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从璃月港到绝云之巅,无数人都在此刻探出头看这一幕。


    归终独自一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不顾及身后的各色目光,甚至连面上的笑意也一点未减,拢袖走过,看起来就像刚刚参加完一次平常的酒宴。


    叶芝芝飞掠到归终身边,归终瞧了她一眼,拉着叶芝芝当着所有仙人、凡人和魔神的面,一同化作一缕星尘,闪烁了下消失。


    祭坛上,留云借风真君和萍儿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不止凡人,其余仙人也在窸窸窣窣地讨论。


    “不知好歹……”


    “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摩拉克斯,既如此——”若陀也是眉宇紧锁,根本预料不到这回事,问摩拉克斯道。


    摩拉克斯抬手,轻轻一压,所有的讨论声瞬间消弭。


    “典仪继续。”摩拉克斯平静道。


    涤尘铃叮铃铃响起,阵阵乐音中,若陀作为仅次于三位魔神的岩元素龙,紧接着上前,分出一缕元素力落在灿金色的契约上。


    若陀之后,其余仙人也鱼贯而上,一缕缕仙力飞落至契约。


    契约之力一点点强劲、凝聚,伴随着最后一位契约者的签订,灿金色的漩涡在祭台上生成,凝聚、流转,最后在众人的惊呼中,化作光柱腾跃而起,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


    一切结束后,熏香袅袅间,摩拉克斯轻轻抬手,悬在上空的金色字符骤然飞起、旋转,再盛开成一朵金花,消弭在澄澈的苍穹。


    然后众人听见摩拉克斯冷静的声音飘荡璃月港每个角落。


    “契约已成,食言者必受食岩之罚。”-


    庆云顶之上,归终拢了袖口,跪坐在却砂木下,原眺着璃月港冲天的金光,笑眯眯地对叶芝芝说:“哎呀,目睹这种典仪真的是一种视觉享受,你说是不是啊,芝芝?”


    叶芝芝难以置信地看着归终,“你你你”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摩拉克斯弄死你!”


    “哎,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躲到绝云间这一片来了,还顺便把‘契约’的链接切断了一点。”归终摇摇头,貌似无辜地摊手。


    叶芝芝没多想归终是怎么做到暂时断开链接的,咬咬牙,说:“……你这样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怎么摊上个你这么不靠谱的神明!我现在应该和你一样,快要被摩拉克斯追得满地跑了……”


    归终哈哈两声:“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别说了!这契约不签也罢。”叶芝芝沉痛地摆摆手,道,“从我决定做你眷属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要和你并肩作战。摩拉克斯要是敢来找你麻烦,我一定帮你把他打出去!”


    “好!”归终鼓掌,夸奖道,“不愧是芝芝!全世界最强的史莱姆!”


    叶芝芝原本的一些疑惑被这夸奖冲得一干二净,膨胀地叉腰,扬首“哼哼”两声-


    入夜时,归终和叶芝芝都没敢回未名居,一魔神一史莱姆悄咪咪摸到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蹲在石梯上,把拍拍翅膀落下的留云借风真君吓出了鸟叫声。


    “嘘——”归终和叶芝芝同时道。


    “好哇!你们两个!”留云借风真君中惊魂中定下心来,看清归终和叶芝芝一高一矮蹲着的模样,气急道,“今天典仪一结束,摩拉克斯就带着若陀和我去寻你们——一直寻到现在!你们——”


    “嘘!”归终飞扑上去,捂着留云借风真君的鸟嘴,严肃地压低嗓音,“小声点!把房门打开,让我们躲两天,避避风头。”


    “你们——”留云借风真君气得一鼓一鼓的,好半天,才没好气地解了仙府的门禁,道,“进来!”


    归终和叶芝芝一前一后溜进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意外发现里边的设施还挺全的,拔步床的窗帘透明幽静,小甘雨蜷缩在柔软的棉布枕头上酣睡。


    “往这来,别吵着她。”留云借风真君低声道,把叶芝芝和归终领去了一间侧房。


    小心下好了隔音符咒,留云借风真君转头,就看俩姑娘趴床上滚着了。


    留云借风真君一手一个把两人都捉了起来,厉声道:“先别睡!把话说清楚!”


    “哈哈,留云?”归终心虚地躲闪着留云借风真君的目光,讨好地笑笑,“你不会告诉摩拉克斯我躲在你这的,对吧?”


    留云借风真君冷哼一声,道:“你好意思说?帝君那么重视契约,你逮着他的契约就蹦跶,已经不止一次了!我看你消停了一段时间,还以为你是想通了,没想到是憋了波大的!”


    “什么叫‘契约上蹦跶’嘛?”归终抱怨道,“明明两次都没有正式的契约……”


    留云借风真君怒极反笑,“你能在摩拉克斯手上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我说认真的啊。”归终无奈道,“你也不看这契约我能不能签订。双帝又如何,以璃月港为轴心的‘璃月’,上下信奉的仅有摩拉克斯一人而已啊。”


    留云借风真君眉头紧紧皱着,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魔神的信仰?更何况,就算你不乐意‘璃月’的成立,你也能和摩拉克斯好好说,他定能帮你解决——”


    “他为什么定能帮我解决?”归终反问道。


    “他对你——”


    “喜欢我?偏爱我?”归终笑了笑,轻声道,“留云,你换个角度,今天但凡是我在摩拉克斯的位置上,要求摩拉克斯放弃璃月港,于归离集称帝,你觉得摩拉克斯会怎么选?”


    “选择璃月港的原因,摩拉克斯没和你说过?”留云借风真君蹙眉道。


    “他不说我也知道。”归终无奈道,“但你们这些能驾驭天地之力的仙人大约不懂吧。一位失去权能的魔神,不仅护不住脚下的土地,甚至护不住身边人。”


    留云借风真君沉默了。


    “你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要抱着归姐姐睡觉咯。”叶芝芝抱着丝织枕头,摇头晃脑地评价,“看不出嘛,你的仙府居然这么舒服,难怪你整天喜欢宅在这里——哎,我还以为你天天在家里苦修呢。”


    留云借风真君眉宇一跳,所有的怒气彻底被叶芝芝点燃,却也知道向这只傻乎乎的史莱姆发泄没什么意思,对归终道:“尽管如此,你也不该这样对待摩拉克斯和璃月的契约。有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闹成人尽皆知你才满意?你这种做法置帝君于何地?置仙人于何地?”


    “啧啧啧……”归终还没来得及回答,叶芝芝先摇头,盯着留云借风真君道,“连你这个这么偏着归姐姐的仙人都这样骂她,要换着摩拉克斯,还不知得怎么着呢。”


    留云借风真君重重地“哼”了一声,兀自起身出了房间,撂下一句话:“行了,你们先在这里躲几天,伙食费自理!”


    “好嘞!”归终笑眯眯地应了-


    归终躲在奥藏山“避难”的几日,摩拉克斯果不其然将归离原翻了个底朝天。


    从未名居一直到归离原以北的边疆,摩拉克斯以“巡视”的名头走了一遭,旁人怕是不晓得他的目的何在,留云借风真君、萍儿等人却是一清二楚。


    此时正是秋风萧瑟,奥藏山前的湖水清澈见底,一池枯败的荷花在风中瑟瑟。归终坐在湖心的石桌椅上,半趴着写了封信,然后交给留云借风真君的机关鸟衔着。


    机关鸟拍拍翅膀飞走了,留云借风真君踏着水波走来,看着归终脚边呼呼大睡的小史莱姆,重重叹了一声,摇头道:“你毕竟是归离集的神明,这样一直躲着,对你的声誉不好。”


    “谢谢啊。”归终也叹口气,无奈道,“但如果我不躲着,可能我的生命不保。”


    “帝君怎会如此?”留云借风真君道,“你既能说服我,也定能说服他。帝君知你苦衷,又怎会为难你?”


    “他怎么可能知我苦衷。”归终漫不经心道。


    “我为何不能知?”


    身后蓦地传来摩拉克斯冷冷的声音,归终浑身一紧,下意识蹭地跳起身,毫不犹豫地运用权能,准备开溜——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不知什么时候设在四周的灿金色屏障显现,将归终完整地困在其中!


    近乎是与此同时,叶芝芝惊醒,无数的史莱姆凭空冒出,蹦蹦跳跳地朝屏障砸去。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元素之力爆裂开来,困在屏障中的归终下意识将权能灌注在指尖,触碰上护盾——


    护盾骤然消弭,连带着无数史莱姆也跟着消失,归终心道一声“不好”,却也知道现在所有的躲避都是欲盖弥彰,微微垂眸,看着摩拉克斯向自己走来。


    果不其然,摩拉克斯停在归终面前,冷然道:“你的权能为何如此?”


    归终拢了下袖口,勉强抬头笑了下:“什么如此?”


    摩拉克斯原本也只是心中有所猜测,但看归终一副无知的样子,又联想到她骤然苍白的脸色,只当她是透支了些权能,也没多往深处想,只是道:“你不该如此。”


    “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归终道。


    “你拒绝签订的是我订立的契约。”摩拉克斯平缓道,“或许我可以提醒你,上一位不曾知会我,擅自拒绝的,是漩涡之魔神奥赛尔。”


    “是,是他没错。他和他老婆还是我配合你镇压的——哦,准确来说是我设的计策,借了你一些力。”归终笑了笑,道,“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你的契约天下第一好,只要是个魔神就必须签?还是我做的事过分,你想杀了我给你的‘璃月’助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摩拉克斯丝毫没有被归终这番话激怒,淡道,“奥赛尔不曾知会我,是因‘天理’,你又是因何?”


    这番话过于犀利,归终心猛一跳,对上摩拉克斯的神情,正想开口,就见摩拉克斯抬手,拦了下她的话头,冷声道:“猜对了?”


    归终蓦地笑了下,忽地拽住摩拉克斯的衣领,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以为是会害死你——”


    “够了!”留云借风真君忍无可忍,怒喝道,“你们两个要吵架,滚出我的地盘慢慢吵!”


    归终手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松手,落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摩拉克斯淡淡地看着归终,缓步走到她身侧的石凳,也跟着坐下。


    “你坐什么坐!”留云借风真君气急道,“原本都好好的,你一来倒好,整个奥藏山都被你们打毁了!原本我想把这位置送你的,现在改主意了——这处只能借你!”


    说罢,留云借风真君在摩拉克斯面前的桌上刻了一行字,“此处借帝君”。


    归终瞧了一眼,敲了敲桌子,笑吟吟地问留云借风真君道:“他都有刻字了,凭什么我没有?”


    留云借风真君斜了归终一眼,刻了行“此处坐归终”,又在自己面前刻了几字“此处居留云”,这才端上酒盏和菜肴坐下,重重一叹,“我建此石桌,原想是我们三人能时常于此小聚谈天……怎料才建成,就出了这等岔子。”


    “别这么悲观嘛,‘璃月’和‘归离集’的共存也挺好,我瞅着也没到和摩拉克……哦,和‘帝君’撕破脸,是不是,摩拉克斯?”归终支着脸,看着摩拉克斯笑说。


    摩拉克斯默然不语,只是从袖中缓缓取出一个玲珑的酒坛。


    “呀,桂花酒!”归终欣喜地惊呼一声,伸手去拿——


    摩拉克斯不动声色地翻手握住归终的手腕,岩之权能骤然催动,迸发出璀璨的金光——


    四肢百骸在一瞬有了炸开之感,归终只觉得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绝望地挣扎哀嚎,她在极端的刹那定住神,强行按捺住星尘的权能——


    摩拉克斯松开手,有些疑惑地皱眉。


    ……真的是错觉吗。


    摩拉克斯微微摇头,歉意地望向揉着太阳穴的归终,“抱歉”的“抱”字还没说出口,归终就把手中桂花酒的坛子整个砸到了他的额头上。


    “喀嚓。”


    石制的酒坛瞬间四分五裂,桂花酒清冽的酒液顺着摩拉克斯脸颊的轮廓缓缓流淌而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莫说留云借风真君,就连坐在枝丫间偷看的叶芝芝也没反应过来。


    摩拉克斯摆了下手,挡住留云借风真君递来的帕子。归终缓缓起身,对叶芝芝道:“走了。我和他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归离集与‘璃月’的关系渐渐跌到冰点。


    无数的互相攻击和怒骂,摩拉克斯和归终的信徒之间,近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打架,两方的贸易近乎进行不下去。


    叶芝芝不得已下,除去拨去守战线的史莱姆,还得让另一部分的史莱姆守着归离集,调解两方信徒之间的矛盾。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叶芝芝蹲在未名居的天台上,捧着脸,看着归终眺望着不远处的一场争吵。


    “哟。”叶芝芝定睛一看,兴味盎然道,“这不老熟人吗?这人好像是当年你和摩拉克斯一同从雨水之魔神那领回来了,一晃怎么这么老了?”


    归终不吭声,轻轻一踮脚,飞掠到他们不远处。


    “……怎么不行?我们都是归离集的人,你宽限我们几日缴纳租金,还怕我们跑了不成?”此时已是一个成熟中年男子的奚越冷笑一声,愤怒道。


    “我呸!这车子可是璃月港打造的,‘璃月’人的产品,能借给你用就不错了,还敢拖欠租金?”那人穿着宽衣窄袖,毫不客气地骂道,“你们的人品我敢信?就说你们信奉的那神明,就是在‘契约’捣乱的那个,品行恶劣,为人也虚伪!你们信仰她,你们也跟她差不多!”


    “敢在归离集的地盘上辱骂我的神明!你他妈是不要命了——”奚越气得满脸通红,直接扑了上去。


    “哎哎哎冷静冷静——”


    一时间周围来往的人纷纷围了过去,劝架的有,加入围殴的人也有。


    奚越在斗殴的中心,不知道吃了多少个拳头,人都被打懵了,满脑子却都还是那个把他带进这人间的温柔轻盈的神明——


    不能骂她——


    一拳狠狠地砸下去。


    你们凭什么侮辱她——


    又是一拳。


    一拳又一拳,最后不知谁大吼了一声:“住手!要出人命啦——”


    星尘从四面八方洋洋洒洒地飞起,在傍晚归离集的落日下笼罩出一片暖暖的光辉。


    所有人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归终从天而落,走到奚越面前,指尖细致地擦拭去他面颊上的血。


    “我……打死人了吗?”奚越被打肿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个缝隙,小声地问道。


    归终沉默了一下,才道:“没有。但你要死了。”


    “这样吗……”奚越喃喃道,缓缓闭上眼,叹息般地说,“……也好。”


    奚越在归终面前断了气。


    为什么他说“也好”?


    归终有些木讷地想。


    他应该抱怨,应该愤怒,应该质问她这神明为什么不早些到场救他性命——


    而不是说,“也好”。


    归终静静看着人群因这中年男子的死而沸腾,在一片怒骂声和争吵中隐入星尘,回到了未名居内。


    “归姐姐,这——”叶芝芝匆匆跃到归终身前,急切道。


    “我知道,这不是因信仰冲突死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归终平静地说,将桌案上的一封信向叶芝芝的方向推了一下,淡淡道,“将信的内容公开,你知道怎么做最快。”


    “咦,这好像是摩拉克斯给你的——”叶芝芝好奇地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脸色刷的惨白,停了停,道,“公开它——你确定?”


    归终歪了歪头,淡淡笑了下,平静道:“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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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这封信看起来就像摩拉克斯想找我们打架一样,”叶芝芝握着信件的手有些颤抖,使劲忍着把这信摔归终脸上的冲动,咬牙道,“你想清楚了,这内容一旦公开,我们和璃月那边的冲突只会更激烈。”


    “就是要这样呀。”归终笑眯眯地道,轻巧地从叶芝芝手中拿过信封,指尖擦过封条上摩拉克斯的方胜纹,岩之权能在她的指尖缠绕了两下,飞掠到叶芝芝手里,“看看这几个字。”


    【……契约已录你我子民交好之约,若违之,则不可恕。】


    信很短,是在“璃月”建立之前、归终与摩拉克斯断开联系之时,摩拉克斯在感知到归终烧了他寄的第一封信后,又补上的一封。


    只是信才刚封口,归终就已去月海亭见了摩拉克斯。


    归终离去时带走了这封放在桌案上的信件,摩拉克斯当时也没多问,原本就是给她的,索性让她带走。


    信很短,开头只是希望归终尽快回复,后边也不过提了一句两人之间的交流是“契约”的一部分。那时归终失联已久,流言四起,摩拉克斯的语气这才稍微重了一些。联系当时的情况,这封信充其量只是“提醒”,连“警告”都算不上。


    可如今的情况,单单把这封信……尤其是这样的言论提拎出来看,就有些微妙了。


    “……你想把这几个字单独拎出来,断章取义?”叶芝芝难以置信,低头看着摩拉克斯淡淡的一点权能,道,“狠,你够狠的。”


    “知道我的目的你就去做吧。”归终笑吟吟地说,“加油!我相信你哦。”


    叶芝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认真说:“如果你真想用这种方法,与摩拉克斯和‘璃月’斩断联系,我会支持你——但如果你还想——”


    “还想什么?”归终笑道。


    “……你现在打得过摩拉克斯吗?”叶芝芝真诚地问道。


    出乎叶芝芝的意料,归终点了点头,严肃道:“现在吗?打得过哦!”


    叶芝芝睁大了眼-


    “谣言”总是最容易让惶恐的人信服。


    璃月与归离集的冲突出了人命后,原本两边的矛盾便逐渐严重,贸易近乎暂停。


    摩拉克斯得知这些情况后,立在月海亭前的池塘边沉默许久。


    若陀刚收拾完南天门那闹事的魔神,带着部分人来璃月运送层岩巨渊的矿产,恰好有时间,上天衡山一瞧,就见摩拉克斯独自一人凝视着枫叶纷纷落入池塘的模样。


    “……我看这事你就先别管了。归终此番做派我也觉得看不大下去,之前反抗契约、在契约现场拂袖而去,如今又对两边矛盾视而不管,不主动调和,嘿。”若陀走到摩拉克斯身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了下,质问道,“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一回事?要好的时候特别要好,还搞一块了,现在说闹掰就闹掰?”


    摩拉克斯微微摇头,平缓道:“过几日云来海局势稳定,我去归离集一趟。”


    “凭什么要你主动去?”若陀气不打一处来,“咱们璃月对归离集人可包容,就算有点事‘璃月’都会派着人去调和,分明每次出事都在归离原那。要我看,就是归终执意不想管这茬事,任由矛盾闹大。”


    “若连你都这么认为,那其他人会如何作想?”摩拉克斯平静地道。


    若陀重重在摩拉克斯肩上拍了两下,沉重道:“要不你狠一狠心,把归离集给收拾了?”


    摩拉克斯摇摇头,淡道:“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了。”


    此时一声鹤唳,一只仙鹤衔着一卷宣纸优雅落下。


    摩拉克斯礼貌地对仙鹤道谢,仙鹤仰头长鸣一声,拍拍翅膀飞去了。


    “现在大伙儿都用机关术了,也就你还在用这种古老的方法送信。”若陀打趣了摩拉克斯一句,瞧着他展开纸卷,看了一眼后神色就骤然冷了下去,心道不妙,问,“出什么事了?怎么这幅表情?”


    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将宣纸捏碎,低头看着纸屑纷纷落入池水中,淡道:“归离集与璃月正在疯传谣言,我已于尘之魔神下达了战书。”


    “这么离谱的谣言也会有人信?”若陀不可思议地道,“没头没尾的东西,辟谣不是很简单?你何必——”


    “——谣言的源头是一封信,上边有我的权能为证。”摩拉克斯淡淡道。


    “那信真是你写的?”若陀问。


    “是。”摩拉克斯道-


    摩拉克斯来时,归终正坐在桌案前练字。


    机关设计已经差不多了,亲自去战场上杀敌又没有必要。归离集内人心惶惶,集市闭市已经好些天了,归终想去游玩,也没有地去。


    既如此,归终瞧着天气少有的阴雨绵绵,也懒得像往常那般去琉璃百合花丛间散步,拿出笔墨纸砚,描着几首归离集的儿歌。


    琉璃百合经过百年的生长已经落进了每家每户,无论是砖墙的缝隙、还是门前窗边有泥土的地方,在归离原温和湿润的气温下,只要下一场雨,琉璃百合就会生根发芽,在某个艳阳天盛放开花。


    整个归离集的人都知道归终对琉璃百合极其喜爱,因而对其也不舍得伤害或者拔除。琉璃百合就这样长满了整个归离原。


    归终描完最后一首诗,抬头瞧着窗前缝隙中长着的琉璃百合,正想不自觉微笑,就见远处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闪,摩拉克斯手持着一把伞,缓步走来。


    归终敛了笑,双手拢在身前,淡淡看着摩拉克斯。


    细细的雨丝在风中飘摇,无论什么角度的伞也无法完全遮挡住雨丝,摩拉克斯的玄色肩甲也被濡湿了一片。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摩拉克斯轻叹,缓步走近,停在窗边,隔着雕花的窗棂和半帘雨幕,望着归终。


    “或许我只是不想和你耗下去,想单干了。”归终含笑道,“毕竟我们这片区域的‘尘世七执政’只能有一个呢,凭什么不能是我?你说对吧,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定定凝视着归终,道:“你或许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不会如此。”


    “哦?”归终的指尖温柔地掠过琉璃百合绸缎似的花瓣,轻到连雨珠都未曾惊下。


    归终歪了歪头,看着摩拉克斯,含笑道:“你这么信我呀。”


    摩拉克斯淡淡地看着归终,问道:“你的权能,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想知道呀?“归终笑眯眯地说,眼神微转,看向灰蒙蒙的苍穹,状似无所谓地道,“想知道,你就往归离原砸一颗天星吧。砸了我就告诉你。”


    摩拉克斯冷淡地注视着归终。


    “不砸?不砸就算了。”归终偏头笑了下,伸手就要关窗——


    就在此时,摩拉克斯灿金色的眸子微微一闪,与此同时归离原上空岩元素聚集。


    一层、两层、三层……


    一层层的岩元素云层在归离原上凝聚、盘旋,像一只巨大又诡异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有人注意到头顶的变化,惊恐地叫喊出声:“……天星!是摩拉克斯!摩拉克斯来打咱们归离原了——”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一幕,一时间惊叫声不断,人们在琉璃百合花海中跌跌撞撞地跑着,寻找着庇护——


    “你可知,‘层岩巨渊’是怎么来的?”摩拉克斯看也未看归离原的异样,淡淡地问归终。


    “知道啊。”归终满不在乎,笑吟吟地说,“你一颗天星砸出来的嘛。怎么样,今天日子也不错,我们把归离集也砸成另一个‘层岩巨渊’?”


    摩拉克斯冷冷道:“这并不好笑。”


    归终轻轻咳了一声,收敛了笑容,眯着眼打量着聚拢着层层叠叠岩元素云的上空。


    金光从云层盘旋的中心闪烁,一颗硕大的“天星”在此刻骤然坠落,破空声和火药味瞬间蔓延——


    所有的人都停滞了逃窜的脚步,绝望地看着这天星坠落。


    就在此时——


    归终轻轻抬手,袖口内的星辰涌动,似流水荡漾。


    根本看不见星尘的痕迹,所有人只见“天星”下坠、即将砸入归离原的前一瞬间,骤然凝滞了一刹那,然后化作了漫天星尘。


    灰蒙蒙的雨幕像夜色深沉,而此刻的星尘有如点缀其中的星子,这一瞬,似把星空带到了人间。


    “是尘神!是归终大人的力量!”


    不知是谁惊呼出声,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开始欢呼、雀跃,在劫后余生中庆祝着。


    “嘿嘿。”归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笑眯眯地看向一脸平静的摩拉克斯,道,“你不是问我权能怎么了吗?我现在告诉你吧,我的权能呢,就是变得很强——”


    确实,比起之前消弭魔物都困难的尘之权能,如今消弭天星居然轻而易举,甚至在归终身上看不到透支的痕迹。


    “哈艮图斯。”摩拉克斯看着归离集的人冷静下来后将此事奔走相告,议论纷纷,缓缓将目光移向归终,半晌,淡然道,“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刚落下,摩拉克斯转身,缓步走入漫天的雨幕中。


    “我好久没听你叫我神名了耶,”归终望着摩拉克斯离去,笑着道,“钟离?”


    ——如果有一天归离集不复存在。


    ——我希望能借用你的名字,留下它的刻痕。


    摩拉克斯的步伐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刻,归终深吸一口气,骤然从敞开的窗口掠了出去,从身后将摩拉克斯轻轻抱住。


    这个拥抱轻柔又小心,似是秋日里叶片落入水面蜻蜓点水的涟漪。


    摩拉克斯止住步伐,停了半晌,轻轻一叹,转过身,温柔地将归终单手抱起,然后轻轻放在花丛中。


    摩拉克斯将伞移到归终的头顶,轻声责备道:“怎么这么莽撞,顶着雨冲出来?”


    归终垂眸,轻声道:“……没想那么多。”


    摩拉克斯又是轻轻一叹,俯下身,伸手拂去归终肩头和衣袂上的水珠。


    雨丝如此细密,携带着若有若无的星尘,似乎将两位神明隐匿其中。


    摩拉克斯直起身,将伞留给归终,独自一人走进了茫茫的雨幕。


    这一次,归终没有追上去,只是撑着他的伞,目送摩拉克斯离去-


    “那颗天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叶芝芝刚从外头回来,就火急火燎冲进未名居,揪着归终质问道,“你和摩拉克斯又在搞什么鬼,你知不知道如今归离集——”


    “芝芝。”归终打断叶芝芝的话,悠悠问道,“听说最近天衡山西边来了条大蛇,叫奥罗巴斯?”


    “好像是有。”叶芝芝不耐烦道,“这和你无关,你先说清楚,你和摩拉克斯到底——”


    “你去帮帮它。”归终笑吟吟地说,“小心一点哦,别被摩拉克斯发现。”


    “你——”叶芝芝睁大了眼,咬牙道,“你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不是说你想活下去吗?你做的这些事到底和你的目的有什么关系?你一次又一次激怒那个钟离老贼试探他对你的底线,凭借着你们两个的感情一直折腾——你做的这些事能帮你活下去吗?啊?”


    “芝芝。”归终平静地打断了叶芝芝愤怒的质问,笑着说,“你相信我嘛,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眷属。”


    叶芝芝捂着脑袋,“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咬牙道:“……你再给我好好想想,想清楚我就听你的!”


    归终静静坐在桌案前,注视着叶芝芝泪流满面。她的身前摊着一卷又一卷的文书和图纸,更远是未名居的窗棂,再远一些,是一望无际的琉璃百合。


    “不必想了,按我说的去做吧。”归终轻声道-


    摩拉克斯一向知道奥罗巴斯难缠,却未料到它竟然能如此难缠。


    自从奥罗巴斯驻扎天衡山之西,其余魔神挤占它的子民和领土与它打得昏天暗地,数次波及到从层岩巨渊到璃月港的人时,摩拉克斯就已经开始关注它了。


    原本想留它一条命,把这条大蛇赶出去便是,这蛇却得寸进尺,赖着不走不说,甚至还吞了一队商队,去救人的千岩军居然也被扣下了。


    然后人就死了。


    不清楚原因,或许是他们不愿意改变信仰,或许是别的。


    渺小的人们没有权能,生命的消逝往往猝不及防。摩拉克斯听闻这件事后,召集部分仙人前往,未曾想几位仙人铩羽而归。


    “一尾巴就把我们扫出来了……”仙人甲难以置信地说。


    摩拉克斯颔首,决定择日亲自去一趟。


    还没等到启程,来告状的人和仙人就一波接着一波来到月海亭,说什么奥罗巴斯又截下了璃月的物资和矿产,对护送商队的史莱姆和千岩军大打出手,甚至还破坏了部分边境的机关……


    仙人去了几波都被挡了下来,若陀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和摩拉克斯提了一嘴,让他别整天盯着云来海中的魔神,偶尔也关照关照这位嚣张的大蛇。


    摩拉克斯深以为然,却也没多动作。


    毕竟云来海处的漩涡之魔神、海之魔神还蠢蠢欲动,身后归离原归终那边还在闹着,怎么看也不是对奥罗巴斯动手的好时机-


    这是归离集的一个冬天,雪花从细细碎碎到大片坠落只花了几天,琉璃百合被埋没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之下,每一片花瓣都结着一层晶,剔透地折射着灯火。


    归终在未名居前摆了一张桌子,帮人写对联。


    虽然字很丑,但是毕竟是神明的字,来求对联的人络绎不绝,归终从早上直接写到了夜幕降临,准备收摊走人时,多看了一眼未名居前的灶台。


    ——这个灶台,最早是为了让摩拉克斯给魈制作杏仁豆腐时搭建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很少用,却从未拆除。


    日后摩拉克斯大约不会再来了,归终心中轻叹,走上前多看了一眼,想着把这灶台什么时候拆掉得了,搁在这里看一眼难受一次。


    就在这时,一只小熊从冰冷的灶台中一蹦一跳地跑出来,围着归终转了两圈。


    “呀,小熊!”归终笑眯眯地把笔墨纸砚揣在怀里,蹲下身,握住小熊小小的爪子。


    “你好,归终!”小熊忽然开口说话。


    像是一个小孩的声音,又细又清脆。


    “你……你说话啦?”归终怔愣了下,问。


    “是的,我一直都能说话。”马克休斯道,“只是说多错多,所以我大部分时候不说话。”


    “也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归终赞同道,“如果切掉嘴巴,这世界上会少很多争执……”


    小熊快乐地蹦了两下,然后说:“归终,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哦!从第一次见面,我看你带着摩拉克斯做饭,就觉得你是一位很可爱的魔神,你身上,我能感受到我喜欢的烟火味。”


    归终静静地蹲着,注视着小熊,轻声道:“……我也很喜欢你。”


    “我能感受到,你即将远行,所以我想送你一个礼物——”马克休斯拍了拍爪子,未名居前的灶台骤然缩小,落在归终身前,像是一个玲珑小巧的玩具。


    “——希望在旅途中的你,也能吃上一口归离集的佳肴。”


    归终垂眸,抚摸着这口小巧的灶台,蓦地笑了下,说:“小熊,你可比摩拉克斯敏感多了。”


    “不会。”马克休斯摇摇头,“摩拉克斯猜到的,绝对比我多得多。”-


    奥藏山多了许多连接山与山之间的吊桥。


    仙人当然是没有必要走吊桥,这些桥,是留给来访仙的凡人。


    如今归离集内不太平,来寻仙问道的人越来越多,连带着绝云间也开辟了一条又一条路,点亮了一盏又一盏灯笼。


    归终路过飞舞的幡,从钟下走过,在却砂木看见摩拉克斯的背影。


    摩拉克斯转身,平静道:“你约我来此,所为何事?”


    “没什么呀。”归终笑了下,从袖口中取出马克休斯送的灶台,放在地上,蹲下身子点亮灶火,轻声道,“忽然很想念你的手艺……你能再给我做一次杏仁豆腐吗?或者明月蛋?”


    摩拉克斯明显没料到是这个请求,微微怔神。


    “咦,不行吗?”归终坐在草坪上,双手托着脸,百无聊赖地看着摩拉克斯。


    “可。”摩拉克斯颔首,脱下肩甲交给归终,卷起袖口,开始摆弄食材。


    归终静静瞧着摩拉克斯细心地搅拌蛋液,甚至觉得他操作细腻到连取出鱼内脏都是鱼的享受。


    或许只有这么细致的操作,才能让烹饪出的食材都具有这么出众的又惊艳的口味。


    烹饪的时候,食物的香气飘得老远,归终能觉察到偷偷往这里观察的仙人就有数十之数。


    一叠明月蛋,一叠杏仁豆腐起锅,归终从摩拉克斯手上接过两碟美味,看着他凭空捏出一把石桌,便坐下慢慢尝着。


    仍然是熟悉的细腻口感,杏仁的甜和浓郁的奶味混杂,还有明月蛋惊人的柔软和有弹性的质感,归终一直紧绷地心也微微松了下去,笑着对摩拉克斯道:“不错嘛,这么久,手艺既然进步了。”


    摩拉克斯的神色也温和许多,微微颔首,道:“过誉。”


    “你们两个,偷偷在这里聚会,居然也不知会我。”留云借风真君在此时落下,收起翅膀斜看着摩拉克斯和归终,“居然是帝君亲自下厨?稀罕。”


    “我也觉得稀罕呢。”归终笑眯眯地道,指了指灶台,“这还有一些,你要不尝尝?”


    “哼,谁要吃你们的残羹冷炙。”留云借风真君傲娇地抬了抬头,走到他们身边,不确定地问道,“你们这样,算是和好了?”


    归终耸了耸肩。


    “以后不要再这样闹了!上次吓死本仙了!”留云借风真君责备道,“桂花酒!喝不醉的桂花酒,坛子说砸人头上就砸人头上,看看你,做的像一个神明的样子吗?”


    “行啦行啦,我知道错了……”归终小声道。


    “还有你,摩拉克斯!”留云借风真君一怒之下又叫回了摩拉克斯的魔神名,“你到底对归终做了些什么让她反应这么大!不要动不动就想打架,小女孩要哄着的,你知道没有。”


    摩拉克斯看着留云借风真君,半晌,轻叹道:“下次不会了。”


    “下次下次!”留云借风真君叹了口气,愤怒道,“你们知不知道我设计出那石桌就是给咱们小聚的,上次那样一搞,我都怀疑这桌子只能用这么一回——我上边的酒壶和碗筷都没收,你们下次有空,把上回的聚会补了,知道没有!”


    摩拉克斯和归终一起应了声是。


    因为留云借风真君来,摩拉克斯又再次去灶台前,准备添一点菜肴给留云借风真君。


    炊烟袅袅,杏仁可口,归终一时间有些恍惚,魔神战争没有发生,她和摩拉克斯也没闹得不可收拾,留云借风真君仍然在旁边咋呼咋呼,一切还像最初的模样。


    “所以你和摩拉克斯现在到底怎么说?”留云借风真君问。


    “现在先别说这个了。”归终垂眸道,“都先吃点好吃的吧,就当——”


    “就当断头餐?”留云借风真君不客气地说,“不行,你现在必须把话说清楚!归离集当时的天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归离集和璃月之间到底能不能和谐一点?”


    “什么叫‘你们’归离集?”归终蓦地笑了下,抬头淡淡道,“留云,这璃月才建立多久,我们当初一起守卫的归离集,就与你无关了?你现在心中,归离集与‘璃月’到底孰轻孰重?”


    “归终。”摩拉克斯转身,平静道,“不可如此。”


    留云借风真君才不管摩拉克斯说了什么,被归终这番话整到了气头上,道:“什么你们我们的?如今局势如此,你能不能在魔神战争中存活下来还是一个问题,想什么归离集和璃月?”


    归终不吭声,低头又吃了一口杏仁豆腐。


    留云借风真君见归终这样,以为说服她了,叹了一声,劝道:“你何必和帝君搞这么僵?实在不行,你就算放弃自己的权能,以帝君的为人和人品,定能护你平安,你又何必这么折腾?”


    归终倏地站起身,淡淡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脆弱,我权能不强,就得退让,是不是?”


    “你怎么还是想你自己?”留云借风真君气急道,“魔神爱人,为了子民能放弃一切——你到底是不是魔神?”


    “好问题。”归终笑了笑,扭头问摩拉克斯,“你觉得我是魔神吗?”


    这个问题实在过于荒谬,留云借风真君也没想到归终会真的揪着这个不放。


    然后就看摩拉克斯穿上肩甲,平淡地摇了下头,道:“不像。”


    留云借风真君脑门“轰”一下炸开了,正当她以为归终这次会把杏仁豆腐摔摩拉克斯脸上的时候,归终静了一下,拂袖离去,撂下一句话:“好好的一顿饭,可惜了。”-


    奥罗巴斯彻底开始了对璃月的进攻。


    “……灵矩关附近所有的机关遭到摧毁,奥罗巴斯搜刮了附近所有田地的农作物,现在生活在附近的人们全部在往璃月港的方向逃窜。”若陀把卷宗丢到摩拉克斯面前,长叹道。


    摩拉克斯定定地看着卷宗,半晌,问道:“灵矩关的机关全为归终所研发的‘翳狐机关’,是归离集与璃月目前最复杂、攻击力最强的机关,为何这般容易攻破?”


    “帝君,好问题。”若陀竖起大拇指,“我正要说这个。你觉得奥罗巴斯区区一条蛇,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咱们动手。”


    “图谶谴告……哦不对,准确来说是归终,和它里应外合,让整条灵矩关的防线形同虚设。归终估计早就与其他魔神结盟,结合她忽然变强的权能,说不准她在外头的信众已经不少了。”若陀想了想,犹豫了下才说,“她这样,是违背了你和她之间的‘魂契’了吧?”


    ——是天星。


    归终坐在桌案前练字,窗外的天空此时已经是风云变幻。


    在苍穹最远,灵矩关附近,聚集了大量的岩元素,天星从天而降,以强劲之势坠落——


    如果这一击中,莫说一条奥罗巴斯,十条奥罗巴斯都得死。


    所有璃月、归离集,包括方圆千里内所有看得见这一幕的仙人和魔神,都往这方向看去,默默为这条大蛇哀悼。


    摩拉克斯虽然手腕强硬,但从不嗜杀,也不知这奥罗巴斯为何触了他的霉头。


    就在此刻——


    所有人都以为奥罗巴斯这倒霉蛋死翘翘的时候——


    归终的笔尖一顿,她轻轻抬头,眸中闪过一点湛蓝的星光。


    硕大的天星、连带着岩元素凝聚成的云层瞬间消弭,化成了无数洋洋洒洒的淡蓝色星尘。


    有了上次归离集的经验,几乎是立刻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归终大人……彻底是和摩拉克斯杠上了啊。”


    “这归离集不是两人共治的吗……”


    “嗨,现在人家摩拉克斯可是‘璃月’的帝君,从归终大人拒绝签订契约开始,我们就注定要打一战咯。”


    ……


    议论声一阵高过一阵,灿金色的光芒在此时忽地从远方一闪,瞬间落在未名居前。


    ……这次倒是来得快。


    归终心中轻轻一叹,搁下了笔,从旁边的架子上取出一件外披,想了想,又放了回去,就这样赤足走出未名居,看着立在琉璃百合间面若冰霜的摩拉克斯。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趁摩拉克斯发问前,归终先一步走到他身侧,轻声道:“摩拉克斯,我要离开一阵子。”


    摩拉克斯不语。


    归终从摩拉克斯身边擦身而过,往远处走去。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摩拉克斯平缓道。


    归终蓦地回首,露出一个笑容,歪了歪头,道:“有啊!”


    摩拉克斯转身,注视着她。


    “‘钟离’,这个我为你取的名字,它的寓意除去我那一日和你说的那两层,还有一个……是我的私心。‘钟’,既是‘鼎’,也谐音‘终’。”归终悬在琉璃百合上空,足尖若有若无地踩在花蕊上,笑容仍然是无所谓的灿烂,“我把自己藏在为你起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然后,归终顿了顿,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原谅我,摩拉克斯。”-


    灵矩关,洞穴内。


    “……滚出来,不要那么怂,奥罗巴斯!”归终踹了一脚瑟瑟发抖的大蛇,无语道,“要不是从璃月港往西只有你能帮我躲过摩拉克斯的眼线,我才不会选择你这个怂包。”


    奥罗巴斯不再装着冬眠,化神成一位青年的模样,脸上还带着黑色的鳞片,哆哆嗦嗦道:“……你这也太过分了,那么大的天星,我要是真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死。”归终无语,“当初说好了,我为你的子民争取一些‘璃月’的资源,你帮我去须弥——不过只这一次。我来这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之后你还是快点跑换个地方吧,摩拉克斯要是再想杀你,我可拦不住了。”


    奥罗巴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问:“你是怎么知道只有我能帮你……”


    “就在几个月前,我把摩拉克斯的卷宗都翻了一遍。”


    “这么私密的东西你都能看?”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的话好多,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归终叹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去,忽然觉得头一阵晕眩,唇角溢出血,一时撑不住,半个人跪在地上。


    “喂!你这是怎么了?”奥罗巴斯完全慌了神,上前把归终扶起来,看着她伸手捂住嘴,鲜血从指缝源源不断溢出,惊道。


    归终推开他,退后两步,擦去唇角的血迹,虚弱道:“没事……契约反噬而已。摩拉克斯已经手下留情了,至少我没死。”


    说着又是一个踉跄,又差点倒了下去。


    “你这样怎么去须弥?”奥罗巴斯皱眉,瞧了眼地上的一滩血,轻轻啧了一声,道,“这样吧,我送你去须弥。你就给我的子民一点谷物过冬,便宜你了。”


    “……你这个老好人。”归终边吐血边笑,“你这样滥用同情心,迟早会遭报应的——呕——”


    “行行行你少说两句话,看你这样瘆得慌。”奥罗巴斯看着归终这样,犹豫了下,问,“你确定你能行?”


    “应该死不掉。”归终深吸两口气,强行用权能压了下契约之力,定了定神,直起身,“走吧,去雨林。”-


    从灵矩关到雨林,要穿过层岩巨渊,是一段很长的路。


    奥罗巴斯也很吃惊,到雨林边缘时,他忍不住问:“……你怎么还没死?”


    “我要死也是被你气死的!”归终实在撑不住,就着一颗棕榈坐下。


    奥罗巴斯折下芭蕉叶,从钟乳石接了一点水给归终,瞧着她小口抿着,啧啧称奇:“你看你,脸色白得和鬼一样,动不动就唇角溢血,偶尔还晕个几分钟……就这样居然撑了好几天还没死,真的是奇迹。”


    归终放下芭蕉叶,沉默了下,缓缓道:“是我小看了‘魂契’的反噬。”


    奥罗巴斯啧啧两声,“你当为什么摩拉克斯被称为‘契约之神’?因为他帅吗?还不是因为契约之力的恐怖性,一旦违反契约,‘食岩之罚’可不是吃素的,任你是鬼是魔神是魔兽,逃无可逃——听说你违反的这还是魂契?”


    “额,或许是。”归终有气无力地说。


    “好!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等级的契约反噬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奥罗巴斯严肃地点点头,双手合十,期待地看着她,“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归终看着这家伙,一口气没喘过来,之前咽下去的血一瞬全吐了出来,眼前慢慢黑了下去——


    “喂喂喂!你别死啊,我开玩笑的,你别真的——”


    听不见了。


    渐渐也看不见了。


    归终完全陷入了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这是叶芝芝和归终失联的第十二天。


    归终走之后,叶芝芝才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消息。


    叶芝芝当天就独自一人闯进月海亭,气急地质问摩拉克斯:“归姐姐走了?”


    摩拉克斯正在阅读卷宗,面前烛光隐约,他指尖似乎顿了顿,平静道:“是。”


    “不可能!她之前走都会和我说的!”叶芝芝慌乱地摇摇头,咬牙道,“她和你说了——归姐姐为什么只和你说?”


    摩拉克斯放下卷宗,淡淡地注视着叶芝芝,道:“奥罗巴斯一事,你也占一份。若不想我留下你,你最好现在离去。”


    “……归姐姐根本没想过想要弄死你。”叶芝芝一字一顿道,字字句句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归姐姐如果真想夺取整个璃月和归离原的信仰之力,她根本不是会这个反应!”


    摩拉克斯不动声色道:“你走吧。”


    叶芝芝“呼”地冲上去,揪着摩拉克斯的肩甲就骂:“你这个废物!你既然保护不住归姐姐为什么要招惹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摩拉克斯仍然淡淡看着叶芝芝,丝毫没有被她这番话激怒,轻轻将她拎下来,放地上。


    叶芝芝恶狠狠地瞪着摩拉克斯,慢慢绝望了,明白自己就算在这里耗上几天,估计问不出这死石头什么,转身离去。


    就在叶芝芝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听摩拉克斯轻叹一声,道:“我也不愿。”


    “……但我甚至不敢对她说上一句,平安回来。”-


    叶芝芝无法联系上归终,只能感知到归终的情况越来越差,气息也渐渐微弱。


    每日叶芝芝睡不踏实,一次又一次试图联系无果。


    ——直到有一日。


    叶芝芝彻底无法感应到归终的气息。


    哪怕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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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萍儿不记得归离原几时下过这么大的雨。


    琉璃百合也好,来往的行人也好,全吞没在狂风暴雨中。


    未名居内,只有萍儿一人仍然静静地坐在窗前抚琴,忽地指尖一顿,按住了颤动的琴弦。


    萍儿起身走到窗前,骤然一怔。


    面前无数史莱姆在雨中狂蹦,行动的轨迹混乱而漫无目的,像是完全失控。归离集的人慌乱地躲避着史莱姆,却还是有人被史莱姆的元素力打伤,滚在雨中哀嚎。


    萍儿几乎是立刻掠下楼去,恰好看到叶芝芝独自一人蜷缩在雨里,茫然地发着呆。


    “芝芝,”萍儿上前,拉了她两下没拉起来,皱眉道,“你怎么了。”


    叶芝芝忽地抽噎一声,垂下头,泪水混杂着雨水就这样落了下来,深吸好几口气,才含糊道:“……萍儿姐,我感觉不到归姐姐,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了。”


    “她或许是刻意与你切断联系——”萍儿心中微动,仍是强行镇定地说。


    “不,你不知道!”叶芝芝胡乱摇头,紧紧捂着脸,“我是她的眷属,归姐姐的气息我怎么样也能感知得到……我之前就觉得她很不好,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死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萍儿轻轻摇头,扶起叶芝芝,轻声道,“归终最在乎的人一直都是你呀,怎么会丢下你不管?如果她真的是想去寻死,又怎么会和你不告而别?归终会这样做,肯定是确信她能平安回来。”


    叶芝芝抬头,磕磕绊绊地说:“你、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嗯,所以你先起来,把史莱姆网络运转好。”萍儿难得放缓了语气,两人都沐浴在暴雨中,雨水顺着发丝坠落。


    萍儿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叶芝芝,就见她自己撑着地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如果是归姐姐的话,肯定不希望看到归离集被我搞得乱七八糟的。”


    叶芝芝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地抬起手,七色的光芒在她的掌心聚拢,史莱姆再次恢复了秩序,乖顺地朝着一个方向蹦蹦跳跳。


    “萍儿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这次史莱姆伤了不少人,你可以去挑一些草药,我让史莱姆送到伤员那……然后去道个歉。”叶芝芝认真地问道。


    “自然。”萍儿点头,少有地露出一丝笑容,“芝芝,你长大了。”


    “那倒没有。”叶芝芝立在雨中,看着风雨中摇曳的琉璃百合,道,“……只是在归姐姐回来前,我一定要替她守好归离原。”-


    被史莱姆撞倒的小孩,看着史莱姆送来伤药,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身上的光芒一会亮一会暗地耍宝,高兴地笑出了声。


    受元素力攻击的青年人也在包扎好后接受了叶芝芝的道歉,跟着百年来归离原的规则,开始忙活丝织和泡菜的制作。


    一切看起来回到了正轨,只是在一次叶芝芝帮妇人修好织布机,和她一起出来的时候,叶芝芝望着银灰色的苍穹,神情恍惚了下,问萍儿:“你说这雨什么时候停?”


    萍儿知道她真正想知道的不是雨什么时候停。


    而是归终什么时候回来。


    可是萍儿既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听,更不知道归终的归期,只能撑着伞,默默陪着叶芝芝回到未名居。


    叶芝芝回屋关上门的瞬间,萍儿听到一阵压抑的呜咽-


    一天。


    两天。


    三天。


    ……


    日日夜夜过得飞速,雨停了又下,风止了又起。


    萍儿几次担心叶芝芝撑不住,去探望她又发现她好得很。这几日下来,叶芝芝不仅在没有归终的情况下把归离集的内务大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和璃月之间的矛盾竟也在农作物的贸易中恢复了不少,面上也多了笑容。


    这甚至给了萍儿错觉,叶芝芝……是将归终忘了?


    还没等萍儿犹豫着探口风,在一天也是下着雨的深夜,叶芝芝忽然闯进萍儿的房间,把她从睡梦中摇醒,急切地道:“……我感受到归姐姐的气息了,就在须弥那一片——她现在,她现在情况很不好——我没办法——”


    说到这,叶芝芝忽地后退两步,绝望地摇摇头,“……我把这些和你说没有用。你能做到什么?”


    叶芝芝身形摇晃了一下,灿金色的元素力肉眼可见地在她身上流转,也不知她究竟试了什么办法、又尝试了多少次才获得这次的成功,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萍儿有些不忍心,“芝——”


    “我想到了,你不能帮到她,但他可以,摩拉克斯一定可以——”


    叶芝芝忽然转身就化作一道金光消失,萍儿没有多想,直接追了过去-


    “……这次无论是归离集以北的地区还是云来海的情况都不好,归终大人离去的消息传得很快,现在所有驻守在附近的魔神都知道我们内乱,并且少了一位魔神。”


    月海亭内,魈从竹架上取下两把伞,将其中一把递给摩拉克斯,一边低声汇报道。


    “我知道了。”摩拉克斯平静道,“通知心猿大将,前往归离集以北,领部分千岩军加强归离集各关隘的镇守。”


    “是,帝君。”魈点头,和摩拉克斯一同从月海亭走下,顺着山路盘旋而下。


    两人一时无言,只听雨落伞檐声清冽,像是琴音阵阵。


    “你有话想问我?”摩拉克斯问。


    “是的。”魈犹豫了下,望向面前一滩滩积水倒映着路边竹影,道,“帝君,归——”


    就在此时,灿金色、淡青色两道光一前一后落在魈和摩拉克斯身前,魈明显一惊,刚想防备,看清来人后又放松下来,道:“芝芝……”


    叶芝芝没有看魈,径直对摩拉克斯道:“你听我说,归姐姐现在就在须弥,她现在很不好,快死了——”


    摩拉克斯淡淡看了叶芝芝一眼,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摩拉克斯!”叶芝芝难以置信道,“你到底听没听清楚,归姐姐她现在真的就差一口气就没命了!你不去救她吗?我都告诉你她现在在须弥——”


    摩拉克斯止住步伐,淡道:“璃月如今局势紧张,我走不开。”


    叶芝芝近乎是瞬间窜到摩拉克斯跟前,急道:“没有关系,我能帮你守着!你和归姐姐之前有着契约,一定比我更能感受到她——你只要去几日,把归姐姐接回来,我一定——”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缓步向前离开。


    叶芝芝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是不信我吗?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归姐姐是真的……”


    魈担忧地看了叶芝芝一眼,正咬牙准备追上摩拉克斯,就见叶芝芝晃了下,对着摩拉克斯的背影跪了下去。


    “芝芝——”


    萍儿失声道。


    这一跪任何人都没反应过来。


    最骄傲的史莱姆、声称自己是第一的史莱姆……魈低头,看见叶芝芝咬着的下唇溢出血渍,泪水一滴滴从脸庞坠落,满脸的失措和茫然。


    “帝君。”萍儿踏着水往摩拉克斯的方向追去,魈扶着叶芝芝,也跟着一点点跪了下去。


    魈听着叶芝芝泣不成声,半晌,才艰难道:“……帝君与归终大人有契约,若归终大人真的出事,他应该最会有所行动。看帝君如今的模样,想来归终大人应该无恙。”


    “你懂什么!”叶芝芝猛地把魈推开,整个人滚在泥水中,狼狈地仰起头,颤抖道,“为了璃月、为了归离集,为了那些人,摩拉克斯可以看着归姐姐去死!我不行,我是她的眷属!”


    叶芝芝猛一撑手,摇晃着站起,绝望地捂着脸,断断续续地道:“我只是想和归姐姐一起活下去而已……为什么这么难啊。”


    魈一时无言,眼睁睁看着叶芝芝使劲抹了把脸,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跑远-


    叶芝芝完全失联了。


    或者说,从月海亭离开起,叶芝芝回到未名居开始了长达半个多月的闭关,萍儿和魈几次去探望都没能成功。


    叶芝芝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金色茧中,静静感知着。


    归终微弱的气息忽闪几下,终于彻彻底底归于岑寂。


    再也找不到了-


    与此同时,梦之魔神领地,漩涡之魔神、海之魔神等所有驻扎在归离-璃月附近的魔神,同时收到了史莱姆的来信。


    “你的神明曾经伤我两次,我凭什么相信你?”梦之魔神丹特丽安优雅地翘起二郎腿,斜睨着面前的水史莱姆。


    水史莱姆身上传出了叶芝芝的声音:“就凭我想杀了摩拉克斯。”


    “哦?”丹特丽安兴致盎然道,“想不到嘛,你居然对你‘归姐姐’的恋人有着这么深的恶意?”


    “归姐姐活着的时候,摩拉克斯陪着她,这挺好的。”叶芝芝漠然道,“如今归姐姐死了,不是应该让摩拉克斯来给她殉葬吗?”


    “哈哈哈哈……”丹特丽安仰头大笑,发狠道,“……摩拉克斯,你居然也有今天?”


    叶芝芝沉默地听着丹特丽安的狂笑。


    “既然如此,”丹特丽安笑够了,懒懒道,“你想让我去攻打璃月,未免也太难了一些——”


    “我知道。”叶芝芝说,“所以我联系了山间恶螭、漩涡之魔神奥赛尔、海之魔神等归离集和璃月附近驻扎的二十六位魔神,你如果想联系他们,聊一聊对付摩拉克斯的心得——”


    在丹特丽安惊恐的目光下,面前骤然出现二十几个悬浮着的窗口,映出其他魔神的模样——


    “——随时可以聊聊。”叶芝芝轻声道-


    “摩拉克斯!”若陀急匆匆地落在月海亭,看着立在悬崖边眺望云来海的摩拉克斯,急道,“那个图谶谴告真君,把整个归离集的人都集结起来,口口声声要为归终报仇——”


    “我知道。”摩拉克斯抬了下手,淡淡道,“我还知,图谶谴告驭使史莱姆,从渌华池为界,攻击璃月地区。”


    “你打算怎么办?”若陀冷静下来,问道。


    “以卵击石。”摩拉克斯摇摇头。


    “你也不要小看她,人家毕竟是图谶谴告,号称魔神‘第一眷属’。”若陀叹气,话锋一转,“所以归终到底死没死?你倒是给个准话啊!”


    “不知。”摩拉克斯淡淡道。


    “你——”若陀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难以置信道,“你爱她爱的这么深,居然能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反应?”


    “她在离开后不久,就强行切断了我和她之间的魂契感应。”摩拉克斯眺望着海天交界处,眸光平静,“就算还活着,她违背契约,在魂契的反噬下,也不会好。”


    若陀深吸一口气,半晌,无奈地摇头,叹息道:“——我该说你什么?真不愧是一块大石头?归终如今这般,你竟然如此冷漠、无动于衷?”


    “这是归终自己的选择。归终比我们任何人都更清楚她正在做什么……也因此,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摩拉克斯声线极其平静,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若陀在其中听见了淡淡的疲惫。


    此时日缓缓落于海平面之下,整个世界都被橙黄的夕阳包裹,像是一场浩大的白日葬礼。


    若陀望着摩拉克斯的背影,看着海风吹起他的长发,发尾的晚霞色与天色融为一体-


    叶芝芝召集了归离集一群归终的信众,打着“为神明报仇”的名号,举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起义。


    史莱姆带着愤怒的信众,一路从归离集打到了天衡山脚下,期间畅通无阻。在史莱姆的助力下,千岩军和纸糊的差不多,就算偶尔有几位仙人出手,也被铺天盖地的史莱姆打了回去。


    魈奉命在前线保护无辜之人,可一旦遇到史莱姆,他万万动不下手,只能仓皇逃跑。


    一来二去,魈狼狈飞地去月海亭,单膝跪在摩拉克斯身后:“……帝君,这样下去,归离集的人迟早会打进璃月港,到那个时候——”


    “无妨。”摩拉克斯停笔,头也未抬,道,“让她打。”


    魈跪地不起,急切道:“帝君,归终大人她已经逝去,芝芝不能再——”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摩拉克斯搁了笔,抬头道。


    魈微微一颤,垂眸看着摩拉克斯从他身前走过,伸手似想抓握住他的衣摆,却又松了手-


    愤怒的归离集人和史莱姆彻底攻进了璃月港。


    原本好端端的秩序瞬间一塌糊涂,大战中的人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留神被史莱姆一屁股坐死,做不了生意、甚至吃不上一口饭——


    绝望中的璃月人祭祀,祈求神明的垂怜。


    摩拉克斯应着人们的请求降临,抬手间镇压归离集人,封印叛乱的“图谶谴告真君”。


    无数的符文流转,被封印在地底深处的叶芝芝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


    “我之前说过。”摩拉克斯立在叶芝芝身前不远处,淡道,“你若不想我留下你,应当离去。”


    “不愧是狗石珀。”叶芝芝笑了下,骂道,“亏我当初还氪金七个□□八把你抽到满命。”


    摩拉克斯一怔,问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明白我在说什么。”叶芝芝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你快死了。”


    摩拉克斯眸光一动,紧接着,他听见了滔天海浪掀起的声音。


    紧随之的还有丹特丽安权能发动的梦呓、以及恶螭作乱的震动——


    “你真觉得我叶芝芝就这点本事,能轻轻松松被你搞定?”叶芝芝发狠,讽刺道,“好玩的在后头呢……我等着你摩拉克斯给归姐姐陪葬!”


    嘈杂声愈发强烈,这是一场针对摩拉克斯的围剿-


    ……好像有鸟叫声。


    ……冰凉、有点甜,是水吗?


    ……是了,是泉水。


    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归终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这点光芒。


    光线迸裂开来。


    “醒了醒了!好家伙,居然睡了这么久!”


    耳边传来奥罗巴斯聒噪的声音,归终吃力地睁开眼,瞧着翠绿宫殿的穹顶,勉强地问:“……我这是在哪?”


    “在我家,或者说,净善宫。”一个温柔的声音由远及近,归终撑着身子坐起,看见一个白裙银发的少女向她缓步走来,赫然是须弥的大慈树王。


    “如何?是否还觉得头疼?”大慈树王温声询问,“你受‘契约之力’反噬严重,我擅作主张,用权能将这股会伤害你的力量暂时压制。只是来自于‘岩之魔神’的力量过于强悍,我压制它花了不少时间。哈艮图斯,你沉睡了整整三个月。”


    “谢谢你,大慈树王。”归终真诚地说,“你叫我归终就好啦,‘哈艮图斯’听着过于生分了。”


    “自然可以,归终。”大慈树王温和地注视着归终,“初次见面,久仰了。”


    “……她才刚睡醒,要不一会再说?”奥罗巴斯迟疑了下,问。


    归终满脸无语,大慈树王则宽容地笑了笑,说:“你的这位友人很关心你,在你沉睡的这段时间一直守在你身边。”


    归终无奈道:“我们不是——”


    “哈哈,应该的应该的。”奥罗巴斯挠挠头,笑道。


    “这样很好。”大慈树王笑着看着奥罗巴斯,道,“归终先拜托你照顾了,等她好些了,可以找我谈天。”


    “谢谢啊!”奥罗巴斯双手合十,鞠了个躬,由衷道,“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这不省心的友人坟头草都该有我高了。”


    “这倒不至于,‘契约之力’虽强悍,但‘契约者’似乎对这股力量有意压制,你的友人原本也没有性命之忧。”大慈树王微微欠身,“须弥事务庞杂,我先走了。”


    大慈树王走后,归终瞧着奥罗巴斯笑嘻嘻的一张带着鳞片的脸就心烦,拎起被子蒙上脸。


    “哎——别!”奥罗巴斯把归终手中的被褥拽下来,惊恐道,“你不会又想不开,想窒息而亡吧?”


    归终指了指自己的头。


    “怎么?你头疼?”奥罗巴斯紧张地问。


    “不是,”归终冷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脑壳有问题,要不要考虑去看一看归离集的郎中?”-


    归终歇了一个时辰,便能下床走了。


    归终跟着奥罗巴斯在城里逛了两圈——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村落。里边的居民生活方式都很古朴,被视作“神迹”的净善宫是例外,绝大部分居民的居所都是自己手搭起来的茅草屋,当地的美食也远远没有归离集来得精致。


    ……当然某个缺心眼的不会在意这点,笑哈哈地拿着村民送的两个烤焦的椰炭饼,献宝似的递给归终。


    归终咬了一口,竟然味道不错。


    没有了许许多多桎梏,两个人就像是在郊游一样地漫无目的地逛着,语言不通就和当地人比比划划地交流,也顺到了几颗椰枣、归终头顶也插上了蹦蹦跳跳的兰那罗赠送的须弥蔷薇。


    两人一直到深夜,头顶着银河坐在村民家前的火堆边上,大口吃着烤肉,听着女主絮絮叨叨抱怨着听不懂的话。


    归终有些醉了,迷迷糊糊地看着火光忽明忽现,想起很早以前,也是她企图违背契约逃跑,摩拉克斯千里迢迢追上她。


    那时他们似乎也是坐在这样的火堆边谈天。


    “哎呀!你怎么哭了!”奥罗巴斯听着正开心,余光瞥到归终脸颊上火光折射出的晶莹泪花,跳了起来,“来来来,我拿莎草纸给你擦擦——真是的,这么高兴的时候也能哭?”


    归终躲开奥罗巴斯,自己也有些奇怪,道:“没有!我哪有哭。”


    “你都流眼泪了,这不是哭?”奥罗巴斯莫名其妙,小声道,“哭就哭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当时被摩拉克斯用天星砸的时候也想哭来着。”


    归终仰起头,看着头顶的椰枣树,喃喃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椰枣树上的水滴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只兰那罗小心地走到两人身边,用头顶的小叶片碰了碰归终的裙摆。


    “……嘘,该走了。”归终轻声道,转头看了眼刚刚还在絮叨的女主人已经靠在石头上睡着了,拉起奥罗巴斯,轻手轻脚地跟兰那罗离去-


    不出所料,兰那罗将两人带到了净善宫。


    大慈树王赤足走来,微笑着抱起兰那罗,对归终说:“感觉如何?是否好多了?”


    “您的权能确实伟大。”归终垂眸行礼道,“我已无恙。”


    “既然如此,我是否能和你聊聊了?”大慈树王温和地道,“比如说……违背了契约的异乡魔神啊,你不顾‘契约’,不远万里来寻我,是为了何事?”


    归终犹豫了一下。


    “行,我先去和兰那罗们玩玩,你们先聊着啊。”奥罗巴斯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离开前对归终笑了下,眨眨眼示意。


    奥罗巴斯走后,归终沉默一会,扬首望着大慈树王,缓缓道:“您或许不知道……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


    兰那罗不让奥罗巴斯摸它头顶上的小叶子,这让奥罗巴斯很懊恼。


    连续几次扑空之后,奥罗巴斯放弃了,笑呵呵地和这些小东西玩起了你追我赶的小游戏。


    就在他捉住第一只兰那罗的时候,归终和大慈树王一起从净善宫走了出来。


    奥罗巴斯放下兰那罗,笑道:“这么快聊完了?”


    大慈树王望向归终,轻声道:“你想要的‘世界树’权能,我可以给你部分,但是需要时间,或许需要麻烦你再在须弥滞留一段时间。”


    “须弥很美,能在这里生活我很乐意。”归终笑眯眯地道。


    “这样很好。”大慈树王欣慰地说,又看向奥罗巴斯,“至于你,是否愿意多在须弥停留几日,和归终一同返乡?”


    “这就不了。”奥罗巴斯摆手拒绝,乐呵呵道,“哎,我已经留的太久啦,我的子民们该想我了,怎么着我也该回去了。”


    “奥罗巴斯,你——”归终深吸一口气,“多住几日吧。”


    “不必留我。”奥罗巴斯摆摆手,笑道,“我原本在这呆这么久就是怕你真被我气死了,今天一看,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我走啦。”


    归终想起剧情中奥罗巴斯最后的结局,犹豫了下,还是道,“你等会再走,我给你写一封信,让摩拉克斯给你在璃月腾一个位置。”


    “得了,你自己都和他闹的快死了,还管我呢?”奥罗巴斯哭笑不得,洒脱地拍拍胸脯,“你放心吧,我可怂了!我打不过摩拉克斯还不会跑吗?一回到老窝,我就带着子民开溜,左右世界这么大,大不了我钻土里头藏起来!”


    “我……”归终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最后还是大慈树王轻轻拉了下她的袖口,归终才定了定神,轻声道,“再见。”


    奥罗巴斯挥了挥手,没有回头,穿过插着火把的小路,走进夜色深处。


    “看样子,你是知道他的结局了?”大慈树王微笑着问。


    “嗯。”归终轻声道。


    ——这样开朗、善良、又有些傻气的魔神。


    ——最终将会为了他的子民,自愿殒身于“无想的一刀”,陨落在稻妻,长眠于永恒的樱花树下-


    须弥的生活总是愉快又轻松的。


    所有人都对归终这位异国的神明感到好奇,为了讨好她,有人居然找来了五十个美女拍着鼓给归终表演须弥当地的舞蹈。


    归终坐在净善宫内看得乐呵,倦了又能吃上香喷喷、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当地美食,配上三两个椰枣当下午甜点,晒着须弥的太阳,日子就这么过得飞快。


    直到一日,归终刚把须弥蔷薇串成花环,正打算给面前的兰那罗戴上,就见大慈树王拿着一节晶莹的树枝走来,对归终温柔地说:“你该走了。”


    归终讶异道:“这么快吗?我还想多留几天。”


    “如果可以,我想留着你永远在须弥。”大慈树王轻叹一声,把树枝交到归终手上,“可是你要是再不回去,你的眷属就要把璃月掀个底朝天了。”


    “芝芝?”归终轻声自语道,抬头望着大慈树王,请求,“您是否能解除我身上‘契约’的压制?”


    “你确定吗?”大慈树王蹙眉道,“你或许会不太好受。”


    “确定。”归终点头。


    压制着“契约”的力量骤然消失,归终只觉得头裂开似的疼,捂着嘴,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归终感受到了“愤怒”。


    来自摩拉克斯的、少有的、强烈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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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你说的没错,归离集应该是出事了。”归终轻轻咳一声,边笑边抹去唇角的血渍,将世界树的枝丫小心收好,刚想起身作别,又是腿一软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殷红的血从归终的指缝间一滴滴落下,坠入青绿色的毯子上,洇开一整片诡异的血迹。


    大慈树王面露不忍,轻轻一叹,俯下身对归终道:“摩拉克斯的契约之力虽然强悍,但我是世界树的化身,有能力与它对抗。如果你愿意,让我替你将‘契约’抹去吧……”


    “不用了。”归终撑起身子坐着,伸手抹了下唇角的血,低头凝视着指尖的一点血痕,笑了下,轻声道,“反正就要结束了……不如留着做一个纪念。”


    大慈树王默然不语。


    归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树王阁下,我就先走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


    归终努力了半天,看着大慈树王长裙微曳的模样,“再见”两个字还是未能说出口。


    大慈树王看出归终眼底的苦涩,宽和地笑了,温柔地说道:“森林会记住一切。”


    “是了,”归终释然地笑笑,“森林会记住一切。”


    大慈树王立在净善宫的大门之前,目送着归终化作一缕星尘离去,消失在茂密的雨林之中-


    归离集、璃月一带的阵线已经被攻破了大半,离云来海最近的璃月港此时已是混乱的战场,海上的波涛已翻涌了几天未曾停歇,来此处的人都被包裹在浓郁的岩元素之力中。


    “帝君,仙人死守云来海的战线,但——”


    “归离集守不住了!梦之魔神和恶螭一起攻来,所有的机关都毁了个干净,帝君,你看这——”


    璃月港前,来来往往的千岩军争先恐后地向摩拉克斯汇报情况。


    摩拉克斯和五位夜叉一同结阵,刚刚强行将海之魔神打落,萍儿就带来了归离集的消息。


    “……现在情况很不好,芝芝姑娘反水,归离集无人镇守,还请帝君派人支援,给归离集的凡人一条生路。”萍儿勉强道。


    留云借风真君看到前来报信的萍儿,脸色一变,刚想过去接她,就见她闭上眼,径直倒了下去。


    萍儿的胸口上插着的锋锐石块还渗着血,不知是怎么撑到璃月的。


    摩拉克斯看了眼昏迷的萍儿,平静道:“留云,先送她去治疗。”


    留云借风真君压根儿不需要摩拉克斯开口,抱起萍儿就往洞府飞去。


    摩拉克斯抬手,海中骤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的岩鲸,疯狂地撕咬着海中的魔神。千岩军的将领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从翳狐机关中飞掠而出——


    一时间飞箭如雨。


    战斗一直到深夜才勉强稳定下来,正当摩拉克斯准备再次起阵封印时,成千上万的海中魔兽从海面越出,咆哮声震耳欲聋——


    云来海的海水忽地上涨,狂乱地倒灌入河流,在水元素力的驱使下,争先恐后地冲向北边的区域。


    “糟了,这是冲着归离集去的!”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五位夜叉同时向摩拉克斯看去——


    “走。”摩拉克斯沉声道。


    一时间,所有仙人、夜叉受召,纷纷向归离集的方向飞去。


    漆黑的苍穹划过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弧,像是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叶芝芝坐在云来海前龙形的雕塑上,扬首看着这一幕,幽幽道:“这样就要毁了么……有点舍不得啊。”


    就在此时——


    叶芝芝脑海“嗡”一声响,她回过神,满眼的不可思议,喃喃道:“……归姐姐?”


    下一瞬,叶芝芝随着仙人,飞速往归离集的方向掠去——-


    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内,萍儿缓缓睁眼,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这是在何处?”


    “我的洞府。”留云借风真君叹一口气,说道,“你先好好歇着,归离集那有帝君看着,你就先别管了。”


    萍儿颤抖着拾起自己的外披,轻声对留云借风真君道:“帝君必定以璃月为重,仙人亦然——归离集不能没有我。”


    “你——”留云借风真君皱眉,正想说什么,神情忽地一凛。


    萍儿脸色骤然惨白。


    ——她们同时感应到了摩拉克斯前往归离原的诏令。


    ——出大事了-


    此刻的归离集自然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厮杀啃咬的魔兽,新仇加旧怨,梦之魔神驭使的人手拿着火把,点燃了木屋、柴火,生长在家家户户的琉璃百合在火焰中扭曲、凋亡。


    人们在火光中慌乱地逃窜,还是避免不了被魔兽撕咬的命运,有的勉强逃脱,也因吸入一口粉红的烟雾失去了神志——


    就在此时,原本盘旋在山间的恶螭也狂奔而来,一尾巴扫向归离集——


    “轰!”


    建筑纷纷坍塌,石屑、石块像是摆脱了地心引力到处乱飞,偶尔有几个逃避不及时的人被压在石头下,发出绝望的哀嚎。


    目睹这一切的仙人四散而开,纷纷加入歼灭魔兽的战斗。


    摩拉克斯停在恶螭身前,漠然一抬手,掷出一柄岩枪。


    恶螭闪避不及,被钉在地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声,疯狂扭动身躯。


    “嘭”一声巨响,恶螭甩开了岩枪的束缚,凶狠地朝摩拉克斯扑来——


    就在此时,恶螭痛苦地嚎叫一声,身子的中半截竟然被生生湮灭,化作洋洋洒洒的星尘。


    摩拉克斯的耳边骤然传来一个含笑的清脆嗓音。


    “嗨,摩拉克斯。”


    一片混乱和鲜血中,归终从云层中飞出,轻盈地落在废墟之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摩拉克斯。


    她的身后是火光中扭曲不成型的琉璃百合,更远处,是在被毁的村庄、肆虐的野兽、战斗的仙人,和绝望哭泣的人们。


    数月的分离后,他们重逢在这片战火之中。


    摩拉克斯收起岩枪,静静地看着归终,看着她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近,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擦去上边的血渍,然后微笑着说:“杀了我,摩拉克斯。”


    “你——”摩拉克斯微微睁大了眼。


    归终咳出一口血,晃了晃,仰倒了下去。


    摩拉克斯近乎是立刻跟着半跪下身,将归终扶在怀里。


    “真是抱歉呢,这么久不见,刚见面就要让你杀了我……”归终一边吐着血一边笑道,“这样想想,我好像有些不厚道呢。之前走的时候要你原谅我……不知道这话现在还有没有一点用?”


    摩拉克斯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先别说话。”


    “现在不说就来不及了呢。”归终轻声道,“摩拉克斯,你在犹豫吗?杀我没什么好犹豫的,我是叛徒,是归离集和璃月的罪人——如果不是我对两边的冲突视而不管,一而再再而三试图杀了你取代你的位置,争夺‘尘世七执政’,叶芝芝就不会联合周边魔神策划围剿,局势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是故意的?”摩拉克斯低头看着归终又咳出一口血,‘契约’在此时反噬越发剧烈,她的脸色一点点苍白。


    摩拉克斯微微收紧手,将归终往怀里搂得更紧些,声线竟然有些不稳:“这一切……你都早有预料。”


    “对,我是故意的。”归终低低地笑了笑,整个人的力气都在‘契约’的折磨下抽离,瘫软在摩拉克斯怀中,“所以别犹豫,也别问为什么,你身为‘璃月’的帝君,‘归离集’的创始人之一,手刃叛徒,有何不对吗?杀了我吧,摩拉克斯——”


    “你……”摩拉克斯垂头看着归终,没说好,亦是没说不行,只是僵着不动,似是渴望这难得的几刹那的重逢。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按归终说的去做。


    百年的默契,近乎是初见就相知,摩拉克斯太清楚归终的为人。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归终不可能提出这样的请求。


    可为何,可为何……


    摩拉克斯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像是骤然间的心脏紧揪。


    摩拉克斯长叹一声,忽然缓缓低头,像无数个两人相拥而眠的夜晚,将归终温柔地环在怀里。


    如此眷恋啊,此刻的温暖呢。


    “快点,我们没时间了——”归终轻声催促道,猛地一扬首,注视着摩拉克斯的冰蓝色的瞳孔泛出一点红色——


    这眼神冷漠,像是另一个人。


    摩拉克斯注意到这诡异的红光,自知不能再拖下去,缓缓伸手,轻轻覆在在归终的心口——


    ——以他触碰的地方为起点,岩元素之力骤然扩张开来。


    从心口、再到四肢百骸,原本柔软的血肉慢慢在岩元素的侵蚀下化作岩石,不疼,或者说,比不上契约反噬的十分之一。


    “真是温柔的死法呢。”归终眼眸中的红色褪去,笑着望着摩拉克斯,调侃了一句。


    摩拉克斯手轻轻一颤,他紧紧抿着唇,声音微微有些哑:“……不要再说了。”


    “不说就不说,我听你的。”归终轻轻抽了口气,放松下来,任由自己一点点被岩元素侵蚀,又补充一句,“但你别后悔啊。”


    归终的身躯渐渐石化,意识也在慢慢抽离,恍惚间,听见摩拉克斯低声问:“我后悔了。”


    归终轻轻地“啊”了一声。


    “……你没有想和我说的么?”


    归终想了想,缓缓扭头,望向烈火焚烧中的归离原,和在烧焦的琉璃百合中逃窜的人们,轻声道:“那些小小的人儿们,如同微尘渺小又脆弱……”


    归终听见了很多人声,夹杂在烈火的噼啪声中……绝望?或者是愤怒?


    归终忽然觉得讽刺,她费尽心思保护和创造的一切,耗尽心血,又被她亲手付之一炬。


    “……我当时初见你的时候,以为我可以改变很多。总觉得啊,同时具有你的力量和我的头脑的话,这座城市会很了不起吧?”


    “人间喧嚣,灯火万千。你看,我们曾经那么努力创造的一切,消逝只要短短的一瞬间。但我始终相信,就算时光无常,命运不可忤逆,我们的城市……也一定会很了不起。”


    石化的速度逐渐加快,归终抬头,对上摩拉克斯的眼神,自觉从来没见过他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神中一瞬间能出现这么多情绪,一时间有点好笑,轻声道:“哎呀,结果还是我自以为是了……看来还是无法同你一起走下去了呢。千年璃月的繁荣,我虽然嫉妒,但也想见一见呢。”


    “……不对。”摩拉克斯轻声道,“你不止想对我说这些,是那把锁——你在里面留下了什么?”


    归终在摩拉克斯的眸中读到了难得的茫然和脆弱。


    归终垂眸,没有回答摩拉克斯的话语,只是落寞地笑了下,缓缓闭上眼睛:“可惜啊,还想和你过一次节日呢……”


    “那把锁的事,忘了吧。”


    归终彻底在岩元素的侵蚀下失去了生机,她闭上眼,微微蜷缩着,成了一尊石像。


    喀嚓。


    石像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女孩的面颊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碎石迸溅——


    像是一滴落下的泪。


    下一瞬,石像彻底碎裂,慢慢化作了无比细微的尘埃。


    摩拉克斯起身,静静看着浩大的星尘权能在面前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忽然觉得指尖僵硬。


    他低头看去,只见“尘世之锁”不知何时飘荡在他身前,随着归终的逝去,契约之力渐渐消散,金黑色的光从旋转的锁中冒出,缠绕上他的双臂——


    摩拉克斯的双臂染上了金黑,等光芒褪去,竟成了金属般冰冷-


    四散的魔神权能惊起了所有正在战斗的仙人和夜叉。


    “帝君,这是——”


    五夜叉匆匆赶来,看着眼前四散的星尘权能,面露震撼。


    魈晃了晃,急切地看向摩拉克斯。


    然而摩拉克斯只是垂下手,平静地转身,吩咐道:“夜叉听命——”


    摩拉克斯停了很久,没有人看得见他的神情,只看他背影逆着光,晚霞色的长发被风吹的飞起。


    似是有叹息,似是没有。


    “结阵,封印。”-


    夜叉立刻各就各位,封印魔神的阵法他们早就操演过无数次。


    灿金色的光芒起,尘之权能的逐渐被收拢——


    “归姐姐——”


    就在此时,一只史莱姆从天而降,叶芝芝声音瞬间传来,不管不顾地往封印的方向冲去。


    摩拉克斯静静地看了叶芝芝一眼,淡道:“拦住她。”


    刚刚结印完毕落下的魈飞身向前,一把拉住了叶芝芝的手,把她往回拽去——


    “放开我,你放开——”叶芝芝死命挣扎,却怎么也甩不掉魈,揪着他的肩膀,愤怒地摇晃,“滚开!你这摩拉克斯的走狗!我是她的眷属……我是她的眷属啊!”


    这一番话吼得撕心裂肺,魈浑身一震,手下意识一松,叶芝芝就忽地窜向了金光璀璨的封印深处——


    这下连摩拉克斯也没反应过来,待他抬手准备阻止,叶芝芝已经消逝在魔神死去的庞大力量之中。


    封印仍在继续,漫天尘埃归于终极。


    一直到此时,留云借风真君和萍儿才闻讯赶来,而此时的废墟中,只见摩拉克斯静静望着封印的方向,面色无波。


    他未曾动用“不动玄石之相”,但此刻之情,更甚于“不动玄石”的心如死灰-


    叶芝芝似乎在做梦。


    梦中,归终立在大慈树王面前,道:“……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大慈树王有些讶异。


    归终抬手,星尘凝结成一个玲珑的鸟笼,轻声道:“神明给凡人用星空铸成了牢笼,困在其中的人失去了自由。如果他们妄想去‘星空之外’,神明则会给调皮的人们降下残酷的神罚……”


    归终轻一挥手,鸟笼变幻成云朵的样子,“好奇的人们呀……想追求他们自己的真实。他们探索,他们寻找,但残忍的神明注视着这些人,在他们看到希望的时候,给予狠狠的一击!”


    归终猛一握手,云朵碎裂,星尘纷纷扬扬从她指尖落下。


    “渺小的人啊,跪下来祈求星空……祈求他们的‘真实’,祈求世界的‘真相’。‘星空’答应了,她愿意与神明一战。”归终微笑着说,“所以,我代表‘星空’,请求你的帮助。我想彻底改变‘终结’的命运。”


    “很残忍的故事,我希望能有个美好的结局。”大慈树王微微摇头,凝重道,“可‘故事’只是‘故事’,你让我怎样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纵观提瓦特的历史,文明盛极而衰似乎是常态,你觉得,这种情况,何时会轮到‘须弥’?”归终歪了歪头,笑道,“更关键的一点……你猜猜我和你说的故事,是‘过去’,还是‘未来’?”


    “你可以只给我‘世界树’的塑造权,至于能不能成真,由你看到‘未来’后,再慢慢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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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大慈树王沉默一会,道:“就算是如此,是祸,须弥躲不了。若说是交换世界树权能,你仅是提供这些信息,恐怕还不够。”


    “这我只知道……千百年后,‘禁忌知识’会给须弥带来灾难。”归终似是早就知道大慈树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轻轻抬手,指尖涌动出一缕星光,向大慈树王飘去,“所以我带来了解决的契机。”


    “你能看透‘命运’?”大慈树王接过星光,微讶,停了停,问道,“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吗?”


    “我吗?”归终笑了下,“我就是‘禁忌知识’本身啊。”


    ……


    叶芝芝缓缓转醒,落在一片星空中。


    似是身处在宇宙深处,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寥寥星辰点缀其中。


    叶芝芝怔怔地伸出手……不错,自己还是有形体的,没有化成一片虚无。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叶芝芝喃喃道,“好、好神奇啊……”


    “笨芝芝,你才没有死。”


    叶芝芝猛一回头,就见归终轻盈地向她飞来,欢笑着落在她身边,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责备道:“怎么回事啊?封印权能那么狂暴,你说冲就冲,幸好——”


    “归姐姐!”叶芝芝忽地扑到归终怀里,眼泪落了下来,哭的泣不成声,“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想什么呢。”归终无奈道,“我如果真的要死了,不可能做出那么多‘悲惨女主’的行为啊,肯定是指着天大骂,‘策划你这杀千刀的把我设置得这么悲惨’!”


    叶芝芝边哭边笑,想起了一件事,推开归终,愤怒道:“所以你什么都知道!你连我都骗!你就知道我以为你死了会捅了钟离那小子的老巢,所以故意骗我,让我那么伤心,你很坏。”


    “好啦好啦,别气了。”归终连忙说,诉苦道,“我也很难受啊……你是不知道那个契约反噬,又头疼又吐血的!”


    “好吧,勉强原谅你了。”叶芝芝想了想,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又开始生气了,“不行,你看我们都这么惨了,那钟离却一点事没有,这不公平。”


    “钟离怎么不惨,他都死老婆了。”归终理直气壮地说。


    “对哦……”叶芝芝严肃地竖起大拇指,“有道理。现在大家都很惨,扯平了。”


    叶芝芝和归终在星海中漫步,静静看着身边星辰流转,半晌,叶芝芝问道:“归姐姐,你为什么说你是‘禁忌知识’本身呀?”


    “哦?你看到我和大慈树王的对话了?”归终若有所思,“应该是‘眷属’和神明间的羁绊,让部分记忆共享……”


    “喂,别转移话题!”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们先见一个人。”归终笑眯眯地说。


    “谁?”叶芝芝问。


    “你看,他来了。”


    星海的深处忽然闪起一丝绿光,诗人抱着琴,乘风落下,笑着和两人打招呼:“你们好啊!”


    叶芝芝睁大眼,下意识往后跳了一步,“卧槽,温迪!”


    “哦?素未谋面,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温迪好奇地问,转而又看向归终,轻轻拨弹了下琴弦,笑吟吟地说,“初次见面,‘第三降临者’,归终。”


    “你好,温迪。”归终笑着道,轻轻歪了歪头,“我就猜到会是你。”


    “不愧是第三降临者,连这都猜得到。”温迪赞叹道,“那我猜猜啊,你或许知道那句话,‘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归终微笑着接了下去:“‘时间使它发芽’。”


    “没错!”温迪欢快地点点头,飞掠起身,向归终和叶芝芝招了招手,“跟上我吧,我们去见一见‘世界意志’。”


    叶芝芝完全惊呆了,归终倒是很镇定,拉起叶芝芝,跟着温迪就往星海深处飞去。


    “什么‘世界意志’,什么禁忌知识——还有‘第三降临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叶芝芝完全迷糊了,“你们好像都特别懂的样子,只有我蒙在鼓里吗?”


    温迪侧着身子,递给叶芝芝一朵圣塞西尔花,笑着道:“简单来说呢,提瓦特诞生之初,生成了两股力量。一股力量自诩‘天理’,阻挡人们探索深渊和星空;另一股力量呢,则在人们的愿望中诞生,被称为‘世界意志’,借助地脉的力量和人们的愿望和‘天理’对抗。”


    “所以,归姐姐是——”叶芝芝猜到了什么,磕磕绊绊地道。


    “对哦,她是‘世界意志’的碎片之一,被选作‘世界意志’的代言人哦,很厉害吧?”温迪微笑着说,停了停,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世界意识’的碎片之一,前段时间,时间之魔神陨落后,将原初碎片交给我,让我拥有了尘世七执政的能力,我还以为‘世界意志’代言人这个位置非我莫属呢,没想到,‘世界意志’还是选择了归终。”


    “我知道你身份后就释怀啦,毕竟无论如何我都是提瓦特人,受提瓦特规则的制约呢。”温迪说,“而归终呢,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作为‘降临者’的她,当然更能和天理对抗。”


    “什么嘛!我还是不太懂,脑子快炸掉了!”叶芝芝捂着脑袋说。


    “哎呀,怎么会这样?”温迪有些奇怪地看着叶芝芝,“你都能知道我的名字,没道理不知道这些啊……”


    “……芝芝是强度党,不看游戏剧情。”归终无语,咳了一声,转身摸了摸叶芝芝的头,严肃道,“你只需要知道,我很厉害,能手撕天理!”


    “手撕天理,耶!”叶芝芝眼前一亮。


    温迪看着她们两个,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吗,在你们的世界,提瓦特是以‘游戏’的形式存在?”


    “是的。”归终叹了口气,“所以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一不小心穿越来着……直到读到‘遗迹守卫’里的信息,我才知道我的身份。”


    “看来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呢,你说对吧?”温迪带着叶芝芝和归终,一同落在星尘环绕的一处镜子前,笑吟吟地看向镜中人,笑道。


    镜子荡漾出几圈波纹,化出归终的模样,微笑着说:“是呀,至少目前为止……计划很顺利呢。”


    “哇!你居然和归姐姐长得一样!”叶芝芝惊讶道。


    “我本来没有形体,选择了归终作为我的代言人后,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世界意志说,怜悯地看着叶芝芝,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当初我将归终从你们的世界接回来的时候,不小心错把你也带来了这个世界。”


    “没事没事。”叶芝芝摆手,笑嘻嘻地说,“要是没有你,我也在车祸中死翘翘啦,我还要谢谢你给了我第二次活下来的机会。”


    “看到你如此喜欢这个世界,我也很高兴。”世界意志轻轻一叹,眼神中似有怅惘,“毕竟很多时候,在笼子中的活命……真的很痛苦。”


    “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哦。”温迪笑着凑过去,对世界意志道,“好不容易把人凑齐,你不把你的计划和我们交代一下?”


    世界意志沉默了下,缓缓道:“‘天理’发现了我在提瓦特散播碎片之事,利用魔神战争,强行清除‘碎片’的存在。”


    “‘碎片’可能是魔神,可能是魔兽,也可能是一个普通人……当它们在尘世中消弭,力量会回归到‘代言人’的身上,这也就是你权能随着魔神战争发展,越来越强的原因。这一切,你都猜到了吧,归终?”


    “是的,在我察觉到自己权能变化的时候,就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归终叹息道,“所以我急着设局,让摩拉克斯杀了我,并且准备用世界树的力量,彻底清除我在‘璃月’的存在。”


    一时间四下无言,只见归终静静立在星海中,长袖无风自动,袖口中星海似波涛翻涌。


    许久,归终轻轻道:“这样做,通过人们记忆传播的‘禁忌知识’无法影响璃月人,‘天理’也只会以为我对摩拉克斯极其在乎,会将他当成我的‘软肋’,在关键时刻作为威胁我的筹码,而不会知道——”


    归终微微一笑,轻盈地一躬手,抬头看向镜子中的“世界意志”,一字一顿道:“他才是我选的那把‘剑’。”


    “世界意志的‘锚点’在摩拉克斯手上?”温迪也一惊,想了下,说,“是那把锁?我还以为你是用它来保护摩拉克斯不受禁忌知识的污染……”


    “我毕竟是‘外来者’,收集提瓦特人的‘信仰之力’还好,真要驱使,或多或少有点吃力,所以需要一个能代替我出手的提瓦特原住民。”归终轻松地道,“我思考了很久,选择了摩拉克斯。”


    “你做的很好。”世界意志轻叹道,“把我给你的‘锚点’设在摩拉克斯身上,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也很意外,你竟然能狠下心。毕竟‘锚点’若被发现,成为锚点的生灵必死无疑。”


    “连你都这么想,‘天理’当然也一样。”归终笑眯眯地说,“至于摩拉克斯嘛……他当然是愿意的!”


    “你又没问过他,你怎么知道摩拉克斯愿意?”温迪好奇道。


    “或许因为……情侣间的默契?”归终捂着唇笑了下。


    温迪忍不住笑起来,说:“你有时间一定要把你们的故事和我说一说哦!我要把它变成一首歌。”


    “好,在我们胜利之后!”


    “既然如此,我来说说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吧。”世界意识温和地注视着这几人,说道,“温迪,你继续你‘尘世七执政’的职责,至于归终……”


    “你是‘坎瑞亚’的建立者,你知道你应该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世界意识停了停,看着几人,眼神有些眷恋:“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的生活,可惜呢……”


    世界意识轻轻一叹,消失不见。


    “这、这家伙就消失了?”叶芝芝这时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猛跑到水镜处,却从镜子穿了过去,,茫然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呀?什么‘坎瑞亚’?归姐姐,你是在什么时候建立的‘坎瑞亚’呀?”


    “是过去,也是未来,而此刻,是‘现在’。”归终笑眯眯地说。


    “好哦。”温迪趁着叶芝芝在混乱的时候,笑着和归终、叶芝芝挥挥手,愉快道,“那我先走啦,有时间找你们喝酒!”


    “别走啊,怎么总想着回去睡觉,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归终笑道。


    “果然逃不过啊,来,过来。”温迪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尖凝出一阵风,和唱歌般吟诵,“风带来故事的种子……”


    “时间使它成为神话。”归终微笑着接了下去。


    风种子的痕迹逐渐扩大,归终的身影渐渐模糊,叶芝芝脸色一变,急切道:“你又要去哪里?为什么不带着我——”


    “不用担心,对你而言,我去不了多久。”归终歪了歪头,笑着道,“我要回到你还不在的‘过去’。”


    归终抬头,望向旋转的银河,眉眼逐渐温柔,轻声说:“为‘故事’在‘过去’种下一颗种子,等时间会让它生根发芽。”-


    叶芝芝、温迪的面容在风中消逝,归终落进一片荒芜中。


    天空是诡异的红色,这是上一次‘天理’和‘世界意志’大战留下的痕迹,这是六千年前的提瓦特


    而这里,是六千年前的……的坎瑞亚腹地。


    归终找到了这片土地的原住民,教授他们耕种、织布、建筑,为他们绘下一张一张机械图纸。


    “这是什么呀?”坎瑞亚的孩童好奇地抬头看着巨大的遗迹守卫。


    “这是能保护你们的宝贝。”归终微笑着说。


    “你能制造出它,你好厉害,你是神明吗?”


    “你们将来也能做出它,也会很厉害,也能是神明。”归终蹲下身,看着坎瑞亚的孩童们,温柔道,“而现在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原初之神’,也就是……”


    “未来的神明。”


    ……


    一年又一年。


    稻谷生了又熟,花开了又落,身边的孩童换了一批又一批,遗迹守卫带着人摘着苹果,最新鲜的一筐被送到归终面前。


    归终欢笑着接受着人们的好意,把新绘好的图纸交给他们,教授机械的知识。


    ……


    又是千百年过去。


    器械、设计的思维刻入坎瑞亚人的血脉。


    一日,归终捧着脸坐在山岗上,看着人们驱使着耕地机往来种作,指尖轻轻划过土地。


    归终抬头,天空已经恢复成了湛蓝。


    一个孩子坐在遗迹守卫的肩膀上囔囔,其他的孩童追着他跑,一圈又一圈,欢笑声不断。


    归终微微一笑,缓缓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


    ——是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


    ——当天空再次变成血红,大地被深渊深渊吞没。


    ……


    归终再次远行,这次她没有准确的目的地,有时只是跟着一只史莱姆走很远,有时顺手帮流民猎杀几只野兽。


    归终漫步在须弥的雨林,看过枫丹的海边落日,在蒙德听取诗人的乐章,又看着他们被锁紧高耸的风塔。


    归终悬在星空间,看着这时间一点一滴流淌,等待着故事成为神话。


    终于——


    一天,归终路过一片荒芜的沙漠,一个孩子从魔蝎口中抢过一块兽肉,狼狈地滚落在黄沙中。


    归终杀死了魔蝎,救下这个孩子。


    孩子欢天喜地地带着归终回家,说要报答她。


    他们来到了一片绿洲边的小村庄,几个朴实的人正在扎着帐篷。


    小孩见着他们,大喊起来:“阿爸阿妈!阿蒲带着兽肉回来啦!”


    ——这就是未来归离集的领袖阿蒲。


    归终在小村庄住了下来,用尘之权能控制风沙的流向,让绿洲免于风沙的侵蚀。越来越多迷失在沙漠的人来到了这片净土。


    逐渐多起来的住民吸引来了沙漠中魔神的注意,他朝着归终的领土疯狂喷火,把绿洲燃了个干净。


    归终此时的权能还没有经过魔神战争的加强,只能被这魔神追着跑。


    归终带着子民从沙漠迁出,来到了归离原的边界驻扎。


    那喷火的魔兽依依不饶,仍然追着归终呼呼呼喷着火焰。


    归终无奈,扬起尘埃阻挡,终究是杯水车薪——


    就在此时,一只蓝白色的大鸟优雅地掠过天空,吹出一阵狂风——


    火势瞬间倒灌,将魔兽烧成了焦炭。


    “追什么追?滚!”留云借风真君厉声道。


    归终仰头望着这只大鸟,心情意外的好,笑眯眯地冲留云借风真君打招呼:“你好呀,谢谢你的帮助哦?敢问尊姓大名?”


    “吾乃摩拉克斯麾下,留云借风真君。”留云借风真君拍拍翅膀落地,对归终道,“我正巧路过,见你有难,顺手出手相助罢了,不必挂怀。”


    “不行不行!”归终说,“我看你是个好人,我们交个朋友吧?”


    “……朋友?”留云借风真君意外道,“本君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自来熟的魔神。”


    归终在归离原驻扎了下来。


    这片平原芳草鲜美,水源充沛。跟着归终的人几时见过自然环境这么好的地方,纷纷欣喜若狂,叽叽喳喳讨论着在这片土地该怎么发展。


    归终一边指导着子民们种植、建设,三天两头就往留云借风真君那跑。


    留云借风真君刚开始嫌她烦,还给归终吃过几次闭门羹,后来发现归终在机关术上的天赋竟然比她还高,渐渐起了攀比心,常常拿出机关图纸讨论。


    归终一日傍晚从奥藏山飞下,掠过归离原一棵又一棵的却砂木,忽然悬停在空中——


    在却砂木橙黄落叶间,归离原迷离暮色下。


    一朵琉璃百合,出现在石缝之中,舒展着洁白的花瓣-


    第一朵琉璃百合诞生后,带来的种子飞速洒遍了归离原。


    从潺潺溪水到遒劲的树木,自古朴的木桥到安营扎寨的简单帐篷,琉璃百合悄悄生长在每一个有机会生长之处,以燎原之势遍布归离原。


    夜风带着归离集的烟火盘旋飞翔,混杂着琉璃百合的气息在天空中游荡。


    年轻的岩神追寻着这股风,来到了盛开着琉璃百合的平原。


    摩拉克斯平静地看着这群陌生的人们在此地扎寨,穿梭过漫山遍野的琉璃百合花海。


    摩拉克斯静静欣赏着琉璃百合,看着归离原上人们的喧嚣,之前得知天衡附近搬来新魔神的厌烦渐渐消散。


    就在此时——


    女孩白衣纷飞,怀中抱着一枚旋转的金色的锁,从天边掠下,脸上盈满清澈的笑意。


    ——好久不见,摩拉克斯。


    ——原来这才是我们的初见。


    归终望着摩拉克斯灿金色瞳眸刹那间的波澜,夹杂着一点震惊、一点茫然,似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样的情绪,又像是古老磐石瞬间的柔软和颤动。


    ——这是归终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在之前共治的百年间。


    归终心中欢快地轻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摩拉克斯,你竟然对我一见钟情呢-


    归终立在摩拉克斯身前,笑眯眯地凑近了些。


    摩拉克斯很快掩下之前的情绪,淡淡道:“你们挡了我的路。”


    归终说:“所以我们结盟吧!你要相信我哦,我会做机关,还特别会治理人民,虽然我弱弱的,但是我很聪明,你看这把锁——”


    归终笑吟吟地抬手,专注地凝视着手中旋转的锁,又抬头故作端庄地看着摩拉克斯。


    【这是盟约的信物,也是我对你的挑战。】


    【我的一切智慧,都藏在这把石锁中,如果解开它的话——】


    摩拉克斯冷冷看了归终一眼,转身就走。


    “你等等!你不想知道解开它会怎么样吗——”归终双手放在嘴前做喇叭状,喊道。


    “不想。”摩拉克斯顿了顿,又道,“不结盟,准备迎战吧,尘之魔神哈艮图斯。”


    “不行不行不行!”归终飞到摩拉克斯身前,强行道,“你必须和我结盟!这把锁跟定你了。”


    “尘世之锁”得了主人的命令,悠悠地向摩拉克斯飞去。


    摩拉克斯眼神一凝,加速躲避。


    尘世之锁加速跟上。


    无论摩拉克斯怎么躲,尘世之锁总能缠着他不放,死皮赖脸的像极了某个立在一边掩着唇幸灾乐祸的女孩。


    摩拉克斯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和归终纠缠,向天衡的方向掠去。


    尘世之锁紧随其后。


    “喂——还有一件事——”归终忍着笑,抬头对着摩拉克斯的背影喊道,“不要叫我哈艮图斯——叫我归终——归——终——”-


    “听说你想和摩拉克斯结盟?”


    第二日,归终应邀去奥藏山和留云借风真君讨论机关的时候,留云借风真君借机问道。


    “不是哦!”归终放下图纸,严肃道,“准确来说,不只是。”


    “哦?你还想干嘛?”留云借风真君拿过归终手中的图纸,转身准备回洞府,没好气地问道。


    “我对摩拉克斯一见钟情,我爱他,我要追他。”归终诚恳地说,“而且他也注定会深爱着我。”


    “啪嗒。”


    留云借风真君手中的图纸掉了一地,僵硬在原处。


    好一会,留云借风真君才咬牙道:“……你做什么苍天白日梦!摩拉克斯要是会——那才是大白天的见了鬼,我看你真的是——”


    留云借风真君真的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恋爱脑,好半天忍无可忍,一回头,恰好对上归终一双思春的星星眼。


    留云借风真君实在受不了了,“嘭”一声锁上了洞府,好一会,归终才听到她愤怒的声音:“……尔行矣!”


    “哎——”归终笑眯眯地一拱手,“遵命!”-


    当晚,摩拉克斯作别若陀,从天衡山盘旋而上,刚一进入月海亭,就见归终趴在他的桌子上睡得正香。


    ……摩拉克斯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词语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尘世之锁”快乐地从摩拉克斯的袖口中飞出,绕着归终转了两圈,


    归终睫毛动了动,缓缓转醒,歪头瞧见隐在黑暗中的摩拉克斯,笑眯眯地道:“回来啦?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很辛苦?”


    ……这口吻,像极了等丈夫归来的小妻子。


    摩拉克斯忍无可忍,道:“出去。”


    归终恍若未闻,笑着点燃了蜡烛,抱怨道:“哎呀呀,你怎么回来了连灯都不点……”


    “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摩拉克斯冷淡地道,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看着归终,“别逼我动手。”


    归终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扑到摩拉克斯身前,双手捏住他的脸,往两边一拉——


    摩拉克斯俊秀的脸顿时变得极其滑稽。


    归终忽略摩拉克斯冷到快淬出冰的眼神,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呀你,我的锁都收下了,怎么还是不肯对我好一点?”


    “来来来,抱一个抱一个!”归终倏地松手,笑眯眯地张开双手,向摩拉克斯抱去,“作为我们友谊的开端——”


    摩拉克斯把归终提拎起来,扔出了月海亭。


    “喂——”实在解不开摩拉克斯设下的封印,归终趴在结界上,懊恼地捶着屏障,不甘心地说,“明天我还会来找你的——”


    摩拉克斯坐在窗前,双手轻轻捏着眉心,满脸的倦意-


    “近日形式并不太平,总感觉漩涡之魔神对我的渔船有想法……”


    “好,我知道了。”


    翌日,摩拉克斯来到璃月港巡视,刚和渔人交流了下最近海上魔神的情况,就看见不远的柴火堆里钻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摩拉克斯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哎——别走别走,摩拉克斯!”归终紧赶慢赶两步,拽住摩拉克斯在空中飞动的长发——


    摩拉克斯走得太急,又被归终拽得头一仰——


    “噗嗤——”


    附近看到这一幕的人纷纷扭过头去憋笑。


    摩拉克斯转身,声音中带着冷意:“你到底想如何?”


    “结盟啊!”归终摊手,一脸无辜,小心道,“你看,我做的那把锁——自动追踪,厉害吧?我有没有资格和你结盟?”


    “我是契约之神,对待契约亦慎重。”摩拉克斯淡道,“结盟并非易事,归终,请回吧。”


    “等等,你再考虑一下?”归终挡在摩拉克斯身前,双手背在后边,摩拉克斯往前走,她就不紧不慢地后退,殷切地说,“你看,你解不开那把锁吧——哦,我指的是,暂时解不开,所以我现在在挑战你——你要是承认你解不开,就算我赢了,你和我结盟,我教你怎么解开它——”


    毫无逻辑。


    摩拉克斯面无表情地忽略归终,继续做着每日职责。


    从巡视海港到清理魔物,摩拉克斯走哪归终跟哪,笑嘻嘻地穿来穿去。


    “……你不管你的子民么?”摩拉克斯冷声问道。


    “哎呀,我伟大的摩拉克斯心疼我的子民啦?”归终笑着歪了歪头,说,“那你就快快快和我结盟,这样你就能和我一起照顾他们啦!”


    ……不顾因果。


    总结,愚蠢至极。


    入夜回到月海亭办公,归终仍然跟着。


    “夜已深,请回。”摩拉克斯淡道。


    “就不!”归终严肃道,像是宣布什么非常郑重的大事,“我要和你一起睡!”


    月海亭设的屏障还没落下,归终理所当然是进不去的。


    摩拉克斯批卷宗到深夜,直到明月悬高空,烛火已然惺忪。


    摩拉克斯停了笔,望向窗外。


    天衡山的悬崖边上,也是摩拉克斯平日习惯眺望璃月港和云来海的位置,归终蜷缩着,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摩拉克斯走出月海亭,静静停在归终不远处,凝视着她。


    ——会冷吗?


    ——魔神,也会冷吗?


    动作总是比思想更快一步,等摩拉克斯反应过来,他已经轻一抬手,灿金色的光芒将归终卷进月海亭的一处软榻中,还贴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这莫名其妙的同情心从何处而来。


    摩拉克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继续阅读着卷宗。


    刚把最后一份卷宗读完,搁在一旁,摩拉克斯忽地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不是朋友间的拥抱。


    是如此……带着渴望、温柔、和淡淡的依恋,以及一点点琉璃百合的芬芳。


    “你看,你是喜欢我的,摩拉克斯。”归终轻轻地说,“你真的好喜欢我啊……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呢。”


    摩拉克斯默了默,问:“什么是‘喜欢’?”


    归终松开他,轻盈地掠到摩拉克斯的桌案边,一撑手坐上桌子,笑着道:“‘喜欢’就是偏爱啊,摩拉克斯。”


    “明目张胆的偏爱呢。”-


    云来海果然出事了。


    先是几艘在风暴中失踪的渔船,谁也没有在意;等摩拉克斯设在云来海几处眼线失踪,摩拉克斯再次重视起来的时候——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已经联合着海之魔神打上来了。


    摩拉克斯临时召集众仙,仙人像是天边流星坠落,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愣是没一个准话。


    人员完全来不及撤离,如果不动作,整个璃月港会在短短一日内被海水吞没。


    “听我号令。”摩拉克斯平静道,“于璃月港为中心,结阵。”


    守护大阵层层结起,各仙人密匝匝地绘制着各式各样的符咒,整个璃月港都是来来往往的仙人义士,一时间乱成一团。


    摩拉克斯感知着水元素汹涌的力量,眸光一凝,正准备前往云来海,就见归终飞掠到他身边。


    “你来有何用?”摩拉克斯转身,淡淡道,“回去。”


    “我是真的想当你的盟友!”归终抱怨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一次两次总是拒绝我——我到底哪里不配嘛?”


    “不合适。”摩拉克斯道。


    “可是我能帮你,我真的能。”归终强调道。


    正巧现在天衡人手紧缺,摩拉克斯又无心在这种关键时刻和归终纠缠,随口道:“那你便帮。”


    “就当你同意啦!”归终扯着嗓子对摩拉克斯道,“‘尘世之锁’当契约的信物,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笑话。


    摩拉克斯淡淡想,没有正式的契约,只是自顾自的行动,谈何“食言”?-


    奥赛尔比想象中的难缠。


    岩枪纷纷坠落,无数的天星砸下,那大蛇就像是泥鳅钻来钻去,死活找不到形体。


    ——这种时候,或许真的需要归终的一点“智慧”助力。


    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她?


    摩拉克斯漠然,又砸下一颗天星。


    奥赛尔潜入深海中躲避,然后又窜上天空,对着摩拉克斯挑衅狂笑。


    ——归终有她的诚意,等这事过后……


    ——就结盟吧。


    摩拉克斯这样想着,捏造出无数岩鲸,在海里和奥赛尔撕咬。


    奥赛尔忽地跃出水面,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中计了!你中计了,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眼神一凝。


    就在此时,留云借风真君从璃月港飞来,急道:“摩拉克斯,海之魔神掀起巨浪,往天衡山南面去了!那里还有着上千的天衡子民——”


    摩拉克斯缓缓低头,望着奥赛尔,轻道:“这就是你的计策,声东击西。”


    “就算我弄不死你,折你羽翼还是可以的。”奥赛尔痛快道。


    “摩拉克斯,你打算怎么办?”留云借风真君问道,“如今众仙都在璃月港结阵。”


    摩拉克斯轻轻摇头,抬手掷出硕大的岩枪,狠狠擦过奥赛尔的躯体!


    奥赛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只得放弃他们了。


    ——这是摩拉克斯的失误。


    不断落下的天星和岩枪越发密集,奥赛尔被砸入海的深处,再也不出来,摩拉克斯这才停下,忽地就见星尘屏障张开几千里,牢牢地将天衡笼罩其间。


    留云借风真君怔愣了下,脱口而出:“……归终?”


    摩拉克斯淡淡看一眼,对留云借风真君道:“去天衡之南。”


    两人飞速往天衡掠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懂评论区可以提一下,我明天看看要不要在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具体解释一下目前为止的设定。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毕竟这篇是无脑感情流……任务逻辑对就可以了qwq.


    加更的事……我们要不也来个营养液加更?6k保底,每一百营养液加3k


    感谢在2023-12-15 22:51:49~2023-12-17 00:1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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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950营养液加更)


    一炷香前的天衡,已经能看到巨浪在往这个方向袭来。


    先是海天交接的一点水线,然后逐渐扩大、变高。


    注视到这一幕的渔人慌慌张张地往回跑,摇晃着双手,大声警告:“快跑啊——海浪来了!”


    “……你对那个摩拉克斯是怎么回事?要真想结盟,就好好拿出筹码和人家谈,而不是——”


    归终和留云借风真君立在天衡山上,看到这一幕,原本在数落归终的留云借风真君脸色顿时惨白,缓了缓,才咬牙道:“……这奥赛尔是真的狡猾!我就说怎么璃月港没有动静,原来是冲这来了,你——”


    想到这个可能性,留云借风真君震惊地看向归终:“你早就知道?”


    “怎么可能。”归终的袖口在海风中飞舞,她淡定地眺望着远海,看着巨浪越来越高,“只是有所猜测,若摩拉克斯大多数兵力守卫璃月,天衡南处的聚集地有可能是薄弱点。没想到真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那怎么办?”留云借风真君看着海浪一点点攀高,脸色难看到下人,字像是一个个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以我们两个的能力,根本拦不住这海浪——难道这些人就必死无疑了,吗?”


    “你去找摩拉克斯,”归终轻轻一垫脚掠起,悬停在半空中,“在他来之前——”


    归终忽地回首,笑容清冽又干净,像是极其轻松,身后则是慌乱的人群和逐渐逼近的海浪。


    “我保证天衡无恙。”


    留云借风真君真是信了她的邪,真的相信这连一只不怎么样魔神喷火都被追得到处跑的尘神能拦下这疯狗浪,胡乱点头,化作一只蓝白色仙鹤向云来海掠去。


    归终飞掠到浪花前,任由狂乱的海风吹起她宽大的长袖,瞧了眼现在已经有百丈之高、并且还在不断上升的骇浪,轻轻一叹,歪了歪头,赞道:“在这种神迹面前,我真的像……尘埃一样渺小啊。”


    停了停,归终又往后看了眼天衡人。


    许多慌乱逃命的人注意到归终的身形,纷纷止住步伐,往归终这方向期待地看去——


    “是神明!有神明来救我们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人们朝归终看过来。


    “承载着人们的期望抵御望尘莫及的灾难么?”归终低笑一声,忽地想起,是不是摩拉克斯在千百年间,无数次挡在子民前面时也是这种感觉。


    只可惜归终在和摩拉克斯共治归离集的时候一直是战五渣,并且还特别保命,像这种感觉……倒是第一次体验呢。


    归终轻轻一拂衣袖,眸中闪烁过星尘的光芒,无数尘埃扬起,挡在巨浪之前——


    巨浪停滞了一瞬间,很快冲破屏障,往天衡冲来——


    归终轻轻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尘埃越来越浓郁。


    小小的尘埃虽然渺小,但是胜在积少成多,粘附在浪花每一滴水珠上,逐渐将骇浪凝滞。越来越高的浪花顿时被覆盖上一层淡淡的薄灰,凝滞在半空——


    “去。”归终微笑着轻轻抬手,道。


    ——又是一阵尘埃起!


    扬尘千里不绝,似世间的尘都在此刻汇聚,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紧接着海浪上的薄灰碎裂开,浪花往下扑打!归终双手结印,闭上眼,强行催动着权能运转,结下一个封印魔神的咒符。


    冰蓝色的咒符旋转、扭动,逐渐压到在浪花上。


    这将毁灭整个天衡的骇浪终于被压了下去。


    然而天衡人还来不及欢呼,紧接着四面八方涌来一波波浪潮,每一股都超出之前浪花的势头!


    归终轻一挥手,耗尽最后一点权能,将尘之屏障荡开去——


    然后,归终像是一只在风中破碎的纸鸢,径直在浩瀚的海洋上空飞速坠落。


    ——到极限了,已经到极限了。


    ——想当年自己还笑耗尽权能去帮摩拉克斯的自己像个傻子似的,现在想想……


    归终缓缓闭上眼,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苦笑。


    真是讽刺啊。


    “哗——”


    浪涛突破了尘之屏障的限制,瞬间将归终吞没。


    几乎是与此同时,摩拉克斯带领所有在璃月港结阵的仙人都纷纷赶到,来了个乾坤大挪移,阵法终于转移到天衡这边来了。


    金色的屏障带着岩之权能展开。


    “轰!”


    无数的浪涛扑打在屏障之上,终究只能无力地激起几分涟漪,丝毫无法撼动屏障和天衡分毫。


    所有仙人、凡人都在为这虚惊一场放松下来,只有留云借风真君注意到海浪间坠落的尘之魔神,嘶声力竭道:“归终——”


    摩拉克斯已经飞入了海浪中。


    ——水。


    ——狂乱的水。


    在海水咸腥窒息的包裹下,归终忽然觉得有一双手骤然把她提起,拉入怀中!


    归终睁开眼,冰蓝的眸中竟然闪过一点喜悦,攒出一个喜悦,道:“摩拉克斯,我就知道你会来。”


    “你……”摩拉克斯看着归终的轮廓渐渐模糊,边缘处竟然散成了细小的尘埃,再也按捺不住眸中的震惊,语气中罕见的带了些颤抖,“你为何……如此愚蠢。”


    “什么嘛,这个时候还在骂我。”归终好笑地摇摇头,“还有,别你啊你的,我有名字,叫我‘归终’。”


    “至于为什么嘛……”归终笑了笑,轻轻靠在摩拉克斯怀里,声音在权能的消逝下逐渐微弱,“因为我相信你啊,我相信你……一定会……救下我。”


    归终就这样在摩拉克斯怀里缓缓合上眼,沉沉睡去-


    海浪一波又一波拍打在天衡的屏障上,屏障内的众仙、众人看见灿金色的光芒骤然从骇浪中掠出,摩拉克斯轻柔地怀抱着一个身上泛着金色岩元素力的少女,穿过屏障,落在众仙面前。


    “归终——这?”留云借风真君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查看情况,就见摩拉克斯冰冷的神情,下意识瑟缩了下。


    “召集众仙,”摩拉克斯淡淡道,“会诊。”-


    “死了,救不活了,权能消耗太大,要不是你的岩元素力撑着,早就消散了。”留云借风真君没好气地对摩拉克斯说,“你真别问了,归终绝对已经死透了。”


    摩拉克斯静静立在门外,垂眸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归终这是权能耗尽!权能对一位魔神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吧?”留云借风真君叹气道。


    “我找了琉璃袋,又配了一味药!”


    “快快快,给尘神试试。”


    移霄导天真君和理水叠山真君一起急冲冲跑进了屋内。


    草药的气味缭绕不绝,里里外外都站着一群讨论的仙人,三三两两聚着,一边说一边摇头。


    “实在没办法。”萍儿推门走出,看向留云借风真君和摩拉克斯,淡淡道,“准备后事吧。”


    “唉。”留云借风真君重重一叹,难受道,“……好容易才遇到说得上话、聊得了机关的友人,就这么没了。”


    留云借风真君对天长啸一声,率先拍拍翅膀,回奥藏山去了。


    “什么药都试过了,什么仙力都用尽了,还是无用。”萍儿也轻叹一声,对摩拉克斯道,“……如果可以,尘神对归离集有恩,还请摩拉克斯大人多照顾尘神子民一二。”


    见摩拉克斯沉默不答,萍儿也没多问,只是拱手行礼,淡道:“我也先离去了。”


    夜色渐渐深,仙人一个接着一个无奈地离去,屋子中缭绕的中药味也逐渐消散,只剩下一盏烛火仍然摇曳,晃出半明半昧的光。


    摩拉克斯轻轻推门,走到归终床边,看着女孩的容颜恬静安然,像是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说的对。”摩拉克斯缓缓蹲下身,抬头凝视着归终的侧颜,轻道,“我一定会救下你。”


    女孩沉默不语,只剩下身上浮动的金光微微荡漾。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将归终露在被褥外的手抬起,轻柔地塞进被子,犹豫了很久,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这才起身,转身出门。


    翌日太阳初升,众仙人就收到了摩拉克斯的诏令,莫名其妙地聚在归终的床榻前。


    留云借风真君瞧着和昨日无二的归终,嘴快道:“怎么?召集我们商量如何举办葬礼吗?”


    摩拉克斯冷冷道:“闭嘴。”


    留云借风真君吓得“嘎”了一声变成大鸟,奇怪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凶?我说的不对吗?尘神救不了,真的救不了,你快点撤了你放在她身上的权能,让她离去吧。”


    摩拉克斯没有回答,当着众仙的面,半跪在归终身前,凝视着她的侧脸,半晌,缓缓合眸。


    摩拉克斯眉心忽地闪烁出璀璨的金光,出现一枚方胜纹的印记,然后轻轻飘掠出一点灿金色的光芒,在归终身上缠绕了两圈,掠进归终的躯体里。


    摩拉克斯站起身,抬手撤去归终身上的岩元素力,一直等到归终逐渐出现了呼吸,才对众仙淡淡道:“剩下的,拜托你们了。”


    “医学奇迹!”留云借风真君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其他仙人一拥而上,摸脉的摸脉,翻眼皮的翻眼皮,问摩拉克斯道,“你你你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割离了一部分魂魄,用于修补她的权能。”摩拉克斯淡道,眸光却渐渐温和了,“这样一来,她应当能无事。”


    “魂魄?我的乖乖。”留云借风真君围绕着摩拉克斯,啧啧称奇,“你居然把你的魂魄交到另一位魔神手上?啧啧啧,真的……稀奇,太稀奇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啊——什么?还要琉璃袋和清心,没问题,我这就去找。”


    留云借风真君伸长脖子回答,转而看向摩拉克斯,急匆匆地道:“我先走一步了啊,救人要紧。”


    说完,拍拍翅膀,火急火燎地飞走了。


    摩拉克斯轻轻摇头,最后看了眼忙碌的众仙,转身走出门,缓缓步入天衡的街道。


    风吹起他雪白的神装,送摩拉克斯隐入茫茫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我已经欠了你们1.5w字了!从现在1350营养液开始,每200加一更!


    好的现在补说一下设定哈。


    提瓦特诞生之初,就有了一股力量,很快这股力量有了意识,自称天理。


    天理这小子很恶劣,是一个顽固的保守派,认为所有人必须乖乖巧巧,不进步,几万年如一日地停留在农耕时代。


    然鹅世界的发展历程是不可逆的,所以很多文文明还是是进入了工业时代……


    嗯这个时候天理就愤怒了,寒天之钉警告哈哈哈哈。


    文明毁灭多次后,人们的愿望逐渐凝聚,形成了“世界意志”。


    剩下的晚上我再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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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1050营养液加更)


    归终沉睡时,只觉得自己漂浮在星空和尘世间。


    归终差一点儿就又回到星海中,可偏偏有一股灿金色的屏障拦在她和星海之间。然后不知睡了多久,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远处掠到归终身边,轻轻缠绕着她,带来阵阵暖意。


    归终忍着笑,碰了碰这光芒。


    越来越多的灿金色的光束飞烁、聚拢而来,温柔地将归终卷回了尘世。


    归终嗅到了草药的味道,从沉睡中缓缓苏醒,睁开了眼。


    “哟!醒了醒了醒了!”留云借风真君眼尖,率先看到,然后其他仙人一拥而上,聚到归终床前,七嘴八舌的议论。


    “这居然也能活下来……”


    “肯定是本仙的医术有所长进……”


    “让你的医术见鬼去吧!要不是摩拉克斯大人,尘神早就死翘翘了,还等你来救?”


    ……


    一片叽叽咕咕的议论中,留云借风真君坐到归终床边,叹了口气,询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归终眨了眨眼,点头:“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听说是摩拉克斯救了我?”


    “是的。”留云借风真君道,“你这次命都差点没了,却也立了大功,救了天衡上下几千位凡人。”


    谈到这,留云借风真君起身,后退一步,向着归终微微欠身:“我代表他们,向你致谢。”


    其他仙人也停下了议论,纷纷肃然,浅浅行礼致敬。


    归终笑了下,摆了摆手,轻松地说:“不必挂怀啦,举手之劳而已——你说对吧,留云?”


    留云借风真君想起她初见帮归终打走喷火魔神的时候,留云借风真君自己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由有些好笑,笑骂道:“这么严肃的时候,你怎么还在开玩笑?”


    归终抿嘴笑了,撑着床沿起身,对众仙道:“以后合作的日子还很多,我也希望大家能像今天一样团结一致,护人们无恙。”


    仙人纷纷应了,越发觉得这魔神好相处,几个比较开朗的上前和归终攀谈起来,其余仙人也在附近三五成群地聊天。


    聊了一会后,归终问起摩拉克斯是怎么救的她,留云借风真君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便把摩拉克斯割了自己一部分魂魄放入归终体内的事说了。


    “咦?居然是这样?”归终微讶道,“就说为什么我觉得心口暖暖的……”


    说着,归终轻轻抚了下自己的心口,取出一缕灿金色的光芒。


    原本聊得正开心的仙人们全部闭了嘴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留云借风真君更是大惊失色,骂道:“你身体还没好清楚!怎么敢把这东西取出来?”


    归终很认真地摸了摸摩拉克斯的魂魄,郑重地对留云借风真君道:“定情信物。”


    然后归终又将魂魄放回了心口。


    众仙人呆若木鸡。


    留云借风真君率先反应过来,转身怒气冲冲地对身后的众仙道:“呆什么呆!尘神刚刚醒来,脑子不太清楚,说胡话呢!”


    其他的仙人也反应过来,笑哈哈道:“是是是,说胡话、说胡话呢……”


    归终笑眯眯的,也不反驳,略过这个话题,继续与仙人们交谈。


    一直聊到入夜,绝大多数仙人看归终状态稳定下来,便告辞离去。


    最后只剩下留云借风真君化作人型,为归终点燃了蜡烛,叹气道:“你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呢?你对那个摩拉克斯……哎……这种属于普通人的情爱,怎么偏偏出现在你这个魔神身上?你为着他,权能说透支就透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摩拉克斯没能救下你,你的子民该怎么办?”


    “摩拉克斯一定会救下我的。”归终很认真地说。


    “你——”留云借风真君咋舌。


    归终眨了眨眼,仰头说:“哎,你说他这魂魄留在我这,就当成结盟的信物怎么样?和我的尘世之锁一起?”


    “什么?你把那把锁送给摩拉克斯了?”留云借风真君一蹦三尺高,咬牙切齿道,“……你连看都不让我多看一眼!”


    “那把锁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的,相信我。”归终无奈地摊手。


    留云借风真君说什么都不信,只当归终这事一个奇葩的借口,气呼呼地说:“你爱和摩拉克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本仙管不了你了!”


    说罢,留云借风真君又化作鸟的形态,拍拍翅膀从窗户飞走了。


    “哎……还是这么心急。”归终唏嘘道,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有些乏,正撑着身子,打算吹灭烛灯,准备歇息,就见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归终抬首,看摩拉克斯立在门前,平和地望着她。


    “呀,摩拉克斯,你在门口守着多久啦?怎么不早进来?”归终瞧着摩拉克斯的样子,笑着打趣道,“你呀,半夜跑来找我的毛病看起来是改不了了,下次就不能白天来找?我都快要歇息了。”


    “原只是想来探望你。”摩拉克斯望着归终,平缓道,“见你无事,我也便放心了。”


    “只是放心吗?不觉得松了口气?特别开心?”归终笑眯眯地道,“你来了就别走啦,今晚陪我过夜吧?”


    摩拉克斯还真很认真地想了下,才摇头道:“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归终一掀被褥,从床榻上跳起来,赤着足跳到地面,拉着摩拉克斯往床榻上拽去,殷切道,“来来来,一块儿睡,一块儿睡——”


    摩拉克斯眉心跳了跳,不动声色移开归终的手,冷冷道:“看起来你恢复得差不多,应当把魂魄还我了。”


    归终大惊失色,装着虚弱的样子,捂着心口轻咳两声,道:“啊……我感觉还是有点难受……”


    摩拉克斯冷眼看着归终演戏,仍然道:“还我。”


    “不行不可以绝对不行!”归终否认三连,拼命摇头,严肃道,“这可是你送我的!我真的特别舍不得它!它比你温暖多了。”


    摩拉克斯忍无可忍,轻一抬手,正想召回魂魄,归终急中生智,先他一步召唤出尘世之锁,把摩拉克斯一缕魂魄锁了进去。


    察觉到这一缕魂魄和自己失去了关联,摩拉克斯脸色微变,冷道:“你做了什么?”


    “不要这么凶嘛……”归终笑盈盈地说,指尖在心口轻轻划了一下,忍着一点疼,也抽出一缕淡蓝的魂魄。


    魂魄像是一缕从天空逃离的星辰,闪烁着淡淡的璀璨星光,萦绕在归终白皙的指尖。


    归终微笑着倾身向前,把魂魄放在摩拉克斯略带着震惊的眼前,笑眯眯地道:“来,我也把一缕魂魄给你——这样算是扯平了吧?”


    “你想如何。”摩拉克斯按捺下心中骤然泛起的波涛,问道。


    “我想,和你结下以灵魂为媒介的契约。”归终欢笑着,像是很随意地歪了歪头,双手背在身后,轻轻道,“让我们……成为这世上关系最密切的魔神。”


    摩拉克斯定定地凝视着归终,旋转的“尘世之锁”和归终淡蓝的魂魄同时悬浮在两人身前,一金一蓝两色光芒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正当归终觉得自己操之过急,摩拉克斯一定会拒绝,寻思着该怎么徐徐图之的时候,摩拉克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接住了归终的那缕魂魄。


    冰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似是也在表达着喜悦,依恋地在摩拉克斯指尖缠绕了两下,快乐地钻了进去。


    归终轻轻地“呀”了一声。


    尘世之锁闪烁了两下,缓缓落回摩拉克斯袖口中。


    “好。”摩拉克斯平静道。


    归终只觉得心尖微动,刚想说什么,瞧着摩拉克斯又有些不自然的模样,笑着道:“好哦!既然我们现在都是盟友了,更别分什么你啊我啊的,来来来,一起睡,一起睡吧!”


    摩拉克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混乱的心绪,勉强道:“……你先歇着,我坐你床边读书。”


    “你不会趁我睡着悄悄走吧?”归终怀疑道,歪着头想了想,“我还是觉得要抱着你睡才安心一些……”


    真就是得寸进尺。


    摩拉克斯觉得他对归终的容忍度简直快到了极限,道:“……我不走。”


    “真的不走?”归终怀疑。


    “真的不走。”摩拉克斯强调道。


    难得看着摩拉克斯急的眼角都有些泛红,归终捂着唇笑,也不敢逗得太过,打着哈欠一晃一晃地走向床榻,一边说:“行,我去睡了啊,你就在我身边好好待着,要是敢跑了——”


    归终忽的一回头,对上摩拉克斯微微一怔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扬了扬手,笑着威胁道:“我给你好看!”


    摩拉克斯轻轻笑了,道:“好。”


    这番轮到归终怔住了。


    这是她回到“过去”这么久,第一次见摩拉克斯笑。


    像是磐石忽然间的柔软,琉璃百合破土而出泛滥成灾。


    摩拉克斯缓步向前,轻轻摸了摸归终的头顶,温声道:“睡吧。”


    归终这才反应过来,趴床上睡了,隐约间感受到摩拉克斯为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取下架子上的一卷书,就着烛光慢慢读着。


    “……这是你家?”归终忽然想到什么,迷迷糊糊地问道。


    “嗯。”摩拉克斯道,顿了顿,又翻了一页书,“睡吧。”


    翻页声轻柔,混杂着一点点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融合着被窝的暖意,归终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沉沉睡去。


    朦胧睡梦间,归终只觉得很累很困倦,茫茫然一片中,忽觉得眉心似乎有点凉,似是被人轻轻偷吻。


    蜻蜓点水,小心翼翼。


    作者有话要说:


    体测跑去半条命还拼命码字……晚上还有6k,我算是服了你们了。我不信,我不信你们还有屯着的营养液!!!!今天有点倦,设定的事,改日吧(望天)感谢在2023-12-17 11:48:42~2023-12-17 18:17: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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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进窗棂边,轻柔地移到归终脸上。


    归终被光晃得一皱眉,撑着身子坐起,瞧了一眼窗户,愣了一下,想起昨夜朦朦胧胧间的触感……


    归终摸了摸额心,瞧了眼身侧,果然摩拉克斯正坐在她的身侧,手上拿着一卷书,静静看着她。


    归终冲摩拉克斯笑了下,道:“早上好呀,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淡淡“嗯”了一声,站起身,道:“如果你觉得无事,便可回归离原了。签订契约需要一个很长的流程,我会慢慢拟定。完成一切之后,我会来寻你。”


    归终笑眯眯地瞧着摩拉克斯,心道,你这小子还真淡定。


    很淡定的摩拉克斯看着归终这笑容有点异样,还是冷静地按捺下这种感觉,向归终点下头示意,转身准备离去——


    归终倏地掠到摩拉克斯身前,双手张开,拦住他,气势汹汹地质问:“说,你昨晚是不是偷偷亲我了?”


    摩拉克斯呼吸急促了几分,没有承认,也不敢否认,避开归终清澈又调侃的目光。


    “看不出来嘛……”归终左边歪一下头,右边歪一下头,稀奇地打量着摩拉克斯,“喜欢我喜欢得这么快啊?还不敢承认?别怂啊,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被这番话闹得眼角有些微红,眼神略微躲闪一下,强行镇静道:“……灾后天衡事务繁多,我必须出面镇场,抱歉,失陪了。”


    归终自知也不能逼得太紧,侧身避让在门边,笑嘻嘻道:“走吧走吧,晚点儿见。”


    摩拉克斯匆匆离去,归终瞧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在里边,捶着门忍不住笑出了声-


    由于契约尚未完善,摩拉克斯时常会亲自前往归终的居所,与她探讨‘契约’的问题。


    两人一聊就聊到深夜,然后……


    然后归终就会拉着摩拉克斯不让他回去。


    只要摩拉克斯有一丁点不愿意的意思,归终就会做出思索状,然后若有所思道:“……那一晚我睡在你身侧,你好像——”


    摩拉克斯轻轻咳一声,正色道:“今夜并无急事,我可与你作陪。”


    “哦……”归终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苦恼道,“哎,我这小帐篷只有一张床,那你就只能——”


    “我今夜并无睡意。”摩拉克斯镇定道,“与你攀谈后,我自觉见识有限,愿览群书,增广见闻。”


    归终手一摊,无辜道:“可是我这并没有书耶,我不看书。”


    摩拉克斯沉默一会,站起身,道:“我回去拿。”


    “哎你等等——”归终急了,连忙抬头,又作思索状,“那一夜你睡——”


    摩拉克斯深吸一口气,又坐回去,淡淡道:“我可看着你睡。”


    归终:……


    翌日待归终醒来,果然瞧着摩拉克斯还没睡,坐在昨夜的位置上,静静地看她,眼神中似有杀气,见她醒来,淡道:“醒了?”


    归终下意识往被褥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乱转的眼睛,闷闷地“嗯”了一声。


    摩拉克斯把归终丢的到处都是的机关设计图纸拢了拢,叠好,放在桌案上,平缓道:“我走了。”


    “去吧去吧去吧……”归终连忙道。


    摩拉克斯冷冷瞥了归终一眼,转身离去。


    然而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日摩拉克斯来时,归终仍然拉着他聊到深夜,然后瞅了眼窗外的夜色,诚恳道:“今夜没有月光,太暗了,你要不就别回去了……”


    摩拉克斯淡淡看着归终,面无表情地从袖中取出几十卷书,当着归终的面,一卷一卷放在她平日里放图纸的架子上。


    “……喂。”归终有些尴尬地道。


    “怎么。”摩拉克斯抬眼看她。


    “你把你的书放在那里……”归终对着架子比划了一下,道,“我的图纸搁哪?”


    “桌上。”摩拉克斯冷冷道,“找不到是你的问题。”


    归终闭了闭眼,认命地滚到床榻上去睡。


    摩拉克斯轻轻提起一盏蜡烛,稳当地放在归终枕边,自己则在她身侧坐下,借着烛光翻阅着书。


    归终闭着眼,嘴上还不饶人,道:“……你今天夜里老实点啊,别在偷亲我啦。”


    摩拉克斯翻书的手一滞-


    摩拉克斯选定了个良辰吉日,拟定了下“契约”初成的仪式。


    那日天衡人山人海,璃月港、归离原等皆有人来到此观礼,绝云间的仙人、璃月港的夜叉也来了个齐全。


    到了时辰,礼钟敲响,两位魔神同时走上祭台,“尘世之锁”在归终和摩拉克斯之间飞旋。


    “尘之魔神哈艮图斯,于天衡有恩,狂澜中挽千人之性命……”


    “……于此考量,由契约之神摩拉克斯主持‘契约’,以魔神之魂魄为媒,‘尘世之锁’为信物,结成联盟,虽岁月淹及,亦磐岩不改,契约无终。”


    祭台上,尘世之锁绽放出璀璨的蓝、金二色光芒,悬停在半空飞速旋转,映亮了所有人的脸,在惊呼声中,‘契约之力’从中迸溅,像是一朵白日里的烟花。


    烟花淡去时,归终轻轻浮动着宽大的袖摆,笑盈盈地对摩拉克斯道:“今我离民,皆安居乐业,几同归乡,莫如名我之驻地曰:归离原。待一日,你我之盟兴盛成集,则名之‘归离集’。”


    摩拉克斯颔首道:“善。”-


    某日归终回到归离原后,阿蒲像往常一样和归终汇报这段时间的事宜。


    听到一半时,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从远处走来,拽着阿蒲的衣摆,小声道:“爹爹,我想要采一点琉璃百合……做成书签!”


    “我不是教过你吗?擅自出于娱乐的目的采摘琉璃百合是哈艮图斯大人所禁止的,你怎么能提出这种要求啊?”阿蒲低声斥责道,然后抬头看向归终,略带着歉意道,“抱歉,哈艮图斯大人,月月年纪小,不懂事。我再多和她说几遍咱们这的规矩……”


    归终轻轻摇头,看着怯生生的月月,笑道:“时间过得真是快啊,我初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高——”


    归终在比月月高一点点的位置比划了一下,轻叹一声,似是有点怅惘:“现在居然成家有孩子了。”


    “是啊,真快啊,好像昨天才刚见着神明……”阿蒲也道。


    一番话交代下来,时间渐渐流逝,转眼已入夜。


    归终作别了阿蒲和月月,向月海亭飞去。


    月海亭不出意料还亮着灯,归终轻轻掠进去,果真看见摩拉克斯坐在窗前,凝神望着面前细如蚊蝇的字。


    归终好奇地凑上前,看了眼,道:“这是什么?”


    摩拉克斯指腹在字上一抹,所有的墨水字顿时飞起、扩大,变化成璀璨的金色,熠熠生辉,充满了整个屋子。


    归终望着这一屋子的“契约”,怀念地伸出手,轻轻抚摸。


    “这是我刚刚草拟的‘契约’,”摩拉克斯站起身,道,“你可以阅读,看看是否有不满意的地方。”


    归终穿过璀璨的字体符文,拨开“契约”条文,笑吟吟地向摩拉克斯走来,身子稍稍前倾,歪头道:“你拟定的契约,我又怎么会不满意呢?”


    摩拉克斯微微一怔。


    归终轻盈地掠到摩拉克斯身侧,撑手在他桌案上坐下,扬起头,雪白的小腿晃荡着。


    摩拉克斯静静注视着她。


    归终侧身看向月海亭朦胧的月色。


    近处是高山草甸,稀薄的草色消隐在清澈的月光中。


    再远一些,能看到月华下山峦起伏,偶尔山间有人家,灯火闪烁。


    仰起头,则是幕布似的天空,和一轮圆月。


    归终轻叹一声,自语道:“多好的景色啊,可惜……”


    “你若喜欢,日后可以常来。”摩拉克斯平静道。


    “好啊。”归终笑道,“难得你会主动邀请我。”


    “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摩拉克斯看着归终,默了默,道。


    “哦?我只是有点感慨,你们这太冷清了。”归终道,“你看看天衡,没有契约啊典仪的时候,外出的人少得很,再看看月海亭……”


    “明日夜里,归离原会有一个聚会,你到时候来看看吧?感受一下归离原热闹的氛围?”


    摩拉克斯微微怔了下。


    归终瞧着他,笑着继续道:“你若是不适应,大可在我帐篷里呆着,乖乖等我回来!”


    ……之前觉得归终状态不对果真是错觉。


    摩拉克斯淡淡扫了归终一眼,道:“我会考虑。”


    归终歪了歪头,瞧着摩拉克斯,半晌,笑了一下,道:“那我先走啦?”


    摩拉克斯问道:“今夜不留下?”


    归终失笑,懊恼道:“怎么如今你也……糟糕,以后我还怎么逗你?”


    摩拉克斯无奈地摇头。


    “今晚我就先走啦,以后有的是机会!”归终笑盈盈地挥挥手,“再见啦,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立在窗边,目送归终化作一缕淡蓝色的星尘,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归离原的人们向归终汇报,聚会的饮食可能不太够。


    “……归离原的野兽都打完了,神明大人,您看该怎么办才好?”有人苦恼地问道。


    “嗯……”归终仔细思索,脑海中描摹着归离原附近的地图,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再往远处都是其他魔神的地盘了,而且那边的肉质,我们一时半会也吃不惯。”


    “要不,取消集会?”阿蒲沉吟了一下,问道。


    归终也有些犹豫。


    就在此时,归终的衣摆被人轻轻拉了一下,月月仰头看着归终,严肃又小声地说:“神明大人,我知道哪里能弄到好吃的肉。”


    “月月,你怎么能——”阿蒲急切地道,快步上前阻止。


    “哎,没关系的。”归终拦了阿蒲一下,蹲下身,笑眯眯地问月月,“你说的地方在哪里呀?”


    “我来带神明大人去吧。”月月认真道。


    归终跟着月月,任由她把自己引到天衡山。


    月月指了指山脚下的一片密林,道:“就是这里。”


    归终笑眯眯地摸了摸月月的头,温柔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好吃的肉呀?”


    “吱吱引我来的。”


    “吱吱?”


    月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只捧着松果的小松鼠,归终看着它打了个滚,窜进了天衡山的林子里去。


    “真是个可爱的故事呢。”归终笑眯眯地摸了摸月月的头,愉快道,“叫你的父母来此捕猎吧!我们的聚会有着落啦!”


    很快,归离原的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天衡山脚下,开始了一场明目张胆的捕猎。


    所有天衡人都以为摩拉克斯会来阻止这场荒谬的狩猎活动,没想到并未如此。他们只得看着归离原的人得意洋洋地进了自家的林子,然后扛着一头又一头他们饲养的猪走了。


    当天,归离原嬉笑声不断,家家户户都在快乐地烹煮着兽肉,烤肉的香气绵延百里不绝。


    归终蹲在石头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


    瞧了好一会,原本在帮阿蒲干活的月月忽然一蹦一跳地跑来,歪着头问归终:“神明大人,你一直坐在这里,会无聊吗?”


    归终想了想,说:“好像有一点儿。”


    月月又问:“那归终大人要月月陪你玩吗?”


    “哇!”归终笑吟吟地站起身,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哦!”月月高兴地跳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大声宣布道,“我要去陪神明大人玩啦——”


    阿蒲和月月妈一脸尴尬,归终却捂着嘴笑,跟着月月在琉璃百合花海里穿梭。


    孩子的眼睛确实能看到更多东西,比如归终之前就不知道,原来琉璃百合的花蜜是如此芬芳,原来风晶蝶和岩晶蝶都会到花海做客,如果够耐心,也能等到小松鼠的到来。


    看着归终俯下身温柔抚摸着琉璃百合的花瓣,月月歪了歪头,问道:“神明,为什么我们这有这么多琉璃百合,你却一朵不许我们多采?”


    归终直起身,温和地注视着月月,轻声道:“曾经有个人告诉我,要珍惜。珍惜现在,珍惜每一分美好。我们不知道美好是否短暂,也不知道是否这一刻觉得理所应当出现在身边的幸福,下一瞬就会消失无踪。”


    “所以啊,人呢,一定要重视每一分每一瞬的美丽……这样就算有一天,这片土地永远失去了琉璃百合花海,身边深爱的人也不复存在,也不会觉得遗憾了。”


    月月似懂非懂地看着归终,委屈地问道:“所以,神明大人是不愿意我把琉璃百合做成书签吗?”


    “做成书签的话……”归终想了想,欢笑着道,“这样吧,我想先睡一会。月月你呢,如果能等到我醒来,我就送你一瓶琉璃百合,怎么样?”


    “好哦!”月月顿时露出了笑容,开心地伸出手,说,“拉钩钩!”


    归终也伸出手,小拇指轻轻勾着月月的,和她一起念出了那首童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好啦!”月月收回手,对归终期待地道,“神明大人,您去睡吧!月月会一直等着您的哦!”


    归终笑眯眯地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归终缓缓仰躺在琉璃百合花海中,嗅着唇吻间萦绕的芬芳。


    月亮隐没在云层之中,黑暗的琉璃百合似是微微发着光,就这样温柔地将她包裹。浅蓝雪白的花瓣和归终散开的裙摆似是融为一体,从此不分离。


    归终阖上眸,聆听着花丛中的虫鸣阵阵,又一点点远去——


    ——会醒来的,一定会醒来的。


    ——不久,过去的她就会从这片琉璃百合花海中苏醒,然后遇见该遇见的人,完成应当完成的事,在这片琉璃百合花海中,建立一片繁华的人间,有闹市喧嚣,灯火万千。


    ——和喜欢的人,一起建成一座了不起的城市。


    纵使有一次又一次归来和离别,纵使困难与悲伤来得猝不及防,也值得了。


    不枉此次穿越时与空千万里,来到这人间。


    《第二卷·人间归离》完


    《第三卷·磐石生花》启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4.5k,不是我不写,是写到这刚好第二卷完结了,成功回收=开头,诶嘿~这下知道我说的归终只有一个人是什么意思了吧。说要珍惜的人是钟离,在他和归终表白的时候,用来劝她的话。截止到1950,营养液500加更一次!不行我受不了了!我真的要写断手了!今晚还有一更,如果没有的话就说明我累趴了,明天补上。感谢在2023-12-17 18:17:22~2023-12-17 22:01: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寒雨 86瓶;奶茶 60瓶;小月牙 56瓶;冥 23瓶;爱看书的安银 21瓶;沫沫紫琦、猫の冬天 20瓶;乖囧猫、莜禾Leaf 8瓶;小乙 6瓶;星河茶话会 5瓶;听凭风引、我是风系小男孩的狗、让我加班的老板都是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1150营养液加更)


    星空之下,归终的身形刚刚消失在一阵扭曲的风中,又逐渐显现了身形。叶芝芝还没来得及慌张,就看见看起来又像是要远行的归终还没走,就又回来了,目瞪口呆道:“……怎么这么快?”


    “说了我不会去很久的啦,笨芝芝。”归终拢着袖子,笑眯眯地看着叶芝芝,静静望着身边流转的星尘,若有所思道,“这个空间的时间是混乱的,可以由我控制……在这里,我能切换到提瓦特的任何一个时间点。这原本是属于时间之魔神的权能,温迪之前将它交给了我。”


    “那你现在准备干什么?”叶芝芝急切地问道。


    “我要走访提瓦特其余的四个国度,与他们的执政交谈,准备回收‘神之心’。”归终沉默了一会,才道,“在‘尘之魔神归终’死后,天理用她的骸骨制成了七枚‘神之心’,发放给七位执政,用于收集世间的‘信仰之力’,归天空岛所有。我必须先拿回它们,然后在坎瑞亚之战上再与‘天理’打一架……”


    “——你现在都可以随便操纵时间了,我们随便找一个安全的时间待着,一起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样不好吗?”叶芝芝咬牙扑上去,打断归终的话,扯着她的衣袖,“为什么非要去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鬼天理!我们又不属于提瓦特,天理也好,世界意志也好,说到底就算闹翻天了我们的世界也能好好的,你何必——”


    “芝芝。”归终轻轻一叹,静道,“我想带你回家。”


    这一句话轻得很,宛如一片坠落的羽毛,叶芝芝却瞬间闭了嘴,呆呆地看着归终,磕磕巴巴道:“……你,你什么意思?”


    “‘世界意志’在上次与‘天理’的对决中失败,被封印在地脉深处,此时力量不完整,”归终平静道,轻,摸了下叶芝芝的头,笑了下,“等我们打败天理,力量回归‘世界意志’,它就能打开星空之外的通道,那时我们就可以回家啦。”


    回家。


    叶芝芝忽地眼眶有些红了。


    那个世界有吃不完的棉花糖和冰淇淋,不想学习就能趴在床上玩手机,还有着她们的亲人、朋友……


    叶芝芝重重点了点头,问:“那我呢?我能帮上你些什么?”


    “我希望你能回到提瓦特,重启史莱姆系统,让全提瓦特的史莱姆都受你控制。”归终温声道,“可以吗?如果你愿意,我会让坎瑞亚尽全力帮你。”


    “可以!”叶芝芝仰头看着归终,又哭又笑,“我拒绝谁也不会拒绝你,我一直……都是你的眷属啊!”


    “傻芝芝。”归终轻叹,蹲下身,将叶芝芝抱在怀里。


    叶芝芝用力回抱住归终,在她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但所有的委屈、所有自来到这个世界的无助和压抑的孤独,这一瞬都得到了寄托。


    归终和叶芝芝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复原了提瓦特的地图,还顺便规划了一下行动路线。


    叶芝芝瞧着地图,忽然问归终:“你的存在被‘天理’设定为‘禁忌知识’,连你都要消除璃月对你的记忆才能保护璃月人,那你到底是给了大慈树王什么对付‘禁忌知识’的宝贝啊?为什么不给璃月也准备一份?”


    叶芝芝说到这,抓了抓头,闷闷地道:“……我总觉得你为璃月和归离集做了这么多,不应该被忘记。”


    “我也不想,但我给大慈树王的‘秘籍’……”归终摊手,道,“其实就是虚空终端的设计图纸而已,我参考着游戏里剧情的效果设计的。这东西,我怎么给璃月啊?给了摩拉克斯也不会用啊。”


    “……你居然能设计出这种东西?!”叶芝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皱眉想了一下,忽地问道,“——等等,你之前说你是机械系的研究生,你是哪个大学的。”


    归终实话实说:“北华大学的。”


    “……”叶芝芝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要是我们回去后我能考上这大学,我愿意给钟离那老贼磕三个响头!”


    “天啊,你别发这么毒的誓!”归终无奈道,“北华不难考的,我看你资质不错,现在又多比别人活了几百年,还经历了那么多事……”


    归终和叶芝芝叽叽喳喳聊了很久,有关她们的过去,还有未来的规划……甚至还很认真地交换了手机号码,约定穿回去后要再联系上。


    星河千帆舞,归终和叶芝芝坐在漫天星海中,静静看着这难得的景色。


    “走吧?”归终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我们准备的差不多了。”


    “好哦!”叶芝芝跳起来,轻轻转了个圈,然后跟在归终身后,消失在星海中。


    宇宙又恢复了最初的顾及,星河冰冷而寂寥,像是无人来过-


    璃月港仍然下着倾盆大雨,四处皆湿漉漉,偶尔还冒出细细碎碎的黏糊糊的触角,而后忽地被冒出的岩尖扎碎。


    若陀心有余悸地绕过一处几千万触角缠绕的花坛,看着它们被摩拉克斯的岩尖扎了个粉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油纸伞收起,走进屋,看着摩拉克斯正坐在桌案前看书。


    虽说是看书,但摩拉克斯手拿着书卷,一动不动许久,显然是一页都没能看下去。


    若陀又悄悄叹了口气,对摩拉克斯道:“歌尘浪世真君又在你院门前杵着了,下大雨也不撑伞,淋得可狼狈了——还引来了留云借风真君给她打伞,你确定不去见她?”


    摩拉克斯沉默一会,放下书,静静地看着若陀,道:“抱歉,我并不知此事。我现在去。”


    “哎——”若陀眼睁睁看着摩拉克斯站起身,拿起他的油纸伞就往外走,“你刚刚在想什么,为什么连歌尘浪世真君都感知不到——不对,那是我的伞!”


    摩拉克斯没有停下步伐,径直穿过院落,推开院门。


    若陀暗骂一声,双手护在头顶,跟着冲到雨里去-


    萍儿僵硬地抬头,看着摩拉克斯穿过雨幕停在她身前。


    摩拉克斯立在竹子制成的院门旁,玄色的衣摆随着晚风微微晃着,面容平静,礼貌地问萍儿:“歌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归终的涤尘铃。”萍儿望着摩拉克斯,声音微微有些哑,“可否……请帝君交于我保管?”


    “之前我已与你说过,涤尘铃如今是典仪操办最重要之物,还应保存于璃月港。”摩拉克斯平静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事务要处理,抱歉,失陪。”


    萍儿原本就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轻轻晃了下身子,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摩拉克斯!”为萍儿打伞的留云借风真君忍无可忍,开口骂道,“现在天衡山都断了,整个璃月港和归离原都被奥赛尔那些混账淹了一遍,这种情况,这典仪几百年才能办一次?你要搪塞萍儿下次能不能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摩拉克斯只是淡淡看了留云借风真君一眼,轻轻颔首示意,转身,又抬脚跨过院落的门槛——


    “摩拉克斯,”萍儿唤了摩拉克斯的魔神名,疲惫地道,“归终的涤尘铃是因我才到了你的手上,我和她也因此互为知己,它对我的意义,比起对你而言,应该要重要许多。”


    摩拉克斯止住步伐,撑伞而立,任由雨滴凝聚成柱,顺着伞檐而落。


    “如果归终在天有灵,也会希望将涤尘铃交给我。”萍儿轻声接了下去。


    摩拉克斯缓缓转头,淡道:“原因我已说了许多遍,不可。”


    此时若陀也淋着雨跑到几人身边,瞧见又是这个状况,啧啧几声,对摩拉克斯道:“你一个帝君怎么这么小气?又不是多少要紧的东西,你都有尘神的锁作纪念了,把铃铛给人家小姑娘怎么了?你看看你——”


    摩拉克斯掠过若陀,缓步往屋子走去。


    若陀骂了一声,转头对留云借风真君和萍儿赔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头,小声道:“刚死了老婆,脑子有点不正常,多多包涵一下哈。”


    说罢,若陀连忙向摩拉克斯的方向追去。


    摩拉克斯仍然坐在桌案前,垂眸看着桌案上之前看着的那卷书。


    全身湿淋淋的若陀扯过摩拉克斯挂在衣架上的外袍擦了擦头发,还没来得及开口抱怨,就听摩拉克斯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若陀想也没想,没好气地说:“自然是做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歌尘又不是提出什么不得了的要求,你凭什么不同意?这样说出去多丢人,我说你啊——”


    若陀扔下摩拉克斯湿了的外袍,搬来把椅子坐下,对上摩拉克斯探究的目光,抱怨道:“啧啧啧,归终刚死的时候,你冷静的一批,又是让夜叉封印又是让仙人带着归离集众人撤回璃月港,我还以为你都不在乎了……怎么着?现在又开始发疯了?”


    “……她离开时,让我忘了。”摩拉克斯把目光从若陀身上移开,看向桌案的书卷,又缓缓移回去,平静道,“可我的记忆很好。我不会忘……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注意到摩拉克斯一贯平静无波的灿金色瞳眸中闪过一丝涟漪,若陀只觉得心头一揪,疼得慌,连连摆手:“得了得了!你别想了!这铃铛你不想给萍儿就留着吧……唉!”


    摩拉克斯微微笑了下,对若陀摇摇头,平缓道:“你说得对。一会你让萍儿过来吧,我将涤尘铃交于她保管。”


    “怎么又同意了,搞不懂你……”若陀摇摇头,下意识瞥了眼摩拉克斯黑金色的手臂,这才站起身,“那我去叫人了。”


    摩拉克斯注意到若陀的眼神,也看向自己黑金色的手指,笑问道:“怎么,看不惯么……我也觉得这样的手很奇怪,还是拿一双手套遮起来吧。”


    “手套你让弥怒给你设计一双……哦不,十双,他绝对乐意。”若陀瞧着摩拉克斯,道,“至于奇怪不奇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的手就长这样,早看习惯了。”


    “认识我以来?”摩拉克斯微微蹙眉,重复道,“你确定?”


    “肯定啊。”若陀莫名其妙地看着摩拉克斯,“有什么问题吗?比起这个我更想问你,你这段时间怎么回事,要么一直冷着一张脸发呆,要么就这么爱笑……以前你可不这样,我认识你这么久都没见你笑一回。”


    “爱笑么……”听到这,摩拉克斯又失笑,认真思索了一下,道,“我也不知,只是想笑,便笑了。”


    若陀啧了声,拿起伞走了。


    摩拉克斯望着若陀消失在沉沉雨幕中,若有所思。


    ——那一夜琉璃百合花海,火光掠动间。


    ——摩拉克斯的手轻轻覆盖上归终的心口,注入致命的岩元素。


    与此同时,一股暗金色的光芒从归终身体内生出,在摩拉克斯的手臂间盘旋、环绕,这才将他的手染成了黑金色。


    ……那为什么若陀说,他的手向来如此?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缓缓起身,走到架子上,取下一盏盒子。


    木盒中满匝匝放着归终寄给他的信件。


    谈私事的、谈公事的,有的只画了个机关草图的,绘着一个笑脸的,还有的什么也没写,只匆匆落了‘归终’二字的戳,像是写来逗他玩。


    摩拉克斯轻叹一声,将摊开的信件一封封收好,盖上盒子,悬置于架子最上层,坐回桌案前,从旁边拿来了一张空白的信纸,准备和若陀写一封信,谈谈最近归离集人的信仰问题和解决方案……


    笔尖蘸好墨,都悬停在信纸的一寸处,摩拉克斯才想起若陀并未走远,一会还会回来,这么重要的事,大可当面谈。


    摩拉克斯心中轻嘲,笔却迟迟不动,忽地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归终曾就在他身旁,侧着头看着他写字。


    又比如,她说的“了不起的城市”。


    还比如,归终说让他“原谅她”,又说……又说……


    “钟者,重也,天下之鼎,荟萃群英。”


    “这个字很衬你的气质呢。至于‘离’字……”


    “‘今我离民,得归于此’,归离集能繁荣至今,离不开你我共治。若有一日繁华于时光中消逝,归离集不复存在……”


    “摩拉克斯,你是不转的磐岩,应当最能经受住岁月的磨损。我希望能借用你的名字,留下它的刻痕。”


    ——等摩拉克斯回过神来,原本空白的信纸,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钟离”二字。


    字很端正,是摩拉克斯一贯的风格,完全看不出书写之人的心绪是多么混杂。


    无意识间,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描摹着……有关她的回忆啊。


    摩拉克斯静静看着这信纸半天,轻叹一声,吹干墨迹,折起信纸,放进了收着归终信件的盒子里,一同悬置架子上-


    拿了涤尘铃的萍儿不再来璃月,听留云借风真君说,似是在闭关,就连璃月的仙人集会也不见她的踪影。


    摩拉克斯坐在首座,默默饮了点桂花酒,看着座下仙人三五成群地饮酒聊天,商量着璃月灾后重建的事宜。


    ——重建比所有人都想象得更加顺利,归离集原本支持归终的人们,经历了这次浩劫,一口咬定归终是叛徒,差点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愿意背弃信仰,从此信奉岩王帝君。


    顺利的有点不可思议。


    聊得正高兴时,无数的小熊一蹦一跳端着一只只盛着烤鱿鱼的盘子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加更是和昨天的字数合在一起的。晚一点还有。感谢在2023-12-17 22:01:46~2023-12-18 22:4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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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瞧着这软趴趴、烤的有些糊了的小章鱼腿,所有仙人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不约而同想起了最近璃月到处冒头的恶心水生触角,一个两个纷纷皱起眉头。


    “……这玩意,有难下咽啊。”


    “不过好香……”


    “有心理阴影了……”


    仙人嫌弃了半天,还是被马克休斯烤制的鱿鱼的香气折服,纷纷眼睛一闭,吃了起来。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越吃越开心,不过片刻功夫,仙人面前的鱿鱼大多都空了。


    奈何摩拉克斯记忆太好,每次一看到触角就会想到不愉快的回忆,抱着“不该浪费食物”的想法,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下得去口,叹了一声。


    “怎么?吃不下去?”若陀瞧着摩拉克斯这样,打趣道,“你这样不行啊,再这样不吃,马克休斯可会生气的。”


    摩拉克斯面前的马克休斯两只短短的小手插了下腰,恰到好处做了个“生气”的样子。


    摩拉克斯无奈地摇头,正想强逼着自己尝一口海鲜,不远处留云借风真君喝了两口桂花酿,带着一点醉意,歪头看着摩拉克斯这难受样子,嘎嘎笑了,道:“看看你,吃个海鲜,别扭成这样!要是归终还在,直接给你塞几串烤鱿鱼给你塞下去,包你好个彻彻底底——”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在聊天的仙人都不约而同闭了嘴,四下一下子静默无声。


    若陀瞧了眼一脸平静地摩拉克斯,心中微叹,对留云借风真君苦笑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喝了酒的留云借风真君茫然道:“啊?我不该说吗?我可会聊天了!”


    气氛一时间僵硬得可怕,摩拉克斯静默不语,也没人或者是仙敢开口。


    最后,还是摩拉克斯轻轻摇头,打了个圆场,抬手示意众仙道:“无妨,继续吧。”


    众仙这才松了口气,热火朝天地继续谈天。


    只是摩拉克斯将那碟鱿鱼轻轻推至一边,再也没碰过-


    璃月的局势很快稳定,没有了叶芝芝的联系,诸魔的联盟碎成了散沙,四处逃逸。


    摩拉克斯很快斩了恶螭,杀死丹特丽安,就连最顽强的奥赛尔也渐渐入了疲态。


    这场蔓延千年的魔神战争,终于渐渐接近尾声。


    摩拉克斯经常过问璃月周边的发展情况,口袋里常常带着琉璃百合的种子,路过归离原时,就择一处土壤种下去。


    虽然大水浸泡过的归离原不再能生长大面积的琉璃百合,但或许呢?


    一日,摩拉克斯巡查时,刚好遇见一对夫妻正被璃月兴起的“盗宝团”抢劫,顺手搭救。


    被救下的夫妻感恩戴德,千恩万谢后,崇拜地问:“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这个时候说出自己身份当然不妥,如此深入人群,摩拉克斯才明白归终所说“需要一个魔神名之外的名字”是为何。


    于是摩拉克斯微笑着说:“我不过璃月的一位义士罢了,唤我‘钟离’便好。”


    回去路上,摩拉克斯又再次想到归终之前于他说过的许多。


    比如,渺小的人也有巨大的力量,又比如……


    谁对他说过这些?


    摩拉克斯脑海中蓦地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旋即,摩拉克斯很快将前因后果理了一遍,冷静地想起来,是归终。


    尘之魔神归终。


    归离集的缔造者之一,与他有魂契的……


    他的心上人。


    ……等等。


    尘之魔神,不是哈艮图斯吗?


    回忆在此刻紊乱了一瞬,摩拉克斯罕见地有些茫然,从袖中取出尘世之锁,发现原本应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锁黯淡了,也不再旋转。


    摩拉克斯沉默片刻,将锁收回袖中,化作一缕金光,飞向奥藏山。


    留云借风真君正坐在湖心岛的石桌前喝茶,见摩拉克斯忽然来,吃了一惊,问道:“帝君,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的?来者是客,喝茶!”


    摩拉克斯礼貌地拒绝了,径直问:“你可还记得,魔神哈艮图斯还有一个名字?”


    “哎!”留云借风真君摆摆手,一脸晦气道,“你提那个叛徒做什么,忘了忘了!”


    “……叛徒?”摩拉克斯重复道。


    “是啊,”留云借风真君不耐烦道,“尘之魔神哈艮图斯,魔神战争之初毁去与你的契约,联合周围魔神,试图杀死你,夺取你的信徒和信仰之力,你亲自将她抹杀于归离原——你不会活太久,老年痴呆,连这都给忘了吧?”


    摩拉克斯沉默了。


    留云借风真君瞧着他状态不对,岔开话题,笑道:“这么好的日子,谈这种魔神干什么?来,喝茶!”


    摩拉克斯垂眸,看向留云借风真君面前的石桌,仍然摆着一副碗筷,一只酒壶,只是光洁无暇,没有任何字迹。


    “抱歉,失陪。”摩拉克斯礼貌一颔首,化作金光离去。


    “哎,帝君——”


    摩拉克斯径直回到了屋内,快步走到置物的架子前,从最顶上取下木盒,放在桌案上打开——


    木盒中的纸骤然被从窗灌进的风吹散,洋洋洒洒飞起,像是一场浩荡的雪。


    一张张……什么也没写的、有些泛黄的白纸。


    摩拉克斯半跪在散落的信纸间,轻轻从中拾起唯一一张写有字迹的纸——


    那是满满当当、写了整整一张纸的……


    只有两个字,一遍又一遍重复,是摩拉克斯自己的字迹。


    “钟离。”


    “……钟离。”摩拉克斯静静念着这两个字,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微妙地感觉。


    然后空荡荡的脑海蓦然响起一句话来,是一个干净又清脆的女声。


    “摩拉克斯,你是不转的磐岩,应当最能经受住岁月的磨损。我希望能借用你的名字,留下它的刻痕。”


    还有最后的——


    “我把自己藏在为你起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


    “……”摩拉克斯垂头,轻轻抚摸着一张张失去字迹的白纸,缓缓闭上眼。


    “滴答。”


    一滴泪,破天荒,头一回,从他眼角滑落,染湿了信纸的一角。


    “原来如此……”摩拉克斯站起身,立在满地散落的信纸中,任由从窗外灌进的冷风吹起他束起的长发,还有侧脸未风干的淡淡泪痕,轻声自语,似是叹息。


    半晌,摩拉克斯从袖中取出黯淡的尘世之锁,轻轻贴在脸边,一点点岩之权能缠绕,强行让它又亮起了一点光,虽然远不如从前璀璨,但总算像是“活着”。


    摩拉克斯松开“尘世之锁”,审视片刻,指尖微动,落下了一个符咒。


    “尘世之锁”在摩拉克斯身周缠绕了几圈,落入他的体内-


    这之后,摩拉克斯常常去归离原附近散步,逢人遇难,必定出手相助;若问起姓氏,自是归离集义士,钟离先生。


    一日,摩拉克斯刚帮一个孩子从野猪的爪牙下逃脱,孩子的父母就匆匆赶来,千恩万谢:“钟离先生,要不是有您,我这孩子估计就没命了……”


    那时是黄昏,归离原的夕阳有些晃眼。摩拉克斯温和地注视着这家人,忽地觉得有些茫然,问:“你们……叫我什么?”


    孩子的母亲比他更茫然,试探道:“……钟离先生啊?有什么不对的吗?”


    摩拉克斯微微蹙眉,摇头道:“并未。我只是有些记不清这个名字的来源。”


    “名字当然是父母起的。”孩子的母亲微笑道。


    摩拉克斯失笑,摇摇头,道:“我并无父母,这名字……大约是天生的。”


    “这样么?真是抱歉!”孩子的母亲忙道,“名字很重要啊!就算不是父母,也是极其重要的人替先生取的,断不可能忘!钟离先生再想想?”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忽地抬起戴着黑色丝织手套的手,手心骤然出现一把淡金色的锁。


    一家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锁,问道:“这是?”


    “不知。”摩拉克斯摇头,轻道,“大约也是天生就有的。”


    “这是一把锁!怎么看也是人做的,怎么可能天生就会有?”小孩子嘴快道。


    孩子的父亲忙着捂住孩子的嘴,和摩拉克斯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的、乱说的……”


    摩拉克斯微笑着摇头,示意无事。


    回去路上,摩拉克斯走得很慢,静静看着却砂木落满夕阳,整个归离原蔓延上瑰丽的橙黄,又逐渐转成绯红,忽然——


    摩拉克斯止住步伐。


    却砂木盘虬的树根下、杂草丛生的石缝间,半开着一朵花。


    花蕊鹅黄,花瓣洁白、微嵌浅蓝,似是含羞而立,在血红夕阳间无暇。


    摩拉克斯知道这花名叫琉璃百合,在归离原被洪水淹没前,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花。


    此花再度出现在归离原,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为何,他看着这朵花盛开,竟生起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魔神战争在“天理”发放七神的神之心后落下帷幕。


    天空岛上,摩拉克斯见了即将共事的六位同僚一面,心觉这些人都各有特点、是些妙人,便在离去前向他们发起邀请,来璃月一叙。


    其余六位神明欣然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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