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滴答。”


    “滴答……”


    细微的水声间断响起,滴落在岩石板上。


    一个年轻的,面若少年一样的男人蜷缩在铁黑的笼子里。


    在牢笼的上方有一个小洞,外头的日光从小洞里倾泻进来,洒在男人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趴在牢底的男人这才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入目除了上空的一抹白光之外,所见皆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周围有什么。


    “有人吗?”


    男人激灵了一下,立刻爬坐起身来,他穿着一身浅色的长袍,面庞姣好,望着周围的目光里有胆怯与迷茫。


    秦湫桐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袍领口,心儿在他的胸腔里砰砰直跳。


    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得到他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哪儿?有人在吗?”


    所在地格外空旷,秦湫桐的声音撞到了墙壁,又反射回来,有了回声。


    秦湫桐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他从地上站起,借助着头顶上的天光去看黑暗里的东西。


    他不相信那些人会将他一个人关在这里,这周围一定有其他人在!


    秦湫桐一手抓着自己的领口,一手伸着,在黑暗里摸。


    天光的范围就那么点大,他很快就走到了边缘,摸到黑暗里去。


    秦湫桐的胆子小,从小就被家里宠着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


    他的耳朵里,脑子里全是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震耳欲聋。


    呼吸跟着急促,眼前也跟面前的黑暗一样,渐渐发黑,手死死拽住领口,试图让自己平静。


    “叮”秦湫桐的手指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修剪整齐的指甲从上面划过,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来。


    秦湫桐立刻往后面躲,重新回到了天光下,这才捂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喘|息。


    他的双眼里全是惊慌,这到底是哪里。


    秦湫桐坐在原地,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任何声音。


    他心中有些崩溃。


    到底是谁,谁出卖了他!


    秦湫桐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着了。


    他连忙又站起身,又去摸索。


    这一回他的胆子稍微大了点,松开了扯着领口的手,两只手一起往前触碰。


    “叮、叮、刺啦……”


    “刺啦、刺啦。”


    秦湫桐再一次碰到了冰冷的东西,他硬着头皮用指甲去划拉,在意识到这个东西是什么后才松了口气。


    后背的衣服都被他的冷汗给浸湿,染上了深色的痕迹。


    原来是铁栏杆。


    他们是把我关起来了吗?


    秦湫桐的心忍不住下沉,他根本不敢想自己被他们抓住了会经历如何的惨状。


    那些人都是睚眦必报之人,自己逃离失败,很有可能他们在其中掺合了一脚,也恨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出异常来。


    秦湫桐得知了自己大概处境,心倒是落回来一点。


    反正他也就剩下这命,他们要就拿去,他是没有什么可以还的了。


    秦湫桐松了心神,既然知道了自己身处何地,他便坐那日光下等着,等着看那些人的招数。


    只是这般想,可秦湫桐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攥住了胸口前的衣裳,面无血色。


    他还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只是当他转身走了几步,长袍的袖子拂过什么东西,“哗啦”又“砰”的一声,像是酒杯或者是碗的东西掉在地上被打碎了。


    秦湫桐刚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


    他不敢去看,急急忙忙回了日光下,只是他看不到地上的痕迹,那鲜艳的红色勾勒出繁复的花纹,布满整个牢笼。


    他的脚步凌乱,脚底下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啊!”


    秦湫桐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蹲下身子,只是他的手才刚刚撑下去,又是一痛。


    他连忙抬起手,眉头都因为疼痛而皱起,他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能闻到自己的手指上有血腥味儿。


    是他踩了刚刚不小心打碎的碗。


    秦湫桐的身体素质差的厉害,一点疼痛都受不了。


    手脚接连受伤,他眼眶已经湿润起来,鼻尖也隐隐发酸。


    他忍不住回想,若是在他家家大业大的时候,哪里有人敢这么作践他,他何苦受这些伤痛。


    秦湫桐憋着一泡眼泪,半天没憋住,一个劲儿地顺着脸庞往下淌,身体僵硬地蹲着,半天都不敢动弹,生怕周围还有他不知道的碎片,把他又弄出血来。


    他蹲在地上缓了好久,总算挨过了阵痛,身体接受了这些痛。


    秦湫桐穿的是布鞋,他现在哪里能穿的上厚底的皮鞋。


    他看不到那本来只有一点大的碗口碎片,愣是刺穿了他的布鞋底跟脚底板,红色的鲜血顺着流出来,滴在地砖上。


    血到了地砖上,就像是突然之间有了生命一样,往红色的图腾里面钻。


    将自己融入其中。


    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秦湫桐的脑袋开始发昏,他知道这是失血的表现。


    他顾不得周围还有碎片,用手去轻轻摸索,果不其然又摸到了一两块大点的碎片。


    秦湫桐一边流眼泪一边捡起来就要将碎片丢掉,可他想到刚刚自己的惨样,又将碎片拢到了一处,咬着牙去摸自己的脚底板,将脚底下的那块碎片拾起来,放到旁边去。


    秦湫桐忙活了半天终于坐下来,那刺中他脚底的碎片没有留在他的皮肉里,落在地上,还算不错。


    他在地上躺下来,上半身正好在日光圈的范围里。


    秦湫桐闭上了眼,眼前是一片白蒙蒙。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湫桐醒了。


    头顶的日光没了,变成了夜晚的星光点点。


    秦湫桐眨巴眼睛,适应了周围的漆黑,甚至还能在黑暗里瞧见一点周围的东西。


    只是哭过了没有洗脸,脸上紧绷着,不舒服。


    他抬起头,头顶的那一处是一个小小的窗户,怪不得白日里的天光范围那么小。


    此时他可以通过这扇小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色,一两点在夜空中细碎的星子。


    只是好饿啊。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自从自己醒来发现在这个地方到现在他都没有吃上一口东西,更没有喝上一口水。


    秦湫桐坐起身来,隐约瞧见了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


    像是一个桌子,乌漆嘛黑的,比周围的空气要黑上两分。


    他眯起眼睛,定睛去看。


    那桌台子上似乎也放着什么,像是一座人像。


    有一点人形轮廓。


    秦湫桐此时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来。


    既然是那些人将他带到这里来,在自己没有将家里所欠的债款还清之前,他们是不敢对自己做什么的。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打碎的那个碗来,他想桌子上应当是有吃的。


    秦湫桐饿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了眼自己的脚,在黑夜里,他的皮肤是白的,血液是黑的。


    现在他的伤口没有一开始那么痛,还可以忍受。


    只是当他站起来,还是痛到“嘶嘶嘶”的直吸气。


    在暗夜里呆的时间久了,他的眼睛也越能看清周围的东西。


    秦湫桐凑过去,去看、去摸那张桌子。


    桌子是木头做的,秦湫桐在桌子的周围摸到了八条冰冷的铁链,这些铁链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他伸手拽了拽,一头在桌台上面,一头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秦湫桐的手指开始发麻,不是因为铁链很冷,而是因为心跳加速。


    他的直觉在拼命叫嚣,让他快点将铁链放开,远远离开这里。


    秦湫桐下意识松开,铁链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隐在黑暗中。


    他连忙往后退,但他情急之下忘记了自己的脚下还有伤,一下子结结实实踩在了地上,让他立刻皱起眉头,手按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像是碰倒了什么木制的东西。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苏醒,发出一点细微的绿光。


    秦湫桐只顾着自己,哪里有心思去在乎观察周围的一切。


    他手臂撑在桌子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口中一阵吸气声,很是难受,眉头蹙着,整洁的衣袍也在黑暗中蹭上了灰尘。


    秦家千娇百宠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欸?这是什么?”


    秦湫桐被桌上的一两点绿色光吸引过去。


    但他没有去碰,只是用眼睛看,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他提着心吊着胆,生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只用自己的手在桌子上摸,摸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只是他摸了个空。


    桌子上没有碗了,只有一个长条的木头,还有一个冷冷的瓷器。


    那点绿光就是从瓷器里发出来的。


    秦湫桐的手指才碰到瓷器的瞬间,整个身体就被一股寒气侵袭,猛然一阵哆嗦。


    他瞬间松开手,抓了抓自己的衣服,等寒意没了,才避开了寒冷异常的瓷器去摸索其他地方。


    他一边走,一边喊。


    “有人吗?有人吗?我肚子饿了!你们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啊!”


    秦湫桐的声音又软又轻,像是一阵风。


    他是昌平里大户人家的少爷,自小金尊玉贵,谁见了都要让他三分的颜色,只是被家人怜爱,当作是闺女般教养。


    他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话说着说着便软和了下去。


    不像是在跟人提出要求,反倒是要他人的垂怜。


    只是这里注定是没有人来帮他了。


    秦湫桐喊了好些声就没了力气,靠着笼子滑了下去。


    他想,那些人肯定是要折磨自己,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在这里。


    秦湫桐越想越是害怕,若是这些人爽快一点,一刀毙命,或是送一个枪子让他下去见他的亲人们都可以,但这样磋磨人的,他倒是不愿意。


    秦湫桐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能力。


    脑子里全是害怕与恐慌。


    他顿时没了办法,只能再回到那个窗口下面,瞧瞧天上的星子,看看时间。


    他才起来走了两步就摔倒了。


    脚底的口子又裂开来,这一次的口子比白日的大,两次都将鞋底刺穿,鞋子已经烂了。


    秦湫桐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淌,顺着红色的图腾,一点点填充进去。


    他去摸自己的脚,这一次那个碎片彻底是嵌入了他的脚底,血一个劲儿地往下淌。


    秦湫桐张开嘴大口呼吸,眼前昏昏沉沉。


    他不敢将脚底的碎片拔掉,只能忍着,他哪里会包扎,平日有什么小口子都是家里的医生紧急帮他弄的。


    再说这碎片之前不是已经弄到别的地方去了吗,怎么就单单这一片在这儿?


    他正垂着眼,突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的背脊僵直,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扭头望回去。


    身后什么都没有,黑漆漆一片。


    他松了口气慢腾腾地挪回去,坐在窗户底下。


    正靠着墙伤感着,那一泡眼泪终于是下来了。


    他想,还不如一死百了不叫这些恶人磋磨,脑子里却猛然想起刚刚望见的情景,瞬间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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