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过关山 > 9、妖精
    魏都人人皆知沈凭好阳,当赵或这句调戏的话被旁人听见时,四周响起不少哄闹声。


    沈凭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心底怒骂这个搅浑的王八蛋。


    赵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在起哄声里洋洋得意。


    沈凭只能沉住气,搭下眼帘佯装害羞说:“蒙尘殿下厚爱,不过既是来与我私会,这么多人,我们瞧着恐怕不好做事。”


    话落,周遭渐渐平静下来,不少人开始挤眉弄眼,分不清他俩是真是假。


    赵或方才只是想让难堪,未料他竟能厚颜无耻地周旋起来。


    眼看沈凭不给台阶自己下,索性他这个脸皮不要也罢,一起丢人现眼吧。


    沈凭正想着要把他打发掉,趁着陈启欢把人带来,可以顺水推舟把现在的局面闹大,让魏都都知道沈家父子势不两立的事情。


    然而,他还在琢磨之际,不料手臂被人忽地一拽,他不慎绊住脚踉跄前行,身子顺势跌进一个宽厚硬挺的胸膛里。


    这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他痛骂赵或的莫名其妙,欲问清情况,余光将一只大掌伸出,从自己后背推来,强势的力道令人难以反抗,他被赵或死死嵌在怀中按着了。


    “哥哥这是做什么?”赵或开始各种反击,逼着沈凭逢场作戏。


    四周的呼声在瞬间到达了顶峰,不出所料,引来画仙楼里众人的围观,更有甚者,循着这震耳欲聋的起哄声跑来凑热闹。


    沈凭憋着一肚子气,耳廓发烫,瞧见他这般,索性配合着他道:“殿下好主动,人家好喜欢。”


    刹那间,赵或清醒的脑袋都化作空白,觉得脸颊阵阵发热,但不易瞧得清楚,反倒有些迟钝,令他险些忘记今夜此行。


    他从呼声中垂头看向怀里的人,因为身子高,低头看去时,发现两只几乎熟透的耳廓引入眼底。


    原来这人也懂羞耻。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就像抓住狐狸尾巴似的,心里畅快极了。


    “大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今夜怎的就害臊了?”赵或故作亲昵低头耳语。


    沈凭依旧低着头,脸颊贴着赵或的胸膛,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阖眼咬牙,脑子里把赵或千刀万剐。


    但他还是用了简单粗暴的方法去解决。


    沈凭借着他宽大的衣摆,顺利遮住自己行凶的手,指尖游走在赵或的腰间,几乎用尽全力狠狠拧了一把。


    “唔!”赵或突然闷哼了声。


    前一刻他还在得意着,眨眼的瞬间,脸上的坏笑僵硬,眼眸因受惊放大,惊愕不已地睁眼,和沈凭抬起的笑眼对视。


    沈凭断定他要脸面,不会因疼痛大吼招来丢脸,所以愈发得寸进尺,越拧越给力。


    脸上更是挂满笑容,甚至还用脸颊蹭着赵或结实的胸膛,“殿下今夜可开心?”


    赶来闹事的陈启欢一听,脸色大变,憋着一口气无处可撒。


    说好来给世家讨公道,为什么成了打情骂俏?


    赵或僵着嘴角转头,看着气急败坏的陈启欢,笑道:“本王从未如此愉悦过。”


    陈启欢察觉赵或的目光,立刻上前两步行礼道:“殿下万万不可被此人迷惑了双眼,他今日能背叛世家,他日便会背叛你!”


    听听,多么应景的小报告。


    沈凭整理着自己的表情,拧人的手没有丝毫松懈。


    他此时依偎在赵或的怀里,宛如勾住昏君的狐狸精,不管天下人如何叫骂指责,他们都死活不分离,势必要恩恩爱爱到白头,看着都感觉相爱死了。


    他伸出空闲的手,轻轻勾着赵或的腰带,贴近这安全感十足的胸膛,浅笑朝陈启欢说道:“陈少爷你越界了,别忘了你与殿下只是君臣,脑子别老是摆着不用,容易无脑输出,整日胡言乱语多丢人。”


    陈启欢听着他的出言不逊顿感惊讶,遥想娇生惯养多年的少爷,何尝被人这般羞辱。


    刹那间,他变得暴跳如雷,不顾身份指着沈凭破口大骂:“闭嘴,你这个男妖精!”


    周遭因陈启欢的骂声倏地冷场,众人都被他的话愣在原地,就连赵或都震住片刻。


    但很快他莫名轻笑了一声,舌尖悄悄舔了舔唇角,手臂不自觉把搂紧了些,将沈凭的腰身揽紧稍掂了下。


    还别说,这腰倒是真的细。


    沈凭掐着他示意别乱动,顾不上去搭理赵或的小动作。


    他的眼神梭巡一圈,将置身事外的清流派京贵收入眼底,嘴角虽挂着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虚伪。


    见赵或并未庇护陈启欢,沈凭索性过河拆桥道:“陈少爷今日来我这拆台便罢,此刻还恶语相对,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议论陈少爷狗仗人势?”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刻意把眼帘抬了抬,将视线落在赵或的脸上。


    席上众人倒吸气,纷纷朝赵或投去目光,想看看被依仗的人会有什么态度。


    但入眼只见赵或还在瞧着怀里人,入迷似的未曾别开眼,仿佛搂着的两人真就有一腿了。


    陈启欢指着沈凭,恼羞成怒道:“沈凭!你少他娘的胡说八道!别以为殿下不知你在拉拢人心对付于他,沈家有你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便罢,难道火眼金睛的殿下看不出来吗?!”


    一番言辞,他将今天之事推得干干净净,把砸场子的牵头之举,全然怪罪在了赵或的头上,恨不得赵或和沈凭能闹起来,为世家讨一份公道。


    岂料赵或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袍,垂眼看着怀里的人,收紧些力气,心情愉悦说:“本王的确看出来了,不过却是另一件事。”


    他迎着沈凭狐疑的神情,续道:“是大公子诱惑本王在先。”


    沈凭拧着他的手被吓得一松,顿时像踩到钉子似的,抬手推开赵或的胸膛,迅速为两人拉开距离。


    他烦躁地瞪了眼赵或后,转头看向陈启欢,懒得再与对方继续打太极,干脆说:“陈少爷若是来加入我这宴席,沈某定当奉迎,若是来替我父亲管教的话,出门左转,慢走不送。”


    “你!”陈启欢气得满脸通红,上前一步拉近怒目圆瞪着他,“沈凭,你可知今日之举,是意味着和世家派作对吗?”


    沈凭淡漠和他对视,压低声回道:“言重了陈少爷,我既在秦家面前失势,又为何不能攀附多一位秦家呢?”


    一听见秦至之名,陈启欢脸色稍微变了变,“你爹在朝堂上......”


    “他是他,我是我。”沈凭打断他的话,“我这一官半职是谁给的,我清楚。倒是陈少爷你,处处与我作对,倒不像是想栽培我,反倒是想着嫁祸我。”


    “放你的狗屁!”陈启欢抬手猛地推他一把。


    沈凭未料他会朝自己动手,被对方突如其来推了一把,他重心不稳朝后退去几步。


    有些清流京贵见状想上前扶着,谁知见一抹影子闪身而过,长腿跨出,手疾眼快伸出壁板,轻松托住沈凭的后腰,宽厚的手掌稍稍用力,将沈凭扶稳后便松开。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陈启欢眼底闪过一丝悔意,但很快就被赵或出手相助而打消。


    他忙不迭向赵或告状道:“殿下,沈凭对于秦至坠楼一事毫无反省之意,此人城府极深定有蹊跷,还望殿下速速捉拿重审,莫要让他逍遥法外!”


    赵或神色为难道:“话虽如此,但大理寺办案抓人也都讲究证据,区区一封血书将人按头认罪委实不妥,如今又死无对证,若无确凿证据恐成冤案,依本王看,大公子既无心与我们相交,本王何必强求。只是......”


    说着他转头看向沈凭,接着道:“他日若再见,只怕本王不会看在沈大人的面子上,再轻易放过大公子了。”


    沈凭和他相视笑道:“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暗潮汹涌。


    片刻后,赵或才扶着腰间的吞山啸,拔高声喊道:“走!咱不扫大公子的雅兴了。”


    闻言的陈启欢无可奈何,最终憋着一肚子气跟着赵或离开。


    待一众人散去之后,周围的清流派京贵连忙上前,接二连三询问沈凭是否有碍。


    沈凭一边与他们周旋,余光留意着闪过走廊的身影。


    丝竹管弦,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以后,原本座无虚席的酒宴上剩不过零散几人,但剩余的几位也都醉倒在了各自的坐席中,东倒西歪的瞧不出清醒,唯有主座上方之人还在往杯子里倒酒。


    倒酒声和珠帘后方的琴声交缠,成了这热闹过后唯一的动静。


    沈凭一手支着额角,另一手捏着酒杯饮尽最后的清酿,随着杯子搁下时,琴声也戛然而止。


    待男艺妓们离开后,只见他轻轻阖目,不过须臾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很快那脚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大公子,主子有请。”李冠道。


    沈凭轻点了下头说:“劳烦用沈家的马车数人送走。”


    李冠道:“主子已命属下安排妥当。”


    沈凭缓缓睁眼,长舒了一口酒气后,慢慢扶着桌子起身,稳住脚步跟着李冠离开了画仙楼。


    一缕夜风吹起百花街的柳树,将岸边的花香一并捎来,深夜的街道人潮散尽,留下来的不过是歌姬的余音和偷/欢人。


    深夜的长河岸边,两抹身影倚在栅栏处,任由轻风吹起乌黑的青丝。


    沈凭略带呆滞看着水中倒映的月色,只觉波光粼粼照剩寂寥冷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着臂膀的手掌上下搓了搓。


    一旁说话的人突然断了声音,瞅着他问道:“冷的话就回去。”


    沈凭垂下头闷声回道:“继续说正事。”


    谁知听见对方一声哼笑说:“好啊,本王有的是时间,大公子若无碍自是最好了。”


    沈凭被他吵得耳鸣,不耐烦地朝赵或看去,催促道:“少废话。”


    “你敢......”赵或转头欲反驳之际,却在看到眼前这张脸而愣了下。


    沈凭因酒劲上头而生了些迷糊,河岸两旁的石灯将他的神色映得清晰,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垂,少了几分诡计多端,多了招人的魅惑,埋头哈欠后,眼尾的红愈发耀眼,叫人目不转睛。


    赵或的脑袋又是空白一片,在沈凭好奇扫来时,他的视线快速躲开,话锋一转说道:“陈启欢偶遇了沈复杰,正是他们交谈几句后才去了画仙楼,话说回来,你当真失忆了?”


    沈凭面朝河面,手肘支在栅栏上,用手掌拖着滚烫的脸颊,闭上眼吹着夜风,喃喃说:“不记得了,但自古嫡庶不和之事多存在院宅中,从前我是混蛋不错,但不过数月,就轻易让父亲对我改观,还求得璟王为我谋了官职,沈复杰心中不平衡倒也说得过去。”


    这场戏不仅钓出了陈甘,还得了意外的收获。


    赵或道:“沈复杰却是比花天酒地的你靠谱多了。”


    沈凭迷糊地笑了两声,说:“不过他没有助纣为虐的胆量。”


    赵或偏头看他,“此话怎讲?”


    沈凭和他对视说:“如果有,那他会联手秦家毁了我,而不是只当个缩头乌龟,到处打听消息,向敌人出卖我的行踪。”


    夜风从沈凭的身后吹来,清酒的香气撞尽赵或的鼻息间,他轻嗅了两下,忽地皱眉道:“你醉了,沈幸仁。”


    沈凭抬手搓了把脸说:“是有点了。”


    毕竟为了营造氛围,今夜他和那群人喝了几轮。


    他起身甩了两下脑袋,面色带着倦怠,双眼被哈欠染湿,氤氲着水汽笑了笑,朝赵或续道:“今夜过后,沈复杰会在父亲面前状告我,沈家的事情不必你插手了,至于凶手,我想很快就会出现了。”


    赵或凝眸看着他的脸颊,“届时可打算去秦至的墓地看看?”


    他这句话另有盘算,是带有试探沈凭的意思在,毕竟秦至也曾将沈凭视作好友,他不信真有人会把前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料沈凭只是沉吟须臾,淡然道:“情谊终成长恨,徒留盖棺论定。”


    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赵或见他身子晃动,下意识伸手想要扶一把,但却见沈凭后退半步,朝自己作揖行礼。


    “什么意思?”他皱眉问。


    沈凭行礼后道:“谢殿下放我一马。”


    赵或顿了下,恍然明白话中所指,沈凭不想演戏过后回去坐牢。


    良久,赵或竟冷哼道:“最好不是放虎归山。”


    只见沈凭轻笑两声说:“我可做不了盘踞一山的虎。”


    说罢他朝赵或挥手示意告别,随后转身循着沈府的方向回去。


    赵或望着他的背影,居然觉得有几分落寞,心里略带烦躁喊道:“既无法盘踞一处,那你回沈府还能做什么?”


    闻言之人顿足,沈凭站在柳树下沉思少顷,最后又跨出脚步,往前坚定不移走去,只留了句云淡风轻的话给身后人。


    “我要做沈府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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