都我有好几处宅子,可以安排他们住过来。若是还?想做生意,之前你做起的那家店铺可以作为?起点,任你父发挥。”


    戏过了就不好了,戚缓缓心里急着否决,但?面上不显,闲适地淡淡道:“故土难离,口味难变,我父亲母亲年岁已大?,还?是不要折腾他们的好。反正崔吉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的。”


    倪庚:“都依你。”


    说着他的掌心覆到她后背上,她不好出?汗,都这?样?了,还?是滑腻不沾手。


    戚缓缓没?想到,不过多说了几句话,正事她还?没?提呢,就又要面对狂风暴雨。他不是很忙的吗,又要忙公务,每日早上还?要雷打不动地练功,哪里来的强大?精力与好体力。


    这?次是想不依他都难,她只能随着他去往任何?地方,被动地随他走着,想看下脚下都不行,连走一步看一步都做不到,丢盔弃甲,一塌糊涂。


    戚缓缓想着扬青与呈黛的事还?没?说,但?当一切都停了下来时?,她直接昏睡了过去,根本就来不及哄求这?个。


    可能是心里存了事吧,戚缓缓虽身累,但?醒得很早。


    听到倪庚在院中打拳,她想着是否这?时?出?去扮一下贤惠,出?去仰慕地看着他练功,然后再送个巾帕披个衣服什么的。


    但?她放弃了这?个想法?,若是昨夜一口气说完还?好,今日这?早早地送上门去再提扬青与呈黛的事,恐他没?了意乱情迷,会起疑的。


    他疑心她,戚缓缓不怕,怕的是她想办的事办不成。


    于是,她闭上了眼,睡是再睡不着的,一边躺着休息,一边听着外面的拳声,想着待他走了,她就可以起来去看母亲了。


    后日正赶上京都的河灯节,是祈福放灯的日子。戚缓缓想得很好,正好带母亲见识一下京都的热闹。


    她的故乡只有一条江,没?有这?种小河,且江水这?个季节偶发湍急,完全不适宜放什么河灯。所以,崔吉镇不过这?个节。


    但?书宁这?两天,拿了好多做灯的材料,一个劲地暗示,王爷难得亲手做了灯。


    戚缓缓看着散在一处的灯材,一看便知这?是对灯的其?中一个。书宁当然不会擅自做主,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倪庚让书宁送过来的,可以想见,书宁口中王爷所做之灯是什么,是这?对灯的另一半。


    戚缓缓想了想,最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找到金魏,让他安排人手护卫,说是灯节人多,怕她母亲初来京都不熟路,再出?什么意外。


    倪庚听书宁说,戚缓缓没?有做他送过去的灯,而是与她母亲做了一对温馨母羊与小羊的灯饰。他又听金魏回禀,明白戚缓缓这?是想与她母亲一起过河灯节。


    倪庚心里不愉,那日,明明戚缓缓对他态度有变,他才?想着与她共执对灯,一起放灯许愿。如今看来,她并没?有此意。


    倪庚心里有过挣扎,他是完全可以强硬地要求戚缓缓陪他过节的,但?他犹豫了,难得她生了一场病后想开了些?,难得她因她母亲的到来对他开始转变态度,他不想破坏这?一切,不过一个灯节,京都节日多,这?个不过过下一个罢了。


    倪庚吩嘱了下去,让金魏亲自带人在节日当天保护好戚家母女。


    而他自己,则是坐在戚缓缓的屋中,等着她回来。他又改主意了,等她回来,他可以带着她再次出?门,到那时?,外面的人会少很多,只有他们二人更有意境,他就可以与她不错过这?个灯节了。


    就在他在戚缓缓屋中闲来无事时?,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转身去看,就见戚缓缓穿着他最爱颜色的衣服,如她在崔吉镇时?常做出?的妆扮,手中提着他送的对灯的另一半出?现?在屋中。


    河灯的光晕照得她如梦如幻,倪庚不敢眨眼,生怕这?一切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你,”他难得语塞。


    戚缓缓道:“去照月轩找你,你怎么来了这?里,害我好找。”


    “你去找我?”倪庚依然显得有些?言语木讷。


    戚缓缓提着灯朝他走近两步,然后定住道:“怎么,不想与我去放灯?”


    倪庚大?步朝她走来,有力牵住她没?有拿灯的那只手道:“怎么会,我以为?你已经?上街了。”


    “是安排了我娘亲去玩了,有金魏大?人看着她,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看她出?了府,就回来找你了。”


    “我们走。”倪庚又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戚缓缓:“不过府上人都派给了娘亲,我的安全就靠殿下你了。”


    倪庚心里涩涩的软软的,他道:“你放心,在我身边,我会永远护你周全。”


    说着他拉着她往外走,忽觉身后人不动,他回头,就见戚缓缓不满道:“你的灯呢,我这?个可是我自己亲手一点点做好的。”


    倪庚这?才?想起,他回身取了灯,戚缓缓见了,用她手中的河灯去碰倪庚的,两只对偶河灯碰在了一起。


    她冲他灿然一笑,不知是不是两只灯亮在一起的缘故,倪庚只觉璀璨星光不过如此。他的娇娇,正在一点一点地回来了。


    路上倪庚问戚缓缓:“书宁说,不见你做这?河灯。”


    戚缓缓一笑:“我偷偷做的,我成心的。”


    她笑得狡猾,一副计谋得逞,骗到他的得意。倪庚爱死她这?个样?子了,情难自禁,他把人搂过来,狠狠稳了她一下。


    戚缓缓半推半就,跑开了。有如小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他自然不会生气,只会心痒难耐。


    放河灯时?,倪庚拆开灯壳,他给戚缓缓看灯里,那里写着他的愿望,戚缓缓摇头躲开,她道:“看了就不灵了。”


    倪庚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他顿住,真的没?再让她看,而是认真地把河灯放了出?去。而在戚缓缓看不见的间隙,他冲一个方向点了下头。


    河的下游,有人把戚缓缓放的河灯捞了起来,擦掉水渍,好好的叠了收了起来。


    之后戚缓缓与倪庚逛了好多地方,这?一次不再是倪庚一个人唱独角戏,反而是戚缓缓做主导,要求他带着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这?种感?觉倪庚很熟悉,在崔吉镇的时?候,只要有机会上街游玩,戚缓缓就是这?样?带着他满处逛、满处玩的。当时?不觉什么,如今失而复得,尤显珍贵。连倪庚也?不得不暗自感?慨,人都是贱的。


    戚缓缓去瞧热闹时?,有人把已被叠好的河灯递到他手上。


    倪庚快速看了,上书:愿父母安康,愿幼妹幼弟聪颖健康,愿阿弈一生顺遂。


    的确是戚缓缓的笔迹。


    “这?里,你过来看。”戚缓缓忽然回身招呼他,倪庚拿着叠灯的手往身后一背,然后趁戚缓缓又回过头去时?,把东西小心地揣在怀里。


    倪庚看到戚缓缓在打哈欠,想到她才?病愈不久,他道:“回去吧,下次再带你出?来。”


    戚缓缓乖顺地点了点头,倪庚看到她这?样?乖,于心不忍,又补充道:“下个月我要去旁省出?门一趟,正赶上那里是举办庙会时?节,到时?我带你同去,好玩的和没?吃过的东西肯定会不少 ,你可尽兴玩耍。”


    戚缓缓当然不想去,好不容易盼到他出?远门,但?她不能表露出?来,戏演到这?里不能再回头,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还?是有些?疲劳了,倪庚看出?来,一把把戚缓缓抱了起来:“剩下的路有我呢,你歇着。”


    戚缓缓一副安心在他怀里的样?子,走了一会儿,她忽然说:“今日未带扬青与呈黛出?来,只能烦王爷侍候我了。”


    倪庚:“大?胆,谁服侍谁,想好了再说。”


    戚缓缓没?改口,因为?他是笑着说的,她接着说:“对了殿下,说起扬青与呈黛,如今我那里用着书宁很顺手,我想趁着母亲在,让她回家时?带上这?两丫环一起回去。她们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从这?段日子来看,她们连京都的饭菜都吃不惯,也?不打算嫁到这?里,我想着让她们回去,让她们的家人与母亲帮着看一看找一找,找我们当地本分人家嫁了,也?算是圆了主仆之间的一场情义。”


    倪庚对扬青与呈黛是调查过的,他知道扬青不是崔吉镇人,她是被小时?候的戚缓缓救了收在身边当丫环的。


    倪庚心里的警觉与提防不会因为?戚缓缓一时?态度的改变而放下,就像刚才?,当他听到戚缓缓说,河灯的祝词不能看否则不灵了时?,他开始怀疑,她会不会写了对别?人的祝词,怕被他发现?,才?故意如此说。


    所以,他让附近的暗卫去挑了河灯,亲眼看了后,并没?懊恼,她的家人如何?他不关心,而他自己,求的从来不是一生顺遂,因为?这?个东西根本不用求,他长到这?么大?,顺遂得不能再顺遂了,只除了与戚缓缓有过不顺。


    但?他也?快解决了,她同意嫁给他,她对他在一点点地恢复之前相处的样?子,只要他禀明皇上与母后,成功娶了她,他就一定会一生顺遂的。


    所以,河灯上的祝词准不准,他是不在乎的,他的人生由他自己决定,而不是一句祝词能左右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祝词,这?句发自她内心的不让他看的祝词,倪庚压下内心的疑虑,没?有戳穿她,想着,她这?话可能是依着呈黛的情况说的吧,扬青就算不是崔吉人,让戚夫人帮着找婆家也?是正常操作。


    况且,戚缓缓见他不言语,她声音低了下去,有点卑微地道:“殿下是怕她们走了,我会不听你的话吗,不会的,我的家在崔吉,你若想让我听话,可以有很多办法?的。”


    说的好像他一惯爱威胁她似的,不过是怕她郁结在心,病疴沉重伤了根本,才?拿她那两个婢子的安危让她快些?好起来,非常之时?用非常之法?,方法?是没?错的,也?奏效了不是。


    “好,让她们回去,回头你那院子我再派些?人过去,这?样?我倒更能放心,你那两个婢子太过被你放纵,有些?规矩确实做得不好,放了她们回去,书宁会帮你把主子的规矩立起来的。”


    戚缓缓点头,然后重新把头靠在倪庚身上,她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他衣领上画着圈,惹得倪庚看她一眼,眼里的滚烫与火热灼了戚缓缓一下。


    她想着是不是要收些?手,但?,虽然事情已办成,只要扬青呈黛一天没?随母亲离开,只要她家一天没?有搬离崔吉,戚缓缓都不敢收手,就得一直扮下去。


    前面路段又热闹了起来,戚缓缓一见才?知道,公主与郡主在前面。


    戚缓缓心下一动,她搂紧倪庚道:“殿下这?样?抱着我会不会累?”


    倪庚:“怎会,你都轻成什么样?了,回去后,要好好吃饭,刚才?你说你的婢子吃不惯京都饭菜,你呢?”


    戚缓缓没?想到他会拐到那里去,她道:“我打小不挑食,我还?好。”


    倪庚没?说什么,但?心下已决定,去找个会做崔吉那边风味的厨子来王府,怎么也?要把人养些?肉出?来才?好,她真的是太轻了,抱在怀里都不压手。


    戚缓缓:“殿下若是不累,能不能抱着我再往前面走一走,我还?想再去那里看看。我保证,看完这?个就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触动到了倪庚,他心里涌上莫名的愉悦,当然满足了她。


    对,就是这?样?,再往前面走走,让公主、郡主、还?有那些?围在她们身边的官家小姐们都看到,看到时?王一路旁若无人地抱着她,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遍京都。无论传话之人抱着什么心态与目的,这?一定能成为?饭后谈资,只要成为?上层的谈资,早晚会传到宫中去。


    戚缓缓不知,其?实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皇上在京都遍布的暗哨,有一些?暗哨已被赋予了新的任务,就是但?凡京都城里有她与时?王的消息,都要向皇上禀报。


    倪庚的性格当然不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行事,他就这?样?抱着戚缓缓走着,在快要拐进小道回王府时?,迎面看到了宋丘。


    他站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明明周围都是人,只有他显现?了出?来,且他是逆行,周围与他往反方向的人都在走动,只有他,逆着人群站立不动,如松如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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