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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自从搬出贝克街公寓之后,阿加莎从不轻易去找福尔摩斯兄弟。


    她连福尔摩斯都很少找,更别说是福尔摩斯的兄长了,平时跟麦考夫接触,都是因为公事。


    因此当麦考夫听到秘书说阿加莎找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


    而在听到阿加莎说是华生太太被莫里亚蒂绑架的事情之后,麦考夫沉默了。


    他以为莫里亚蒂再不济,也应该是绑架阿加莎来威胁夏洛克交出他的犯罪证据,却没想到莫里亚蒂居然是绑架华生太太。


    麦考夫一阵无语。


    阿加莎也有些汗颜,最近一个月,盯着她的人太多了,既有警方保护她的人,也有莫里亚蒂的耳目,而她为了安全起见,一旦入黑就不再出门,除了每周一下午要去警察厅进行一些例行的工作,平时也是牛津街和摄政街两点一线。


    阿加莎将莫里亚蒂拿枪指着华生太太威胁她上车的事情,告诉麦考夫。


    阿加莎:“他认为我会上车。”


    虽然事情比较紧急,但麦考夫还是有些好奇地看向阿加莎,“那你为什么没上车呢?据我所知,华生太太平时很关心你。莫里亚蒂之所以绑架她,就是看准了你不会放着她不管。”


    话是这么说的不错,按照莫里亚蒂的猜想,她理应因为华生太太被绑架而惊慌失措,然后要跪着乞求他放过华生太太。


    “我又不是傻子。”


    阿加莎坐在麦考夫住处的客厅,手里捧着一杯红茶,她语气很冷静地说道:“如果我上车了,我和华生太太都是死路一条。他想用华生太太威胁我,是因为知道我心里不愿意连累无辜之人。我不想无辜的人因我而受伤,他却不见得会放过一个无辜的人。我如果上车,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了减少累赘,他很可能会杀了华生太太。”


    为了华生太太的生命安全,她才更加不能上车。


    这样,莫里亚蒂手里唯一的筹码就是华生太太,想要谈判的人,是不会让自己的筹码落空的。


    麦考夫眼里带着笑意看向阿加莎,“嗯,你很冷静,做得很好。希望等会儿约翰来见你的时候,他也能理解你的做法。”


    阿加莎:“……”


    说起华生,阿加莎觉得很抱歉。


    她好像从来没为华生做过些什么,不仅让他为她操心,现在还连累他心爱的太太被莫里亚蒂绑架。


    阿加莎长长的睫毛垂下,心里很内疚。


    其实她并不怕跟莫里亚蒂正面交锋,但她真的害怕华生太太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华生太太是那么温柔美好的一个人,不应该被伤害。


    华生和福尔摩斯风尘仆仆地赶到麦考夫的住处,阿加莎见到华生,原本想向他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的,却不小心红了眼睛。


    “华生医生,对不起。”


    华生有些疲惫地靠着沙发椅背,抬手捂着眼睛,没说话。


    心爱的妻子无端遭遇一场无妄之灾,现在下落不明,华生的任何表现,都是可以理解的。


    福尔摩斯一向不擅长安慰人,与其将时间花在安慰华生上,不如早点解决问题。


    福尔摩斯语速飞快地跟麦考夫说:“阿加莎之前已经让侦缉小分队留意莫里亚蒂的马车出现在什么地方,我猜他暂时不会离开伦敦。他的最终目的,是想要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所以即使我们不找他,他也会让人来找我们的。”


    福尔摩斯兄弟平时在小事上喜欢相互找茬,但是在大事上的意见和想法却很一致。


    麦考夫想了想,跟福尔摩斯说:“营救华生太太的事情,交给我来统筹。我觉得与其等莫里亚蒂来找我们,不如我们先找到他,攻其不备。你觉得呢?”


    福尔摩斯没有意见,毕竟,麦考夫身边能人比较多。


    麦考夫第一次见福尔摩斯这么言听计从的,感觉十分新奇,他看向福尔摩斯,啧啧说道:“你忽然这么听话,不会背着我作什么妖吧?”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看向麦考夫,“我什么时候背着你作妖?”


    行吧。


    福尔摩斯作妖都是光明正大的,让他操碎了心。


    麦考夫笑了笑,他站起来,跟福尔摩斯说:“跟我到书房。”


    福尔摩斯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华生,华生覆在眼睛上的手还没拿下来,福尔摩斯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而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察觉到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的。”


    福尔摩斯闻言,天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然后去了麦考夫的书房。


    福尔摩斯兄弟不在,华生表现得很沉默,不想多说些什么。


    阿加莎知道他在为华生太太担心,华生是个温柔善良又感性的人,在跟福尔摩斯搭档时,遇上一些命运多舛的受害者,即使与他无关,他都难以控制心中的情感,更何况此刻的受害人是他的太太。


    他心情难以平静,也不想和她说话是正常的。


    阿加莎没有打扰他,只是走到落地窗前。


    将近黄昏,天边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不知道莫里亚蒂将华生太太带去了什么地方。


    但是她知道不管他们在什么地方,只要还在伦敦,福尔摩斯和麦考夫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们。


    福尔摩斯和麦考夫在书房待了大概一刻钟,再度出来时两人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都有点严峻。


    阿加莎看得出来他们虽然谈好了,但在一些细节上有意见不合的地方。


    福尔摩斯的目光落在华生身上,沉声说道:“约翰,我们会把玛丽找回来的。”


    华生已经不知道作何想法,但他相信福尔摩斯和麦考夫。


    有时他也羡慕福尔摩斯不管何时何地,总是能保持冷静理智,仿佛天大的困难,都能在谈笑间解决。


    福尔摩斯和华生离开麦考夫的住处,阿加莎追着他们出去。


    “夏洛克。”


    福尔摩斯脚步一顿,看向她。


    阿加莎向他露出一个笑容,忽然向他跑去,跑动间,淡绿色的裙摆飞扬,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阿加莎跑上去,撞进了福尔摩斯的怀里,把他都撞得后退了两步。


    福尔摩斯反射性伸手抱住她,“怎么了?”


    阿加莎抬头,湛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柔声说道:“没怎么,就是想跟你说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福尔摩斯:“……”


    这种儿女情长,福尔摩斯还是头一次体会,感觉有点局促,也有种无形的牵挂在心头。


    他深深地看了阿加莎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们回来。”


    阿加莎目送福尔摩斯和华生离开,转身进屋,麦考夫坐在客厅的沙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阿加莎若无其事地坐下,慢悠悠地喝着已经变冷的红茶。


    一个小时之后,阿加莎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牛津街。”


    麦考夫挑了挑眉,“再等一个小时,夏洛克和约翰就能回来,你不如再等等。”


    可是阿加莎已经拿好东西,准备离开。


    麦考夫:“……”


    显然,眼前的年轻小姐骨子里与他的弟弟如出一辙,犟得很。


    无奈,麦考夫只好再度确认:“你真的要回去?”


    阿加莎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子,抬眼看向麦考夫,她的语气平静而认真,“我想好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于是麦考夫没有再说话。


    阿加莎见状,向他露出笑靥,“放心,凡是莫里亚蒂想要的,都不可能得到。”


    年轻的女孩转身离开。


    麦考夫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但愿夏洛克知情后不会气得炸了我的房子。”


    ※※※


    牛津街公寓。


    “咔哒”


    的一声,公寓的大门被打开。


    阿加莎才踏进屋里,心里就打了个激灵,“谁?!”


    一个声音从幽暗的客厅传来,“杜兰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那是莫里亚蒂的声音。


    阿加莎:“……”


    她默默地点亮在门口的蝶形壁灯,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一只手拿着枪指向她。


    作为一个犯罪天才兼福尔摩斯的宿敌,莫里亚蒂具备与福尔摩斯一样的开门本领和伪装技能。


    阿加莎:“华生太太呢?”


    “我将她放在了马车上,让车夫带着她夜游泰晤士河呢。”


    莫里亚蒂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放心,福尔摩斯会找到她的。”


    调虎离山。


    华生太太被绑架,福尔摩斯和华生得知之后,肯定要去解救她。


    莫里亚蒂下午本想借华生太太挟持阿加莎,但是没想到阿加莎不按常理出牌,听见他让她上车,立即脚底抹油,跑得没影儿。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他本来就不想挟持什么华生太太,那个女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加莎。


    于是,莫里亚蒂干脆让人乔装成他的模样,让车夫带着假的莫里亚蒂和华生太太在泰晤士河旁吹风散步。


    当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注意力都在寻找华生太太的事情上时,他自然就有机会接近阿加莎。


    事到如今,他已经走投无路。


    只能寄期望于通过控制阿加莎,令福尔摩斯投鼠忌器,将他掌握的那些证据交出来。


    于是,想好办法之后,他就到了牛津街公寓。


    阿加莎没说话,安静地站在门口。


    莫里亚蒂低声笑了笑,说:“杜兰小姐,别这么拘谨,这是你的公寓,你过来坐啊。”


    阿加莎并没有过去,也没有试图离开自己的公寓,因为她知道既然莫里亚蒂摆出这么一副悠哉的模样,肯定是都布置好了,确保她一踏进这个公寓,就插翅难飞。


    不过没关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更何况,她也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和勇气。


    阿加莎干脆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莫里亚蒂教授,如果你想通过绑架我,让福尔摩斯先生将可以起诉指控你的罪证销毁,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莫里亚蒂:“……”


    她向莫里亚蒂露出一个微笑,说:“其实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来找我,如果你不找我,很多事情我并不一定能想起来。”


    阿加莎说的是实话,如果莫里亚蒂没有主动找上她,她根本不可能会想起原身在两年前与莫里亚蒂的见面,也不会刻意去寻找原身关于莫里亚蒂的记忆,更不会因此联想到米尔沃顿先生手里应该掌握一些莫里亚蒂的把柄。


    过于聪明自负的人,总是容易轻视他人。


    阿加莎坐在高脚椅上,开始绞尽脑汁地跟莫里亚蒂周旋。


    她知道莫里亚蒂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想让她插翅难飞。


    她不想飞出去,因为她知道现在一出这个门,就再也没有退路,不如干脆就在公寓里拖时间。


    可是莫里亚蒂不上当,他手中的枪指着阿加莎,说道:“杜兰小姐,我知道你精通心理学,懂得很多谈判技巧。但我来这里,不是想跟你谈判,而是要带你走的。”


    “双手举起来,背对着我。”


    阿加莎默默地转身,她的目光落在莫里亚蒂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在看到莫里亚蒂的影子跟她的影子只剩下些许距离的时候,陡然转身,然后右腿横扫而出。


    “你竟然会近身搏斗?!”


    莫里亚蒂猝不及防,扣动扳机射出一枪,后退了几步。


    子弹击中阿加莎身后吧台上的一个玻璃杯,玻璃杯碎,玻璃渣四飞,其中有碎片擦过阿加莎的脸庞,留下一道血痕。


    阿加莎拿出了她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枪,飞快跑向落地窗旁,枪管直指莫里亚蒂。


    “岂止是近身搏击?莫里亚蒂教授,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年轻的小姐脸上梨涡清浅,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挑衅,“你想都试试吗?”


    空间并不算大的公寓内,阿加莎和莫里亚蒂教授两人手中持枪,相对而立。


    他们谁也不让谁,似乎要比一旦开枪,谁的枪法更准,速度更快。


    莫里亚蒂眼睛微眯着,他发现自己竟然屡屡低估阿加莎。


    “杜兰小姐,我劝你还是放下枪,乖乖跟我走比较好。外面都是我的人,杀了我,你也没有活路。”


    阿加莎抿着红唇,说道:“我知道。”


    但是她从来都不会成为不法之徒用来勒索亲人和爱人的筹码,阿加莎想起年幼时,她也像此刻这样,被连环杀人用枪指着脑袋,那时父亲为了救她,跪在凶徒面前。


    那时年幼,亲眼看着父亲被折辱,已经体会到何谓心如刀割。


    凶徒与此刻的莫里亚蒂一样,低估了她,认为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被枪指着,早就该吓软了,怎么会反抗?


    可她那时趁对方不备,一头撞上对方生理上最脆弱的地方,父亲因此得了机会,将她救下。


    父亲从小就教她要勇敢,要善于为自己创造机会,她也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如果已经被盯上,不如破釜沉舟。


    她不怕面对莫里亚蒂,但怕今天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如果身边善良无辜的人,因为她的原因而受伤,她无法原谅自己。


    不管是华生太太,还是谁。


    莫里亚蒂:“既然你知道,何不乖乖与我合作呢?我答应你,只要福尔摩斯将他手中指控我和莫里亚蒂上校的证据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


    阿加莎没有说话,似乎是在迟疑。


    而这时,莫里亚蒂看着她的目光,忽然瞥了一下她身后,随即勾了勾嘴角。


    阿加莎看着莫里亚蒂,心想就是现在。


    嘭!


    嘭!


    两声枪响,公寓的落地窗户被打碎,一粒子弹击穿玻璃,然后打进了阿加莎的后心。


    而另一粒子弹则是从阿加莎的手枪打出,击中了莫里亚蒂的胸膛。


    与此同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撞开,维克哈姆目露凶光,朝窗外打出一枪。


    原本趴在窗外的人惨叫一声,掉了下去。


    阿加莎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想麦考夫的人这么快就把莫里亚蒂在外面的人料理得差不多了吗?速度还挺快……不,也不算快,她都中枪了。


    好在,她也不算吃亏。


    毕竟,莫里亚蒂可是被她打中了胸膛,那应该是肺的地方?


    在这个时代,打中肺部还能活吗?


    如果她和莫里亚蒂都还活着,她一定要指控莫里亚蒂求婚不成,因爱成恨,蓄意谋杀,让他牢底坐穿……


    阿加莎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忽然有个人小心地把她扶起来。


    “阿加莎。”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阿加莎无比熟悉的男低音,只是此刻他的声音微颤。


    阿加莎靠在他的怀里,背后很痛,几乎喘不上气,“夏洛克。”


    地上流了一滩血,福尔摩斯看着脸色苍白的阿加莎,连忙把她抱起,飞快地往外奔。


    牛津街公寓楼下停着四轮马车,警探莱斯特雷德先生已经到来封锁了现场,福尔摩斯抱着阿加莎上了马车,跟车夫说:“去医院!快!”


    马车向医院疾驰而去,阿加莎只觉得身上无比冰冷,气力似乎也在流失,“我会死吗?”


    话一说出来,却莫名想笑。


    阿加莎想起年少时看得港产片,现在她因为估计很像港产片里受伤的女主,靠在主人公的怀里,奄奄一息,问他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她其实去找麦考夫的时候就想到了。


    莫里亚蒂之前为了警告福尔摩斯,连贝克街公寓都敢炸,这次米尔沃顿留下的东西被福尔摩斯拿到手,莫里亚蒂肯定是想要要她或是福尔摩斯的命的。


    麦考夫并不赞成阿加莎与莫里亚蒂正面刚,他也不愿意福尔摩斯跟莫里亚蒂直接交锋。


    福尔摩斯得罪了太多莫里亚蒂集团的人,一旦他出现在他们面前,都不知多少人想弄死他。


    可是莫里亚蒂真的太烦人了,就像一把无时无刻悬在头顶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于是,在福尔摩斯到麦考夫的公寓前,她就和麦考夫商量好对策,让福尔摩斯去追踪华生太太的下落,而她则是回牛津街公寓,等莫里亚蒂的出现。


    麦考夫不赞成这种激进的做法,但似乎没有更好更快的解决方法。


    因为阿加莎做不到像福尔摩斯那样社会消失,她时时刻刻都有可能会成为莫里亚蒂的靶子。


    福尔摩斯抱着阿加莎的手都在颤抖,温热的血液从阿加莎身上流出,将他的衣服染成红色。


    阿加莎的话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勉强维持着冷静,他低头,嘴唇贴在她的额角,“不会,你不会死。”


    “可我好痛啊。”


    马车光线昏暗,她看不清福尔摩斯的脸,她想到华生太太。


    “华生太太找到了吗?”


    “找到了,约翰在陪她。她受了一点惊吓,身上有点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他在看到伪装成莫里亚蒂教授的年轻人和昏睡的华生太太时,猛然发现自己中计。


    莫里亚蒂如此狡猾,手下之人比贝克街的侦缉小分队精明多少,他如果有心要绑华生太太,怎么会这么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


    ……莫里亚蒂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华生太太,他是要阿加莎。


    ——他被麦考夫和阿加莎骗了。


    福尔摩斯意识到这一点,马不停蹄往牛津街赶,可是他来迟一步。


    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害她因为我而担惊受怕,希望她和华生医生别怪我。”


    身体仿佛空了一个大洞,阿加莎只觉得疲累得要命。


    她闻到了血腥味,但来自福尔摩斯身上的淡淡烟草味包围着她,令她觉得血腥味不复存在。


    “夏洛克……”


    “我在。”


    “我想回家了。”


    她无意探究自己在福尔摩斯心中的分量,但有的事情她不想让他抱憾终身。


    “对我来说,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会在未来世界醒来,身边有我的亲人朋友。”


    “迟晞,再坚持一下。”


    福尔摩斯抱着阿加莎,手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冷静与理智仿佛都被将要失去迟晞的恐惧淹没,他轻吻她的额头,柔声哄道:“迟晞,等你醒来,我给你一个家,好吗?”


    马车停在巴茨医院的大门,医护人员飞快地抬出担架。


    阿加莎闭上了眼睛。


    福尔摩斯没能等到她的回答。


    第102章


    失去意识到阿加莎被送进手术室。


    后续接着送来的,还有莫里亚蒂。


    深夜发生这样的事故,惊动了不少人,幸好莱斯特雷德先生和麦考夫的秘书都有去主持局面。


    福尔摩斯看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想起见到阿加莎的那一幕,她流了很多血,子弹从后背打入,他摸了下,万幸的是没打中脊椎,却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内脏。


    在马车上,满身是血的迟晞靠在他怀里,他能清楚感觉到她的生命体征在变弱。


    还有……迟晞说她想回家。


    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靠着手术室外的墙,心底有点茫然。


    遇上跟迟晞有关的事情,他似乎总是迟一步。


    迟一步察觉自己的心意,迟一步挽回,迟一步赶到。


    迟晞到来这个世界,遇见他,他们之间相处过的时间那样长,可是真正懂得对方的时间却又这么短。


    如果手术室里的女孩醒不来……她真的会回家吗?真的能回到未来的世界,有家人朋友相伴?


    过了一会儿,麦考夫赶来。


    “夏洛克!”


    福尔摩斯木然抬头,见到穿着一身西装的麦考夫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秘书和维克哈姆。


    麦考夫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阿加莎和莫里亚蒂都同时中枪,生死不明。


    麦考夫看到福尔摩斯身上都是血,“你受伤了?”


    福尔摩斯脑海里都是阿加莎被送进手术室时的那一幕,身体冰冷,脸色灰白,生命体征几乎快要消失……此刻听到麦考夫的声音,才缓过神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我没事,这些都是阿加莎身上的血。”


    这是麦考夫第一次看到福尔摩斯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让秘书和维克哈姆都离开,也让莱斯特雷德先生留点空间给他们兄弟二人。


    麦考夫打量着福尔摩斯,他看到福尔摩斯的手臂有伤。


    麦考夫试探性地说道:“距离手术结束还有一些时间,我在这儿等着,你去找护士包扎一下伤口再回来?”


    福尔摩斯摇头,他跟麦考夫说:“我不能走,我怕她会消失。”


    麦考夫不明所以,但感觉福尔摩斯跟平时不太一样。


    果然,福尔摩斯开始在手术室前方的空地像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忽然,他停下脚步,“莫里亚蒂呢?”


    麦考夫:“他在另一层楼的手术室,阿加莎一枪击中了他的胸膛,虽然没有伤到心脏,但是大量出血,手术还没结束。”


    “你将目前手里的证据都交给我,麦考夫,我没时间和耐心跟他们慢慢耗了。如果阿加莎在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必经过警察厅和司法系统,我会直接将我们掌握的证据透漏给伦敦日报的主编。我要让世人都知道,莫里亚蒂教授和他的兄长詹姆斯·莫里亚蒂上校到底是多么可恶之人。而隐藏在他们身后的势力,我也会连根拔起。”


    福尔摩斯语速飞快,右臂的伤处隐隐有些疼痛,可跟在手术室里的阿加莎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医护人员从手术室里跑出来,片刻之后,又带着两个同时脚步匆匆地进去。


    福尔摩斯恨不能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看看阿加莎现在的情况。


    她还在流血吗?


    福尔摩斯生平第一次失去冷静,脸色阴郁,声音里压着怒火,“这些年来我办过的案件,遇见过的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从来不曾害怕过谁来复仇。莫里亚蒂上校如果想为弟弟叫屈,尽管来。他最好祈祷阿加莎平安无事,否则我今晚就要莫里亚蒂教授下不了手术台。法律无法作出判决的事情,我并不介意代劳。”


    麦考夫捉住福尔摩斯没受伤的胳膊,“你冷静一点,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你先去包扎伤口!”


    福尔摩斯沉浸在愤怒的情绪里,身体上的伤显得微不足道,“我不去。”


    麦考夫忍无可忍,沉声喝道:“夏洛克!”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有些发蒙,随即有些颓然地靠在身后的墙壁,没有再说话。


    麦考夫叫来护士帮他清洗伤口包扎,等护士离开之后,才跟他说道:“你最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呢?夏洛克,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这是伦敦最好的医院,拥有顶尖的医疗资源,阿加莎不会有事。”


    福尔摩斯此时逐渐冷静下来,冷静之后,感觉浑身的精力仿佛都被消耗完,“我最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在你和阿加莎联手时,显得一无是处。麦考夫,你真是疯了,竟然让她独自面对莫里亚蒂。”


    疯的岂止是麦考夫?


    敢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莫里亚蒂的阿加莎,难道不疯吗?


    麦考夫:“阿加莎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她决定要去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她。她只是不想成为你的弱点和累赘,让别人利用她来威胁你而已。”


    面对莫里亚蒂,即使能耐如麦考夫,都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最优解。


    莫里亚蒂一天不被逮捕,他的手下和势力随时都有可能会作妖,就算逮捕了,也依然后患无穷。


    但是早日逮捕总比他逍遥在外面更好些,树倒猢狲散,犯罪集团没有了莫里亚蒂这个智囊担当,就相当于失去了领头羊。


    福尔摩斯见识过阿加莎的枪法,她如果想杀了莫里亚蒂,可以一枪击中他的心脏。


    可是她留莫里亚蒂一命,因为莫里亚蒂是犯罪集团的关键,莫里亚蒂不死,他们就有机会清算那些悬而未决的案件,也有机会慢慢将他带领的犯罪分子一一逮捕,交由警方改造。


    福尔摩斯安静思考问题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阿加莎从手术室推出来,转入普通病房,麦考夫的秘书做事很周到,已经为阿加莎安排了单人病房。


    福尔摩斯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医护人员推着阿加莎进病房的时候,他转身跟麦考夫说:“在阿加莎还没出来的时候,我脑海里想过一百种炸你房子的角度。她现在出来了,你要记得感谢她。因为如果她不出来,你就会失去你的房子,露宿街头。”


    麦考夫哭笑不得,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夏洛克很多钱,否则这辈子怎么净是为他操心还得被他埋汰?


    阿加莎从手术室出来后,并没有马上醒来。


    她意识昏昏沉沉,足足昏睡了两天。


    她看到了父亲坐在书房里,书桌上散落了许多案宗资料,父亲却对着她摆放在桌上的照片发呆。


    她喊了一声父亲,父亲抬头看向她,儒雅的脸上露出笑容,向她挥了挥手。


    空间转换,她来到了阿普尔多尔别墅,那个栗色碧发的少女在深夜与水管工埃斯科特幽会,她看到阿加莎将埃斯科特推在墙上,要送他一个吻。


    埃斯科特笑得有些无奈地将少女推开,抬眼看向远处,于是阿加莎看到了一双她永远不可能错认的天灰色的眼睛。


    ……


    ……


    她看到了很多的人和事,可来来回回记住的,就只有父亲和福尔摩斯。


    最后看到父亲走到她跟前,打量她的目光既欣慰又骄傲,说她终于长大,最后居然还亲手推了她一把。


    阿加莎被父亲推迷糊了,狠狠地皱了一下眉。


    在病床旁的福尔摩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阿加莎,心想终于要醒了吗?


    终于。


    躺在床上的阿加莎睫毛微颤,过了片刻之后张开眼睛,她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不吭声。


    原本就紧张的福尔摩斯更紧张了,大气都不敢喘,等到阿加莎的目光转向他时,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阿加莎看他的目光仿若陌生人,“……你是谁?”


    福尔摩斯心里“咯噔”


    一下,有点慌,“你不知道我是谁?”


    阿加莎眨了眨眼,不吭声。


    福尔摩斯又问:“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加莎。”


    福尔摩斯更慌了,“只叫阿加莎吗?还有没有其他的名字,你再想想?”


    阿加莎无语,过了半天,才费力地说:“没有其他名字,但我是华生医生的朋友。”


    福尔摩斯生平第一次被人戏弄,竟然还觉得很高兴。


    他忍不住倾身过去,在阿加莎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迟晞,真高兴你能回来。”


    阿加莎微笑着闭上眼睛,低喃说道:“我在梦里见到父亲,本来不想这么快回来的,可是父亲推了我一把。”


    福尔摩斯从前是唯物主义,遇上迟晞之后,竟然觉得东方某国的玄学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福尔摩斯一本正经:“这是玄学。”


    阿加莎:???


    阿加莎忍俊不禁,“你竟然也会相信玄学?”


    福尔摩斯:“如果它能让你回来,为什么不相信?”


    阿加莎闭着眼睛笑了笑,没再说话。


    福尔摩斯:“之前我在马车上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阿加莎一怔。


    福尔摩斯握着她的手,俯首,轻吻她的手指。


    “迟晞,等你好了,我给你一个家,好吗?”


    阿加莎:“可你并不是需要家的人,家会让你感觉太多的羁绊,不利于你全身心投入到侦探行业里。”


    福尔摩斯:“那是从前。”


    经过这次,福尔摩斯忽然发现,会令人丧失理智和冷静的,并不是婚姻。


    而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在怀里几乎失去生命体征,他却无计可施。


    福尔摩斯:“迟晞,我很想跟你一起组成一个家。”


    阿加莎:“但我是个来自未来的人,想法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你跟我相处久了,或许会觉得很辛苦。”


    她虽然已经醒来,但身体还很虚弱,精力有限,几句话仿佛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力气,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福尔摩斯俯首,吻她的额头眉心,“不必急在一时,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你。”


    ==正文终==!


    第103章 番外 01


    阿加莎出院之后,既没有回牛津街公寓,也没有去贝克街公寓。


    伦敦夏天的天气并不宜居,而且阿加莎虽然出院,但是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福尔摩斯干脆带她到英格兰湖区去避暑。


    和他们一起去湖区避暑的,还有华生和他的太太。


    福尔摩斯对所谓的乡村风光其实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能勾起他兴趣的,从来就只有化学实验和离奇的案子。


    但莫里亚蒂的案子牵扯甚广,虽然莫里亚蒂被警方控制,但是他的手下和背后的残余势力还没完全清除,福尔摩斯也不能回贝克街公寓住。


    ——这时候跑回贝克街公寓,无疑于是自己举着个靶子让仇人来砍。


    福尔摩斯自从把莫里亚蒂犯罪的证据拿到手,后来又因为阿加莎和莫里亚蒂的一场对决之后,干脆将手里的证据交给了警方。


    他之前和麦考夫的本意是不想打草惊蛇,等事情十拿九稳之后,在将证据交给莱斯特雷德先生去办。


    可是阿加莎的受伤始料未及,莫里亚蒂教授如今也正面临着以数项罪名被控入狱的局面,福尔摩斯不得不暂时避避风头。


    正在陪阿加莎在湖区的某个庄园休养的华生太太跟她坐在露台上,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跟阿加莎说:“莫里亚蒂教授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约翰平时很少跟我说这些。但约翰说莫里亚蒂教授是夏洛克从事侦探行业以来,遇见的最强大的一个敌人。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即使已经被警方控制,依然有很多人为他卖命。约翰说夏洛克甚至遇到来自莫里亚蒂教授集团的暗杀,这也太可怕了。”


    阿加莎站在露台的栏杆前,栏杆上是碧绿色的爬墙虎,她一只手指缠绕着从栏杆垂落的爬墙虎藤,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在我们看来,确实有些可怕了,可是夏洛克不怕的。”


    华生太太对此深感佩服,“我真的太佩服他了,运筹帷幄,从来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阿加莎微微一笑,看着景色没说话。


    华生太太打量着阿加莎,忍不住问:“阿加莎,跟夏洛克在一起,你会害怕吗?”


    阿加莎回头,朝华生太太眨眼,“可我没跟夏洛克一起啊。”


    华生太太:“……”


    华生太太很无语,可是想想,好像阿加莎也没说错。


    因为福尔摩斯现在虽然以阿加莎的爱人自居,可知情人实在有限,他又没有登报说他和阿加莎到底是什么关系。


    再者,莫里亚蒂被控的罪名里,还有阿加莎以受害者身份提出的指控,阿加莎指控莫里亚蒂求爱不成,因爱成恨,进而擅闯民宅想对她蓄意谋杀。


    因为发生在牛津街公寓的事情并不小,深夜枪战,两败俱伤,惊动了不少人。


    阿加莎不想把莫里亚蒂去找她的真正意图说出来,想了想,觉得因爱成恨这个说法最具说服力,毕竟,莫里亚蒂之前让人送了一个多月的花,天天如此,风雨不改。


    ——摄政街上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莫里亚蒂在追求阿加莎,却不知道阿加莎曾经与某名侦探订婚。


    因爱成恨的蓄意谋杀,遭到了受害者的反抗,还被对方打了一枪……即便是莫里亚蒂集团的势力,也不会觉得劫后余生的阿加莎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不过是一个心理医生,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财富,更没有像福尔摩斯那样抽丝剥茧的本领,怎么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呢?


    出于对阿加莎安全的考虑,福尔摩斯只能低调行事。


    目前,他是阿加莎见不得光的情人,每次见面都搞得像是偷情似的。


    即使是带阿加莎到湖区避暑,都要伪装成赶马车的车夫。


    华生太太得知福尔摩斯竟然是这么跟他们一起出行时,真的是瞠目结舌。


    果然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放在福尔摩斯身上,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华生太太被阿加莎的话哽了一下,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只是跟阿加莎说:“昨天收到约翰的信,他说和夏洛克在肯特郡调查取证的事情很顺利,他们明天就能来和我们会合了。”


    莫里亚蒂教授已经被警方控制,但是和他狼狈为奸的不法之徒还有很多在逍遥法外,福尔摩斯和麦考夫联合伦敦警察厅,一直在跟那些势力周旋。


    即使是要带阿加莎到湖区避暑,也三头两天满英国甚至满欧洲跑,幸好华生太太每年夏天都不在伦敦,而她听说阿加莎要到湖区避暑之后,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来,福尔摩斯趁机邀请华生和华生太太一起到湖区。


    华生一听说福尔摩斯要到湖区避暑,就知道他是为了让阿加莎有个好环境休养,邀请他和太太,纯粹是为了让阿加莎有个伴。


    而且……华生在结婚之后,只要华生太太不在伦敦,不是去某地将自己作得生病的某人拎回伦敦,就是跟某人一起探案,早就想到福尔摩斯邀请他们去湖区,是要邀请他一起探案的。


    可不,福尔摩斯带着几人到了湖区,第二天就跟华生离开了,只留两位女士在湖区的庄园里避暑。


    好在华生太太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她甚至还担心刚出院的阿加莎会觉得受冷落了,温柔地安慰阿加莎:“从前夏洛克和约翰去探案的时候,都是杳无音讯的。现在他们还知道写信给我们通知行程,已经大有长进。”


    阿加莎听得莞尔,她知道华生太太的好意,她觉得华生和华生太太为人真的是太好太善良了,有时都令她觉得受之有愧。


    阿加莎伸手拉着华生太太的手,笑着说:“谁在乎夏洛克在哪儿呢?他爱探案就去探案,想怎么冒险就怎么冒险,我才懒得过问。华生太太,我刚才看到外面的湖里有天鹅,我们去看看。”


    华生太太看着阿加莎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失笑。


    不过阿加莎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年轻小姐,对感情专一,却不过于执着。


    华生太太和阿加莎去庄园里的湖边散步,两个年轻的女士,长相是各有千秋的美,身边又无男士作陪,惹来旁人的侧目,甚至有人悄悄去打听她们的事情。


    华生太太已经结婚,这令一些起了追求心思的年轻男士有些气馁,但长相美丽明媚的阿加莎仍是单身,又令他们觉得仍有希望。


    阿加莎和华生太太在湖边逛了一圈回去,就收到了来自不明追求者的鲜花。


    阿加莎抱着别人送来的鲜花,看上去心情很好。


    华生太太不解,在她看来别人献殷勤固然能证明自己的女性魅力,但也会徒增烦恼。


    因为她和阿加莎,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心有所属,并不能回应赠花人的心意。


    可阿加莎并不觉得那是烦恼,她问庄园的仆人要来一个空花瓶,将鲜花插进花瓶里,一大把鲜花,花瓶插不下,她又要了一个小竹篮,弄了一个小花篮,打算晚餐的时候送给庄园的女主人。


    阿加莎打量着桌面上的小花篮,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跟华生太太说,“这有什么好苦恼的呢?我们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鲜花,平白无故扔了是浪费,不如物尽其用。等韶华逝去,再回想起今天的事情,还能作为谈资,向晚辈炫耀我们年轻时的魅力。”


    华生太太“啊”了一声,态度狐疑:“你还能这样?”


    阿加莎还嫌不够,俏皮地向华生太太眨眼,说道:“能啊。华生太太你结婚了,又那么爱华生医生,肯定不会想这些事情。我就不一样,如果谁真的能把我哄开心了,我就将这场邂逅视为旅游避暑的一场艳遇,好聚好散,彼此毫无负担。”


    华生太太听得瞠目结舌,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这么潇洒多情,夏洛克知道吗?”


    “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阿加莎被华生太太的反应逗得哈哈笑,末了还要跟华生太太说:“夏洛克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无名无分,管不着我。”


    华生太太:“……”


    而此时,见不得光的名侦探和华生在肯特郡的某个宾馆里打了个喷嚏。


    华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生病了吗?生病了我们可就别去找阿加莎和玛丽了,不然我担心你会把病气过给她们。”


    福尔摩斯摸了摸有些发痒地鼻子,“没生病,就是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华生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什么不祥的预感?”


    福尔摩斯一脸严肃:“我离开湖区已经一星期了,肯定有不长眼的年轻人要向阿加莎献殷勤。”


    华生有些无语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心想当初是谁嘴硬说不需要爱情不需要婚姻,现在回旋镖又打到了谁的身上?


    还不等华生说些什么,福尔摩斯又说:“还是别等明天早上了,我查过了,下午三点有火车到湖区,我们现在收拾行李赶火车站还来得及。”


    华生:“……”


    第104章 番外 02


    福尔摩斯和华生马不停蹄地赶去火车站,终于赶上了火车去湖区。


    因为阿加莎和华生太太所住的庄园并不在城市,而庄园主人得到的消息是福尔摩斯和华生将于翌日上午十一点的时候才到火车站,因此福尔摩斯和华生到达湖区的傍晚,庄园主人并没有安排马车去接他们。


    华生对福尔摩斯的一些行径早已习以为常,出了火车站,就拎着行李和福尔摩斯一起去叫马车。


    他们叫了一辆四轮的敞篷马车,从火车站到庄园大概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上了敞篷马车,华生呼吸着来自湖区的新鲜空气,感觉有些浑噩的大脑终于清醒。


    他和福尔摩斯在肯特郡待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辗转了好几个小镇,调查关于莫里亚蒂犯罪集团的事情,这次是为了正义教的事情,就是那个老卡特赖特和沃辛顿银行抢劫案的几个劫匪一起在莫里亚蒂的指挥下成立的正义教。


    为了早点将事情处理完,华生和福尔摩斯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好不容易处理完,打算在肯特郡的宾馆好好休息一晚上,再去湖区找阿加莎和华生太太的,谁知福尔摩斯会忽然冒出危机意识,生怕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俊俏小伙子向阿加莎献殷勤,于是改变主意,马不停蹄地往湖区赶。


    华生坐在敞篷马车上吹着风,感觉脑子都不是十分清明,于是忍不住问福尔摩斯:“早一天跟晚一天到湖区有什么要紧?你从前不是最烦儿女情长的吗?”


    福尔摩斯手里拿着雪茄,天灰色的眼睛看向华生。


    华生一脸疲惫地靠着马车的椅背,头发有些乱,胡子也没刮。


    福尔摩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想自己现在也跟华生一样不修边幅吗?


    他的举动落入华生眼里,华生双手环胸,冷笑说道:“别摸了,你现在又不是什么名人形象。你忘了,你现在是一个满脸胡子的雪茄进口商吗?”


    福尔摩斯:“……”


    确实忘了。


    睡眠不足的华生见到福尔摩斯被噎住的模样,没忍住数落他,“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这满面胡子,邋邋遢遢的模样,急着去见阿加莎有什么用?也不怕惹她嫌弃。”


    福尔摩斯沉默了几秒,随即跟华生说:“约翰,没想到你竟然是个以貌取人的浅薄之辈,等我见了华生太太,得好好跟她絮叨絮叨这事。”


    华生被福尔摩斯气笑,“玛丽与我心有灵犀,见了你这模样,只会觉得我说得很对。”


    福尔摩斯淡定提醒:“已婚男士请慎重在他人面前秀恩爱,否则容易招人嫉妒。”


    华生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转头欣赏黄昏时分的乡村美景,懒得搭理福尔摩斯。


    可是……阿加莎好像挺喜欢整洁干净的,他现在的形象确实不太好看,要不要换个伪装?


    福尔摩斯心里想着,手肘碰了碰华生。


    华生皱眉,“又怎么了?”


    福尔摩斯:“满脸胡子的雪茄进口商形象有点不修边幅,那我变成一个银行家行不行?他跟费尔班克别墅的亚历山大霍尔德和阿瑟霍尔德都有往来,对银行界的事情虽不能说十分精通,但基本的常识也是有的,装装样子还是可以说得过去。”


    华生:“……不是说以貌取人是浅薄之辈吗?”


    福尔摩斯摸了摸贴在下颚的胡须,“嗯?谁说的?”


    华生:“……”


    华生被整得彻底没脾气,只觉得陷入爱河的福尔摩斯不是一点点的不可理喻。


    ※※※


    福尔摩斯最终还是换了一身装束去见阿加莎,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戴着礼帽,乍一看,气场竟丝毫不输端着精英范儿的麦考夫。


    阿加莎刚洗完澡换了一身休闲的连衣裙出来,忽然看到福尔摩斯出现在房里,愣了一下。


    阿加莎将半湿的栗色长发撩到胸前,歪头打量着难得打扮得这么正式的福尔摩斯,抿着唇笑道:“华生太太说你和华生医生明天才会来找我们,怎么提前了?”


    福尔摩斯双手插在兜里,身量颀长,十分绅士。


    他轻描淡写地说:“事情都办完了,约翰说想早点见到玛丽。”


    阿加莎轻轻点头,“哦”了一声,她转身走向房间的阳台,将外面的壁灯点亮。


    福尔摩斯的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慢悠悠地跟过去,点好壁灯的阿加莎回身,差点就撞上了福尔摩斯。


    阿加莎:“……”


    她有些嗔怪地横了福尔摩斯一眼,语气也娇嗔,“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福尔摩斯伸出双手,将她困在墙壁和他之间,低笑问道:“你胆子这么大,谁还能吓到你?”


    阿加莎被他困着,也不着急,她双手搭在福尔摩斯的肩膀,身体往前倾,鼻子轻嗅了一下他身上的气味。


    清新的薄荷香,没有烟味,也没有一路奔波的汗味,是令她很喜欢的味道。


    她笑着上前亲了一下他的唇,说:“神出鬼没的福尔摩斯先生啊,今天是马夫,明天是银行家,天天不同样,万一我错认了哪个人,亲错了人,就能吓到我了。”


    年轻小姐身上淡淡的花香又在他的身边萦绕,福尔摩斯觉得认错人其实并不是最吓人的。


    福尔摩斯扶着她的腰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今天有人送花给你?”


    “嗯。”


    阿加莎回答得十分坦然,“我把花分了,一部分插在花瓶里,还有一部分做成花篮送给庄园的女主人了。”


    福尔摩斯:“……”


    阿加莎眼里含着笑意,问道:“你会在意吗?”


    福尔摩斯轻咳了一声,“不会。”


    阿加莎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其实你在意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在意别人送花给我,我心里会高兴。”


    福尔摩斯一时无语。


    阿加莎拉着他的手,走向露台上的吊椅坐下。


    英格兰的湖区夏天气候要比伦敦好得多,空气清新,入夜能看到浩瀚星空。


    阿加莎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忽然想起父亲,她现在看到的,和父亲在未来世界看到的,会是同一片天空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笑着叹息一声,说道:“如果我们能去到未来的世界就好了。我可以把你带回家,将你介绍给我的父亲认识。”


    福尔摩斯伸出胳膊,揽住她纤细的肩膀,笑着问:“那我需要带点什么礼物给你的父亲吗?他爱不爱抽雪茄?”


    ……说的跟真似的。


    阿加莎将头枕在他的肩膀,“我的父亲很少抽烟,倒是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小酌几杯。可他爱喝的并不是葡萄酒,你估计喝不惯。”


    来自东方某国的传统白酒口感跟葡萄酒完全不同,福尔摩斯真的不一定会习惯。


    “要见你的父亲,喝不习惯也得喝呀。”


    福尔摩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像是有意哄阿加莎高兴,好奇地问,“你带我去见父亲,要怎么向他介绍我呢?情人?未婚夫?”


    阿加莎想了想,说:“朋友。”


    福尔摩斯有点备受打击,“……就朋友?”


    “对。”


    阿加莎笑着说,“你看上去比我大不少,说你是情人或是未婚夫,我的父亲会有点难以接受,如果说是亦师亦友的知己,倒也还可以。”


    福尔摩斯感觉到自己被人嫌弃,又觉得阿加莎对两人之间关系的定位跟他想象中有点差别。


    但是阿加莎说:“两个人相爱不一定要结婚,我将你引为知己也挺好。我曾经觉得,两人相爱必定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父亲告诉我并不是那样,有时我们彼此相爱,却不见得会结婚。即使结婚,也不一定能相守一生。夏洛克,你本来也不是向往婚姻的人,我们就这样挺好的。即使有朝一日你真的能见到我父亲,他知道我们彼此相爱,也未必会叫我嫁给你。”


    福尔摩斯:“……”


    有那么一瞬间,福尔摩斯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之前没有和阿加莎解除婚约,哪来现在这么多事。


    叹息。


    而这时,阿加莎又故意戳他心窝,“可你是这个时代的人,如果你跟我回到未来世界,你会不会变成一个老头子?如果你变成了老头子,就算我只是将你引为知己,我的父亲也不会欢迎你,你会吃闭门羹。”


    福尔摩斯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


    倾身过去,接吻。


    十分干脆地将她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尽数吞噬。


    来自情人的吻令人感觉甜蜜,阿加莎忍不住回应福尔摩斯,吻着吻着,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序。


    分开时,两人额头相抵,阿加莎嘴角上扬,笑着说:“你今天显得很帅气,我特别喜欢。”


    停了停,她又说:“只要是我喜欢的,我父亲都会喜欢。放心,如果你跟我去到未来的世界,即使你变成了老头子,我也不嫌弃你。”


    福尔摩斯内心止不住地叹息,干脆直接将人抱到身上,因为阿加莎坐在他的腿上,因此比他高出一个头。


    阿加莎:“……”


    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的姿势,秀眉微挑,然后抬眼看向他。


    福尔摩斯跟她对视,天灰色的眼里是温柔的笑意。


    “谢谢你不嫌弃,迟晞小姐。”


    福尔摩斯一只手抬起,压在她的后脑勺,让她低下头来。


    他轻吻她的唇,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我确实并不向往婚姻,但只要想到未来的生活有你,心里也会觉得婚姻也是令人期待的一件事情。”


    第105章 番外if现代(上)


    “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充满怒气的熟悉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阿加莎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声,头更往身边人的怀里埋。


    淡淡的薄荷香,温热的身体,情人的怀抱就是赖床最好的理由。


    可显然,那道声音的主人并不允许她继续赖床。


    “迟!晞!”


    一字一顿,充满杀气,像极了父亲的声音。


    父亲?


    阿加莎微微怔愣了下,猛地坐起来。


    窗明几净的房间,米色的窗纱被风轻轻扬起,房间的地板上是原木地板,而在房门口,穿着衬衫西裤的父亲皱着眉头看她。


    阿加莎:???


    转而看向身边的男人,福尔摩斯顶着微乱的头发,天灰色的眼睛瞳孔地震。


    福尔摩斯看着站在房门的男人,剑眉星目,长相英俊,一身上位者的气场。


    然后看向身边的人,乌发黑眸,五官清丽,他虽然不曾见过这个女孩,却奇怪地知道她是谁。


    “迟晞?”


    迟晞顾不上管福尔摩斯,她连忙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她身上穿着宽大的男式衬衫,衬衫上面的两个纽扣没有扣上,锁骨下有小红点。


    迟晞:“……!”


    她记得昨晚自己和福尔摩斯是英格兰的湖区度假,两人看星星看月亮,她还对着灿烂的星空说如果能带福尔摩斯回到未来的世界就好了,这样她就能将他介绍给父亲认识。


    福尔摩斯听着她的话,就像是真的会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问她要带什么礼物给父亲。


    她内心是有这个愿望,但没想到竟然会成真!


    迟晞都惊呆了,可她和福尔摩斯所处的空间,确确实实是她在未来世界的房间。


    现在顾不上管她和福尔摩斯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了,迟晞看向站在门口的父亲,父亲一脸痛心疾首,看向福尔摩斯的眼睛简直能飞出刀子。


    迟晞:“……”


    迟晞结结巴巴,意图先发制人,“爸、爸爸!你怎么能突然进我房间呢?”


    谁知迟爸爸听到女儿的话,要笑不笑地冷哼了一声,“你的房门是开着的。”


    迟晞:“……”


    迟爸爸见到她身上那件过于宽大的男式衬衫,就忍不住皱眉,“趁我出差,就把人带回家,太胡闹了,出来说话。”


    大概是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迟爸爸扔下一句话之后,倒是没有再给卧室里一对情侣难堪,转身去了客厅。


    迟晞:“……”


    福尔摩斯:“……”


    两人面面相觑,迟晞忍不住捧住福尔摩斯的脸,“夏洛克,你竟然真的跟我到了未来的世界?!”


    福尔摩斯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清丽五官,容貌虽然陌生,但那双眼睛的神采与阿加莎仍旧一模一样。


    福尔摩斯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很奇,但也无奈,“好像是的。”


    任谁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都会希望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他,夏洛克·福尔摩斯,见迟晞父亲的时机显然不太对。


    谁看到自家女儿的床上睡着一个男人,会觉得心情好啊?


    至少福尔摩斯不会觉得心情好。


    然而迟晞已经沉浸在回到未来世界的惊喜里,她高兴地亲了福尔摩斯一口,“太好了!我竟然回家了!我先去看看今天的日期。”


    女孩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脚在房里走动。


    福尔摩斯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房间的布置,跟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相比,迟晞的房间显然显得简单,米白色的墙壁,一米八的大床,房里有衣帽间,飘窗上铺着白色的长毛毯,上面放着几本书。


    跟他平时看惯的装修风格差了十万八千里,十分简洁。


    而这时,阿加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背心搭牛仔短裤,外面罩着一件灯笼袖的白色衬衫,衬衫是透视的。


    福尔摩斯:“……”


    不得不说,就连着装风格,也天差地别。


    阿加莎笑着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今天是我旅游回家的日期,太神奇了,我先去看看我的父亲。”


    被刺激得有点发蒙的福尔摩斯伸手拉住迟晞,“我们一起去吧。”


    迟晞弯着嘴角,“好呀。”


    ※※※


    迟父坐在客厅里,一脸严肃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一对男女,显然气得不轻。


    “那天我要送你去机场,你非说要自己去,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要是普通的朋友,哪能这么藏着掖着,整了半天,原来是跟男朋友出去玩。”


    迟爸爸端着长辈的架子,目光落在福尔摩斯身上,不看还好,一看就有点窝火。


    他的前妻再婚的对象是外国人,怎么女儿谈个恋爱,也找一个外国人?


    而福尔摩斯迎着迟爸爸审视的目光,连忙露出笑容,“迟先生,您好。我叫夏洛克·福尔摩斯。”


    夏洛克·福尔摩斯?


    迟爸爸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有点绷不住想笑,问道:“真名还是假名?”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微笑,“真名。”


    迟爸爸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对方的沙发,“坐。”


    福尔摩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这个年轻人看着比迟晞年长好几岁,长相也还可以,一双天灰色的眼睛目光沉静深邃,很有神。


    迟父跟人打惯交道,一个人到底好与不好,很多时候只需一眼就能判断个大概。


    虽然福尔摩斯忽然出现在迟晞的房间令迟父措手不及,一开始的时候甚至十分生气,可他并不是食古不化之人。


    女儿已经大学毕业,有交往的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是男朋友,管他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得入乡随俗。


    既然算是见家长,那调查一下对方的户口本都是很正常的。


    于是,迟父开始了对福尔摩斯的身世调查,在得知他家在国外家境殷实还有庄园,父母健在之后,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时代跟从前不一样了,提倡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但你也不能太不把家人的意见放在眼里。你找了个东方女朋友的事情,家人知道吗?”


    这下可把福尔摩斯问住了,因为他和阿加莎的事情,除了麦考夫,其余家人并不知道。


    但面对迟晞的父亲,要把自己的诚意表现出来。


    福尔摩斯:“等迟晞答应我的求婚之后,我会告诉他们的。”


    会向迟晞求婚,那对待感情的态度还是认真的。


    迟父的脸色又缓和了下。


    迟晞在旁边看看父亲,又看看福尔摩斯,忍不住跟父亲说道:“爸爸,现在只是谈恋爱而已,你别想那么多。”


    可老父亲并不这么觉得,因为迟晞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女孩,如果只是谈恋爱,并没有将对方视为很亲密的人,根本不可能带他回家。


    即使她没想到结婚,但情感上也已经和对方十分亲密。


    迟父:“只是谈恋爱你把他带回家?”


    迟晞:“……嗯。”


    好吧。


    迟父决定转移话题,问迟晞:“明天是你奶奶生日,家里人一起吃饭,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回啊。”


    迟晞毫不犹豫地回答,回答过后,转而看向福尔摩斯,心里很是苦恼。


    她这么大个名侦探男朋友要不要带去给其他家人看?


    可福尔摩斯显然对经营家庭关系没什么兴趣,回头再征求一下他意见好了。


    迟晞心里琢磨着,又跟父亲说了几句话,父亲想在书房看会儿资料,嫌迟晞在家一个劲儿找他说话有些聒噪,干脆让她带福尔摩斯出去玩。


    福尔摩斯第一次来到未来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先进,交通,科技,通讯……方方面面的事情都令他惊叹不已。


    最夸张的是,他看到阿加莎拿着手机点点点,又能叫车又能点外卖还能付款……简直无所不能。


    她牵着他的手跟他去电影院,跟他在古色古香的中餐馆包厢里约会,还非要拉着他一起逛商场为祖母明天的寿宴准备礼物。


    改变了容颜,灵魂还是那个聪慧贴心的人。


    福尔摩斯终于深深刻刻地感受到迟晞变成阿加莎的生活多么憋屈,差别太大了,她本该是这么让人宠爱,明媚娇艳的女孩。


    福尔摩斯没有想到自己来到未来的世界要怎么立足,这个世界仿佛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他,迟晞的父亲也很自然地接受了他与迟晞的恋爱关系,除了问他的家庭情况,迟晞的父亲甚至不问他从事什么行业,将来有何打算,会在什么地方定居。


    阿加莎也没想到这些,回到未来世界、见到父亲的喜悦令她忘乎所以,她只想带福尔摩斯一起去尝试他从未尝试过的事物。


    晚上回家的时候,书房里的灯亮着,父亲还在里面看资料。


    迟晞向福尔摩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去看父亲,发现父亲靠着沙发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有母亲、和祖父祖母在里面的全家福。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吵父亲,悄无声息地离开书房。


    回房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简单的t恤休闲裤,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几岁。


    奇怪,福尔摩斯怎么会有衣服在她的房间呢?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她顺从本能投入福尔摩斯的怀抱,咕哝着问:“你明天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祖父祖母吗?”


    第106章 番外if现代(下)


    福尔摩斯平时懒于跟家人联络感情,但迟晞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她对家人都很在意,内心很希望能把自己的男朋友介绍给家人认识。


    结不结婚无所谓。


    但她喜欢的人,她希望能得到家人的认可。


    福尔摩斯抱着她,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笑着问:“你希望我去吗?”


    迟晞:“我只是想让他们都看看你。”


    于情于理,是该这样。


    福尔摩斯将埋在他怀里的女孩拉出来,低头吻她的眉心,“好,那我明天陪你去。”


    祖母的寿宴是在晚上,按道理来说,迟晞只要和父亲下午的时候再去祖父祖母家就可以,但为了表示重视,迟父还是把一整天的时间空了出来。


    迟晞快乐地在厨房做甜点,福尔摩斯正站在书房的书橱前看上面一排关于犯罪心理的书,还有几本是同一个作者,作者迟峰。


    是迟父写的书,在业内被视为犯罪心理入门必看的教科书。


    迟晞从小耳濡目染,难怪遇事不怯,还冷静有条理得令人发指。


    福尔摩斯的目光从书橱上扫过,而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见了他,愣了一下。


    福尔摩斯向迟父微微颔首,有礼说道:“迟先生。”


    迟父挑了挑眉,沉声说道:“以你和迟晞的关系,喊我迟先生,似乎有些生疏了。”


    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伯父。”


    福尔摩斯表现得像个非常上道的年轻人,迟父很满意。


    他走过去,跟福尔摩斯一同看着书橱里的书,跟他说哪一本是什么时候写的,有哪些案例,他当时参加刑侦工作时心情如何。


    福尔摩斯大开眼界,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心理学都尚未是一门成熟的学科,就更别提是研究犯罪行为的心理学。


    但是在刑侦的案件上,不管是福尔摩斯还是迟父,他们都并不陌生,交流起来,不由相逢恨晚。


    在听迟父说,他按照警方给的案宗资料,分析作案者,并给出心理画像后,警方竟能根据他所给的心理画像,找到作案者的车,并在作案者车里的地毯,发现地毯的纤维与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成分一模一样所以确定司机就是凶手时,福尔摩斯对现代探案的各种科技和手段已经深深叹服。


    迟父说:“犯罪心理学的兴起,与科技的高度发展分不开。如果在一百年前,即使我们能分析出作者者的心理画像,也断然不会那么快能将凶手绳之于法。”


    说着,迟父又将话题引到心理学在刑侦审讯里的应用。


    虎父无犬女,迟父是犯罪心理届的泰斗,将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学知识在研究犯罪行为上应用得淋漓尽致,而迟晞作为伦敦警察厅的刑侦顾问,也表现得可圈可点。


    一场穿越,福尔摩斯感觉自己经受了从内到外的洗礼。


    迟晞在厨房里做了甜点,让两位男士出去品尝。


    迟父对女儿一向纵容,只要不是犯原则性的错误,几乎称得上百依百顺,所以即使并不偏好甜食,依然很捧场。


    一身威严稳重气质的男士手里拿着个小勺子,挖着甜品杯里的姜撞奶,看上去有些不协调,但可爱。


    可爱的中年男士还很认真地跟福尔摩斯说:“迟晞的快乐很简单,只要你愿意跟她一起分享美食,她就很快乐。”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默默地挖着姜撞奶,确实挺好吃。


    回到未来世界的迟晞,如鱼得水。


    在福尔摩斯和迟父在书房聊天的时候,她已经接了几个电话,都是来自同学的邀约,邀请她去逛三星堆博物馆,邀请她参加生日派对,又是邀请她一起去游泳……福尔摩斯发现在未来世界的女性,不论老少,都总能做成最好的自己。


    美丽张扬,独立自由,与旧时世界截然不同。


    福尔摩斯表示深受震撼,在充满爱与自由的世界里长大,难怪迟晞在旧时世界表现得那么与众不同。


    迟晞的祖母今年九十岁,是一个长相慈祥、很爱笑的老人家。


    老人家有点老人病,有时分不清物价,有时又容易记错人,但老人家有个好处,见人就夸。


    祖母见了福尔摩斯,一开始的时候愣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外国年轻人。


    福尔摩斯看着老人家瞪大眼睛的模样,一时没敢说话。


    怕吓到迟晞的奶奶。


    迟晞笑着跟祖母说:“奶奶,这是从国外来找我玩的朋友,他叫夏洛克。”


    迟奶奶恍然地“啊”了一声,“是我的孙媳妇。”


    迟晞哭笑不得,“什么孙媳妇,八字还没一撇的呢。奶奶,他是比较重要的朋友,但不能当你的孙媳妇。”


    被喜提孙媳妇的福尔摩斯有点受宠若惊,随即又被迟晞的话弄的有点不是滋味,都带他见家人了,还只是比较重要的朋友啊?


    心里拔凉拔凉的。


    在旧时世界,迟晞都不想结婚。


    现在回到未来世界,她就更不想结婚了。


    以迟晞这样的才华容貌,又冰雪聪明,福尔摩斯猜想她的追求者肯定不会少。


    他才这么想,就听到迟奶奶说,“小夏啊,我的乖孙女很多追求者,追她的人啊,都排到法国巴黎去了!”


    福尔摩斯:???


    ……居然这么多吗?!


    然而不等福尔摩斯说什么,迟奶奶一把捉住他的手,然后往他的手掌里塞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镶嵌着蓝宝石的玄鸟胸针。


    很中性的胸针,但是显得贵气优雅,男女都能佩戴。


    迟奶奶说:“尽管追求我乖孙女的人都已经排到了巴黎,但她带回家给我看的只有你一个。放心,虽然她给不了你名分,但奶奶只认定你一个。这个玄鸟胸针,是迟家的传家之宝,从殷商开始就流传到现在,很不容易。我把玄鸟胸针给你,你就是我们迟家的媳妇了,跟外面那些没名没份的小白脸不一样!”


    福尔摩斯:“……”


    或许是他并不懂东方的这些文化传统和家族观念,福尔摩斯感觉自己开始错乱。


    迟晞在哪儿呢?


    迟晞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幸好,迟父及时来救场。


    “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将手掌心摊开,有些无奈地跟迟父说:“祖母非要将这个胸针送给我。”


    迟父在看到那枚胸针时,愣了一下,看向迟奶奶。


    迟奶奶笑得慈祥可爱,向儿子解释:“我瞧这小夏长得挺漂亮,跟我的乖孙女很匹配,当我们的孙媳妇就刚刚好。”


    迟父叹息,扶着迟奶奶往宴会的主桌走去,“说了多少遍,你乖孙女要嫁的人,你要称呼他是孙女婿,不是孙媳妇。”


    迟奶奶:“那不管,拿了传家之宝的人,都只能当媳妇。”


    迟父又是重重地叹息一声,回头看向福尔摩斯,脸色很平静地说:“既然是迟晞的奶奶要送给你,你就收着吧。”


    福尔摩斯瞠目结舌:“啊?”


    传家之宝之类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给别人吗?


    一晚上,福尔摩斯觉得自己就像是迟晞带回家的吉祥物,她的家人都来看他两眼,并不多问什么,只是善意地笑笑,然后走开。


    寿宴终于散场,迟父送迟奶奶回住处,让迟晞和福尔摩斯先离开。


    两人走在城市的霓虹灯里,福尔摩斯感叹于电力的普及和灯光秀的神奇。


    迟晞却笑着说:“其实城市里的这些灯光太多了,现代人类为此还发明了一个词,叫光害。”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突发奇想,“不知道贝克街221b号公寓现在是什么样的?”


    “应该还是你从前住的那样,不过现在很可能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福尔摩斯:???


    迟晞忍不住笑:“贝克街221b号公寓现在应该是一个旅游景点,每天有大量的粉丝去打卡。”


    福尔摩斯:“……”


    行吧。


    两人行到城市中央的公园,公园里音乐喷泉随着音乐旋律呈现出不同颜色的灯光,将喷泉照得美轮美奂。


    福尔摩斯和迟晞坐在公园一隅的长椅,他将晚上迟奶奶塞给他的玄鸟胸针取出来,镶嵌在玄鸟上的蓝宝石闪着光芒。


    迟晞见到玄鸟胸针,有些意外。


    因为玄鸟胸针是她母亲的,根据祖母的说法,都是传给长孙媳妇的,后来母亲和父亲离婚,于是玄鸟胸针物归原主。


    没想到祖母将这个玄鸟胸针给了福尔摩斯。


    迟晞忍不住笑。


    福尔摩斯被她笑得有些无奈,“这东西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感觉都很名贵。你的祖母真的没弄错吗?”


    迟晞还是笑,“应该没弄错,这是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她应该是对你很喜欢很满意,才愿意把这胸针送给你的。”


    福尔摩斯将信将疑,是吗?


    “是的。”


    迟晞如画的眉目染上温柔的笑意,她向身边的男人凑近,“只要是我喜欢的,我家人都会喜欢。你没发现吗?我的家人对你十分喜欢。”


    福尔摩斯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红唇上,微微上前,几乎是贴着她的唇低声说道:“很高兴能得到你家人的一致喜欢,迟晞小姐。”


    迟晞跟他对视着,然后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那是一个等待情人亲吻的姿势。


    没人能抵挡来自情人的诱惑,福尔摩斯也不例外,他低笑了一声,吻上她的唇。


    谁也没发现,在他们唇齿相依的瞬间,被男人握在手心的玄鸟胸针发出幽幽的蓝光。


    ……


    ……


    阿加莎是被东方亮起的第一缕光线唤醒的,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房间露台的吊椅上,头枕在身边男人的肩窝。


    她看向福尔摩斯,而此时福尔摩斯也从睡梦中醒来,见到阿加莎,微微一愣:“嗯?我们回来了?”


    阿加莎:“……”


    这是一个神奇的夜晚,她和福尔摩斯在英格兰湖区的庄园对着浩瀚星空许下愿望,两人竟然做了同一个梦。


    一个他们回到未来世界,与她家人相聚的梦。


    可是梦境太过逼真,阿加莎觉得那不该是梦。


    “叮铃”


    的一声响,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梦中祖母送给玄鸟胸针竟然跟着他们来到了这个世界。


    阿加莎将胸针捡起来,惊喜地看向福尔摩斯,“夏洛克,这是祖母给你的礼物!”


    福尔摩斯也感到十分意外,他郑重地捧着阿加莎拿着胸针的手,微笑着纠正她的话。


    “迟晞,这是你家人给我们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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