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淙蹲在地上,拿着树枝比比划划。


    他给自己定了六个计划,其中四个是近几年迫切需要实现的。


    第一个,当然是改名字。


    ‘许潇’这个倒霉名字必须要改掉,谁爱要谁要,反正他是坚决不要的。好在目前改名字的进展良好,只要便宜爹答应就行了。


    所以这件事先放一边。


    第二件事,就是让他奶,渣爹他亲娘王氏好好地保养身体,争取活到一百岁。将来渣爹若是做得不好,就可以让他奶这个做娘的举起拐杖教训他。


    娘打坏儿子,天经地义!


    虽然他许淙现在的记忆只有七秒,不重要的事情会定期清空,但也记得王老夫人是最疼他这个大孙子的了。


    她老人家没有生病的时候,每天都要亲自来看他。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不过许淙摸着小下巴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这件事不是特别急。


    因为他奶王氏最近两个月生病了,担心给年幼的他过了病气,所有人都不准他去探望。就连他娘金氏每次去探完病回来,都要洗漱更衣才会来抱他。


    他想要接近王氏,找不到办法。


    许淙现在顶多也就是走到门口,和里面养病的王氏说几句话。奶声奶气地学着大人问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吃得香不香之类的。


    进去是不能进去的,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严防死守,杜绝他生病的任何可能。


    而且王老夫人的身体,是七年后才会出问题,所以这件事可以先放一放,等她这次的病养好再说。


    “少爷可要吃点心?”


    “要!”


    许淙熟练地仰头张嘴,吃下杨奶娘递来的一块采用了京城侍郎府秘方的桂花糕,此糕香气浓郁,食之软糯,非常美味。


    吃完奶娘投喂的糕后,他又继续比比划划。


    他要谋划的第三件事,对这个家庭同样重要,那就是改变他和金氏八年后才被许明成接到身边的命运,早点一家团聚。


    许淙这两日仔细思考,《庶子官途》这本书里,许明成最后为什么会将儿子‘许潇’赶出家门,‘许潇’犯错固然是最大的原因,但不能忽视的是他对这个儿子没有太大感情,犯错了也不会耐心教导。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通过相处积累的。


    当然了,他是不稀罕渣爹感情的,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去。


    但他们一家如果能够早日团聚,对改变‘许潇’命运是很有好处的。许淙也能够通过‘许明成’这个书中角色,早日找到《庶子官途》这本书真正的主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改变‘许潇’的命运。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很急,他才一岁呢,出远门不方便。即便渣爹答应了要把他们祖孙三人接到身边,按照金氏对他的看重程度,也不会那么快启程。


    那就只剩下第四件……


    沉思着的许淙不自觉地在地上划了一个阿拉伯数字‘4’。


    第四件事虽然同样不是很急,但却很重要的,那就是确认他这辈子的亲娘,那个叫做‘常姨娘’的人怎么样了。


    按照书里的记载,‘常姨娘’是金氏的陪嫁丫鬟,生下他之后就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再出现就是十几年后。


    十几年后,‘许潇’的身世暴露,他提出想要见‘常姨娘’,于是家里就派人去接。结果几个月后派去的人回来,却说‘常姨娘’已经死了,还是被人推到河里淹死的,手里还抓着一件破旧的小孩肚兜云云。


    结论当然是失足落水,但‘许潇’后来却意外得知,她是被金氏害死的,为的是她当年‘杀母夺子’的阴谋不败露。


    再之后,‘许潇’这个人就疯了。


    许淙拿着树枝戳来戳去,他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


    既然生他的时候,那常姨娘没死,生完之后也没死,只是送到庄子上养着,那也就是说在他的身世上,金家和许家是达成了默契的。


    这从府里的下人大部分都是从庐州请的,抓周的时候不管是村里的亲戚,还是他亲姑姑许秀秀都觉得他是金氏的儿子,就连平日里不太讲究规矩的他奶王老夫人,都对他的身世闭口不言等几个方面就看得出来。


    他只能是金氏的儿子。


    金家的外孙。


    那么既然小的时候不处理常姨娘,反而要好吃好喝地养着,那没道理长大了金氏自己生了亲儿子之后反而要处理了。


    或许以后常姨娘的死,是有人栽赃嫁祸?


    有可能!


    那会是谁呢?


    许淙的小眉头又皱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


    当初他收缴了那本《庶子官途》之后,因为好奇学生们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于是翻开那本书看了个大概。但现在再想,那些细节性的东西真的想不起来了。而且不但是关于这本书的内容,前世其他事情他也不记得太多了。


    难道是穿越后遗症?


    “少爷在做什么呢?”


    “秋月姑娘你来了。”


    原本站在树荫下躲懒的肖奶娘一见秋月,就讨好地迎了上来,“少爷在玩泥巴呢,之前夫人说过让我们不要太拘着少爷,所以就没有阻拦。”


    “不过秋月姑娘你放心,我们都看得好好的,少爷只是拿着棍子在地上比划,没有捡起来吃。而且刚刚少爷吃了两块点心,还喝过水了。”


    肖奶娘扯了扯杨奶娘的衣袖,朝她努努嘴,“杨家的,你说是不是?”


    手里端着一个茶盏的杨奶娘点点头。


    秋月亦满意点头,“是应该仔细些,少爷可是老爷和夫人的独苗,不容有失。”


    敲打完两位奶娘,秋月走到许淙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少爷,老夫人已经大好了,您可要去见见?”


    许淙抬起头来,“奶?”


    秋月牵着他的手慢慢站起,还弯下腰弹去许淙衣服上的草屑。


    “是,就是少爷您的祖母。今早大夫来过,说老夫人的病已经好全。现在夫人正在老夫人跟前侍奉,让接您过去见见呢。”


    他奶在家里可是辈分的顶端,唯一能够压制渣爹的人,那必须和她老人家搞好关系啊。许淙二话不说,就哒哒哒地跟着秋月往后院走。


    ……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渣爹中举之后才建的新宅。


    屋子不是很大,但该有的都有。


    前院是渣爹的书房以及待客的堂屋、客房等等,中间的第二进则住着他们一家三口,当然现在只有他和他娘两口。


    至于后面的第三进则是王老夫人的地盘,因为第三进又宽又大,所以闲不住的王老夫人就想把空地开出来种菜。结果菜没种上,还连累自己中了暑气,暑气后来又引发了一些陈年旧疾,导致她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好。


    许淙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听到他娘在劝说王老夫人喝药。


    金氏的声音很温柔,具体说了什么许淙离得太远没听清,但是后面王老夫人的大嗓门他就听得真真的,一点都没漏。


    “喝什么药啊!”


    “我这都好了,放在别家能下地干活了都。”


    “不喝不喝,好好的一个人喝什么药呢,你也别让人去抓了,浪费银子。咱们家也不富裕,有银子攒起来将来给我乖孙念书多好。”


    从声音上听,金氏后来又劝了几句,但王老夫人还是摇头,一副让我起床种地可以,但让我喝药却是想都不要想的架势。


    金氏无奈极了。


    “奶——”


    许淙人未到,声先至,还站在门口呢就冲着里面喊话。


    “奶,孙儿,想,想您!”


    “哎哟我的乖孙啊!”


    王老夫人一听到许淙的声音,马上就精神了,不但坐直了身子,还掀开被子想要下床,不过被金氏和伺候她的丫鬟一起阻止了。


    而这个时候,在最近两个月里已经学会走路的许淙扶着门框慢慢跨过门槛,在一片‘当心’‘小心’的惊呼声中小跑着朝床边跑来。


    “奶——”


    王老夫人眉开眼笑地朝他张开双手,“乖孙啊——”


    许淙高兴地朝她跑了过去,眼前这个嗓门大、说话不太讲究,还偏爱种地的老太太,就是许淙这辈子的祖母了。


    她老人家幼年丧母、青年丧父、中年丧夫,但从未自怨自艾。


    这么多年来,她做爹又做娘,在族里的照应下拉扯大一双儿女,并且还让儿子许明成考中了进士,让女儿许秀秀嫁了镇上的一户殷实人家,非常的了不起。


    “奶!”


    “乖孙!”


    祖孙两人顺利会师,和和乐乐地抱在一起。


    而金氏和丫鬟们,则站在一旁笑望着这一切。


    旁边来探病,并且打算和王氏商量事情的一个老太太刘氏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眼热。心想大林的这个儿子随他,可真是孝顺。


    听说王氏生病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要来问安,哪怕隔着门也要问问他奶睡得香不香,吃得好不好。


    不过她转念一想,孩子还小又懂些什么呢,这些估计都是大人教的。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站着的大林媳妇身上。


    她之前知道大林这个全村最有出息的孩子娶了一个京城大官家的姑娘,还有些担心王氏会被儿媳妇瞧不起,暗暗欺负呢。


    没想到人家这儿媳妇愿意留在乡下侍奉婆婆不说,还给许家生了这么个乖孙,要是他们家的孩子也能这么乖巧懂事,她真是立马闭眼都值了。


    正和王氏亲香的许淙可没想到旁边坐着的伯祖母刘氏正在拿自己和家里的孙子相互对比,并把自家闹腾的小孙子嫌弃到了泥地里。


    他照例问王氏昨天睡得好不好,午饭用得香不香,得到‘都好’‘都香’的回答后,他小大人般点头,夸赞道:“奶,乖!”


    然后不出意外地,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许淙岿然不动,脸都没有红一下,他才刚满一岁呢!


    一岁的小朋友舌头像是被剪过一样,说话含糊不清,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来,还习惯叠词,再正常不过了。


    不害臊,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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