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没想到李清竟然如此不给他们面子,加上许以尚回来了,她突然就有了许多底气,心中的怨气喷薄而出,“庭兰和福娘是至亲姐妹,福娘年纪尚小,又给庭兰认过错了,些许小事你们夫妻却硬要横插一脚,挑拨我们母女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夫妻的用心。”


    李清没想到屏风后会蹦出这么一番话,不由张口结舌,半天回过味来,直气的额上青筋直跳,“罢罢罢,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是我们李家的姑娘今天是一定要接走的,”他把牙一咬,“不行咱们就去京兆府衙门!”


    “当年叶家可是承诺待庭兰十岁,便由我们李家将人接回的。这些年我们每每派人去接,叶太太都以庭兰身体不好不宜远行推托,这次又要怎么说?”


    自成亲以来,许以尚对叶氏处处满意,可今天他头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好在他还没有理智全失,知道里头还坐着一个何氏,若是自己闯进去了,那这事儿就更大了,他只能再次冲李清一礼,“贤弟,贤弟息怒,拙荆不晓事……”


    再这么闹下去,恐怕一会儿李阁老和叶侍郎都得过来,而且当初李阁老代儿子写文书的时候,也写明了李庭兰十岁归家的,王夫人轻咳一声,“李大人,舍妹离京太久,人就有些糊涂了,今天是非曲直大家心里已有定断,就依李大人之言,庭兰毕竟是李氏女,还是李编修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就由你们带回去吧,但她毕竟是舍妹一手养大的,”她看了一眼一直垂眸不语的李庭兰,轻叹一声握了她的手,“你闲时就过来看看你母亲,舅母也会时常接你过去住些日子。”


    许以尚没想到王夫人完全站在了李家那边,他在外面扬声道,“庭兰?你随你母到许家时还不足一岁,为父是真心将你当成自己女儿的……”


    何太太轻嗤一声,“这里有人说许大人不真心了么?只是许大人若真的为我侄女着想,就该全她的一片孝心,难道为人子女者,不该到长辈跟前尽孝?我一个内宅女子,不懂得外头那些大道理,我就只请教许大人,庭兰当朝阁老亲孙女的身份,和清吏司五品主事继女的身份,哪个于她将来有利?”


    何氏斜睨了身边脸色青白的叶氏一眼,“叶太太可是最重身份之人啊!”


    江老太太以手抚胸,紧喘几口气挣扎着道,“李大人,咳,何太太,话不能这么说,咳,”


    何氏最不耐这一套,冷笑一声径直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江老太太身子不舒服,不若叫人将你扶回去吧,我这就带着侄女家去,省得给贵府添乱!”


    她傲然望着许以尚,“许大人不会强留着别人家的女儿给你母亲侍疾吧?”


    许以尚被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年青少妇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低头苦笑道,“怎么会?家母一向身体不好,”他走到江老太太身边,端起桌边的茶碗,“母亲你别心急,大家都是自己人,无事的。”


    江老太太已经潸然泪下,她低泣几声,“我只是,只是,”她伸手比量了一下,“兰儿过来的时候,才这么高一点儿,路都不太会走呢,也不会叫祖母,你媳妇年纪轻不怎么会带孩子,我舍不得庭兰受苦,你媳妇受累,就把人带在身边,”江老太太拿帕子掩了面,“这转眼间就要及笄,我还想着要多留她在身边些日子,却没想到……”


    她闭目摇头,“都怪为娘不好,叫兰儿受了委屈……不知道兰儿会不会记恨我这个祖母……”


    这边江老太太神情哀伤,似乎是真的动了情肠,王夫人往屏风后望去,却看到李庭兰表情淡漠,似乎并不为江老太太的话所动。王夫人心里一沉,她相信叶氏偏心,也不信江老太太的哭诉,但十几年相处下来,怎么着也会有几分香火情,可这李庭兰怎么就冷漠至此?


    李庭兰确实不为所动,她和这个所谓的祖母并没有什么感情,从她记事起,她就很少去江老太太的院子里,许福娘和许茵娘都说过,江老太太不耐烦看见她。可这会儿,自己成了她养大的,还说要多留自己几年,留她做什么?将她算计进楚家吗?


    江老太太一直在哭,许以尚则在一旁温言相劝,正屋里一时僵在那里,何氏不耐烦的拿帕子沾了沾鼻尖,她也不催,和李清眼神一碰,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了,今天她是铁了心要把李庭兰接走的,她要看看江老太太要哭到什么时候。


    李清衙门里还有事呢,哪里愿意看这对母子在这里做张做致,他轻咳一声,“要不这样吧,我带着庭兰先回去,你们拿我们府上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了韩医正过来给贵府老太太仔细看看,可是有什么症候?”


    王夫人也知道江老太太是有意为之,但她也没想到李清夫妻二人竟然如此强横,“要不这样,庭兰过两天再回去,你们先回去收拾个院子出来?”王夫人行事奉行“圆融”,大家各退一步和和气气将事情解决了,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只可惜何太太却不这么想,“那依王夫人看,江老太太这病几日能好利索了?这人吧,年纪一大,哪天不是这儿不舒服哪儿不痛快的?我们家老太爷要等到什么时候?夫人,我家老太爷也不比江老太太年轻几岁,难道就不需要孙女孝顺?”


    李庭兰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许家,自然也不能干等着李清夫妻替她冲锋陷阵,她轻叹一声,也从屏风内转了出来,先到李清跟前曲膝一礼,“庭兰见过二叔。”


    李清忙站起身,“兰儿你怎么出来了?没事的,二叔一定为你做主!”


    李庭兰摇头轻笑,又走到许以尚面前曲膝,“庭兰见过老爷。”


    不等许以尚说话,李庭兰看向王夫人,“舅母,庭兰能否说一句话?”


    “你说吧,”王夫人微圆的脸上俱是慈爱的笑,“舅母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舅母保证,以后再不会了,有舅母在呢。”


    李庭兰浅浅一笑,认真的看着王夫人,“舅母能把我接到府上长住吗?”


    “这个?”王夫人尴尬的看了一眼许李两家人,李庭兰至亲在侧,若是还长住舅家,那是要被京城人看笑话的,“舅母会时常接你过府。”


    李庭兰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随着母亲回京城一年多,才得以在舅舅府上住了两日,今天我二叔二婶亲自过来想接我回自己家去,都不能成行,舅母觉得以后我还出得了门吗?您别忘了,整个洛阳城都知道李阁老那个跟着儿媳再嫁的孙女,‘身子骨极弱’!”


    叶氏只觉被一耳光抽在脸上,“李庭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庭兰依然平静如水,“母亲以我为耻,妹妹更是视我为仇寇,还有江老太太,除了朔望你带着我去给老太太请安外,老太太连多见我一面都觉得厌恶,可现在呢,你们却一个个都不肯放我回家,母亲,您和大家说说,您和许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一副要被气厥过去的江老太太,冷笑道,“小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奇怪为什么福娘和琅哥儿天天可以呆在您的院子里,但我却不得您的召见,后来福娘和茵娘告诉我,说老太太根本不耐烦见我这个姓李的。”


    秦妈妈一直战战兢兢的守在门外,这会儿突然福至心灵,她乍着胆子冲进屋里,直接跪倒在王夫人跟前,“还请夫人同意我们姑娘回家吧,我家老太爷特地派了奴婢和李嬷嬷跟在我家姑娘身边照顾,奴婢可以指天发誓,我家姑娘从来没有被江老太太养在跟前过,”她抬眼偷瞧了一下叶氏,“这些年太太对我家姑娘管束极严,时不时就当着满院子下人的面训斥姑娘,”她泪水滂沱而下,“我家姑娘过的不容易啊~”


    “你,你,”江老太太两眼一翻,就软倒在许以尚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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