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秦妈妈回到猗兰院见了李庭兰,算是交了差事。她搭眼儿一瞅,就发现了屋里的不同,四个大丫鬟只余珊瑚两个在身边服侍,笑道,“珍珠儿哪儿躲懒去了?”


    珍珠忠厚话也不多,比起琉璃来,秦妈妈反而更喜欢珍珠一些。


    “我让珍珠和琥珀带着樱桃和枇杷帮我理东西去了,”李庭兰没多和秦妈妈解释,听了秦妈妈的禀报,遗憾的道,“老太爷不在,二太太你居然也没见着?”


    李庭兰只见过何氏两次,当时何氏待她也是极亲热的。但这世上最是难测的便是人心了,那又不是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人家真的希望自己回去吗?她记得评论区对这件事也讨论过,祖父过继来的嗣子李清戏份太少,大家对他和妻子何氏的评价众说纷纭。


    李庭兰对这位李家现今的当家太太,也有些没有把握。


    秦妈妈不能说自己没把送信儿的事当大事,只苦笑道,“说是老太爷在宫里当值晚上不回来了,二太太出门会客去了,也得到下晌才能回来,我不敢在那边耽误太久,就将托人将信送到二太太院子里,我还特意叮嘱了门房上,说是姑娘您的急信儿……”


    “罢了,你先下去歇着吧,”李庭兰的眼神冷了几分,秦妈妈是李府老人儿了,丈夫儿子又管着自己的私产,这样的人还进不得内院?分明是她不愿意抬抬那两条尊贵的腿往里走几步罢了。


    秦妈妈原想借着从李府回来的机会和李庭兰多说几句,也好探问一下李庭兰的真实想法,但这会儿她也意识到自己差使没办好,只得强笑道,“谢姑娘,”她抬眼看了李庭兰一眼,“我早就回来了,只是在二门的时候太太叫人把奴婢领了去,问了我几句话。”


    李庭兰也是当了二十年家的人,自己身边的事,都不必叶氏吩咐自有人会禀给她,叶氏会问秦妈妈什么,李庭兰大概也能猜得到,“我知道了,太太是我母亲,她也是关心我才把你叫过去问一问的,无妨的。”


    秦妈妈并不知道李庭兰信里写的什么,没想到李庭兰嘴这么紧,只得讷讷称是,“要不明天我再往咱们府上去一趟。”


    “不必了,你过两日家去一趟,让秦通叔给我祖父带个信儿,就说我想回去看看他们。”她前世没少和秦通打交道,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是不敢隐瞒消息的。


    早上送许以尚去了衙门,叶氏就让蔓枝拿了黄历出来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日子。女儿的终身大事,她自然要当成第一要务来办,而且她还打着另一个主意,她得让王夫人再见见李庭兰。许以尚一走,叶氏的头脑就冷静了,她不信自己养大的女儿会一嫁人就忘了娘家。这些年叶家冷心冷肠的对她,她不是还忘不了娘家吗?何况自己亲手抚养教养大的女儿?


    ……


    听说叶氏要在府里宴客,李庭兰轻敲书案,虽然出了昨天的事,但事情的大走向还是没有变化,她可是记得上一世,叶氏也是为了许福娘在府上宴请了江翰林一家,席上江太太杜氏对许福娘很满意。而自己则被舅母王夫人嫌弃上不得台面没有大家风范。


    自己当时羞窘难当,便借口不适回自己的院子。结果路上遇到了楚哲云,两人也不过泛泛打了个招呼。却没想到后来楚哲云居然厚着脸皮闯到她的院子里来,还被过来寻她的许福娘喊破了……


    再后来,祖父亲自将自己叫到了李府,问自己对婚事的看法,她是怎么说的呢?李庭兰捂脸轻笑,她是按照叶氏的话一句句告诉祖父的,她还记得老人脸上失望的神情,她记得祖父和她说,楚家不堪为配,楚哲云不是良人。而自己则说,烈女不事二夫,既然自己传出了那样的名声,若是改弦更张,岂不是成了不贞之人?


    当时她觉得自己对极了。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呢?何况亲生母亲怎么会害她?倒是多少年不见一面的祖父,突然插手自己的婚事,能安什么好心?


    沉默了一会儿,李庭兰将这些不堪的往事抛在脑后,扬声叫了樱桃进来伺候。有了明安堂护主的前情,李庭兰合情合理的将樱桃和枇杷调到了自己身边,有事没事就让她们陪着说话,至于琉璃几人的情绪她才懒得理会。


    她将樱桃叫到身边细细吩咐了一番,才又道,“你和枇杷平时出不出府?”


    樱桃牢牢的将李庭兰交代的事记在心里,点头道,“奴婢和枇杷都是李家的家生子儿,父母就住在李府后头状元巷后街,我和枇杷每月可以回家一回的,姑娘可是有信儿要捎?”


    李庭兰点头,“你爹娘可还在府里服侍?”


    樱桃的父母并不在府里服侍,但她是李显壬特意挑到李庭兰身边服侍的,自然有自己的门路,“奴婢爹娘都在吓田村的庄子上,不过奴婢有个干奶奶在内院做管事妈妈。”


    “太太大后日要在府里宴客,你回家一趟,将这个消息告诉你干奶奶,就说事关许府小姐们的婚事,”李庭兰不太拿得准李府如今的当家二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用这种办法试探了。毕竟她想回府,若是这位不赞同,她就算是回去了日子也过不安生。


    樱桃曲膝应了,扬声道,“奴婢嫂子前两日怀了胎,奴婢娘托人叫奴婢回家看看呢,还请姑娘恩准奴婢回去看看。”


    李庭兰满意的笑了笑,“那你回去一趟吧,既是喜事,珍珠,”她喊了珍珠进来吩咐道,“你去库里挑一匹三梭布给樱桃,那东西细软,让樱桃拿回去给她侄子做衣裳穿。”


    跟着珍珠进门的琉璃已经在旁惊呼出声,“松江三梭布?给她侄子穿?”那可是好东西,她还没得过呢,“姑娘,前几日二姑娘还说天热了想再做几身儿里衣呢!”


    “许福娘要做里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倒是惦记着那边,来人,”李庭兰扬声道,“秦妈妈!”


    这几日李庭兰都不对劲,昨天秦妈妈自觉差使没办好,因此不敢躲懒儿,一直在旁边的屋子等传唤,这会儿听见李庭兰喊,忙小步跑了进来,“姑娘?”


    “你领着琉璃去二妹妹那里,就说这丫头在我这儿也一直惦记着她热了冷了,不如就让她去二妹妹那里伺候吧,一个丫头还在我这儿玩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一套。”


    说罢她又向樱桃道,“你和枇杷过去看着她收拾东西,凡是我猗兰院的东西一丝儿也不许带走,”她阴阴的看着已经面色惨白的琉璃,“免得我这小地方的东西再恶心着了琉璃姐姐。”


    珍珠见琉璃跪了,也跟着跪下,“姑娘息怒,琉璃向来说话不过脑子,她没有旁的意思的,姑娘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李庭兰可不想身边再留着这么个祸害了,便是珍珠,她也没有多少好感,这丫头老实不藏奸是真的,但她心里也没有自己这个主子,当着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执行的却是叶氏的命令,“怎么?你舍不得她?要不你跟着过去算了,反正你是太太的陪房,服侍二姑娘正合适。”


    秦妈妈正犹豫该怎么劝李庭兰莫要把事情闹大,樱桃和枇杷已经行动了,她们往珍珠和琉璃身边一站,“两位姐姐请吧?别叫我们为难。”


    自己绝不可以被送到紫芝院,若是从这里出去,她还哪还有好出路,琉璃什么也顾不得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冲,她得去和老太太说,这个家能管得了李庭兰也只有老太太了。


    “不用拦她,”李庭兰微微一笑,看着地上的珍珠,“你也去吧,该找谁告状就找谁告状去,我也想看看许家怎么罚我这个李家大姑娘。”


    看着珍珠哭哭啼啼的出去,秦妈妈一脸为难,“姑娘,万一太太怪罪……”


    “怪罪?怎么个怪罪法?不给我吃饭?罚我跪?还是,”李庭兰目光幽幽,“要了我的命?”


    秦妈妈被李庭兰的话吓的咽了口口水,欲要说什么,跟着琉璃出门的樱桃已经转身儿回来了,“她们不敢,咱们姑娘不是姓许的,许家的家法落不到咱们猗兰院头上!”


    她看了一眼神色惶惶的秦妈妈,“妈妈放心,我刚才已经叫人出去送信儿了,若是下晌我出不去,就会有人往咱们府上报信儿的。咱们姑娘但凡掉根头发,老太爷都饶不了他们!”


    樱桃转身之间就能送信儿出去?李庭兰心中一阵儿激荡,看来祖父一直惦记着自己,在自己身边放的也是得力的人,“谢谢你,还是你想的周全。”


    她看了一眼秦妈妈,“妈妈也是积年的老人了,怎么遇着事儿连个小丫头都不如?你去叫了琥珀和珊瑚,让她们将那两个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一并给太太那边送去,就说这么主意大的丫头我不敢再留在身边了,不然什么时候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秦妈妈已经后背见汗,樱桃能往外送消息的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那自己在许府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那边府里也知道了?她心如擂鼓,却不也再辩低头领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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