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居然在给老爷的信上印了一个巴掌!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事情的秋月和两位奶娘震惊之下目瞪口呆,别说阻止了,就是许淙做完了的现在,也还愣着没回过神来。


    不过秋月到底是金氏的大丫鬟,经过不少大事,反应比两位奶娘要快。


    眼见着许淙翘着嘴角,踮起脚尖伸头去看他的杰作,生怕他再趁机印个巴掌上去的秋月赶紧把信抢了过去,急得直跳脚。


    “祖宗啊!这,这,这……”


    看完成果的许淙满意地坐了回去,然后得意地抬起小下巴,还伸出胖手去示意奶娘给他擦干净,免得待会儿不小心把墨汁沾到衣服上。


    他今天穿的衣服,上面可是绣着麒麟呢!


    好看!


    当然,为了避免秋月将这个有新鲜巴掌印,意义重大的信封换掉,他还咬着字跟她解释:“信,写信,给爹。”


    他娘写信,他也写信。


    没毛病!


    但秋月听明白了他的话后,却是满脸地为难。


    这样的信,哪能寄给老爷啊,若不小心被外人看到了,老爷不得被笑话死。可若是不答应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少爷的一片孝心?


    “这是怎么了?”


    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金氏看着他们几个围在一起,奇怪地问道。


    秋月见到金氏,眼前一亮,她连忙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把手上沾染了墨汁的信封拿给金氏看。


    “夫人,您看看这封信,这,这可怎么寄出去啊?”


    金氏接过信两面翻看着,这封信正面看还是正常的,但是背面却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儿手印,正正地杵在信封中央,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这……


    她看了眼盘腿坐在椅子上,正乖巧地望着她,嘴里还喊着‘信,印,寄给,爹’的许淙,嘴角也慢慢勾起。


    “就这样吧,他应该是看到我刚才在信上盖了小印,于是也学着来。他年纪还小,正是爱学大人的时候,可不是大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秋月你再去写个大些的信封,将这封信放在里面,我再写几句话跟老爷解释一番就是了。”


    “不碍事,老爷不会怪罪的。”


    这封信细看,还有几分童趣呢。


    依金氏对许明成的了解,他不一定会喜欢,但肯定不会怪罪。所以她看着许淙得意的小模样,决定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寄过去,当然为了避免许明成误会,她会另写一封信解释清楚这件事。


    既然夫人这么说了,秋月也放下心来。


    她重新侍奉金氏写好了信,然后再将信纸和信封装好,不过这一回她可不敢再把信给许淙看了,一写完地址就赶紧让人送去驿站。


    免得又被霍霍了。


    许淙见目的达成,也不闹腾了,乖乖地仰起脸让杨奶娘用刚拿来,并且剥了壳的热鸡蛋给他敷眼睛,鸡蛋热乎乎的,在眼皮上滚动很舒服。


    肖奶娘则揪着帕子,在一旁絮絮叨叨。


    “少爷的眼睛都肿起来了,下回可莫要再哭,那些日子过得苦的人家,就因为经常哭,时间长了眼睛会迎风流泪,瞧不清东西呢。”


    许淙乖乖地闭着眼睛,“不哭。”


    这次要不是为了改那个倒霉名字,他也不会哭的,就是不知道便宜爹会不会答应,如果不答应他估计还得来上一回。


    反正不管怎么样,坚决不能要‘许潇’这个倒霉名字,不然全家都得倒大霉!


    至于拥有两世记忆的许老师会不会因为用哭闹的手段达成目的,而感到害臊,那个,那个反正大家都不知道他前世已经长到……


    长到多少岁来着?


    许淙突然警觉,他发现自己好像遗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少许印象深刻的。


    比如《庶子官途》这本书他就记不清主角是谁了,只记得主角最后得到新帝赏识,做了大官,陆陆续续还娶了一堆大小老婆。


    而且这次‘许潇’的事也是遇到的时候才想了起来,并且只记得大概内容,细节方面就不清楚。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教唆、挑拨‘许潇’的那个人是谁他不记得了。


    至于这辈子发生的事就更模糊,昨天吃了什么都没有印象,估计这些东西一起被他的小脑袋归到不重要的事情里面,睡一觉就忘光了。


    金鱼脑,记忆只有七秒!


    “我儿在想些什么呢?”


    “小脸都皱起来了。”


    香风拂过,金氏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许淙睁开眼睛,声音响亮地回答,“吃!”


    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刚刚哭了半天耗费许多力气,他肚子饿了。


    金氏失笑,转头道:“肖奶娘,你快去厨房把少爷的牛乳端来。牛乳不要太甜,也不要加别的东西,他不喜欢喝。”


    肖奶娘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待看到许淙捧着小碗,吨吨吨地喝得很香,金氏又细声吩咐丫鬟,“哥儿喝这个牛乳比喝奶要香,既然大夫说可以喝这个,那以后就让庄子上多养两头牛,侍候得精细些,每天挤了牛乳送来。”


    秋月赶紧记下,“是,夫人。”


    之前许淙突然不肯喝奶娘的奶,可把家里人折腾得人仰马翻,好在后来问过大夫,大夫说牛乳也可以,金氏这才放心下来。


    如今许淙喝了月余,每天都健健康康的,那两位奶娘也可以只留一位了,不过奶娘的事不急,金氏决定看看再说。


    ……


    在许淙每天吃吃喝喝,努力快高长大的时候,那封印了他手印的书信经过了一个个驿站,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辗转来到了兴元府,然后再到了勉县。


    许明成在一个傍晚,收到了它。


    信一打开,他首先看到的便是另外一个信封,正当他觉得奇怪怎么一封信要用两个信封的时候,一张洁白的信纸飘落了下来。


    他打开了那张纸,纸上字迹寥寥,但他却看得目不转睛,脸上还渐渐泛起了愉悦的笑意,就好像这封信里写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包裹在大信封里面的小信封,目光停留在其背面久久未动,最后把自己的手掌印了上去。


    小小的手印与大大的手掌相对,被手掌盖得严丝合缝,没有透出分毫。


    看到这个景象,许明成嘴角上扬。


    又过了许久,他才避开背面的小手印,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这封信,然后将信封放在一边仔细收好,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名字她不喜欢?


    许明成回想起成亲三年来,夫人那副没有脾气的柔顺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样的话实在不符合他对金氏的一贯印象。


    不过想到长子的身世……


    如果一个符合她心意的名字,能够让她对那个孩子多几分善意,那么别说起两个,就是十个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他抬手研墨,略一思索便往纸上写了一串字。


    夜色渐深,门被轻轻敲响,然后一个身着粉衣,身材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放下食盒后略一垫脚,便看到了桌上的书信。粉衣女子当下目光一闪,娇声问道:“老爷,可是家里来信了?”


    见许明成没有回应,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然后又柔声道:“上回老爷您送了抓周礼回去,不知小少爷抓到了不曾,若是常姐姐……”


    这句话就好像启动了什么机关,许明成瞬间抬起了头,目光没有丝毫暖意地说道:“他是夫人的孩子,再有下回你便回金家去吧。”


    粉衣女子吓得立马跪地,哀哀哭求,“老爷息怒,妾只是一时无状,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虽然是金氏的嫡母邹氏给金氏的陪嫁丫鬟,但已是老爷的妾室,若是被送回去那以邹氏的性格,自己肯定难逃一死。


    即便侥幸活命,那下半辈子也没有好日子过。


    思及此,她吓得瘫软在地,呜呜哭泣。


    “下去吧。”


    许明成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冷淡,“还有,送饭这种事不是你应该做的,既然你选择跟了来,那就安安分分。”


    粉衣女子不敢再说,面无血色地出去了。


    案桌后的许明成收回了冷冷的目光,不过当他看到桌上放着的那个手印信封之后,眼中复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想了想,他重新取了一张纸,然后再磨了一次墨。


    周岁已过,吾儿身长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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